陆谏当然是十分抗拒的,但在张妤死命拉扯下,还是坐在了铺满草垛的木板牛车上。
只是脸色黑的厉害,满脸的嫌恶。
张妤见他这样子倒觉得颇为有趣,怎么瞅都觉得像是哪家落了难的小少爷。
笑得陆谏本来不好的脸色,更黑了。
他昨晚睡的不怎么好,这两晚都梦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致使他都不太敢看张妤的眼睛。
方才张妤握他手的时候,他心也跳的厉害,掌心跟烧了火似的。
脑子里想的,全是她笑起时的样子。
眉眼微弯,像是那枝头上高挂的日头,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连带着耳边钻进来的笑声,都让他心里莫名其妙的,化成了一滩水。
四处荡漾。
从这里回京城的路程变得飞快,不过半柱香,便到了京城城门外。
张妤拉着别扭着脸的陆谏,向那个淳朴的农户道了谢。
入了城倒也巧,碰上了因着她俩失踪,在满城找他们的侍卫。
就这样,很快就被送到了长公主府。
张单的小胖脸在见到张妤时,一下子就扬了起来:「姐姐!」
张妤在见到张单的瞬间,就放开了一直抓着陆谏的手,向着张单大跨了几步,待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了张单,捏了捏他的小胖脸:「你这几日怎么也不见瘦的。」
脸上是盛满的欢喜。
不同于往日的浅笑,她这会的笑宛若阴郁了几日的天空,突然扎破开一个口子,露出里头的阳光,而那光,只冲着那个圆脸小胖子照去。
陆谏方才的笑没了,他看了看自己被松开的手。
一帮小厮朝着他冲过来,耳边是言清痛哭流涕的话:「老天保运,世子您可终于回来了。」
他一眼也没看他,眼神穿过身边那些丫鬟小厮,只向着那人望去。
他的身边围了很多人,那些人询问着他「哪里伤了」、「是不是饿了」的话,可他全像是听不见似的,眼睛里只能看到那人。
他看到她笑着牵起了小胖子的手,向府里走去,一眼都没回过头。
心尖突然一下子,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
就像是那日扎在手上的那根鱼刺。
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扎在手上的,怎么会一点点的疼进了心底。
他盯着指腹那个小小的红点,有些迷茫。
他用力的抠了抠,期望这种痛疼能盖过心里的那点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已经用了十足的力道,重的都能抠破指头了,但是他想起的,却还是那日那人嘴唇碰触时的感觉,如火烧一般,一想起便一阵心跳如鼓。
这股气息烧得他的气息都开始不对,他觉得体内有股暴戾的气息开始横行。
冲撞得他喉咙干涩,他想说什么,但是嗓子眼痒得厉害,让他忍不住俯身咳了咳嗽。
咳到像是要将这个肺咳出来似的,但是浑身仍旧难受得厉害,直到有水珠从眼角溅出,他愣住了。
这两日,因着长公主被刺杀,张妤和陆谏失踪这两件事,公主府和皇宫鸡飞狗跳了一阵。
那日的刺客刺杀并没有成功,而张妤和陆谏他们在落下山崖的当晚,长公主回府后就命人将安国寺整座山都搜了一遍。
但是最后碍于时辰过久,他们落下的悬崖又陡峭,山的范围也实在广,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搜出来。
因此长公主发了一通脾气,当晚便直接入宫,请旨派兵大肆搜山。
听说皇上知道这件事时,十分震怒,当即便调动了京城兵马,连夜派出了皇宫的侍卫与锦衣卫,一同搜山。
至于这两日都没找到俩人,想来可能是还没来得及搜查周边的村户。
此一番兵荒马乱,搅的各处人马都不得安宁。
不过由此,有心人也怕是看出来了,这位陆世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怕是皇宫里那唯一的皇子,都比不上吧。
皇宫某处。
「太医呢?!太医!」一个长脸太监一脚踢在一个小太监身上,面色恼怒,「不是让你去叫人了吗,你怎么自个就敢回来了!」
小太监被踢的歪七扭八的,哆哆嗦嗦道:「荣公公饶命,饶命!」
长脸太监十分生气:「就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还敢说饶命?!」
小太监掩着哭腔道:「荣公公饶命,小的真的去请了,可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今不知怎么回事,全都不在太医院里。」
长脸太监忍住想一脚踢死这小奴才的心:「你没跟那帮人说是殿下派你去的吗?!殿下身子不好,每日都要喝药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耽搁了,我看你是不想要这条贱命了!」
小太监佝偻着身子:「奴才当然说了,只是——」
小太监哆嗦着抬头看了他一眼,被那一眼一瞪,立刻磕了下去:「只是太医院那帮人说,现今太医里的人都被派去给公主府的陆世子瞧病了,实在空不出人手来,说是让殿下等……等到明日……」
长脸太监一听,面色更是吃了什么似的,难看到要死:「敢让殿下等!那帮奴才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还敢让殿下等!」
一转眼看到偷偷瞧他的小太监,心里气,脚上的力道就轻不了了:「你这没用的废物,太医不来你不会想办法吗?!踢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