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行!老军医鬍子眉毛齐跳:「齐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帐外的声音越来越大,隐约夹带着悽厉的惨
叫。
齐熬扶着桌角,回头恳求地看向老军医:「李老,就当我求你,千万别出来。」说完转过头,跌跌撞撞往外走。
老军医懵然地顿在床边,看着齐熬只着一身里衣,披髮赤脚踉跄着往外走。
「……」老军医好像明白出了什么事,他想起身跟着齐熬一同出去,可齐熬那样悲凉的表情和恳求的眼神让他身子僵硬,想动,却动不起来。
齐熬掀开军帐,仅是走出军帐,就好似费劲他所有剩余的力气。
阴霾梅雨季,天色暗沉的分不出时刻,空中飘着湿咸的水汽和淡淡的血腥味。
齐熬咬牙,抓起一根靠在营帐上的长杆充当拐杖,撑着长杆,拼命往声响动静处走。
他走不快,没有办法,只能出声叫喊,对着前方大声叫喊:「齐熬在这里——」
可齐熬这辈子都没说过几次大声的话,何况大病初醒,再大又能大到哪去?
这样的喊叫是完全没有用的,惨叫声依然不绝于耳,闷热的天里,齐熬的心仿佛被浸入了寒潭。
跌跌撞撞撑着身子往前走,即将倒地的剎那,一双手拉住了齐熬。
老军医双眼浑浊,到齐熬身前蹲下身子:「先生上来,老朽身子还算硬朗,背得动你。」
齐熬鼻头酸涩:「我…李老…」
「先生不想我丢了性命?」李老哈哈一笑,笑得有些难看:「营里三百军士都在前面,还差老朽这一条吗?先生莫要多说,快上来吧!」说着双手弯后,有些强硬地让齐熬靠到了自己背上。
然而老军医并没有带着齐熬往惨叫声的方向走,他背好齐熬,白着脸反向就跑。
齐熬怔愣一息,急道:「李老!错了!」
老军医沉声说:「老朽虽然愚笨,可先生这种态度,看来敌军是冲着先生来的,那么,先生绝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老朽虽是医者,但并非拎不清大体的人,先生才智过人,还得活着给王上效力才行!」
根本不理会齐熬的挣扎,老军医一路跑着,在水边找到艘小船,把齐熬往船上小心放好,刚要跟着跨上船,就见齐熬倒抽了一口冷气。
老军医背上不寒而慄,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杀意,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老军医歉意地看了眼齐熬,面色戚戚,合了眼。
齐熬冲着老军医身后的人抬起手,仓促而沙哑,急唤:「师弟!」
谢司涉高高扬起的寒刀已经悬到老军医的后颈,只要再贴近一厘,老军医的人头就会滚落在地。
但齐熬这一声「师弟」,让谢司涉的手勐地一抖,临时收了刀势。
齐熬半点不敢大意,一错不错紧盯着谢司涉:「师弟,不要杀人…」
谢司涉啧了一声,刀尖轻轻往老军医背上一戳:「老傢伙,还不快滚!」
老军医双腿一软,直接扑进了船里,转过身,
看到谢司涉和他手里血迹斑斑的刀身,老军医本能地颤抖起来。
谢司涉却只看着齐熬。他没想到齐熬看上去会是这么狼狈。
齐熬半倒在小船里,干净的里衣裹了一层船身上的灰,因他是倒着的,两只脚底落进谢司涉眼睛,赤着的脚,没穿鞋袜,硌满了细小的砂石,已经隐隐能见血色。
谢司涉神色晦暗,冰冷冷地冲着齐熬说:「你病了?」
老军医意识到这俩人居然是认识的,且这杀气深重的年轻人好似还挺听齐熬的话,赶紧说:「齐…齐先生他病的很厉害,昏睡了四天,直到刚刚才醒!」
谢司涉狭长双目一眯:「哦,怪不得,我就说……」
果然是出了问题。
谢司涉笑笑:「多亏你病了,才给了我这样的机会呢。」
老军医傻了,这说的是人话吗?哪有人会说「多亏你病了」这种话的?
还想再说两句,谢司涉的刀又悬到老军医的喉咙,他不耐道:「我给过你机会了,老傢伙你到底是滚还是不滚?」
齐熬催促:「李老,你…你走吧。」
齐熬明白,谢司涉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那么,能走一个是一个,能救一个是一个。
老军医:「老朽……」
谢司涉没想到这老傢伙这么麻烦,他是真想把刀就这么送进老傢伙的喉咙,可齐熬惊恐小兽般的眼神一直黏着他的脸上…
啧了一声,谢司涉暂且收了刀,把齐熬拉起来往肩上一抗,再一脚踹开小船,笑道:「老傢伙,算你运势好,还不快滚!」
那小船被踹开,在水上无靠飘着,老军医的脸上浮现不忍痛色。抓住船桨,犹豫着划动水面驱船离开。
齐熬则被谢司涉抗在肩上,往靠岸的路上走。
并没走多久,随便找了间军帐进去,谢司涉把齐熬放到小榻上,居高临下看着齐熬。
齐熬可怜兮兮地盯着谢司涉看。
谢司涉冰冷的目光闪了闪,在帐子里转了转,没找到什么干净的巾帕,便动手把床上的薄被撕扯开来。
拿着撕开的薄被,谢司涉走到齐熬面前蹲下,直接上手抓住齐熬的脚踝,用碎开的薄被为他擦拭脚底的伤口。
齐熬吓了一跳,慌忙就又往后退脱。
「别动。」谢司涉捏着脚踝的力气重了几分,看着齐熬说:「我还要带你回去呢,不把你脚上伤口处理了,难不成你还要我背你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