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宿鸣手下这一批人多是当年老兵,信任犹在。目前军心还很稳定,黑压压一片但见人头,未闻喧杂之声。
这边斥候呈报导:「前方道路山林茂密,两侧崖高,我等未见异状,倒是碰上了此前领兵离开的崔都尉。」
遇上了昨日带兵去追督察使的小将?这倒是意外之喜。
虽说平常就不会有守关将领随便派人在山道上埋伏空气,在这样的雪天可能性更小。但毕竟不能确定安全,一旦受了埋伏,便要吃个大亏。
若能与崔都尉会合,确定他那边追踪的情况,便能得知他们的行踪是否外泄,从而推知接下来的行动安全与否了。
「崔都尉在何处?」
「属下一见到人,便快马回来传递消息了。崔都尉那边有些麻烦,大约还要半个时辰。」
符骞十分不解:「他不是有马吗?难不成双方打得竟如此胶着,连马匹都战死了?」
「这…」斥候顿了顿,道,「以属下之见,看情形,倒像是那位督察使太能跑,崔都尉不得不遁入深林去追,以致…以致伤了马腿。」
符骞:…
通往玉屏关的这一条裕径他是走过的,两侧山崖坡度极陡,人尚且不好过,马匹更不用说。
这是怎么「遁入深林」的?
「你带人去,接他们回来。」尽管狐疑,符骞还是道。这漫天的雪,且不说等上半个时辰会耽搁多少战机,光是在雪里站着不动这么些时候,手脚也都要僵了。
斥候领命,带上两匹好马离去。步行的半个时辰换作马匹果然快速,不过片刻,符骞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几道身影。
衣衫褴褛,发冠歪斜,满面尘灰,要不是这姓崔名恭的年轻都尉他认得,怕不要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难民。
符骞有点相信斥候的说法了。
到得近前,崔恭压着手中缚住的汉子跪下,自己行了一礼,闷声道:「幸不辱命。」
符骞抬手让他起来:「你带的其余人马呢?还有那一队护送的弓兵呢?」
「属下的那些马都不顶用了,此时还在后头。那些弓兵…」崔恭嫌恶地看了手底押的人一眼,「箭已用尽,还被他拿来拖延时间,已死得差不多了。」
身为领兵者,最厌恶的便是这样无谓地拿手下人的性命不当命,明知不可还要拿去填坑的做法。
敌方的人命贵贱,符骞没有兴趣。他知道已经解决了即可。现在更困扰他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们的马是怎么伤的?」
崔恭闻言苦笑道:「这位督察使太能跑,我等追逐时情急,踏入了结冰的山溪,或者被碎冰划破马腿,或者在湿滑的卵石上跌倒…」
仔细一看,他的衣角裤脚确实有冰稜子悬着。
「追过山溪还没完,这人十分顽强,攀着山壁的树干往上爬,偏偏轻功又练得不错…属下很是废了一番功夫,这才復命迟了。」
符骞看他确实是奔波一天之后心神俱疲的模样,挥手道:「无妨,来得正是时候。你去后头吃点东西歇会儿。有了此人…」
他的目光看得督察使浑身一颤。
「一会儿入关就轻松多了。」符骞笑道。
第40章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督查使露出明显的抗拒之色。
符骞居高临下, 把这点不情愿看得明明白白:「怎么, 不想配合?」
他扬了扬眉,神色间不很在意。
督查使压下内心耻辱, 垂头不言。
「我还没说要你做什么呢。」符骞轻轻一甩马鞭,在空中打出一道夹着碎雪的气流, 刮过督查使的脸。
他说:「一会儿入了夜,你去那玉屏关城楼下报上名号, 让他们开门。门开之后你举止如常便可, 只要不露马脚, 剩下的就没你的事了。」
骗开城门这种事……督查使又抖了抖:「这岂不是去送死?」
符骞还真想了想:「……不一定,到时候局面乱起来, 没人会去注意你。能不能逃命,都看你自己的。」
督查使:……
他就只有轻功练得好些, 这玩意儿在城中本还算好使, 但如果那是一座乱军之城, 就不一样了。
兵荒马乱之中, 一个没把住,可能就窜进了敌人之中。就算没有, 夜里误伤率也极高。符骞的名头他在吴胤帐中没少听过,是一员勐将——换句话说,也就是够虎。
这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次次都是搞大事,这次八成也不例外。到时候四下乱战, 自己就算被放开,还不是个死?
思及此,他抬头,小心道:「将军想破这玉屏关不必急这一时半会儿,我同那守将王祜有些交情,或可把他约出来,将军与他详谈一番,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岂不美哉?
为了性命,势力和忠诚算个鸡毛?
可惜这个建议太过荒谬,符骞不为所动,道:「你只说去或者不去便是。」
督查使一个去字含在嘴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此去简直十死无生——不如硬一回骨头说不去,同样是死,好歹家中娇妻还能被主公照拂一二!
于是闭了眼睛,咬牙道:「不去!」
几乎是他话音出口的同时,符骞鞍前长刀出鞘,轻易划开了督查使本就被林木钩挂得破破烂烂的衣物,从他胳膊上剐下一小片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