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自信又强大,让人心神震颤,仿佛能听见耳畔金戈齐鸣。
手中檄文被勐地攥成一团。
连微抬头,微微喘息着,看向街上依然平静而熙攘的人群,像是看到一片脆弱又短暂的梦境。
她知道,这是那篇字字如刀如剑的檄文留下的影子。
就像那张字条上说的,而符骞也坦然承认的一般,局势很快将不再安稳。
兵祸将至。
檄文会意就好咳咳咳
第72章 小番外
「将军败了——!」
有人在街上嘶吼。
「快!关城门!!!」
「还有弟兄没进来啊!!」
「顾不得那许多了,北戎骑兵要来了——」
北疆边境的回鞍城, 孤零零坐落在空旷的草原上。冬日的原野枯黄一片, 酷烈的风吹得荒草起起伏伏,而就在天际, 那起起伏伏的波浪间,有一片阴影看似缓慢, 实则飞快地靠近。
「北戎骑兵要来了——」
逃回的残兵来不及祭奠死去的主帅,匆忙形成残缺不全的编制, 运器械的运器械, 推刀车的推刀车, 而距离较远,眼看着无法逃回城中的那批兵士, 则不约而同地就地休整,预备在北戎骑兵真正杀到时, 能以残躯多带走几名敌人, 再拖延那么些许时间。
所有人都在试图以所剩不多的力量, 守住这座大衡最北部的城池, 大衡的门户之地。
——尽管在这道防线南方的大衡,早就已经分崩离析, 除了泱泱百姓,再没什么属于曾经的那个王朝了。
「将军败了。」
城中一派骚动,最中心那座气势巍然的府邸中,中年妇人挥退前来报信的小兵,在主座上沉默许久, 来到后院。
那里,一身短打的小少年正挥舞着一桿量身打造的铁枪,虽然步伐招式尚嫌稚嫩,对于八岁稚童而言,却已经算得上有模有样了。
他打完一套枪法,将铁枪枝在地上,才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
「什么?」
「将军败了,你的父亲,天下兵马大将军符征,败了。」
「父亲败了?」小少年抓了抓头髮,有些急迫地问道,「那他还好吧?他回来了吗?」
妇人摇头,她眉眼低垂,风韵犹存的面庞上不见悲伤,准确地说,是几乎看不出神色。
「不应该败的……」
「为什么?父亲不是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小少年疑道。
妇人还是摇头:「这不一样,这一回,他说过北戎人落了至关重要的消息在他手上,即便……」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起裙摆快步离开,没多久又带着一沓纸急匆匆回来:「此间定然有什么蹊跷,你父亲怕是受了人的坑害,否则——」
「所以父亲呢?」小少年已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他不在了。」妇人的回答近乎残忍,「与北戎战斗的结局,只有胜利或者死亡,你父亲他只是提前到达了自己的归宿。」
小少年一时瞪大了眼睛,眼眶中飞快地蓄满了泪水。
「不许哭。」妇人道。
她将手中纸页捲成紧紧的一扎,取下发间绸带用力捆好,塞进小少年的袖筒中,看了看觉得不够稳妥,又解开绸带,将纸页一层层地贴着小少年的身体放好。
「骞儿,今日之事,不只是你父亲的战败而亡。」妇人手上一边忙着,一边清晰快速地道,「今日这回鞍城,定然是守不住的。」
大军不知为何大败,援军也没能拦住北戎骑兵,大量敌军直奔回鞍城而来,而回鞍城周边地势开阔,无险可据,城中更是只有出兵前筛下的三千新兵。
怎么守?没法守。
虽说拼尽全城之力,能拖得一时半刻,但甚至拖延不住北戎骑兵步伐的援军,真的能及时赶来吗?
「回鞍城一破,北戎人必然屠城。」这是那帮蛮夷惯常的余兴节目了。妇人为小少年扎好衣衫,轻轻将他推入院中假山重重叠叠的山洞之中。
「骞儿,到时候,不许哭,不许出声,看到什么也不要动,就在这里等着,直到……彻底安全。」
直到北戎将这座城池洗劫一空,觉得再无趣味。而这个过程,至多也不过两天罢了。
「娘,我有习武,我想去城头帮忙打北戎——」
「胡闹!」
妇人厉喝出声:「乖乖呆着!你现在上城头,就是给北戎的枪缨多添一捧血!你在这好好藏着!好好藏着……」
「将来,才有可能为你爹娘报仇……」
「娘?」
小少年小心地凑到假山的缝隙前,往外看去,院中此时还是空无一人,仿佛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又看了一会儿,觉得脖颈酸重,正要移开,便见院角,妇人手中提着一袋什么东西向这边快速跑来。
他正要欣喜的唿唤出声,忽然一片银光划过视线,伴随着低低的一声惨唿,什么重物滚落在地。
接着,两名高大的北戎人从缝隙前走过,笑着说了几句简短的异族话。
以后很久,学会了北戎话的符骞知道了,那两人说的是「杀光了吗?」「嗯,按约定的,都杀光了。」
但当时的小少年,只能死死地盯着两人离开后地面上缓缓洇开的那滩鲜血,与从散开的包袱中滚出的,沾上了血色的几枚馍馍。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