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爱》 第1页 《虐爱》作者:暖灰【完结】 内容简介: 方镜锋以为死亡后就可以获得解脱, 谁知道竟意外成了死而复生的“怪物”。 被迫延续的生命让少年痛苦不堪, 只能徘徊在疼痛的性爱之间,让自己更加不幸…… 偏偏神秘的凯文在此时以绝对的强势出现, 不容拒绝的与方镜锋签下了奴隶契约, 更主宰了他的身体、思想,甚至一切。 在这场以调教为名的亲密关系下,凯文却似乎另有所图, 他要的,不只是他的臣服…… 我不明白……你不可能什么事都替我做决定。 我可以,只要我够强大。 好像看出了方镜锋的疑问,凯文平静地说道:“这上面条款的实行,得出于你的自愿。” “自愿?有人自愿遵守这样的条款吗?自愿成为一个奴隶?” “你不愿意?” 方镜锋没有回答这个反问,他的心中有种渴望在跃跃欲试,眼前这个沉稳的男人像是个甜蜜的陷阱,在引诱他堕落。 不过天知道,他还能堕落成什么样?…… 下部 作者:暖灰 出版社:鲜欢文化 内容简介: 本以为将迎来的暴虐,全成了亲密的温柔调教, 凯文带来的不仅是肉体上的欢愉, 更让方镜锋感受到连灵魂都为之渴望的浓烈爱意, 身与心毫不保留的交付,让他冰封已久的感情逐渐回笼。 然而,凯文却在此时下落不明, 抱着希望的他,义无反顾的去寻找凯文的一线生机。 快要到手的幸福,他不会轻易放弃, 这一次,他要守护自己的主人、爱人…… 如果失去你,将会成为我一生最痛的遗憾。 奴隶,只要等待下去,总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凯文静静地望着他,也许是在读他的心?方镜锋不知道,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可以做到坦率,你能吗?他在内心这样咆哮着,这才是他愤怒的原因。 令他意外的是,凯文紧绷的脸最终放松了下来,嘆息后轻声道:“我给莫萧歌传的话并不是那句话,而是『我不在时,遵守契约,待在卫星城』。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很愤怒,你居然把自己放在这么麻烦的境地,这非常不应该。” 他两手夹着奴隶的脑袋拉到眼前,“我只想把你的裤子扒下来,再把你按在桌子上好好打一顿屁股。”…… 第一章 结束的延续 方镜锋对普罗旺斯的记忆,是漫天遍野的薰衣草,深邃酒窖里回荡的酒香,尼斯街道上热情的阳光。嘎纳大海的蓝色与红岩映衬的浮想联翩,散落在葡萄枝头的紫色硕果以及桃红葡萄酒的芬芳。 大片绿色田地与小山坡组成的田园风光处处成景,让人回味无穷。这里的人习惯平淡的生活,就像地球上一百多亿人一样,几个世纪过去了,仍没有改变。 而方镜锋的生活已经改变了许多,他变成了不老不死的“适格者”,从大地走到宇宙中,并且捨弃了原本的名字。十九年后,在卫星城上部区十五层,他刚刚睁开眼睛。 光滑的天花板没有花纹,这个完全人造的“宇宙奇蹟”并没有继承人类文明中的任何艺术气息,所有的房间都简洁干净得过分。 他躺在床上好几分钟,在黑暗中确认自己并不是在普罗旺斯,有股下水道的臭味挥之不去,窗帘阻挡了人造阳光,整个房间沈浸在灰色中,阴沈沈得像墓地。 方镜锋觉得像他这样死而复生的不能称为人,是尸体。尸体就应该被埋进墓地,而不是大模大样地走在阳光下。 电话尖利地鸣叫起来,提醒他上司正在召唤──那个并不知道方镜锋是自己儿子的父亲、适格者联盟评议委员、拥有一堆头衔公认的美男子正致电给他。 三分钟后,电话自动被接通了,莫萧歌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起来:“十分钟后办公室,我要见你。” 电话随即挂断,方镜锋不情愿地慢腾腾起床,坐了会儿让身体适应酸痛。他睡着时总是保持一个姿势,醒来后全身肌肉都会把遭受的折磨以千万倍还给脑神经──他爱死这种痛苦,痛苦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拖着脚走进浴室,抬起无神的眼睛看向墙上的镜子,旁边的悬浮萤幕正在刷新晨间报导,一排排的人名和事件从虚空中浮现又迅速消失。 他凝望着镜子里下垂的嘴角,不自觉地摸上去,手中的牙刷让白色牙膏黏上平滑的镜面,经过抹拭,很快扩大为一片模糊。 突然,他右手握成拳向着镜面猛地击了下去,尖锐的碎镜片四处飞散,昏暗浴室里响起玻璃落地的清脆撞击声。 镜子很快被破坏殆尽,墙面也承受不住力量裂了开来,直到蓝色血液顺着墙面滑落在磁砖上。 他一停下,迅速癒合的伤口提醒着他,他不是人类──那刷不刷牙又有什么意义,反正也不会得龋齿! 拎了件衣服离开家,方镜锋在计程车里扬起嘴角,眼睛闪出光彩,走下计程车后他已经变成别人所熟悉的“有着少年的外貌,温柔可爱像是某种无害小动物”的人。 第2页 他很快到达了卫星城上部的办公室,这里与他阴暗闭塞的斗室不同,明亮宽敞干净,黑发蓝眼的美男子怒气沖沖地瞪着他问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啊,缺五分。”瞄了一下墙上的钟,方镜锋保持微笑,他不怕这个男人,谁会害怕自己所憎恨的对象?他如同隐在暗处的刺客,带着嘲笑的表情看着明处的目标。 “半小时后我要看到开发新区的报告!” 莫萧歌自认对这个秘书并没有偏爱,但仍然一次又一次地容忍对方的迟到、插嘴、不正经。虽说方镜锋并不是个无能的男人,但有能力的人很多,为何坚持僱佣他,这个精明强悍的男人还未能找到答案。 度过白天无穷无尽的会议、报告和讨论,当夜晚降临,方镜锋就会再次回归蜗居,通常他会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吃──或者偶尔吃点垃圾食品,直到天亮。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死去,可惜作为适格者的他死不了。 他下班的脚步一点也不匆忙,慢慢地踏着步子踱出大楼,半小时后,他又会站在中央层高速电梯的门口,等待透明的“盒子”。这时他会恢复到了无生趣的表情,黑沈沈的眼睛盯着钢筋水泥组成的风景。 今天他归巢的脚步被一张纸打乱了,发传单的女孩热情地递来一张gg,上面充满诱惑力的词语表明这是经营某种远古职业的场所。 因为被卫星城禁止,所以经营场所在地球上,坐穿梭机可以在一小时内到达,比上班时间堵电梯的卫星城还畅通。 踌躇了一下,他还是转了方向,一小时二十分后,他踏上了欧洲罗马宇宙机场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只需要身分id就可以办完一切海关手续,适格者在地球上有特权。 十分钟后,他就站在了传单上那家店的门口。 装修豪华的高大粉色门面散发出暧昧的气息,说明这是一个需要相当大量金钱才能来的地方。 幸运的是,方镜锋不缺钱。 中年女人笑容可掬地打量着方镜锋,推测着他的年龄和喜好。 在招呼之后,她引导他来到隐密的房间,柔和的灯光中她用严格训练过的温柔语气问:“客人您有什么偏好吗?” 偏好这个词让方镜锋考虑了一会儿,他对于性的感觉很贫乏,就像是某种换了器具的运动。 他随意浏览着“菜单”上的项目,最后停在了“刺激项目”这几个字上。 “什么叫刺激项目?” 女人抿嘴而笑:“那是专为某些喜欢受刺激的人而订制的。” “那么就这个吧。” “如果您选择这个,我必须先提醒您过目一份协议。” 方镜锋浏览过那份免责协议上的简短条款后,他也明白所谓“刺激项目”是什么意思了。 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客人的反应,有些客人在看完这份协议后会涨红脸换别的,但这个少年只是面无表情地签上名字,就缩回沙发喝酒去了。 方镜锋想像着自己会遇到什么人,当有着结实肌肉和矮小个子的男人进来时,他不免有些失望。 这个男人不够高,也不够帅,脸上只有严谨和平板,像一具精密运转的机器。当他正要按下呼叫铃换人时,黑色的鞭影带着风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平时发生这种事,他会跳起来把矮个男人的头拧下来,但现在他没有,只是盯着那个赤裸上半身,仅着一条紧身裤的人。 男人没有胆怯,他知道客人需要什么,也知道以什么形式表现。他有信心让客人痛苦哀嚎,却不在他们身上留下任何伤痕,以便这些客人在走出这座粉色宅邸后立刻能披上世俗的身分,而不用担心留下欢艳的证据。 另一鞭顺着他强有力的手腕落在方镜锋的脖子上,同样引起火辣辣的疼痛,却没有红色的印记,这种精确的控制感让他很满意。 男人走近看起来稚气未脱的青年,伸出长着厚实老茧的大手,捏起那纤弱的下巴,另一只手的么指却塞进微微张开的嘴里,粗鲁地玩弄滑腻的舌头。 方镜锋发出啊啊的声音,男人立刻抬起穿着马靴的鞋底踩进他的两腿之间──这一招必须经过反覆练习才能正好刺激情慾,却又不留下真正的伤害──他深谙此道。 “从现在开始,你能讲的只有‘是’和‘是,先生’,明白了?” 男人的声音粗哑难听,却让方镜锋感受到一股颤慄从胯间传来,他勉强吐出一个“是”字,立刻被男人揪起头发狠狠的命令道:“是,先生!” “是……先生。” 男人满意于他的配合,有时候会碰上一些扭扭捏捏的客人,这时候男人就不好演下去了。毕竟这只是一出欢场的演绎,并不是真正的支配,客人付钱他出力,如果客人放不开,他也不可能来真的,付钱的是上帝。 男人把方镜锋的脸向下按在床上,很快扒光了衣服,露出细腻的皮肤,从那苍白却没有粗大毛孔的特点来看,这是个混血儿,虽说现在混血儿很多,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正好遗传了东西方的优点,男人对摺磨这具身躯更有兴味。 对,男人的工作就是折磨别人,以此来换取每日薪金,这需要高超的技巧与体力,而男人是这一行的佼佼者。 第3页 如果他有更加俊美的外貌,相信会获得更高的地位,不过这家店的薪水也足以让他在工作之外过上体面的生活。 他用鞭子把手敲打着方镜锋的臀部,粗言秽语的骂骂咧咧着。之后他把方镜锋翻过来,狠狠揪着那头黑发,掐着对方脖子低吼:“你是不是以为这就完了,小子?不,我们还有很多好戏没做呢!” 方镜锋露出期待的表情,他喜欢疼痛,疼痛能提醒他自己还活着,屈辱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个人类,有泪有笑有感情,在他干瘪枯萎的思维流动之下,是无时无刻的尖叫──我是人类,不是怪物! 男人不可能知道方镜锋的心思,他只给客人性与虐待,他俐落地把方镜锋呈大字形绑在床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样上好的客人了,拥有清秀的脸庞和纤细的身体,虽然说对方没有选择真正的性接触让他有所遗憾,但美丽的身体足以弥补这点。 男人越发用力地挥舞着鞭子,他看着方镜锋清秀的脸涨得通红,黑色眼眸却迷离变幻,这种画面差点让他不受控制地射了出来。 他舔着方镜锋的全身,品尝着细腻的肌肤,粉红的胸前蓓蕾则被拉扯着,脆弱处的疼痛让方镜锋不自觉地挣扎起来,幸好他还尚保有理智,克制了力量,不然肯定会挣脱束缚。 方镜锋很享受男人带来的快感,他以前从不知道受虐会让他有感觉,被污辱能让他飘飘然,他以前是个正常人,但这只是以前。现在他被一个陌生男人鞭打着,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绷紧每一条肌肉,却快乐无比。 而男人则觉得方镜锋是他碰到过最划算的客人,完美的外表,大胆的配合,如果能有实质的性接触就太完美了,但人不能要求太多。 到点的铃声响了,施暴者与被虐者恢复成服务员和客人的关系,男人恢复了礼貌问道:“您还要续点吗?” 方镜锋摇了摇头,他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了,但这个男人并不是他所喜爱的类型,所以也不需要浪费更多时间了。 男人不无遗憾地解开绳索,取下那些不能放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工具,为他抹干净身体,再拾起地上的衣服准备给他穿上。 方镜锋拒绝了穿衣,男人迷惑地望着他,以为客人要续点。 没想到方镜锋向男人勾勾手,等到男人走近时,突然掐住男人的脖子,刚才柔顺的羊羔转瞬变成致命的怪物。 男人拼命挣扎着,却掰不开那双如同铁钳一样的纤细手掌。他的眼睛突了出来,嘴里发出呵呵的叫声,想要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双脚在地上胡乱地蹬着,不一会儿就因缺氧变得软弱无力。 几分钟后,这个出卖肉体的人类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方镜锋打开窗户,外面是一个人工湖,依水而建的楼宇只是想增添风雅,却没想到成为弃尸的最好场所,一声小小水花溅起的声音代表着一个生命的消灭。 他不能冒险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是进这个店还有狡辩的余地,但这个男人与他之间太过“亲密”。 他不慌不忙地穿起衣服打开门,结帐后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出这幢小楼。至于这家店的老闆是怎么到处寻找失踪员工的,已经不在他所关心的范围内了。 方镜锋回到了卫星城中,继续戴上虚伪的面具游走在生机勃勃的人群中,处理一些他不感兴趣的事,在入睡前不断诅咒自己的命运,在梦里回忆着血腥痛苦的过去。一切在他眼里都是灰色的,没有黑也没有白。 偶尔晚上他会去地球上尝试一些娱乐,这些娱乐会在他的生命中不时绽出色彩艳丽的花朵,适格者的蓝血和人类的红血点染了乏味的夜晚,让他应该早已“死”去的生命不再发出腐败的臭味。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然而,他仍然会从恶梦中惊醒。 方镜锋从不设定闹钟,他的生理时钟好像也消失了,有时候他会一直睡到下午,有时候又会在半夜突然醒来,这次是属于后者,他瞄见墙上的时间显示是三点三十五分。 幽暗的天花板上开始闪动画面和微弱的声音,这是房子前主人设置的,如果失眠的话就播放新闻或者电影,他搬进来后懒得去改,有时候半夜醒来,这些东西就会自动出现。 他回味着昨晚地球上的猎艳,这些经历会让他暂时“活”过来,对他来说这是带着血腥味的献祭。 他光顾过的店总会出现失踪人口,但他也总是成功离开。 只有一次,那家店的老闆产生了怀疑,把他单独留了下来,可是又不敢得罪这位出手大方的富翁。反覆询问后还是相信了位彬彬有礼、言谈镇定的少年,相信他只不过是个受虐狂,和地球上其他几万人一样。 这位老闆并不知道,就在二十分钟前,他白皙的手指轻易地扼断了一名员工的颈骨。 他偏爱扼死这种方法,干净高效率,不用几秒就能结束一个生命。他甚至碰到过女性施虐者,虽然一开始饶有兴趣,但是女人在力量上不能让他满意,毕竟女人是无法强暴一个男人的,所以他在杀死这个女人时也特别马虎。 方镜锋相信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适格者的基因,在他看来,当他在被虐待侵害时是人类,当他扼杀生命时则是适格者。适格者们不珍惜生命,只不过在卫星城里,他仍然是正直温和的年轻人。 第4页 新闻出现几个字吸引了方镜锋的注意力:罗马发生连环命案,多名性工作者被杀。 名单虽然有些出入,但大部分样貌都在他的记忆中有一席之地,他决定一段时间内不再去地球上进行猎艳活动。但他低估了自己对这种特殊活动的依赖,从那天过后一星期,他越来越焦躁,在任何地方都经常陷入呆滞状态,同事幸灾乐祸地盼望着他出错,莫萧歌也一再询问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完美伪装破裂的声音,人们会用厌恶鄙视的目光看过来,把他视作疯狂、噁心的怪物。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方镜锋决定再去地球上一趟,最后一次──然而就是这一次,终于出事了。 一开始他很满意,这个男人有着健美的体格与英俊的外表,不仅技巧熟练,也十分殷勤。 他沈醉其间,便忽略了殷勤背后的陷阱。当他察觉身体动不了时,才努力睁大眼睛,满眼朦胧地盯着眼前的人,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发出模糊的声音:“怎么……回……” 男人的脸靠近过来,本是英俊的脸带上几分猥琐,在他的脸上舔着,彷佛在品尝美味:“我已经好久没碰到你这样的上等货了。可惜你没选择最高等级的虐待,所以我只好自己来。放心好了,你只要尝过我的滋味就会乐不思蜀,再也看不上别人。” 他暗笑一声,夜路走多了,还是碰上鬼了。只可惜,这个男人碰上的是他,他是适格者,不是人类。 只不过几分钟,体内的麻药已经代谢完毕,身体也重新恢复了自由,他却没有急着挣脱绳索,而是摆出诱惑的姿势,想要看看男人接下来的招数。 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不是接吻或者强暴,而是直接插入他腹部的匕首。虽然适格者不会死亡,可是受到强烈创伤的情况下,他还是觉得头昏眼花,全身动弹不得。 匕首一直划过他的胸腹,蓝色的血液染满床单,男人惊喜异常的声音传入他昏沈沈的脑袋:“你是适格者?太好了,这样子我就可以一直用你。你不会死,不像其他人类,只不过稍微玩弄一下就变成一团无生命的肉块。而你,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能体会。” 接着,沈重的石制菸灰缸砸了下来,方镜锋头破血流,神智不清,激动的男人掐住他的脖子,含情脉脉地道:“你们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我早就想有一个适格者奴隶,可是价钱太过高昂。我太幸运了,可以拥有你!” 感觉呼吸正在逐渐停止,方镜锋“死亡”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以后要怎么向上司交代? 方镜锋醒来时,眼前的景象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他的房间。装饰太豪华也太温柔,缺乏刚硬的线条,任何地方都被柔和的颜色所覆盖,像是在告诉房间里的人,这里很安全。 他的身下不是板床,而是柔软的床垫,身上穿着丝绸的黑色睡衣,大小合身,剪裁漂亮。 他从手工丝绣的薄被里坐起来,床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四柱公主床,四个边角的柱上挂着半透明的薄纱,柱子雕刻成繁复的艺术品,拥有流畅而优美的镂空。 那个男人…… 他回忆失去意识前的场景,心中感觉大事不妙。但他人在这里,不可能会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个家伙没有这么好心。 难道是被卫星城的人发现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方镜锋就一阵天旋地转,莫萧歌会怎么看他?会不会用很厌恶的眼神把他当作垃圾?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床单,泛白的关节显示出紧张。此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那不是他的手机。 方镜锋没有去接,手机不屈不挠地继续响着,大有他不接就不罢休的意思。 最后他屈服了,拿起黑色的小巧机器,按下接听键,低沈的男声顺着无线波传出来:“醒了?” “如果不是知道我醒了,你怎么会持续打而不挂断电话?”他注意到房间天花板四周的监视器,显然对方正在注视着他,“你是谁?”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成为我的奴隶,二、我把你的事捅给媒体。” “我的事?” “那个男人就在我手上,你选一,他的尸体明早会在海上被发现,选二,明早所有报纸的头版都会刊出他的访谈。” “就算我选一你也罩不住我,我是卫星……” 还没等他说完,男人打断他道:“卫星城评议委员莫萧歌的机要秘书,对吗?” “……你到底是谁?”方镜锋没察觉到他的声音里注入了烦躁,他讨厌这种脱离掌握之外的感觉。 “要嘛我是你的主人,要嘛我是你的敌人。这要看你的选择。” “好像我没有更多的选择。” “作为主人,给予奴隶希望是他的责任。那么,做出选择吧。” “我好像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需要你明确的讲出来,一,还是二?” “一。” “很好,过会儿我会详细跟你交代规矩,我希望你能够把每一条都详细的记住。” 电话挂断了,方镜锋看着黑色的机器,心里估量着对方的用意和身分。 第5页 能够详细说出他背景的人,这个世界上并不会太多,到底是谁? 他的疑问没有持续多久,男人就出现了,黑头发,普通的面容,这样一张脸在俊男美女如云的适格者社会中并不算出色,之所以方镜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适格者的身分,得缘于那双不同凡响的眼睛──暗红色。 人类的瞳孔绝不会出现这种颜色,不属于人类的、移植来的眼睛说明了这个男人的身分──初代适格者。 适格者的来历众所周知。 最开始,是几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移植了外星生命体主要的一部分,眼睛、肢体、内脏、脑神经。他们拥有了不同的强大能力、无限的生命与强大的癒合力。 他们被称为初代适格者,现在全部成为了适格者国家的评议委员。 第二代适格者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外星生命体只有一个,他们只有移植初代适格者的身体一部分,力量相应减小了许多,而第三代,则只有移植第二代,以此类推。 到第五代移植以后,大部分人已经没有了力量,只是不老不死的怪物罢了。 初代适格者无一不是联盟的评议委员,可是他却想不出十九名评议委员中有红眼睛的。 就在他直愣愣盯着男人看时,低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原谅你作为我的新奴隶,却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这也是因为我作为主人没有对你进行良好的调教,所以这一次不会算进对你的惩罚中。” 无礼的举动?是说盯着他看吗? 方镜锋有种想笑的冲动,这个男人在说什么?主人?他还真当自己是主人? “你想怎么样?强暴我?打我?” “准确来说,让你成为我听话的奴隶。” “所以说,怎么样?你要怎么做?” 男人连一根眉毛都没有动,他递给方镜锋一叠纸,那上面是以“契约”为开头的文件,长长的几十页纸上,详细规定了主人与奴隶的义务和责任。 方镜锋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开始好奇订立这种契约人的想法,因为许多条款根本无法实行。 好像看出了方镜锋的疑问,男人平静地说道:“这上面条款的实行,得出于你的自愿。” “自愿?有人自愿遵守这样的条款吗?自愿成为一个奴隶?” “你不愿意?” 方镜锋没有回答这个反问,他的心中有种渴望在跃跃欲试,眼前这个沈稳的男人像是个甜蜜的陷阱,在引诱他堕落。 不过天知道,他还能堕落成什么样? “奴隶的身分持续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这怎么实行?我不可能不上班……” “只要你答应,具体实行方法是主人来操心,你只需要服从。而且,你没有选择。”男人说这句话时仍然平静淡然,没有喜怒,也没有大喊大叫。 “那好吧,从现在开始我要干什么?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首先你要做的就是签字。其次,你现在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不过你不用多想,也许某些情况下你会不得不知道。” 男人拿过签好字的契约转身离开,扶着门把手,却又转过身来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现在,我希望你去睡觉,醒来后你就会在卫星城家里继续你的生活,直到我给你下达命令。如果在五分钟后,我还看见你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我会把这笔帐记在对你的惩罚中,这是你需要上的第一课。” 方镜锋当然会抵抗这条命令,十分钟过去了,他仍然坐在床边,不时故意用脸对着监视器嘻笑。房门再次被打开了,刚刚上任的主人迈着轻松的步伐进来,手中拿着某种东西──他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但肯定用途不善。 “果然是个难以调教的奴隶。” 男人没有发表更多的感慨,就在方镜锋以为他会和别的施虐者一样对他饱以老拳时,一个黑色的颈环套上他的脖子,男人的动作巧妙而自然,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 “我不允许你开口,你不得开口。现在,睡觉。” “我睡不着。” “看来为了免于你的惩罚越积越多,我不得不使用一点小小的手段了。” 男人的话音刚落,方镜锋就觉得脖子上传来清凉的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手环内侧刺进皮肤。很快,他的身体开始失去力量,几分钟后眼皮就抬不起来了。 有人抄在他的腋下,把他放上枕头,动作俐落干净,羽被落了下来,灯光被关掉,他也慢慢地落入黑暗。 再度睁开眼睛,他已经在卫星城自己的房间里了。 第二章 新的开始 熟悉的地方却有着陌生的东西,床头柜上的手机并非属于他。 好像有眼睛看着一样,手机在他看过去时就响了起来。 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拿过来,上面显示的正是他在地球上干的蠢事的影像,以及心怀不轨的男人尸体漂浮在海上的照片,这两者同时出现让他有些不寒而慄。 那个家伙到底是谁? 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这次是上司莫萧歌。 接通后出现的美男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快接通,却没有多说什么:“十分钟后,我要关于‘神之泪’的建设进度报告。”说完后,莫萧歌难得地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问道:“你这两天去哪了?” 第6页 “两天?” 方镜锋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脑内却快速运转起来──他离开卫星城两天,那么说他睡了整整一天?怎么回事?他的体质从来不会连续睡上两天,就算死了,顶多一天就可以复活过来。 脑中想着这些,嘴上却俐落地道:“出去玩了。” 不出意外,上司立刻变换了一副狂怒的表情:“给我滚到办公室来!” 电话被切断后,方镜锋猛地意识到脖子上空空如也,那个黑色颈环不在了,他也失去探索那是什么的机会。 走进浴室的他注意到墙上绿色牙膏的字,四平八稳的字迹显示出主人稳重的性格:带着你想带的东西,下班后我来接你。 这句话和黑色颈环切实地提醒了他──主人和契约都不是梦。 方镜锋到了办公室后,莫萧歌照例大大地发一顿脾气,他对于秘书的莫名失踪既担心又无奈,而方镜锋嘻皮笑脸的应对也让他觉得有力没处使。 工作忙碌又枯燥,方镜锋今天无法把心思全部投入到工作上去,他老想着主人、契约和那句话。那个男人肯定是评议委员中的一位,可是就算他比对着照片找过去,都没发现相似的。 他决定提前下班,与上司草草打过招呼后便向门口走去,在走进电梯后,黑色手机又响了起来。 “你太不听话了。”这句责备的话以平静的语气说出来,有着莫名的威慑力,“出电梯,右转,逃生楼梯。” 电话随即挂断,犹豫再三,方镜锋还是去了。 推开逃生楼梯──他一直觉得逃生楼梯是个笑话,适格者又不会死,还设什么逃生楼梯──里面静悄悄的,光线被挡在了明亮的大厅。从楼梯拐弯处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抬头一看,男人站在上一层的拐角,向下俯视着他。 “先不说你提前下班是在逃跑,你终于能够遵守一次命令,这是个令人高兴的进步。” “我只是想来看看怎么回事而已。” “我允许你讲话你才可以开口。” “那真是抱歉咧,我说话了,你准备怎样?在这里惩罚我?” 方镜锋挑衅的话语并未动摇男人,他一步一步地缓缓走下楼梯,站定时,比身高一七四的方镜锋高出半个头。 男人的手摸上他纤细的脖颈时,他讽刺地想着到头来还不是和那些人一样,只会诉诸暴力。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预估错误,那只手仅仅轻轻的、既温柔而坚定地捏了捏他的脖子,并未做出任何粗暴的动作。 他想问怎么回事,张开嘴却蓦地发现发不出声音来了。 男人的嗓音再次平淡地响起:“碰到熟人时说不了话是不是很麻烦?这是对你提前下班逃跑的惩罚,等到我觉得可以时,才会为你解除,这要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继续违抗我的命令,我会在你上班时对你施展更多的惩罚,到时候你面临的麻烦会比你想像的更多。” 这男人能够自由控制别人的身体?还是别的什么? 方镜锋满肚子的疑问,但是男人自出现开始便处处占领先机,他的反抗每次都被识破,这让愤懑的情绪渐渐累积。 如果说男人殴打他、强暴他,反而可能让他更自在和鄙视,但是现在男人的手段已经超越了他的预估,让他生出严重的挫败感。 “去地下停车场。” 男人说完就推开门向外走去,方镜锋的猜测没错,能够在地下停车场拥有座车,肯定是评议委员之一,只有他们可以开车进入这栋楼,并且他们是没有司机的。 但当他看见那辆车时,疑惑更大了── 那辆是国家安全部长的座驾,安全部长他见过,是个西方人,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样貌平常,却绝对不是西方人。 男人走过去扶上车门,车门把手有指纹识别系统,如方镜锋所预感的那样,车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男人坐了进去,并且示意方镜锋进去。 他坐进去,门关起来,机械女声响起来:“自动驾驶开启,欢迎回来,主人。” 车子滑动着,平稳驶出了地下停车场,进入公共运输系统。 男人看着电脑面板上显示的线路图,确认无误后把毫无特点的侧脸转过来,用暗红色眼睛盯着方镜锋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你还没有知道的资格,你的资格需要由你的服从度来累积,我需要你听话,懂吗?从身体到心灵。 “好了,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当我弄响我身边的任何东西两下,比如这样。” 男人轻轻拍了两下汽车电脑面板,引起两声急促的轻响,“你就必须在五秒内到我身边,我不会让你待在五秒内到不了我身边的地方,我也希望你能够迅速习惯这个命令。” 车子很快就驶入自然层,方镜锋很少到自然或者森林层来,在他看来,宇宙中繁殖出来的植物尽管和地球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内里却充满骯脏的基因。他对一切适格者制造的东西都有着强烈的排斥,却把这种负面情绪掩饰得很好。 在绿色世界里行驶了几分钟后,一幢隐藏在树林里的小屋露了出来,英式风格木屋,深灰色的斜顶,砖色的墙以及立柱走廊,外表看起来几乎融进周围的环境里。 方镜锋跟着男人下了车,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他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当这位”主人”疲惫时、伤痛时,他就会露出獠牙,对着弱点咬下来。 第7页 现在,他只需要耐心地观察。 木屋全是高级地板和壁纸,温馨的淡色调,客厅里几座不同纹样的沙发和壁炉增添了乡村气息,壁炉前摆着低矮的摇椅,由上好的木料制成,迷你的檯灯座上留着夹有书籤的书籍和一座小小的时钟。 木制的精巧茶几上摆放着美丽瓷器,一切都显示出住在这里的人有着淡雅闲适的品味,即使在最寒冷的日子,只要踏入这样的屋子,也会让人感受到温暖──但方镜锋不在此列。 他只觉得这屋子有着伪人类的臭味,明明已经不是人了,还按照人类的样子来装修屋子,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 还没等他昧着良心腹诽完男人的品味,低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鉴于你前面所犯下的错误,你现在没有做人的资格,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宠物。把衣服脱了,然后去洗澡。” 方镜锋照做了,一个快速的战斗式洗澡,然后裸着身体出现在男人面前,他对自己的肉体有信心,他可以引诱一个直男犯罪,也可以引诱面前这个男人来碰自己,何况这并不是直男。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再次打错,男人只是拍拍身边的桌子,过了好几秒,他才想起来这是在示意他过去。 当他走过去时,男人脸上并未出现不悦的神情:“这是你第一次听我的命令,虽然迟钝了点,但仍在可以原谅的范围内。现在,跪下来。” 如果能说话,方镜锋肯定会问,跪下来做什么?让我为你口交吗? 不过他仍然出不了声,跪下来时生冷的地板硌疼了膝盖。当他期待男人向他扑过来时,男人却示意他转过身去,然后热风吹拂在湿漉漉的头发上。 ”膝盖疼是对你的惩罚之一,我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 这就完了?这男人脱了他的衣服,叫他跪下来,只是为了给他吹头发? 方镜锋搞不懂,他越发地迷茫起来,主人的定义不是应该残暴地虐待奴隶吗? 头发吹干后,男人把方镜锋转过来,好像给宠物梳毛一样用手指理了理他的头发,然后抚上他的脖子。几秒后,男人说道:“你可以讲话了。作为你目前还算听话的奖励,你可以问一个问题,记住,只有一个。” 方镜锋仔细考虑了一下,满肚子的疑问最后化成语言出口的只有一个:“你是谁?” “我是你的主人。” 这个回答后,方镜锋再次失去了说话的权利,不仅如此,他的脖子上还再度被套上更粗的黑色项圈──对,就像那种常见的狗项圈──唯一不同的是,这个项圈上刻着暗色的香草纹样,镶着四颗小钻石,并不耀眼的光芒说明这是真正的自然钻石,而不是廉价的人工钻石。 作为一个普通装饰品来说,这个项圈价值不菲。 “宠物是不会有衣服穿的,而且宠物唯一的用途就是取悦主人,现在,”男人拍了两下身边的桌子,方镜锋这次能够迅速而正确领会意图,迅速站起来跑过去,却再一次受到主人的责备,“我没见过站起来跑的狗。” 男人拉开抽屉,拿出两副厚厚的黑色圈套,这次是套在膝盖上的,他再次命令道:“坐下。” 方镜锋坐了下来,但男人却仍然不满意地看着他。这一次他是真的迷惑了,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男人看着他,似乎在考虑他的迷惑是真是假,很快就得出了结论:“看来你还太小,不明白。我以后什么事都会跟你讲得详细一点,这个主人真不好当。” 嘴里虽然这样讲,他却没有抱怨的表情,“现在你是狗,狗会站起来走路吗?狗坐下时,是和你一样的坐法吗?吃饭上厕所都得按狗的方式来,除非你的表现够好,不然你永远只是我的宠物。”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意思!? 方镜锋第一次被非暴力所激怒,比这更激烈的辱骂他都经历过,为什么这种小小的要求就会让他愤怒?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情绪,男人不动声色的说道:“不久后你就会明白了。现在,坐下。” 他还是坐下了──按照主人的要求,实际上是跪下来,双手着地,仰脸看着坐在小型酒吧檯旁的男人──跪下来时,柔软厚实的护膝让他舒服了不少,虽然姿势并不太好看,但至少比光裸着膝盖跪在地板上要好。 “很好,这次你做对了。” 男人伸出手盖上方镜锋的前额,像表扬一只狗般轻轻抚摸了两下,这让他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似乎眼前的男人真的控制了一切。 “现在,我们要开始学习吃饭,你什么都不懂,所以我们慢慢来。” 果不其然,一只真正的狗食盆放在了地上,虽然那碗看起来非常干净,但他仍然不想吃里面的饭。因为很显然,男人并不准备提供任何进食工具,甚至连手也不会允许──狗都是直接舔食的! 无法出声的他只得用眼神表达不满,尤其在那狗盆里被放满肉粥后──他最讨厌肉类,只喜欢吃蔬菜──但此时他仍然庆幸,没有被逼着吃狗食。 半天不见”宠物”动口的主人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平和地问道:“不吃吗?不喜欢吃还是不愿意吃?” 既不喜欢吃也不愿意吃! 他在心里喊道,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会强迫你吃,宠物拥有决定吃不吃饭的权利。当我吃完后你如果还没吃的话,到明天早餐为止,你都不会有任何食物。另外,你的颈环可以让你的身体变回人类,所以你会很饿,非常饿。” 第8页 最后的几个字在方镜锋的心头颳起一阵狂风,他猛地瞪向男人,眼里闪出希望的光芒:变回人类?他可以变回人类!? 但男人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跌进了低谷:“只是抑制适格者的力量,你仍然是适格者,只是拥有人类的反应而已。比如,不吃东西就会觉得非常饿。”适格者即使几天不吃饭仍然不会有太大反应,要维持生存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男人吃完饭后果然拿走了狗盆,没有责备也没有暴力。 晚上的时光方镜锋得以自由活动,只是不允许站起来,几次他偷偷熘到别的房间,然后示威似地故意站起来,临睡前他才知道这种示威太愚蠢了。 “我只觉得你是个缺少知识的宠物,没想到还喜欢挑战主人。” 男人拍了两下沙发,方镜锋迅速爬到他的旁边,表里不一是他的快乐,但这点显然也在男人的算计之中。 “我不喜欢阳奉阴违,命令需要得到彻底的执行,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不过这些对你来说还太艰难,你太年轻……现在去酒柜的第三个抽屉里拿口球给我。” 那个球花了方镜锋好多工夫才衔进嘴里,他都惊讶于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努力地打开抽屉,再把那个可恶的、滚来滚去的东西咬在牙齿里,最后爬回男人面前。 不过他做对了,男人摸着他的前额,明确地表扬了他:“很好,你终于开始学会怎么成为一只合格的宠物了。现在,张开嘴。” 方镜锋瞪着那个口球,很怀疑这东西含着会舒服。 彷佛猜透了他的想法,男人淡然道:“你要戴着这东西睡觉,这是惩罚,当然不可能舒服。” 带着温度的手指伸进嘴里时,他仔细考虑着如果一口咬下去的后果,看着男人眯起来的眼睛,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当口球结结实实地堵住嘴时,他有种自己窒息了的错觉。 “放松,别紧张。尝试让你的身体放松,膝盖疼吗?” 男人讲对了,四肢长时间着地让方镜锋无法放松他的腰,膝盖和手腕都在隐隐作痛,男人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我对你身体的估计有些失误,很抱歉,你可以把上半身趴到沙发上来。” 柔软的沙发让方镜锋舒服不少,嘴里的口球似乎也小了点。他正想着口球勒紧时会多么难过,本该系在头上的绳子却没有打起结。 “好了,现在,去睡觉。” 方镜锋脸上显出大大的问号:这种时候叫我去睡觉?难道不繫绳子吗? “第一项考验,明天如果口球掉出来了,你就会得到惩罚。现在,去睡觉。” 无可奈何地爬向房间的方镜锋又被唤住。 “你往哪里去?你的床在这里。” 男人的脚边放着一个篓子,很巨大的一个篓子,足以装下方镜锋整个人,形状却像一个狗窝!他肯定这个东西绝对不可能在市面上贩卖,是订做的!也就是说这男人一开始就做好了他不听话的准备。 男人了解他,而他却一无所知。 他瞪着男人,男人平静地望着他,扬了扬眉毛。 最终屈服的是他,那双眼睛里包含着太多警告,而他也有太多把柄。 他爬进那个巨型“狗窝”,棉质的窝里很干净,甚至比他原来的床还软和。从软毛毯上散发出阳光的味道,除了嘴里的那个硬东西外,其他一切都很舒适。 男人蹲下来,把毯子盖回到他赤裸的身上。 道晚安时,他好像看到一丝微笑从男人嘴角溢出,让那普通的面容带上几分英俊的气息。 灯被关掉,以为将一夜无眠的他却渐渐耷下了眼皮,适格者的力量被抑制让他疲倦不已。很快,他就闭上眼睛,陷入黑甜的睡眠里。 第三章 与众不同的口味 方镜锋觉得这一夜的梦很短,比以前做过的都短,他怀疑这和没睡在熟悉的”家”里有关,虽然现在睡的地方比所谓的“家”要好上一万倍。 一睁眼,他就发现嘴里的口球已经掉了出去。他想起了“主人”的话,恶作剧和反抗的念头窜进脑海,他把那东西直接扔出了窗户,再满意地关上。 在要不要听话这一项上,他有着奇怪的迷惑:认为自己是被虐狂的事实开始动摇。 为什么在被别人虐待时会觉得欢喜,而这个男人并没有真正伤害他却让他如此愤怒呢?如果说把他当成宠物是种侮辱的话,那许多人根本没把他当成人看时,他却反能冷笑着引诱对方。 他的心开始迷惑,某种程度上,他并未发现已经死去的情绪开始像人类般产生好奇心。 好奇心是青春的源泉,确实在变成适格者后,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反正明天还有明天,既不会死也不会老,做事有什么意义吗?即使赚来许多钱又有什么用?即使填饱肚子又有什么用? 如果不是莫萧歌让他当秘书,有份工作的话,也许他会一直躺在床上直到停止活动。说起来,当初为什么没有拒绝莫萧歌的邀请呢…… 脑中思索着乱七八糟的事,方镜锋又慢慢坠入梦乡。 再度睁开眼睛,是因为屋子里开始播放早上叫人起床的音乐,音乐轻柔得像母亲的呼唤。 他从篓子里坐起来,揉着眼睛时,男人出现在门口,穿着合身的丝绸睡衣,以平淡中掺点沙哑的声音说道:“早安。” 第9页 方镜锋反射性地想回答,却又想起他的身分,把到嘴的问候咽了回去。这个举动获得了表扬,当那只大手抚摸着他的额头时,他突然想获得更多的表扬,与男人有更亲密的关系。 “你嘴里的东西呢?” 反抗的情绪立刻高昂起来,他微微一笑,耸耸肩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男人面无表情地重复道:“我再问一遍,你嘴里的东西呢?” 他仍是笑容满面,男人嘆息声响起:“真是不乖的狗。” 他在内心大叫:这不公平,你不知道那有多难过! 男人一边往浴室走去,一边回答了他未说出口的问题:“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我知道口球肯定会掉,不掉是不可能的。你只要说实话,我就不会惩罚你,可惜你反抗了我,故意的。宠物和奴隶第一条是服从,第二条就是诚实,我会对你进行惩罚,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 这一仗又输了,而且”主人”显然对他很失望。吩咐他洗澡后,男人又补了一句:“另外,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装出来的笑容,很丑。” 早餐的模式和昨晚一样,方镜锋在做了无数遍心理暗示后,还是得勉强去吃,因为昨晚他饿得够呛。尽管饭的味道不差,可是肉的腥气刺激得他反胃,而且弄得整张脸黏乎乎的全是粥。 临上班时,他终于获得男人的允许,恢复成人的身分,但颈圈没再被取下来,他只好努力用衬衫遮住它。 上班后,方镜锋的心思仍然不能集中,脑中总盘旋着这两天的遭遇。他在递文件给莫萧歌时,突然问道:“评议委员中有红眼睛的人吗?” 上司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你问这干什么?” “因为我看见这样的人出入地下停车场,但我在评议委员名单中没见过他。” 莫萧歌显然想起了某个人,正要回答时电话响了。方镜锋退了出去,好像算好的一样,他的黑色手机也叫了起来。 “你就那么想打听我的身分?” “是的。”他拼命想着这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 “那么我们来做进一步的训练,如果你能够切实服从我的命令,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分。” “成交。” “去逃生楼梯。” 等方镜锋到达逃生楼梯时,男人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们走了好几个弯道,穿过好几道暗墙,路过一个许多人的大办公室──他从来不知道办公大楼里有这样一个地方──最后他们走进一个有十九个监视萤幕的房间,十九名评议委员,包括男人所处的地方,都在萤幕上清楚的显现出来。 房间空无一人,男人却仍然低声道:“你在评议委员册上看见的国家安全部长,并不是真的,我才是。” “你是凯文?” “是的。” 男人说着轻轻踢了坐着的椅子两下,方镜锋总算在五秒内反应过来跑到他面前跪下,在这里他实在做不到爬,凯文把双肘撑在膝盖上,一只手抬起青年的下巴道,“很好,你总算记得这个命令了,我们这两天的工夫没有白费。” 方镜锋有点煞不住他的嘴,突然说道:“我有许多问题……”他看见凯文微微皱起眉头,相识到现在为止,这是凯文做出的最明显的表情,“你以后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只要你让我问完,我以后肯定会很听话。” 摇了摇头,凯文以自言自语的音量说道:“就算你问完了,仅仅是产生更多的疑问而已。不过,看起来如果不让你问完肯定不会罢休,那么,问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做你的主人。” “可是主人不是应该很暴虐?因为如果我是受虐者,你不是施虐者吗?” “我先问你,如果我虐待你,你会不会有快感?” 这个问题明晃晃的提出来,还是让他抿起嘴唇很久才回答:“会。” “那么虐待就是奖励,奖励的话,怎么能随便给你。” “可是……我不懂,你不是我的主人吗?” “主人并不只是挥着鞭子让你爽而已。主人包括很多,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 凯文站了起来,示意方镜锋的权利透支完了:“谈话结束,你所有违反的规定我都会给予相应的惩罚。现在回去工作,不要再试图跟我耍花样,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能够迅速进步,成为我所期望的奴隶。” 方镜锋沈默地仰望着眼前的凯文,在跪着的他看来,凯文就像幼时牵着他的大人一样高,无法企及。 方镜锋和凯文回到住处时已经是七点了,一进门,凯文就示意他脱光衣服,”狗是不会穿衣服的。” 这一次他没有再耍花招或者抵抗,他想弄明白游戏玩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开始觉得这个游戏有点与众不同,与以前玩的猎艳游戏不同。 照例的洗澡、吃饭,照例仍然是让他痛苦无比的肉粥,不知是不适应还是身体被调回人类状态,晚上他吐了,吐完就蜷缩在“窝”里不愿意动弹。 凯文履行了”主人”的职责,在窝边看护着他。在这种状态下能够一夜无梦睡到天明,这让他惊讶不已。 第10页 第二天上班时,凯文把他叫去了办公室,命令他准备休年假,当然,凯文也会同时休年假。 以”主人”的话讲,“你需要集中的训练,零散的训练对于你这样顽固又无知的宠物起不了效果。” 方镜锋发现凯文讲话时很像机械合成的声音,缺少高低起伏的变化,从他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生气还是高兴,脸上也少有表情,既没有显露出冰冷的样子,也没有很随和,就是看起来很普通的一张脸。如果擦肩而过,根本无法留下印象。 这是不是让他搞国家安全的原因之一?一张无法记住的脸? 年假从下班开始,训练也从下班开始。 他们休假的地方就是那幢木屋,隐密而安全,显然凯文花了不少心思。 晚餐有了变化,肉粥里开始掺进蔬菜,方镜锋光挑蔬菜吃,当然又被凯文喝斥了,最后还是吃下了整碗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煮粥,难道是对粥有什么偏爱吗? 不久后,把肉粥远远一脚踢开的机会来了,凯文吃完饭后发布了新的命令:“首先,既然你现在是宠物,我不会要求你给我洗衣服、烫衣服、做饭、打扫清洁,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以后不用做,你最好尽快学会。” “所有的衣服你可以用洗衣机洗,但必须亲手烫,机器烫不平衬衫领子。饭菜我只吃中国菜,尽快学会。打扫清洁可以使用机器人,但是最后必须亲自检查,我不希望在任何时刻看见不该出现的灰尘。” “宠物虽然不能做以上的事,但是至少可以叫我起床,以后每天你会有单独的闹铃。” 听到这里,方镜锋悄悄吐了下舌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集中营。 他的小动作换来凯文的注意力,却并未示以警告,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在我醒前十五分钟,你必须洗完澡,把身体弄干净,包括身体里面。 “我会监督你的第一次工作,但不会永远监督。我喜欢木棉七号的香味,你必须用那种洗浴剂,宠物时你只需要学会早安吻,升格成奴隶时,你就得学会处理我早上的一切需要。” 方镜锋有点呆滞,他从未想到有天会要去记另一个男人的喜好,尤其是这么详细的,从食到色再到性。他开始想打破誓言,反抗到底,但这一点被主人先一步看破了。 “记住你曾经承诺过的,像个人类般承诺的。” 这句话让方镜锋沈默了,他不能逃脱出对人类的嚮往,就像无法承认自己是适格者一样。 凯文敲了敲手下的木椅扶手,在思想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跪在了扶手旁边,把手搭在凯文粗棉裤的膝盖上。 突然他的心里响起凯文的声音,他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对方并没有开合的唇──这声音居然是直接传到他心里的,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吻我。” 这是个甜美的命令,他顺从了。 方镜锋想要用技巧迷住凯文,他的舌头在对方嘴里翻搅着每一处会带来快感的地方,他的唇吸吮着那冷淡的唇,希冀能够让对方放松一些警惕。 但他失败了,心里却再度响起那平板的声音:“我希望你先吮吸我的嘴唇,因为我在睡着时不会张着嘴,当我醒了,允许你的舌头进来时,那必须是条散发着我喜欢的香气的舌头,而不是今天这种泛着肉粥味的。” “如果我在醒了后仍然紧闭嘴唇,就意味着你得立刻离开我的床边,明白了没?” 他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别人面前不用装样子是件很轻松的事,让他有种解脱的感觉──他的心里又响起了声音:“另外,我喜欢法式亲吻,去练习。” 他对于用整整一晚练习亲吻显得兴致勃勃,毕竟他没有多少次需要满脑子想着怎样能把人亲得飘飘欲仙。 十点后他就被命令去睡觉,这次不知道为何躺在床上他睡不着,凯文说明早试着去叫他起床,而方镜锋在算计着怎样才能给对方一个惊喜。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基本上明白,凯文作为主人,要求的是一个伶俐、服从的奴隶。但是以他的角度来看,只要屈意奉承不就得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弄些莫名其妙的事来让他做,比如敲两下就必须在五秒内去身边。 一夜里睡睡醒醒的感觉并不好,所以当早晨的闹铃响起时,方镜锋过了五分钟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从草编巨篓里跳出来,一路小跑到凯文门前,又想起对方说过的话,急忙转回浴室去洗澡。准备完后,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一边诅咒着十五分钟哪够,一边再次跑向凯文房间,却在推门而入时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于是,方镜锋想要给对方一个惊喜的打算破灭了,没有特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意料中的批评并没有出现:“虽然态度不错,可是行动性太差,现在,跟我走。” 他跟随凯文进入顶端的阁楼,一打开门,桦木的味道就充斥了他的鼻间,还有一种令人紧张的皮革味道,就像是雄性激素过多的汽车修理厂,代表着男性文化的镜面,皮革也同样具有这种功能,让他有种潜在、跃跃欲试的性感萌芽。 凯文打开了唯一的垂灯,荧色灯光映照出被漆成米色调的墙壁、垂直的桦木条缝以及厚厚的灰尘。 第11页 到处是柜子、箱子,以及各式各样的“玩具”,比如造型奇特的木马,那只木马就伫立在房间中央,马背上有明显的凹陷插槽,他猜想那里会插上某种令人狂乱的东西,这种想像让他的某个部位开始不受控制地充血。 这种生理变化很快被主人发现了,凯文背对着他勾勾了手指,老天知道,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充满了难以拒绝的吸引力,尤其是那肩胛以及被睡衣掩盖曲线的腰部。 他想被凯文压倒,让对方的巨棒贯穿他,在他身里恣意冲撞,这样子他就有理由在快感过后厌恶、痛恨对方,把凯文归进自己思想的垃圾篓。 但显然,凯文看穿了他这种想法,并且直接剥下他的伪装,让他的心灵和身体同样一丝不挂地呈现在陌生的环境里。 他顺从地爬过去,跪坐在凯文脚边。凯文并没有看他,只是无意识地用手掌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眼睛却环顾着房间,似乎在为糟糕的卫生状况而嘆息。 片刻的沈静后,凯文平静地说出早上的任务:“过会儿,当早晨叫我起床的演示结束后,你要把这房间彻底打扫一遍。不久后,你前面所犯错误的惩罚将在这里实现,这是你为我做出的第一件贡献。” 方镜锋本是打算静静听着,可是在凯文讲到一半时,一只脚突然踩上方镜锋双腿之间的昂扬,严厉并且坚定地向他的大脑传达去痛楚的讯息。 他嗷的一声几乎从地上弹起来,可是头顶却被刚才勾引出无限魅力的大手压住,即使双手同时使劲,也无法撑起凯文的一只手。 “承受我的力量并不应该让你难受,这是为了警告你,你的身体是我的东西,包括这个小玩意儿。现在冷静下来,并且忍住你的欲望,它不能释放快乐,直到我允许。” 方镜锋无法不屈服,他斗不过凯文,这让他非常沮丧。在虐待与杀戮中建立起的己身权威的自信,被颠覆得无影无踪,凯文的声音缠绕在耳边,一点一点地强迫他接受这重压。 “放松,如果你不放松,你的身体会受到伤害,相信我,这会让你一段时间内痛不欲生。冷静下来,你就会发现控制你的老二并不是一件难事。” 凯文的脚仍然无情地压住渗出露液的前端,同时小心地不踩住脆弱的中段。 方镜锋相信如果他愿意,可以一脚踩断它,实际上适格者就算踩断头骨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只是血管和海绵体组成的条状物──圆柱形物体的受力点在中段──他的脚趾踩上十几秒就会轻轻地抬起来,让血液重新倒回到血管里去。 几分钟后,那里就恢复了疲软的状态。 “好男孩。”大手又在方镜锋头上揉了揉,修长的手指顺便理了理他凌乱的发梢,露出他通常只在孤身一人时显露的无趣表情,而这点似乎让凯文感到满意,“你今天不再装出虚伪的表情,这是很大的进步。” “本来我们来这里是为你挑出一条合适的鍊子,鍊子将拴在你的项圈上面,方便我在散步时牵着你,不过现在这里显然需要一番认真的打扫才能使用。” 凯文眼角的余光瞄到方镜锋有点呆滞的眼神,显然他的小狗已经把注意力移到某个未知的事物上去,而不是认真倾听主人的命令。 于是他抬起小狗的下巴,逼迫对方把注意力转回现实世界里来:“有什么问题?” “你、你是说你会牵着我去散步?这样?” 凯文等到方镜锋结结巴巴地说完,才不慌不忙地命令他站起来。 在方镜锋舒展了微微麻木的膝盖,歪斜地爬起来时,屁股上突然遭到了巴掌的伺候,又脆又响。 “小狗”高声呼痛,这一下拍得俐落有力。 “我说过你做‘宠物’时是不准讲话的对吗?这是惩罚。” 方镜锋的脸有些微的扭曲和害臊,他为被打屁股而脸红,但是带着热气的掌心接触到臀部也引起了心头的某种悸动。 他想要更多,更多的拍打和折磨,以及在某个时刻被征服的念头。这种想法盘踞在他的心灵深处,偶尔会露出水面,对着思维吹吹风,而大部分的时候都被小心地掩盖起来。 凯文却看穿了这株掩盖在枯叶下的幼芽,他像个勤劳的清扫工,毫不犹豫地把奴隶思想中小心翼翼层叠在无数保护下的渴望揪出来,并且放在掌心细细呵护。 “小狗,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来体会控制与被控制的滋味,大把的。如果你表现好,我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bdsm,而不是粗暴的虐待。他们是不同的,不要把你在那些劣质鞭子狂中的坏习惯带到这里来。” “小狗”同意了主人的话,他偶然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在追寻的道路上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但真正把内心中的欲望晒在太阳底下的日子并不多。 那些所谓同道中人教授的东西并不能满足他,他曾经以为虐待让他兴奋,于是虐待的等级被一再的提高,直至死亡──这种体验他在某个混蛋那里体会到了,却并未能充实他空虚的心灵──他仍然不满足,却不知想要抓的东西在何处。 也许他在凯文这里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第四章 契约 “打扫时你不必是宠物,我希望你的打扫能力并不差,立刻开始动手。”凯文的声调永远没有起伏,彷佛不带感情,却有着奇异的压迫力。 第12页 方镜锋顺着凯文的指示,起身往走道尽头的房间走去,那里有打扫机器人,还放满了拖把、抹布和水桶,以及各种清洁工具。他犹豫片刻,只带着打扫机器人回来了。 他的主人倚在干净的走道上,平静地注视着他空空的双手:“你的工具呢?” 他对着打扫机器人一摊双手:“这难道还不够?” “不。” 这一声否定拖得很长,长得足够表现出凯文的不满。 他虽然不是聪明绝顶,也绝对不笨,搔了搔头便回去那间房间,重新披挂满工具后返回。这次他的主人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穿上衣服和手套,里面有很多金属的突出物,那些会划伤我的所有物。” 方镜锋在眨三下眼睛后,才反应过来”我的所有物”是指他的身体,这种说法让他的心如同小鹿一样跳出肋骨──但是这种比喻又让他的胃翻江倒海。 方镜锋按下打扫机器人的开关,二十年前的流行音乐响起来,而他遮上所有的皮肤,拿出除尘剂、除锈剂、上光剂、打磨剂,想了想,又挑出芬芳剂”木棉七号”──这家牌子包揽了人们从头发到厕所的所有清洗用品──他就这么重装上阵地蹭回工具室。 凯文坐在不知从何处找出的老式摇椅里,手边矮几上是红茶,盛在描有精緻枝叶金线的薄白瓷杯里,薄得甚至能透过杯体看见红色。 凯文舒适地坐在那里,翻阅着当天的报纸,平和地提醒他开始工作:”如果你在中午时打扫不完,就无法按时开始下午的任务,这将使你的惩罚加重。” 方镜锋立刻动了起来,他从未面对过如此庞大的清洗工程。 大面积的清扫工作可以交给打扫机器人,他得要不停地打开壁橱的门、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用适合的清洗剂擦干净再回归原状。 这是一项令人疲倦的机械性工程,他根本不具备这种耐心,他的耐心只存在于寻找不再从恶梦中醒来的漫漫征途中──曾经他以为死亡能终结一切。 现在,他的耐性被好奇心与新鲜感绑架着,打开每个密封物时,都像发现宝藏的海盗一样兴奋。 在第一个柜子里,方镜锋发现了某种东西,像是酒瓶塞子,他刚想着为什么要收藏这么多各式各样的酒瓶塞时,凯文的声音适时响起:“那是肛塞。” 直白的解释令他脸上一热,却很快又被五花八门的肛塞吸引了过去。 蓝宝石水滴状,并且发出丝丝寒气,看不出原材料;木头材料的肛塞,在后面附有原料制成的狐狸尾巴,洗干净那个马尾花了他不少工夫;和项圈连在一起的肛塞,被五条丝线编织成的花绳,金色的染料让它们看起来熠熠生辉。 种类之繁多令他讶异得合不拢嘴,在他玩得不亦乐乎时,凯文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起:“肛塞必须严格消毒,存放的柜子也是。你不想得肠道感染的,对吧?” 他斜睨了坐着不动,说话都不用声带的主人一眼,暗中哼了一声,手里却清理得更为仔细了。 他接着清理了”以无数条和头发差不多粗细的银丝纠缠”组成的项圈,从不同角度散发出星辰般的光华,在群星汇集处镶着一颗炽如鲜血的半透明琥珀,里面保存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小蝴蝶,小而完美,斑驳树干滴下血泪凝固成的历史。 正为这艺术品着迷时,凯文又打断了他的欣赏:“它不适合你,你的皮肤太白。” 他不快地瞥了一眼把报纸换成书的凯文,在心里诅咒着悠闲的主人,却又被看穿了:“我不会计较你在心里想了什么,只要你不讲出来。不过我要提醒你,想得越多代表你的底牌越少。” 方镜锋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确定凯文能够看穿别人的思想,并且以心灵感应的方式与别人在脑海中直接交谈。这意味着根本没办法瞒过凯文任何事,而这令他很泄气。 注意到那句“只要你不讲出来”,恶作剧的念头涌上心头。他一边清洗着不断出现的新物品,一边在心里哼起京戏。 他很喜欢这种东方艺术,虽然从未有机会踏足那个神秘的东方国度,但这并不妨碍他透过网路来学习这种奇腔怪调的音乐。 凯文没有对这做法表示出反感,仍然读着他手中的书籍。方镜锋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考虑过他可能正好喜欢京戏,但是后来又否定了,因为如果喜欢京戏就更加不能忍受低水准的演唱。 但过没几分钟,方镜锋就把骚扰的念头抛在脑后,完全投入到一边哼歌一边“把每样东西变得亮闪闪”的工作中去。不知不觉,在心里哼唱的曲调透过意识的防线,化成了可听的声音。 这时候,凯文终于有所行动了,他从书上抬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溺其中的”小狗”,食指曲起在木制扶手叩了两声──“小狗”理所当然地没有察觉──等他大步走进房间,拎着“小狗”耳朵走出房间时,“小狗”仍然一脸茫然。 “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方镜锋摇摇头,额前因为出汗而黏成一缕的头发跟着摇晃。自从变成适格者后,他似乎就再也没有出过汗。 “第一,你在哼歌;第二,我召唤了你,而你没有反应。” 第13页 “我没听见,主人!” 不满的咕哝出口后,凯文接着开口:“第三,你反驳了我。”顿了顿,他续道,“现在,我要惩罚你。” 这显然令方镜锋立刻热情高涨,种种幻想开始飞舞,对于凯文的裸体他早就想像了无数遍,甚至考虑过偷窥,可是凯文总是能在事情向猥琐发展前阻止。 现在,凯文示意他趴在自己膝上,扒下他的裤子,命令他双手扶着自己的大腿,同时抬高他的臀部。伴随着批评落下的是有规律的拍打,他感到屁股越来越热,好像烧红的炉子。 “你应该知道,不听话的小东西,我能听见你的一切想法!” 伴随这句结结实实的巴掌,方镜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还没感受到龙捲风的怒气。但下一秒短而急促的接触却让他叫出声来,非常的痛,并且迅速引起了火辣辣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颈环抑制了适格者的能力,还是凯文特别有力,但是以前这种疼痛只会在更大的伤害中出现,比如长时间的殴打。 雨点般落下的巴掌让他的屁股好好感受了什么叫滚烫,他的后肩被一条手臂压住,手无法抚摸屁股来减轻些疼痛,只有咬紧牙关把每一分肌肉都绷紧,以承受那击打的力道。 他用眨眼把泪水逼了回去,觉得屁股肯定皮开肉绽,所以当他恢复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抚摸臀部以减缓那火辣辣的痛楚──屁股上的皮肤光滑而干燥,有些微的汗水,不知道是凯文手掌留下来的,还是他的汗──也许有些微肿,不过这种疼痛下不肿倒奇怪了。 凯文很满意他对方镜锋能力抑制的程度,现在他能够切实地掌握对奴隶的惩罚深度,而不留下任何身体伤害。 他转过方镜锋的身体,抓着两只不安分的手压在背后,另一只手轻抚染上粉色的双臀,揉捏着富有弹性的浑圆,满意地听到方镜锋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用人类的身体去体验惩罚的滋味如何?” 方镜锋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在引诱他说话,聪明地没有回话,只是在心里大声叫道:真他妈的糟透了,可是为什么我不觉得反感? 方镜锋觉得他是疯了,他被脱掉裤子,露着属于私密处的男根,被另一个男人按在腿上打屁股,可是为什么他会有不该有的反应,还像被什么东西挑逗般大喊大叫,心脏随着身体的抖动而发颤。 “你是受虐狂,我的‘小狗’。” 凯文双手固定住方镜锋的脑袋,迫使他看向那双好像凝固血液的眼睛,“你应该了解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性虐和虐待是不同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并且我命令你忘掉那些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以你的态度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赚到第一次性爱,但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现在,我问你,你是想再被打屁股,还是去做你该做的事?” “小狗”聪明地选择了后者,一头钻进置物室,把每样东西掏出来清洗干净再放回去,这花掉他整个上午。等他终于完成庞大的清洁工程停下手后,蓦地发现屁股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了,摸上去偶尔感觉麻麻,却并不赖。 凯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阁楼,他一停手,那个平板的声音就钻过楼板,传进他的脑袋:“衣服脱了,下来吃饭。” 方镜锋厌恶地注视着狗盆里的粥,他已经对狗盆无可奈何了,但是为什么总是粥,黏乎乎的!这让他的牙齿没处使劲还痒痒的,胃部却像被灌了水的气球般晃荡,他不满地瞪向坐在迷你酒吧檯边的主人,想要表达他强烈的不满。 在他内心狂吼了一阵子“我会吐的”后,凯文终于有所动摇:“我没想到你对粥过敏,原本我只以为是肉的问题。虽然档案很厚,不过也有监视员记录不到的地方。” 你这个部门居然还监视我? 方镜锋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凯文用脚跟踢了两下坐着的高脚椅,他正确地领会了意图,窜过去把“爪子”搭上主人的膝盖,隔着柔滑布料,皮肤散发出的温度令他不想挪开手。 头顶响起打电话订餐的声音,他立刻反应过来凯文是不想让他暴露在外人的视线中,莫名的窃喜扫过心头后,他又陷入自己是否疯了的疑惑中。 凯文并未对”宠物”的心理多加干预,或者说他想要“宠物”自我醒悟,而不是他塞过去的。 快餐很快被送来,凯文和方镜锋同时预感这会成为他们以后一段时间的主要食物来源,主人调整了对未来的奴隶、现在的宠物的要求,他决定在宠物做出把厨房点着这种危险举动前,把调教计画修改一下。 饭食由“主人”餵给“宠物”,自然并且正确,方镜锋再度无奈地看着那蜜色掌心上的蔬菜,并且对自己被这种不算羞辱的羞辱给激怒而生气。 他不快地伸出舌头把蔬菜舔进嘴里,意外地发现凯文掌心的蜜色是他喜欢的蜂蜜,于是舔食的动作一再重复。 主人纵容了宠物的动作,代价是“第二掌”换成了他最讨厌的肉类。 他噘着嘴,不愿意继续吃,却被主人的威胁所动摇:”如果你不吃,惩罚将越积越高,任何与我对抗的行为都将导致你的惩罚,任何的。” 第14页 早上的场景窜入脑中,让方镜锋的呼吸停了一下。他既期待又抗拒那种折磨,即使面对死亡都没有紊乱的心狂跳起来,他还是用嘴含起那块散发出难闻腥味的肉,嚼了半天才咽下肚。 凯文最后还是以勺子让方镜锋吃饭而不是手掌,因为“小狗”用口水舔满了他的掌心来报复被强塞肉类的不甘。 中饭过后,凯文带着方镜锋来到浴室,把他按在莲蓬头下好好清洗了一番,就如同早上他清洗那些玩具般。 凯文的手腕有力灵活,几次他像发狂的猫般从水柱下逃走都被拽了回来,每一处隐密的角落都洗得干干净净后,凯文命令他趴在豪华浴缸石制的宽边台上。 在那儿铺着一大块干燥的毛巾,方镜锋还没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时,就感到双股之间的秘穴被塞进了细管。他在心里呻吟,但又不敢动,因为“主人”的大手正按在他的后颈上。 有水流涌入了身体,温热缓慢。他憋红了脸,这种氛围并不好受,他不喜欢灌肠。 他试图哼哼几声表示自己的难受,但凯文却不为所动,只是在他的腰部来回抚摸着以示鼓励。接着,更多的温水灌了进去,他几乎觉得要坚持不住时,才被允许释放出污秽。 “你能不能出去?” 这句话在方镜锋心里说出来,凯文却只是耸耸肩膀:“难道我出去就想像不出你在干什么吗?” 这话比什么都让他觉得难堪! 满脸通红的灌肠结束后,总算没有再令他崩溃的事了。凯文命令他蜷进狗窝午睡时,他以为会闭着眼睛“听”两小时的世界,没想到头一沾着松软的枕头就睡过去了,直到一小时后被闹钟叫起。 凯文也打盹的在躺椅中醒来,去书房中拿出了一叠纸。那是契约的复印件,上面有两人的签名。 方镜锋注视着凯文的签名许久,字体普通而毫无特色,一笔一划都在该在的位置上,呈现一种计算过后的机械感。 “你下午的任务是抄写,把头脑放空,我不希望在你的思维中读到任何和契约无关的字眼。” 下午的时光静悄悄地在屋内漫步过,凯文坐在临窗的躺椅上,翻阅着资料与文件。他的新”宠物”坐在一个厚实的棉布垫上,像小学生一样抄写着奴隶契约。 奴隶: 我自愿无条件的服从主人,我将敬爱他、崇拜他、臣服于他,我的一切都将属于他,包括我的身体、爱、财产及思维,我的一生将跟随于他的左右。 他有权做他认为对我有益的事,并且无需顾及我的意愿。 我必须对主人奉献我的爱以及诚实,这一切将会换得主人对我的承认。 主人获得我的一切正常权力,这是在我自愿及必须的条件下所发生。 我将为主人的所需而努力学习和适应,这是我的荣幸,并且必将视为一种恩赐。 主人有权终止这份契约,而我并不具备这权力。 当主人觉得不愿再拥有我时,我必须接受这种关系的结束。 主人与我的关系将是秘密的、仅限于我们之间或者我们愿意透露的人之间。 方镜锋对这份契约嗤之以鼻,但这种行为才一冒个苗头,就被躺椅上暗红色的眼睛掐灭了。凯文知道他的一切思想,并且随时关注着,他只好小心翼翼的把一切与契约无关的词语扫出脑袋,专心于抄写工作。 主人: 我将拥有我的奴隶,从肉体到灵魂。 给予他食物、温暖与关怀,让他能够专心于服侍主人的工作,而不用为其他的事烦恼。 他将得到我的爱,并且感受到我所给予他的保护,我拥有奴隶的幸福与痛苦,我将掌握它们并且作出适当的处理。 我会确保奴隶不受到外界的侵害,给予奴隶必须受到的教育,我将任意使用他的身体,给予惩罚和奖励。我将扫除一切不该存在的思想,这将是无情并激烈的,我也将带给他服从的荣耀,他将能够享受主人所赐的欢乐,这应该是温柔及慈悲的。 我有权结束这份契约,而奴隶不得反对。 我将是奴隶唯一的主人,同时奴隶也将是我唯一的奴隶。 当我疲病或死亡时,我必须妥善安置我的奴隶,并尽可能地为其找到不低于我所提供之一切的未来。 方镜锋此时并没有去读这份契约,他已经陷入麻木的抄写里去,不动脑子地复制。 他渐渐忽略了身边的主人,集中注意力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出去,不然他这会儿肯定会在追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受虐狂,最后八成会偏激地用刀子什么的在自己身上划点记号,看看会不会兴奋。 凯文了解方镜锋现在的状态、以前的状态,并且心中已经计画好了未来给予的东西,他是个具有自信与实力的主人,并且确认自己对奴隶的所有权,未曾有一刻动摇。 第五章 新的含义 方镜锋再度从恶梦中惊醒过来,藉着室外有限的月光,他勉强看清眼前的棉布料。 回想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那间光秃秃的“家”里,他躺在一个巨大的“狗窝”里,这个狗窝有着纯棉的厚实里垫与皮制外壳。 他现在被一个男人唤作“我的小狗”,或者是“小东西”、“男孩”什么的,被强制留在温暖的笼套里,并且用安全却限制的锁羁押着他,让他学会服从。 第15页 干燥而温润的大手落在他的头顶,顺着发丝的方向理顺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头。 凯文的声音在黑暗中氤氤散开,驱走了他恶梦中留下的残影:“你睡着时的梦吵得我无法闭眼,作为一个宠物来说,你取悦主人的能力太可怜了。” 方镜锋睏倦地翻个身,躲开了那只手的抚摸,向来在夜半惊醒后,他都无法再入睡,通常都会瞪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幻想不存在的怪物一直到天明,但现在他的打算被主人赶走了。 凯文打开顶灯,光明逼退了黑暗,也逼得他眯着眼睛坐起来。他面前是毫无困意的高大男人,男人才是掌握屋子里一切权力的人。 “既然你睡不着,就起来干活,不然你的梦吵得我连闭眼睛都做不到。起来。”凯文踢了一脚狗窝摇篮,看着他的小狗带着不满的表情爬出来,跪在他身边等待指示。 “洗衣间里有很多机器洗不干净的、积有污渍的衣服,一件一件清理需要花去很大的精力,把你全部的心思放在衣服上,如果你做完全部的清洗,还没到叫醒我的时间,就继续拆洗所有房间的床单,并且确保晒到外面的竹竿上。” “我喜欢阳光的味道,不要用烘干机,也不许用洗衣机器人。” 凯文的命令被切实地执行了,方镜锋发现他渴望被命令,就像从莫萧歌那里领到工作一样。 衣服的材质都非常上乘,也意味着非常娇气。仅仅是几秒的走神,等他发现时,一件淡蓝色的衬衫已经被他搓出一个大洞。 虽然适格者的力量被抑制,成年男人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觑。 那个大洞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而他则在心里大胆地咒骂凯文为什么会让衣服沾上这些污渍,又不是孩子! 但抱怨完后,他仍然无可奈何地瞪着扎眼的洞发愁。 他悄悄摸进凯文的房间,从不远处仔细观察主人睡着的表情,确认可怕的主人睡着了后,快速返回洗衣间,把破碎的衬衫塞进壁橱后面的缝隙,并且反覆确认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叫主人起床的服务在八点半,守时是方镜锋的习惯,这点被凯文表扬过多次。 虽然他对于被表扬一直尽力表现得很冷漠,可是潜意识正顽强地渴望越来越多的赞扬与爱护,更加不用提混合着控制性的命令,以及在这之后让他痴迷不已的安抚。 他在八点半整把盛着小米粥、红茶和报纸的托盘放在床头,拉开最厚一层的窗帘,让阳光透出薄纱,柔柔地填满整个房间。 他俯身给了凯文一个充满甜蜜和温柔的吻,意识到主人张开了嘴唇,他的舌头灵巧地探过牙齿,伸入残留着牙膏香味的口腔。他的舌头接下来都被尽情的品尝,一只手按在黑发间,这个吻由他发起,却让他有种被制服的错觉,但他却感觉良好,并且渴望更多。 “你做得很好,小东西。” 凯文坐了起来,检视由他规定的早餐,并且对小狗的服务表达了肯定。 小狗尽力做出一副”我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欢腾的心理却让他的主人微微翘起了嘴角。 在凯文坐在床上吃早餐的时候,方镜锋被命令跪在床边,把下巴搁在男人的腿上,男人的右手如果没有拿着茶杯,就一定会摸在乱丛丛的黑发上,但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报纸半秒。 这漫长的时间一开始确实很无聊,大手之下的脑袋里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尽力抑制那些张牙舞爪的念头,却在主人一句话后被迫转到别的事情上去。 “你确实学习得很快,并且态度也有所改进,可是你总是学不到诚实这一点让我非常失望,你的任何行为都应该向我请示,哪怕是我不会贊同的。” 这句赤裸裸的威胁让方镜锋的脑袋立刻想到昨晚的衬衫,他的脑细胞飞速地吸收氧气,然后制订出许多古怪的点子。 但他随即又意识到任何想法都能被读出来,于是他泄气地发现,正是自己的不安泄漏了深埋的秘密。 主人暗红色的眸子从报纸上移出一分来瞄向小狗的脸庞。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的小狗,我发现如果让你作宠物只会更娇惯你。你必须得学习很多东西,现在去准备浴室,我要洗澡。” 方镜锋下意识地想爬过去,又被提醒道:“奴隶,用你的脚走路,人猿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发誓讲这句话时,凯文的语调中满是笑意。 他现在没有心思再去计较,而是奔向浴室,打开热水和冷水的水龙头,一边撒进去大量的泡沫浴剂一边瞄着橱柜后面,那里塞着他不算秘密的秘密,他现在不知道该拿那件衬衫怎么办才好。 当凯文健美的躯体慢慢浸入豪华浴池的泡沫中时,方镜锋被下达了新的命令:“来为我洗澡。” 他瞪大了眼睛,凯文微微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神表达了不耐。于是他立刻跑过去,用海绵浸满热水,开始擦拭那具健美的身体。 凯文的身体有着东方男人特有的紧緻线条,不夸张,低调的起伏,身上是淡蜜色的皮肤。 他的手顺着胸腹间一路洗下去,尽力保持轻柔的触感却得到了主人的嘲笑:“我不知道我原来养你时有饿着你。用力,你不是在擦蛋糕!” 他正要赌气地使尽全身力气去报复这句嘲笑时,又被严厉地警告:“如果你敢让我觉得有一丁点疼痛,你的屁股会得到惩罚的!” 第16页 在火热的巴掌和让凯文出糗间做过衡量后,他屈服了,带上些力道却又不至于让神经末梢觉得疼痛。从凯文的反应上他摸出了诀窍,带着怨气的服务一直持续到他擦洗凯文的分身。 那个巨大的分身平静地耷在那儿,当他的手稍微摸上去后,立刻有了肿胀的反应,无论是尺寸还是色泽都让他咽了下口水。 他不能抑制地想像这个东西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场景,并且感觉自己的肉棒开始抬头。 “你对我有渴望吗?” 这句问话令他抬不起头来,对陌生人承认自己是被虐狂是一回事,可是凯文严格上来说,是他的上级,之后又成了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室友”。对这样的人,他怀着莫名的羞耻与窘迫。 但是,在这种背景衬托下,性慾更让他无法自拔。 他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接着,他看见凯文从浴缸里坐到边上,他被粗暴地拉着头发至双腿间,原先在手里那么漂亮的分身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粗暴与征服再混合上微妙的爱意,差点令他当场射了出来。他毫不犹豫张开嘴巴,把蠢蠢欲动的炎热吞了进来。 “是你为我服务,还需要我来用力吗?” 方镜锋动了起来,让分身圆润的头部抵进喉咙深处,前后吮吸着光滑的表面。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向自己下身摸去,却被凯文无情地喝止:“我说过你的老二是我的东西,把双手撑在浴缸边上!” 方镜锋郁卒地收回了手,他用舌头卷着那形状完美的开头,湿润的唾液顺着嘴巴边缘淌了下来。 凯文欣赏着这场面的同时,又享受着奴隶舔吸带来的快感。最终他不耐地站了起来,把自己巨大的肉棒塞进奴隶的口舌间。 他对于奴隶舌头的技巧很赞嘆,同时也绝对地控制着频率与速度。最后他颤抖了一下,释放在奴隶的嘴里,并且命令奴隶把体液全吞下去。 他发现方镜锋胯间高高翘起的器官,好像在昭示对他的不满,他捧着奴隶染着红晕的脸,问道:”你叫我起床前的洗漱,没有洗身体里面对不对?” 方镜锋好似被猛的一击,他确实没洗,因为昨天的灌肠让他不想再往自己的身体里塞任何东西,但他也确实不明白为什么凯文会知道,就连他也是这会儿被提醒才想起来的。 “那么我现在就不会使用你的身体,你也不允许被射精。” 这句话对于他来说太残酷了,他扭动着身体想要藉助磨擦的力量获得美妙的顶端,凯文预料到一般把他拎起来按在冰冷的瓷面上,对着白皙的双丘打了下去,第一掌就让他像条离水的鱼一样乱蹦着试图躲避这种责惩,却换来更大力量的击打。 噼啪声接连响起,他却奇异地的发现在最初的痛楚过后,一阵酥麻的电流会带动胯间可怜的欲望,随着击打的哭喊让他有种兴奋的错觉。 但凯文却从他背后洒下了温水,不一会儿温水就变成了冷水,他一边叫着一边从瓷面上跳了起来,四处躲避飞溅的水花。 在几秒后,他才意识到他的主人已经放开了箝制,而他绮丽的欲望也消失不见,屁股上泛着潮湿的粉色,却没有一丝明显的伤痕。 “惩罚永远伴随着错误,现在,你有没有需要告诉我的事情?你可以在擦干我时好好想想。” 暗红眼睛的主人扔掉手里的水管,同时把一条干毛巾扔给奴隶。 整个擦干过程持续了几分钟,当方镜锋把凯文的脚面也抹拭干净站起来后,脸上露出难得的不安。 刚才没有切实遵照命令的惩罚令他印象深刻,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并且不想再试一次。 “主人,很抱歉,我昨晚洗坏了你的衬衫。” “衬衫呢?” 方镜锋撇着嘴从橱柜后拿出皱巴巴的衬衫,经过挤压的高级材料已变成了一团垃圾,凯文观察过后确认这件衬衫已经彻底结束了穿着的使命。 “怎么会弄坏的?” 方镜锋很不喜欢被问东问西,可是他知道如果胡乱撒谎又会挨上那么几下,于是只好老实回答:“因为我分神了。” 他的主人仍然不打算放过他:“你分神在想什么?” “忘了……” “我不是经常会宽容的多问几遍,你昨晚分神在想什么?” “梦,主人。我在想昨晚做的梦。” 方镜锋不快地咬紧嘴唇,牙齿迫切需要对什么东西施展压力,但是凯文却不喜欢看到属于他的东西受到一丁点破坏,立刻继续逼问奴隶,以致他不能用牙齿蹂躏自己的嘴唇。 “继续说。” 这一次的命令受到了无声的抵抗,方镜锋不快地沈下眼眸,内心沈积的黑暗在翻腾,蓦地他被翻了个身压在墙上,屁股又挨了好几下巴掌。 他承受着火辣辣的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仍然保持着沈默,于是他的主人觉得是时候提高惩罚的等级了。 凯文顺手抄过塑胶材质的水管,用潮湿的毛巾包住金属喷头,一只手更加紧迫地按住墙上人的肩颈,威胁穿过理智的防线敲打在缄默上,昭示着主人的权威 “无保留的诚实是你必须学会的事情。我想我们的惩罚必须加重,可惜我手边没有适合的工具,那些东西都在你昨天清洗的房间里,但是这条水管应该能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17页 “没错,它会让你的老二翘得老高,也会让你痛苦地哭出来,现在开始,不接受缓刑,我想六下鞭打应该能让你学乖一点。” 方镜锋不是没有接受过鞭打,无论是带着挑逗意味还是不带挑逗意味的,但凯文的鞭打却每下都让他惨叫出声。 厚重的水管在他臀上留下深红色的印痕,每一鞭间等待的时间相同,并且绝对不会抽在同一处。 当第三下时,他开始求饶并且想要逃开,却仍然被按在墙上接受完后面的鞭打,然后凯文把他搂在怀里坚定地逼问道:“现在你想谈下昨晚分神在想什么了?” “我在想我的妈妈!我在想我小时候她第一次打我,够了,我他妈的受够了,我受够了!我只想离以前远一点!我他妈的不想再在梦里见到任何人!” 凯文把方镜锋搂在怀里,听着哭泣渐渐减小。他在这段时间里一直轻轻吻着潮湿的额头与黑发,同时不断提醒方镜锋那只是梦,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里他持续安慰着因为吐露秘密而躁动不安的奴隶。 过不了多久,伏在结实胸膛上的奴隶完全平静下来,如释重负。他的主人用他喜爱的痛楚逼他说出心中不断堆积的阴郁,这种感觉新鲜而甜美。 “这算不算是心理治疗?” 凯文低下头去看看埋在怀里的黑头顶,抚摸着柔顺的发丝:“我只是行使主人的权力。心理医生不会用鞭子抽你,如果他抽了也不会有这么好看的效果。” “什么效果?” 方镜锋被带到落地镜前,惊讶地看见屁股上六道排成波浪形的鞭痕,无论深浅还是位置都完美无缺。 凯文的手指抚上红色的痕迹,来回抚摸为方镜锋带出细细的刺痛感。 “水管不是专门的工具,很容易造成严重的钝伤和骨折,如果是外行人来,你的屁股此刻已经开花了。” 方镜锋的手摸上红痕,迷惑促使他开口问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他的脸被扭向凯文的脸庞,主人用坚定且强硬的语气说:“因为我是你的主人,我负担着你全部的快乐和悲伤,诚实地把一切告诉我是你的义务。” “即使是不快乐的事?” “没错。” “那么奴隶的作用是什么?” “尽你的可能满足我的需要。” 方镜锋傻傻地呆了片刻,这和他所认为的虐待有很大不同。 听到他心声的凯文重复了以前说过的话:“我说过,不要把你从那些鞭子狂身上学到的坏习惯带到这里来。我时刻关注着你,你最好能够全力集中注意力以应付我的需要。” “现在,收拾浴室并且洗干净你自己,不要在你的屁股上用肥皂,它会让你痛得乱叫。我喜欢你身上留下我的标记,不要做损害它的事,它自己会消失。做完这一切来找我,我有话要说。” 主人与奴隶,这两个词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和不同的内涵。 第六章 清扫 方镜锋初次领略这种关系带来的快乐,并且感受到主人束缚他的强壮双臂。他有些不适应地抗拒,但这种抗拒不久后就会被无情地打破。 他的内心缓慢地被填满,这是在其他地方找不到的充实感,被控制而带来的安全感。 凯文坐在客厅绿色粗细间隔条纹的沙发中,脚翘在面前的矮凳上,上半身舒适地陷进棉布沙发里面,性感的腰身上面连着拥有完美肌肉的双臂。 方镜锋再次审视着凯文散发出来的吸引力,并且确认自己被其捕获。这是他所需要的对象,稳定、性感并且强硬,最重要的是,这种魅力是内敛而含蓄的,这简直会让他发狂。 凯文的双手拍着两个扶手,发出闷闷的声音,方镜锋这次非常迅速地跑到他身边,跪在那双笔直修长的腿旁边。 凯文用腿拨走矮凳,对刚刚经过心理洗礼的奴隶下达了命令:“趴在这儿,四肢着地,挺直你的腰背,同时保持心灵的平静。” 方镜锋一丝不苟地照做了,接着,他的背部一沈──凯文把他当成了脚凳,并且下达了进一步的命令:“眼睛看着地毯,把脑袋放空。如果让我听见你心里有一丁点声音,我会加重处罚。半小时之后我们重新开始谈话,你有什么疑问吗?” “是的,主人。”方镜锋觉得背上的腿很沈重,凯文没有用尖锐的脚跟而是用小腿肚,是为了避免压迫部位过小,但他仍然觉得不堪负荷,“为什么惩罚我?是因为衬衫吗?我已经老实说了啊。” “第一,能够诚实地说出错误是你的义务,不是权利,不诚实将导致惩罚;第二,这不是惩罚,这是你的深度服从练习,为了扫清你脑袋里的垃圾。那些垃圾日夜叫来叫去,对我来说很吵,鉴于并不是你的责任,我并不会处罚你。现在挺直你的背,放空脑袋,半小时对你来说并不是问题。” 凯文腿上稍微用了点劲,表明了他的决心,方镜锋只有顺从。 一开始还有过去的片段不时闪过,每当这时候,背上的腿就会毫不留情地压下去。慢慢地,他的神情开始变得安详,保持静止不动逐渐进入恍惚状态,连背上的腿变换姿势也没有注意到,愉悦地保持平衡。他眼中所视之物并没有进入脑中,周围的声音与腿上的重负似乎都消失了。 第18页 不久后,他就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拉进温暖的怀抱,在那瞬间产生的肌肉酸痛和麻痒是那么美妙,让他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声呻吟。 接着他被凯文抱在怀里亲吻着,小声地表扬他的服从:“你做得很好,看,你也可以做到平静。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有点茫然,凯文耐心地等待着,不久后他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刚才我好像消失了,好像不存在了……” “那是因为你已经进入冥想状态,那些恼人的东西有再去打扰你吗?” “没有,主人。我觉得脑袋里什么也没想,我是说,和以前那种不同,我的意思……” 凯文在方镜锋的额上烙下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吻,阻止了奴隶颠三倒四的自述,猛地过于深入并不是件好事,无论是做爱还是分析。 他敲敲把手,在看到奴隶毫无反应后,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于是方镜锋终于从奇妙的冥想世界中醒来,急急忙忙地跪伏在沙发前,把手搭上主人的大腿。 “这个体验让你认识到一个全新的世界,是吗?我的奴隶。” 方镜锋终于能平静地说出以前说不出口的词:“是的,主人。” “很好,我的奴隶终于开始有个灵巧样了。” 方镜锋看见凯文的嘴角若有若无的苦笑。 “现在我们要来谈谈总是令你失控的原因,什么原因,奴隶?” “……主人,我不想谈它。” 凯文平静地直视着跪在眼前的他:“因为那会令你痛苦,是吗?” “是的,主人。”他的头埋得更低。 “你宁愿让它夜夜令你无法入睡,也不愿意面对它?” “是的,主人。” “可是它在你脑中吵闹不休会让我无法休息,奴隶,你应该解决这点,虽然这并不是你的错。” 凯文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让方镜锋有种刺扎的痛感。绝望再度从心里淹了上来,一切都变糟了,从太阳的运转到他的心情。他举目四望,从模糊的泪眼中看见凯文关切的目光。 他憎恨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内心的软弱,他的主人却以强硬的手段闯进去,朝着那些寄生在他心脏上的魔鬼亮出明晃晃的剑,虽然还不能到达根源的深处,却有效地清洗了表面的创伤。 “我没办法解决,主人。” 方镜锋的脸几乎贴在凯文的大腿上,却被一双大手抬了起来,他强硬的主人不允许奴隶在脚下无助的哭泣。 凯文以强硬的口气道:“如果你解决不了,那就向你的主人求助。记住,这不是你的权利,这是你的义务,你的身体和灵魂都是属于我,而你有义务保持它们的完好。现在,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从凯文的命令中得到勇气,这是方镜锋始料未及的。 他结结巴巴地吐露出梦境中的过去与追杀、疲惫的逃亡、无止境地向前奔跑。还有巴黎小屋中的阴沟臭味,晚饭后破旧房子里薄薄木板隔间传来的男女吵闹,以及母亲朝着他高举起来的手。 他害怕有一天他累了,就被捲入腥臭味的梦魇里,被吃进充满腐蚀液的胃里。 自从变成适格者,他再也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他一直说啊说啊,喉咙像冒火般,痛苦却推着声音冒出他的嗓子。 整整一个小时后,暗哑的声音才消失在房间里,他疲惫地把头枕在凯文的腿上,凯文的手顺着他的黑发,让他觉得被安全地控制住。 他的主人在身边,把他留在怀里,给予命令和意义,这让他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放松起来。 “奴隶,你已开始接受我的命令,这对我们来说都有着重大意义,对吗?我的奴隶。抬起头来看着我回答。” 方镜锋把目光看向坐着的凯文,眼睛里含着雨后的彩虹,他努力露出真诚的微笑,却因为嘴角酸痛而显得有些滑稽:“是的,我的主人。” 凯文很高兴,他沈吟片刻说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即使我不读你的内心,你也会诚实地面对我?” 这个想法让方镜锋瑟缩了一下,从憎恨别人偷听他的心声,到觉得失去一种保护,这种转变让他自己也惊讶。而另一方面,他知道自己前面的话有多少“保留”,而且也清楚这种“保留”会有多么激怒凯文。 与凯文相处的这些日子,他觉得很新奇,可是他不敢肯定,这种新奇一旦结束,他是不是还能继续下去。 确实,在凯文这里他能够暂时地放开内心,可是,他难道要依靠凯文一辈子?适格者的一辈子就是永远,直至太阳毁灭也不会结束。 “我不知道主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因为,你知道,有许多事我还不明白……”方镜锋用了一个模糊的回答,他不敢说清楚,而又不敢肯定凯文这会儿有没有偷听他的内心。 凯文把头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垂下眼皮看着疲惫又精神的奴隶,用手抬起奴隶的下巴,像逗弄小猫般挠着:“比如说?” 方镜锋咽了口唾沫,凯文的大手在他下巴上来回蹭擦,有种说不出的性感,这代表着控制与力量,让他的心怦怦直跳:“比如,主人你明明可以採取更,呃,理智的方法来……关心我。” 第19页 “如果我採取普通的方法,你会跑掉的,就像你回应莫萧歌的关心一样。” 那个名字刺得方镜锋一抖,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却被一股力量重新抬起了下巴,他才记起那只大手还在,牢牢地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的眼睛不得不看向躺在沙发上如同神只一般的主人。 “我想你并不了解bdsm是什么对吗?” “是的,主人……我不是太了解。” 凯文嘆了口气,为奴隶表现出的迟钝伤心,这让方镜锋难得地从心里冒出羞愧的念头。 “主人与奴隶,代表着责任与义务,你抄写过奴隶契约,那上面写得很清楚。如果你忘了,说明你当时根本没认真抄写,于是我们的惩罚项目又可以多加一条。” “不,主人,我没忘!只是……”方镜锋急切地分辩道,他不愿意被主人误解,”只是,我……” “奴隶,告诉我,当你被控制和鞭打时是否会兴奋?” 方镜锋以一种难以启齿的语气回答道:“是的……主人。” “那么你就适应这种生活方式,它让你觉得愉悦,你就应该持续它。” “可是……这种方式不是一种罪过吗?” 方镜锋的话第一次逗笑了凯文,他发现凯文笑起来时,好像怒放的玫瑰花瓣瞬间舒展身躯,还有露水顺着倾覆的线条落下,他被自己的发现迷住了。 “罪过?老天,谁给你灌输这种想法的?你的罪过是由我来决定的,因为我是你的主人。” 凯文的笑容活跃了沈重的气氛,他的奴隶也开始表现得像一个少年。 方镜锋想起过去一年的经历,疑惑和罪恶感重新瀰漫开来,而他的主人非常不喜欢看见一个愁眉苦脸的奴隶。 “如果你是在回想你一年来做的蠢事的话,没错,它们确实是罪恶并且不能够被原谅的。我们生来有罪,我的奴隶。” 凯文把奴隶拉进怀里,让他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当我们被制造出来就代表着我们是人类的原罪,但是我们的女王说过,我们救不了自己,至少我们可以救别人。” “所以,你是我的主人,你要担起我的罪恶?” 方镜锋不是一张白纸,他的双手染过鲜血,无论是人类时还是适格者时。他用黑色的眼珠注视着那双暗红色的眸子,伸过头去索取一个吻。他得到了,这个吻充满嘆息与悲悯。 “我不是小孩子,我觉得我应该自己负责。” “当你签下那份奴隶契约时,就已经失去负责的权力,你的一切都属于我,这一点我希望你每时每刻都在心里反覆念叨。” “可是那是被迫的……” 奴隶的话引起了主人的沈思,方镜锋突然害怕凯文会突然放开紧紧环住他的臂膀,让他重新坠入无边的黑暗中,他后悔自己刚刚说出嘴的字句,狠命咬起嘴唇。 自我厌恶很快被打断,因为凯文的么指上沾染着他破坏主人所有物的证据,蓝色的血液染到主人蜜色的皮肤上。 “这是为什么?” 方镜锋想要再去咬嘴唇,却被凯文捏着脸颊晃了两下:“如果你不愿意说,那么我有其他几百种方法让你‘愿意’说。” “……我害怕你离开我,主人,因为我签契约时并不是自愿的。” “那么我们就重新签一份契约。” 凯文立刻行动起来,好像变魔法般从书柜里拿出两份写在羊皮纸上的契约,方镜锋有点不快地猜想,这是否是为另一个奴隶准备的,但凯文否定了奴隶总是不好的联想。 “我本来就准备重新签一份,因为我想你应该也想重新签一份。” 方镜锋红着脸转过头去不让凯文看见他面红耳赤的样子,但他也错过了主人难得的微笑表情。 原先的两份契约被扔进客厅的壁炉里,它被火焰舔食成黑色,迅速化作灰烬。他们走回壁炉旁的茶几前,摊开两份一模一样的契约,用钢笔重新签下各自的名字。 方镜锋想了想,写下的是“爱玛.莫”,这是他的本名,凯文并未对此表现出惊异。 他们拿过代表自己的契约,重新开始一段控制与被控制的交往。 主人把微笑的、自愿献身于他的奴隶拉到面前,用满含怜爱的目光望着那双黑色眸子。他们将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与互相发现的过程,这并不容易,但对他们来说是个非凡的蜕变。 凯文说道:“我的奴隶,我需要给你起个新名字。” 方镜锋对主人的渴望在心中生根发芽,无限欢迎地道:“主人,你想叫我什么?” “爱玛。” 当凯文说出这个词时,已经预料到方镜锋会有恐惧的表现,但没想到会这么明显。 方镜锋像被霜打过的花朵般明显地枯萎下去,当凯文把颤抖的身躯抱在怀里时,才体会到他的奴隶是多么渴望爱护,他用力搂住纤弱的肩膀,并且像他所承诺过的那样,给予奴隶希望与支持。 “我不会更改我的决定,爱玛,你必须接受这个称呼。如果它让你想起过去的不幸,那就必须由我来洗去,这是我作为主人的责任。” 第20页 他的话语带着奇异的权威,让方镜锋渐渐停止了颤抖。奴隶尽量跟随着主人的脚步,对沈重的过去宣战:“是的,主人,我……会努力的。” “很好,爱玛,好男孩。”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凯文一直安抚着从早上就处在紧张情绪中的方镜锋。晚饭后,他很早就命令奴隶上床睡觉,这条命令被积极地服从了,疲倦的潮水从头到脚浸湿了奴隶。 方镜锋怀念那个从四周温暖包围住他的狗窝,却被主人告知他的“床”已经挪位置了。 新房间在主人房的隔壁,有着凸出去的半环型阳台,房间里还有把沙发,床上铺着细碎粉色花朵棉布面与同纹样的被单。 他洗过澡后一钻进被窝,就感受到温暖的太阳气息──当然,还有木棉七号,这个味道纠缠在整个房子的每个角落。 他想请求凯文留下来,在这样的夜晚他觉得自己无法入睡,却被主人肯定地拒绝了:“如果你害怕,我就在隔壁,你可以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我不会再关注你的内心,你必须学会主动服侍我,并让我觉得舒适。晚安,爱玛。” 凯文吻了他的奴隶,然后离开了房间。 方镜锋的视网膜上映着门边挡住外面亮光的主人背影,他突然想到,凯文这么些天都在用适格者的能力注视着他内心的一举一动,这需要非常强大的力量和敏锐的观察力,并且非常令人疲倦,而凯文刚才出去的身影没有显出一丝疲惫。 这给予了他与黑暗搏斗的力量,他拉紧被子,闭上眼睛,把自己沈进睡眠的湖底。 方镜锋自从成为适格者后,第一次不是在恶梦中惊醒。 没有追杀,没有尖叫,没有呼喊,这是一个香甜深沈的睡眠,他为此而激动得像个孩子。 被闹钟吵醒后,他立刻奔向浴室,清洗身体──外面和里面。他真心的希望不再犯错误,能够给予主人所有的爱与尊敬,并且用他的身体为主人提供更多的愉悦与舒适。 他悄无声息地跑到客厅,迅速做好早餐,虽然没做坏可是也不够好。 准点钻进主人的房间,他搁下餐盘,把窗帘拉开,给凯文一个饱满的吻,再顺着肌肉分明的身躯往下,最后吞下因为清晨而耸立的男性象徵,在嘴里技巧地舔食,直到黑发里插进一只大手,像是鼓励而又有制约。 最终,凯文还是用满意的嘆息表达了对他擅自举动的表扬,柔软的口腔密实地包住阳具敏感的肌肤,用舌头来回抚过每一处沟渠,直到他的主人释放在他嘴里,再吞下含着麝香味的液体。 方镜锋看向凯文的脸,以往起床时被恶梦折磨得失去生趣的脸替换成了真诚的微笑,他向凯文友好地打招呼:“早安,主人。” “不错……虽然自作主张这一点并不那么好。”凯文的笑意并没有出现,仍旧板着脸,“以后你再想要做什么时,必须得先通知我。” 他咯咯笑了起来,让慵懒的主人背靠在床头,把早餐和报纸放在床桌上。随着凯文敲在床边的两下轻声,跪了下来趴在主人的腿上。凯文不时揉揉他的黑发,这让他能享受安宁的时光而不是焦躁难耐。 “爱玛。” 这个称呼目前仍然能刺激得方镜锋跳起来,但是凯文充分的体谅到了这点,并且在他需要安抚时让他感觉到依靠的存在。 他们于饭后移师客厅,凯文命令他跪伏在落地窗前,面对美丽的绿色森林进入冥想状态,这次时间延长到一小时。当他顺利地完成时,受到了主人的表扬。 接下来他被命令去书房抽屉拿出一个盒子,凯文让他自己打开,黑色的天鹅绒布上躺着一样东西:一片泡在某种液体里的薄片。 方镜锋估摸了半晌仍然不明所以,便带着一头雾水望向凯文,正想说话,又把到嘴的话咽回肚里,重新选择了词语:“主人,我可以发问吗?” “可以,奴隶。”凯文显然十分满意他的态度,很爽快地答道。 “这是什么?” “我会给你留个标记,以表明你是我的。”凯文拿出那个试管般的东西,晃了晃,泡在蓝色液体里类似隐形眼镜的薄膜片漂荡了起来。 第七章 “连结” 自从人工义眼发明后,近视这种疾病快速地消亡在人类中了。方镜锋注意到那两片薄膜有淡淡的红色,凯文说出的真相却让方镜锋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的眼角膜,不是我做人类时的,是我成为适格者后取下来的,用我的血保存活性,仍然可以做移植用。” 方镜锋微微瞠大了眼睛,他是被莫萧歌复活的,生命也受制于莫萧歌,如果移植了凯文的器官,是不是会被莫萧歌所察觉? 凯文不知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还是“听”到了:“你是被莫萧歌复活的,如果你移植我身体的一部分,莫萧歌会察觉,并且你会出现排斥反应。” “可是,主人,也许我们可以试下!” 凯文皱了皱眉头,他的表情在方镜锋面前逐渐生动起来。他的手在桌上拍了两下,奴隶听到了,但是奴隶想要抓住一个不存在的未来幻象:“主人,也许……” 凯文语气一变,几乎像是化为实形般向方镜锋压下:“跪下!” 第21页 他战慄了一下,丝丝火热的感觉从屁股上一闪即逝。他服从地跪了下来,凯文按住他肩膀,迅速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两下,很重,却很短促。 争论以奴隶道歉结束,主人重新坐下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个角膜可以依附在你的眼睛上,不是移植,没有实质效果,但也不会损害你的身体。它会稍微改变一点你眼睛的颜色,我喜欢我的奴隶能够拥有跟我相同颜色的眼睛,这标明你属于我。可是又不能太明显,这会让莫萧歌起疑心。” 方镜锋点点头,抛弃刚才慑住他的妄想。自从死后复活,他没有一天不被”重新成为人类”这个诱人的想法吸引,妄想着能够老去、生病、死亡,和普通人一样待在地球上,而不是宇宙间的金属盒子里。 凯文让他放松躺在地毯上,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黑眼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凯文赞嘆之余更加小心翼翼,他不想破坏眼前的美景,哪怕最后会恢复也不行。他的食指指腹尖上挑着那片软膜,在阳光下泛出更加明显的葡萄酒颜色。 “用这个角膜会疼吗?” “不会,只是有点凉,眼睛看着你的上方。” 冷水进入了方镜锋的眼中,有黏滑的异物感,却很快消失。又有几滴水涌进眼眶,他知道那是主人蓝色的血,他被命令闭上眼睛,然后另一只眼睛也被如法炮制。 这时候,坏心眼、喜欢捉弄奴隶的主人才带着丝丝恶作剧般的语调说道:“哦,我忘了说一句,这个角膜在一段时间内会遮蔽你的视力。” 崇尚简洁风格的凯文从来不会多说一个字,却总能准确地传达想说的意思。 平躺的奴隶下意识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一片黑暗,肌肉立刻紧张起来,心脏飞速跳跃着,他左右挥舞着手,却没有触到本该在身前的凯文。 “主人,你在哪里?” “主人,不要丢下我。” “主人,你……” 方镜锋的话尾音被从背后环绕过来的有力双臂掐断了,凯文一连串细碎绵密的吻落在他太阳穴上,这让他的心归回原位,带着不满道:“主人,你吓到我了。” “你应该相信我无论何时都不会把你置于危险之中,这在奴隶契约上写着,但是你刚才惊惶失措,这让我很不高兴。” 他咬起嘴唇,又想起主人不喜欢这种做法急忙放开:“对不起,主人。” “作为惩罚,你奉献给我的第一次要在黑暗里,你有好好清洗身体吗?” 方镜锋期待的一幕终于来临,却是在他最厌恶的黑暗中──是的,他以前喜欢黑暗,因为他觉得他已经死了。 但是现在作为一个活人,他还是更喜欢在温暖的灯光或者热情的阳光下,看着主人性感的身躯与雄伟的男根,看着主人与众不同的眼睛,让主人控制他的身体为所欲为。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像瞎子一样贡献身体给主人,这一定会让他大失水准出丑的! 但是,他不敢违背凯文命令,只得不情不愿地道:“是的,主人,我有准备。” 凯文把他翻了个身,让他的上半身趴在柔软的沙发里。眼不能视物的他心脏狂跳,只感觉屁股上覆盖着凯文温暖干燥的手掌,接着突然间,冰冷的液体进入他的后穴里,产生的刺激完全不下于真正的冰块。 他几乎跳起来,又被凯文压了回去:“啊!主人,冷、冷……这是什么?” “我的血,忍耐。”凯文的手指伸进甬道,细嫩的肠壁紧紧吸住他的手指,“把肌肉放松!” 伴随着这个命令的是落在圆润双丘上的巴掌,他感觉刚刚适应一根手指后,不留任何喘息时间,接着就是第二根和三根。 轻微活动逐渐放松了括约肌,后穴适应了进出的手指,他按照主人的要求把重心前移,尽量撅高屁股,分开双腿,迎接那既期待又恐惧的侵犯。 凯文褪下裤子,几下抚弄起分身,分身的顶端抵上被蓝色液体充分润滑的小穴,慢慢地撑开来。 仅仅进入一个前端,便让方镜锋大大喘了几口气:“哦噢,主人,我不得不说……” 不容他把话说完,猛地把分身全部插入甬道的凯文俯下身,用上半身压住趴在沙发上的他,确认能够给予他压力又不至于让他喘不过气来。 方镜锋急促地吸了几口气,细微的呻吟从喉声婉转而出。 凯文觉得血液都往一处集中去,他把嘴凑到方镜锋白皙的耳边,轻轻地耳语道:“什么,我的奴隶,你要说什么?” “主人,啊……我是想……噢……” 方镜锋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每吐出一个字,主人的分身就会在他的后穴里抽插一次,这让他无法成功地说完一句话。 当冲刺暂停,他试图再度表达什么时,戳刺又会适时开始。他的身体被压住,双手被压在背后,自身胀大的欲望与沙发布料磨擦,凯文温热的喷息在他颈后越来越急促地响起。 这是种折磨,却甜蜜无比。 他不能忍住呻吟,也无法控制不去迎接那不断冲进身体深处的火热。每当他试图让自己的欲望得到更多的抚慰时,凯文都会坏心眼地直起上半身,用一只手臂抬起他的腹部,令他无法在沙发上自慰。 第22页 他的呻吟与求饶交互溢出喉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主人此时是冷酷的昏君,只给他少许的快乐。 甜蜜的折磨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他可以感受到凯文的分身在身体里细小的脉动。凯文有时会捏上他胸前的茱萸,欣赏地揉捏着,令他疼痒难休又无法让开。 淫靡的插入声音规律地传入他的耳中,他的头仰起,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喘息与呻吟。 想要引诱奴隶犯下错误的主人再次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小东西,你不说点什么吗?” 奴隶不是聪明的保持沈默,只是麻痒难耐的感觉使得他的头脑无法思考,只得遵循本能。 欲望顶端不受控制地滴下了透明的泪珠,主人发现了这种情况,用一只手捏住他的阳具阻止快感倾泄出来,另一只手把他的胳膊拉紧到背后,控制了他的上半身,令他只能随着主人的冲刺而前后摆动腰肢。 “看来我的小东西终于学会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了。” 凯文低沈的笑声结束于把方镜锋白皙的耳垂含进嘴里,他的挑逗行为已经彻底让方镜锋的身体瘫软在他的控制中。 奴隶陷在情慾的波浪里上下起伏,但是主人却想要给奴隶的第一次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 他开始轻碎地拍打奴隶的臀部,先是如同搔痒一般的轻重,再慢慢加重,直到响亮的声音像豆落银盘般。拍击震动了埋在奴隶体内的肉棒,令他更为兴奋之外,也让奴隶愈加欲仙欲死。 奴隶的呻吟响亮起来,诉说他是多么希望被释放,可是主人突然放开了他的欲望,令他失望同时,也准备带给他无上的快乐。 方镜锋对黑暗的记忆永远是不幸的。 他曾经在黑暗中奔跑到喘不过气来,肺部好像要炸裂般;他曾经在黑暗中死去,被殴打被拖行,疼痛令他永生难忘;他也在黑暗中复活,成为怪物,失去成长的权利。 黑暗给了他太多不好的回忆,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在黑暗中被折磨。他生来是个错误,不该行走在阳光下。他痛责自己弯着腰卑微地跪在幸福面前乞求,却只讨到蔑视和欺侮。 而现在,他的主人重新改写了黑暗的定义。 在黑暗里他被宽阔的胸膛拥抱,他滚烫的肉体与主人相连在一起,他随着主人的意志而行动,并且由此获得保护与愉悦,更不用提他喜爱的疼痛! 恍惚中他听见凯文的声音如同黑暗通道尽头的光明般响起:“好了,我的奴隶,现在,来吧……” 方镜锋的双眼好像被什么照亮了,他的双臂被凯文拉紧,头不自觉地仰起,眼前重新出现朦胧的亮光,同时有什么东西从欲望顶端涌了出去,温暖地顺着欲望淌下去。 他张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身体的痉挛持续了十几秒,然后被凯文压在身下无力地喘息,直到他们都平静下来。 视力在几秒后完全恢复了,方镜锋眨了眨眼睛,最先看到的是凯文搁在他眼前的右手。那只右手正紧紧包裹着他的右手,接着靠近过来,拂开他额前的湿发,露出微微掺进了暖色的瞳孔。 “我喜欢你现在眼睛的颜色。告诉我,奴隶,你属于谁?” “你的,主人,我的一切都属于你。”方镜锋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的口气表现出软弱与服从,这是不常见的。 而他那有着暗红色双眼的主人对此很满意:“好极了,我的奴隶。” 体验过这个世界上最好性爱的奴隶与主人互相拥抱着躺到地毯上,没有语言,只是静静体会着对方身体的温度与呼吸,一直到他们觉得灵魂归位为止。 凯文坐起来,命令方镜锋在浴室里清洁彼此,彻底舒适的清洁后,两人都觉得精神一振,于是主人觉得是时候给奴隶迷惑的小脑瓜来个大扫除了。 凯文把高大的身体窝进壁炉前的单人沙发软布里,用独特的暗红色眼睛凝视着方镜锋,他没有使用他的能力,首先只试探地用语言来沟通:“你觉得痛苦让你愉快吗?” 奴隶想要遮掩自己的想法,但失败了,只得泄气地回答道:“是的,主人,痛苦让我觉得解脱。” “那么你在地球上寻找到你需要的那种痛苦了吗?” “不,主人,我没找到,但是我在你这里找到了。”他露出少许迷惑,“我不明白这两种痛苦有什么不同,我希望我能明白,但我……实在不明白,很抱歉,主人。” 凯文考虑了几秒钟,评估着方镜锋说这话的含意:“既然谈到了痛苦的不同,那么你应该向我好好解释一下你所想的区别。” 方镜锋考虑了好几分钟,有那么一瞬间,他把灵魂剥离开肉体,冷静地凝视着另一个自己,并且得出了以前从未想过的结论:“以前我所寻找的痛苦,在承受时我确实无法思考别的事,我会觉得很舒服并且忘掉以前的一切,可当痛苦结束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会回到我的脑袋中来。但是在这儿,我感觉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痛苦﹄,哦,我不是指实际的痛苦,而是一种代指。我无法思考更多,只能思考着您,我的主人。” “很好,奴隶,我很高兴你这么说。”凯文露出满意的神色,交叠双腿把手放在膝上。 这种姿势让方镜锋想起凯文上班时的样子,并且进一步联想到办公室里的情色幻想。这种飞来飞去的想像力让他感到双腿间的分身微微有抬头的趋势,显然他的主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第23页 凯文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奴隶:“我需要你严格控制你的身体,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你就不会得到想要的奖励,不过我今天打算奖励你,因为你前面表现得都很好。” “什么奖励?主人。” 凯文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方镜锋不由在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每次他的主人露出这种笑容时,都代表坏心眼的那一半在起舞。主人带着奴隶到了楼顶的置放室,打开了各个箱子并以挑选的目光翻拣着。 “爱玛,你喜欢肛塞吗?” 方镜锋的脑袋里立刻想到那些在厕所的时光,还有极为羞耻及隐私的感受,他扯出个僵硬的笑容道:“主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应该不太喜欢。” 凯文给了他一个暧昧的表情,一语不发地低下头继续翻来翻去,当他的手上出现那枚“狐狸尾巴”时,方镜锋觉得心脏跳得快从喉咙里挤出来了。 “主、主人,我觉得这个似乎大了点……” 凯文手上的是一个栗子形的肛塞,看起来像是木制,覆着火红的颜色,就像是火般。在栗子顶部连接着一蓬火红色的狐狸尾巴,蓬松亮丽的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虽然这东西单独看确实很漂亮,可是一想到那几乎有掌心那么大的栗子要塞进他的身体,方镜锋就想找个地方挖个洞用核弹架在门口。 不过,他觉得即使这样,他的主人也会不惜引爆核弹把他抓出来,对不死的适格者来说,死亡不算什么。 凯文命令道:“转过身去。” 方镜锋确实极度不想遵守这道命令,他用眼睛瞪着主人面无表情的脸,打算抗争到底。但当凯文挑起眉毛后,他立刻自我安慰”这只是暂时的服从,以后如果有事,再反抗也不迟”。 他转过身,按照凯文的命令弯下腰,抬高屁股,令刚刚清理干净的后穴露出来。 他感觉有冰凉的水液挤了进去,主人的手指十分熟练地扩张着他的身体。一想到主人曾经在多少人身上用过这招,他就觉得内心一股不舒服在升腾起来。 只不过他没有空想更多的东西,不久后,另一个坚硬并且比手指更笨重的东西就塞了进来。 他倒抽了一口气,而他坏心眼的主人显然不满足于此,甚至还进进出出地捣腾了一会儿。他只觉得前列腺被不断摩擦着,那种想要发泄却又不那么明显的感觉令他难耐地扭着屁股,试图从这种调教中逃出来。 “主人,我觉得不舒服。” “你要习惯。” 凯文的回答始终那么冰冷,在看见奴隶的欲望再度抬头后,他决定结束这次戏弄。看着奴隶满身臊红的身躯,以及绷紧的身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方镜锋直立起来,他美丽的身躯后面多了条火红色的狐狸尾巴,配上因为情慾而染上粉红的脸颊,以及两腿间挺立的欲望,凯文一时间甚至有种再干一次的冲动。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主人,他很快压下了心中的欲望,命令方镜锋试着走几步──不出他所料,姿势很难看,他美丽的奴隶就像个被阉割的太监──他实际上很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方镜锋察觉出了主人想要隐藏的情绪,虽然这是主人难得的情绪表露,可他还是无法高兴起来,因为他现在夹着双腿,一走动就觉得有东西在体内摩擦,而那种令他欲仙欲死的感觉却变成天边的星星,无论他怎么抓,都只是在头顶飘着。 他有些恼火地扭了扭屁股,凯文并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最后还是他忍不住开了口:“主人,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好看吗?” 凯文并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拉到镜子前。他终于明白,那扇镶嵌在墙上,与周围环境显得极不协调的落地大镜是干什么用的。 此时,那条火红的尾巴在屁股后面随着他的走动而来回扫动时,羞耻心与好奇同时涨到了极点。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火红色与他白皙的皮肤互相映衬着,令人无法移开眼睛,亮丽的狐狸毛在阳光下闪烁出的金色光泽,简直就像是宇宙中的小流星。 “你现在还觉得不好看?” 奴隶皱了皱鼻子,不再罗嗦。 主人在心中暗笑,一巴掌拍上奴隶浑圆的屁股:“跟我来,我们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在离开前,方镜锋对着镜子扭了扭屁股,接着可耻地发现,他开始爱上这尾巴。 整整一天,他都不时故意用尾巴扫过凯文任何一寸露在外面的皮肤,看着板着脸的主人,想要恶作剧的劲头也越来越强烈。 这一天他们过得很悠闲,吃饭睡觉读报,吃饭睡觉读契约,主人与奴隶的生活有着某种异曲同工的相似性。 当深夜来临时,方镜锋那恶作剧的念头终于化为实质的动作。 凯文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方镜锋踮着脚尖爬起来,偷偷摸摸地钻进了主人的房间。房间里飘散着淡淡木棉七号的味道,藉着人造月亮清冷的光线,他很容易辨认出主人躺的位置。不过,他却不太肯定自己所做的事情会引发的后果。 脑中激烈地矛盾片刻后,恶作剧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 他赤着脚无声无息地靠过去,摸到凯文的脚边。凯文是侧身蜷着腿睡的,这种睡法通常会被人称为婴儿睡姿,可是他知道另一种说法,警惕睡姿,胳膊在外,把心腹护在身下。 第24页 他无从去辨认凯文是哪一种,屏住呼吸往主人的脚边躺了下去,蜷成一团,并且把狐狸尾巴盖在身上,他想让主人一睁眼就看见这副样子。别墅的温度总是恒定的,即使他光着身子睡觉也无所谓。 小心翼翼地保持睡姿一会儿,他倒觉得有些冷起来,不自觉地更加缩成一团。 很快,睡魔出其不意地抓住了他,当他的意识从睡眠的海底再度返回人世时,察觉到身上覆盖着温暖柔软的东西,抬起头,发觉那是凯文的被子。 他眨巴几下眼睛才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最重要的是,没有闹钟的提醒,他睡过头了! 第八章 训斥 紧张的奴隶一骨碌跳了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叭嗒叭嗒地闯进了客厅,蓦然发现狐狸尾巴掉了出来。 他拿起来想着是不是塞回去,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冲出卧室,懊恼地发现他的主人正端正地坐在餐桌前,手里是一杯泡好的清茶。 听见脚步声的主人把暗红色瞳孔看向奴隶,平淡地说道:“早,奴隶。” “早安,主人。”他结结巴巴地回应,内心对于即将到来的惩罚混合着兴奋与害怕,“主人……” 凯文沈默地望着他,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他相信这个新奴隶尚不习惯坦白,但至少在他的调教下,确实比刚来时要好上许多。尽管他知道奴隶的内心仍然没有全部敞开,可是只要有了那个苗头,他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主人,很抱歉,我睡过了。” 随着这句话,凯文几乎可以“看见”方镜锋头顶上两只耷拉下来的耳朵,这样的场景令他万分满意。 他用脚后跟敲了两下椅腿,奴隶以惊人的反应速度窜到他的脚边跪下,把手搭上他的大腿,等待着训话。 “让我们一件一件来说。” 对他的话,奴隶表示出极大的尊敬。 “首先,你不经我的同意就去我的房间,这是第一个错误。” 奴隶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却在犹豫几秒后又咽回了肚里,这令他很高兴。 “第二个错误,你不经同意爬上了我的床;第三个错误,你睡过了头,没有进行叫我起床的服务。对于这些,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奴隶?” “是的,主人。”方镜锋脸上现出委屈的神情,“第一和第二个错误难道不该是表扬吗?我只是想让你看见美妙的景色而已。” 凯文放下茶杯,两只手指托起奴隶的下巴,直视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自认”好脾气”地解释道:“首先,你该记得我说过,你的所有权力都为我所有。不是我说什么你不能做,而是我说什么是你能做的。当我不说的时候,你就不应该做。” 奴隶眨巴了下眼睛,显露出不快的神情:“难道上厕所和呼吸这种事也要得到您的同意吗?” “如果不是必须的,当然。”凯文毫不犹豫地强硬回应令奴隶的脸更为扭曲,“但当这些威胁到你的健康,比如呼吸,则不用我的允许。” 有机会我一定会憋气死给你看看,这样的念头立刻浮现在方镜锋的脑海中,他就像一只野性难驯的烈马,即使暂时地套上了缰绳,也会时不时做出一些令人吃惊的事来。 凯文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对于自己的力量极为自信,他相信可以随时把捆住奴隶的绳索收紧,令奴隶安全而别扭的待在自己身边。 对于这一点,他毫不怀疑,所以,对于奴隶酝酿中的反抗,他决定睁只眼闭只眼,以便能够抓个人赃俱获。 “重要的是,在我的身边不是你的权力,而是奖励,你没有获得这奖励,就不应该做。更何况这导致你在日常服务上出了错,这是不可忍受的。”严厉的话尾令方镜锋微微缩起了脖子,凯文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念头,“所以,今天你得为此而付出代价!” 奴隶把眉毛打成了结──今天真是糟透了的一天! 他不敢问是怎样的代价,甚至不敢看主人的眼睛。对他来说,这样的惩罚既令人恼火又让他不甘心。难道他的主人给他装上狐狸尾巴不就是为了好玩吗?那为什么他学狐狸却要被罚? 方镜锋不知道的是,凯文确实看见了那美景。 早上醒来时,作为主人的第一反应是奴隶今天的屁股要倒楣了,第二反应是脚很重。 一般来说他睡觉很浅眠,只是在这个属于他的隐密地方,警觉性就不知不觉差了很多。 他慢慢坐起来,看见一团柔软的小东西蜷成一圈睡在他的脚边,那根火红色的大尾巴温柔地包围着白皙的身体,这样的美景确实令他半晌没回过神来,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他在把奴隶叫醒以及为了免于奴隶受凉的选择中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毕竟这样奴隶受罚的项目上就又会多一条了。 凯文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坏主人。 当然,方镜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在看着凯文开始穿衣服,并且拿出一条又粗又长、由无数圆环组成的鍊子时,心脏不安地乱跳起来。 那鍊子的圆环与圆环间由皮套连接,上面装饰着铆钉,并且垂下细碎宝石的坠饰,看起来就像是华丽与刚硬的完美结合。 奴隶的眉毛挑得几乎飞进额头里:“主人,我能问下这是什么吗?” 第25页 凯文并没有回答他,这令他更为不满,又问了一句,而这样的后果是非常不智的,他的主人毫不犹豫地下达了缄口令:“闭嘴,奴隶,如果让我再听见你口中冒出来一个字,今天的惩罚将会增加到你哭为止。” 反抗的冲动在方镜锋的血液里沸腾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被凯文那冷漠的暗红色眼睛掐灭了。 奴隶乖乖地跪在门口,看着主人穿戴整齐。 剪裁合身的灰蓝条纹衬衫,袖口的铜钮扣与鍊子上的铆钉显然是配套的,而下身贴服的牛仔裤则将凯文的双腿衬托得修长,且强而有力,奴隶毫不怀疑那腿会令他伏地求饶──这种想法简直令他疯狂。 在这脱离了普通社会的地方,方镜锋整个脑袋里都充斥着各种有关性的猜测,每次他觉得猜测就要到尽头时,主人总是会用事实证明他在性上面的想像力是多么贫乏。 等那双长腿站在他面前时,危险的警钟开始敲响。主人穿着性感,可奴隶还光着呢! 当凯文用那双大手按下他的头,把那美丽坚硬的鍊子拴在颈环上时,他的眼睛从上方瞄了眼凯文整齐的穿着,不安地扭动了下身体,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主人,我们是要出去吗?” 凯文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检视着手中的钥匙道:“你刚为自己赚得一次鞭打,亲爱的奴隶。” 他觉得浑身一寒,嘴巴再也张不开了。当凯文牵动鍊子时,他抿起嘴,把全身力量放在地上,抵抗着这种无声的命令。 来吧,让我看看你能有什么花招!这整个游戏都是建构在你情我愿上,当我抵抗时,你准备怎么办?亲爱的主人,你准备打我吗?准备展现你的真面目,简单粗暴而不是所谓的爱? 这些话方镜锋并没有讲出来,他只是坐在地上,微笑着看向凯文。尽管身为适格者的力量有所减弱,可是对于伤痛他从来不会惧怕,就像不怕冷冷望着他的“主人”般。 “奴隶,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反抗我的命令?” 他没有回答,笑得越发灿烂,直接摇了摇头。 “很好,你居然还记得我前面的闭嘴命令,看来我们这些天所做的训练还不够你形成比较正确的反应。” 不过凯文认为,作主人总是会遇上这种事,只是迟早。 他蹲下身来,轻松并且出其不意地把并不矮小的奴隶翻过身来,扛在肩上,一边向外面走去,一边对着雪白的屁股拍了下去。 他的力道暴虐而充满愤怒,完全展示了作为一个主人生气时该有的表现。 头朝下屁股朝天,这样尴尬的姿势简直令方镜锋想去死。他一边大叫一边挥舞着双手想从凯文的肩上下来,可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屁股在光天化日下挨着凯文的巴掌,而他却只能大喊大叫像个孩子。 他当然毫不犹豫地骂了起来,各种语言中的污言秽语不断迸了出来,在美丽的森林中惊起数只鸟儿。他试图去抓凯文的脚令对方绊倒,可是光靠两只手的力量实在不足以抵抗那双有力的腿。 惩罚还未结束,当他们进入离别墅最近的森林边缘时,脖子的颈圈被拉紧了,他就像即将被放上烤架的鸭子般给丢到地上,怒气沖沖的主人只用一只手就把他压在了一棵松树上。 粗糙的树皮摩擦着他的背部,擦出数道血痕,面前是一脸冷漠、提着他颈圈的凯文,这种情况下,他发觉自己奇异地兴奋了起来。 这实在太不应该了,他在被惩罚,却觉得兴奋? 凯文显然也认同这点,手掌向着他翘起的分身拍了下来,正中目标。 方镜锋大叫一声,立刻软了下来,并且怀疑自己以后是不是会一直软下去。他怒视着凯文,刚想继续在骂人的里程碑上再下一程时,他的主人轻易用另一种语言代替了他的想法。 “嗷──!” 方镜锋的痛叫简直传遍了整个森林,凯文不知何时解下了腰上的皮带,对着他的胸腹来上了那么一鞭──看起来很轻松的一鞭,可是他感觉就像是用针在皮肤上划了千百下,再洒上盐一样。 “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跳,一边努力缩起腹部,以图减轻这种痛苦。 可是凯文没有半点让他休息的意思,接着另一鞭又抽在腹部,与先前的一鞭形成一个完美的v字。 方镜锋痛得乱跳乱叫,可是凯文的手如同铁钳般压制着他的脖子,铁鍊让他喘不过气来,而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简直是以排山倒海之势涌了过来。 凯文击打的位置很靠近他的阳具,每两道形成一个v字,v的尖端对着他的两腿间,彷佛某种催情剂般,使得他先前以为不可能再抬头的分身很快重新骄傲地站立起来。 可是挨鞭的地方,却如同火烧般疼了起来! 方镜锋放声大叫,用哭泣与咒骂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可是凯文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皮带,每一鞭都精准而又漂亮地打在他的胸腹上,并且排成了整齐的v型。这是一个技术工作,凯文连一丁点失误也没有。 准确的十鞭,当他停下手时,方镜锋已经哭得满脸泪痕,瘫在树干上微微发抖。他白皙的身体映衬在粗糙的深褐树干上,胸腹间的红色鞭痕彷佛与生俱来,每一下的粗细都完全相同。他就像是艺术品般无力地挂在那里,令任何人看了都会屏息静气。 第26页 “奴隶,你想清楚错误了吗?” “不!”方镜锋用全身力气吼了回去,但却不敢看凯文的眼睛,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这是很奇异的体会,自从变成适格者后,他几乎不清楚受伤是什么种感觉了,“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讨好你!我有什么错!” “问题就在这里。”凯文凑近了方镜锋,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鞭痕,一边检视着鞭痕造成的伤害,一边不时轻按刺激着,以确定奴隶神智清醒,“你有时候并不知道什么是该做的。是的,我不得不承认你昨天的举动确实是好意,可是许多时候,你并不清楚这种好意造成的后果。所以我们得形成习惯,我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木偶,可是你该学会做什么事都与我商量一下,尤其在你并不能肯定事情发展的后果时。” 方镜锋抽泣着道:“我不是孩子……” “也许身体不是。”凯文微微扬起嘴角,“但你的心智还像个孩子般拒绝向前走,拼命留在过去的黑暗中。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我要把你带在身边,以确定你的安全与快乐,所以,你任何事都应该向我报告,你的人生由我来负责,而不是你自己。” 方镜锋脑袋一片混乱,刺痛的伤口与干得冒火的嗓音令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本能的依偎向温暖的地方。回过神来,他已经缩在凯文的怀抱里,跪坐在满是落叶的树林中。 凯文并没有给他的身体任何遮蔽,可是奇异的是,现在的他不再觉得羞涩了。 他把眼泪和鼻涕沾上凯文的衬衫,断断续续地道:“我不明白……你不可能什么事都替我做决定。” “我可以。”凯文上下抚摸着奴隶光滑的嵴背,“只要我够强大,就可以。当我觉得你的能力足够应付一些事时,我会放手的。” “那你够强大?” 凯文笑起来:“这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小东西。我们可以慢慢看看,慢慢的。” 方镜锋逐渐止住哭泣,把脑袋靠在主人的肩膀上,享受这静谧的一刻。 树叶飘下树干,落在枯叶地毯上的响声似乎都能听见。当他逐渐昏昏欲睡,被睡神拥抱住时,他的主人毫不留情地坚决执行了接下来的行程。 凯文拍了拍他的脸颊,用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小声道:“好了,醒醒,奴隶。我们今天的行程已经被耽误了很久,我不希望一件事也完成不了。” 他睁开迷糊的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道:“行程?你不是已经执行了行程吗?我不是受到惩罚了吗?” 凯文挑了挑眉毛:“不,小偏执狂。这顿抽打是针对你不服从我的命令,接下来的才是针对你昨天的自作主张。” 他呻吟一声,极为不情愿地往主人怀里钻去:“不,不,主人,你太严厉了。我会受不了的,你怎么能这么做。” 凯文站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拎着他的颈环逼迫他站起来:“你不会受不了的,你只是太懒了,觉得自己受不了而已。” 凯文讲对了,当方镜锋站起来,咕哝着自己会肠子流出来而死时,却愕然发现自己胸腹部的伤痕只剩下红色的痕迹,原本肿胀的皮肤已经平缓了许多。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凯文时满含疑问。 他的主人重新把皮带系回腰间,平静地道:“你的适格者力量仍然被抑制,只是这皮带上浸了药水而已,伤口虽然看起来可怕,但很快就能复原,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我不喜欢破坏我的东西,尤其是这么完美的奴隶。” 这算是凯文第一次正面赞扬方镜锋,他呆了一呆后,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是出于真心而不是虚伪──但接下去的话他却不那么喜欢了。 “所以,站起来,奴隶,我们要去林中散步。” 这次他没有再罗嗦什么,苦着脸站起来后,只走了几步他就故意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上。他捂着腿嚷嚷了一会儿,却发现他的主人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看着。 他聪明地指了指嘴,凯文点了点头后才开口道:“我受伤了,主人。” “不,你没有,奴隶。”凯文微笑地回应,“只是你再这样下去,我会制造点伤口给你。相信我,奴隶,你不会喜欢的。那是没有性,没有爱,没有任何好处的,纯粹的惩罚。” “刚刚那顿鞭打是什么?” “主人对奴隶充满爱与担忧的唤醒。” 方镜锋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挺直嵴背跟随凯文继续往前走去。 如果忽略脚底板的刺痛,这个静谧隐蔽的森林看起来似乎也不坏──直到一个人影迅速地从灌木后掠过。 他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窜到凯文的背后,紧张地四处观察着:“主人,有人!” 这话令凯文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当然有人。” “你、你让我光着出来?主人,你怎么能这样!” “不,你不是光着的。”凯文晃了晃手中的鍊子,一阵光晕的波浪往他扑了过来。 片刻后,什么也没发生,他怔怔地道:“怎么回事?” “你应该知道有种迷彩设备吧?” 方镜锋想了想道:“呃,用于宇宙飞船与近战的那种东西?” 第27页 “没错,有人淘汰了一批下来,我拿了一个来,改造了下,变成我现在手中的东西。”凯文提起那根鍊子,闪耀的碎钻在森林树叶的阳光中闪闪发光,“别人看见的你是穿着衣服,只是你自己看是光着的。” 奴隶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熘熘的身体,耳中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不安。他看向主人,却发现主人嘴角正噙着笑容。 这绝对是个挑衅,方镜锋扬起下巴,怒瞪了一眼他嚣张的主人,试图表现出某种态度。 在无果后,他率先举步向前面走去,原本所处的高大桦树林很快到了尽头,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大片农场,成片连绵不绝的金色油菜花一直延伸向远方,与他儿时记忆中的薰衣草田倒有几分相似。 他的感慨还没消失,一个戴着草帽的农夫猛地从田里直起腰来,与凯文大声地打起了招呼:“您好,凯文先生,好久不见。” “您好,今天看起来又会是一个丰收年。” 凯文回以微笑,看起来就如同普通人般热情地答道,先前方镜锋所见的那种冰冷机械的气息完全消失不见。 在农夫出现的那一刻,方镜锋第一反应是掉头狂奔,可是他的脖子受到颈圈的束缚,只是后退了一步,又被拉回到凯文身边。他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是”穿”着衣服呢,只得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惶恐,挺直了身体露出一副含蓄的笑容。 即使如此,在自己看来那“光”着的身体还是令他心脏狂跳,而那农夫一边说一边还走近了过来,更令他紧张不已。 他偷瞄了眼身边的凯文,他的主人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注视着走过来的农夫。 “凯文先生,您上次帮我买的种子真不错,种出来的口味与地球上几乎一模一样!简直是奇蹟!” 农夫热情地诉说着自己的感想,对方镜锋只是微笑点头,并没有过多关注。凯文的态度也很温和,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奴隶,这正是被忽视的奴隶所希望的,他可不希望自己光着身体成为别人的焦点。 “不用感谢,希望今年又是个丰收,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一点。” “谢谢,凯文先生,大家在宇宙里都要勒紧裤带过日子了!” 田里传来喊声,农夫随即往田里跑去,红光满面,精力十足,正与方镜锋小时候所见过的农夫一样。 他不由想到,如果不是适格者进入了人类的历史,他现在是不是也做了普罗旺斯其中一个快乐的农夫,娶了个老婆,生了几个孩子? 他不知道,只不过有点能肯定,现在这样的生活绝对不在他儿时的未来计画中。 主人与奴隶结束了和农夫的寒暄,继续往前步上了狭窄的田埂,一路上不时有人从农田里冒出头来与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农夫们看见的是一对散步的普通男人,可是对方镜锋来说,自己是光着身体,拴着鍊子,被另一个男人牵着走在田埂上,这真是“绝妙”极了! 即使他不是名人,如果有人看见了拍下来,他肯定会上所有现存于世的报纸的花边头版。加上他和凯文的身分,大概会成为要闻的头版。 哦,凯文的身分是保密的,于是只有他会被挂上墙头──评议委员高级秘书裸体走在田埂上,这是开战的信号吗──最近地球方面什么事都喜欢扯上开战。 真是“妙”极了! 方镜锋现在的心理压力大得能压碎宇宙战舰,他颇不自在地靠近凯文,小声道:“为什么我们在宇宙中还要种田?” “不然你吃什么?宇宙垃圾吗?” 他无话可说,撇了撇嘴道:“那这里的田都是你的?” “我看起来像地主吗?” “怎么不像?”讲到这个他可来劲了,帮助莫萧歌处理国家事务他可看得不少,“一般做安全工作的人都喜欢买田买地什么的,以保障他们在退休之后有足够的钱躲避仇家的追杀。” 凯文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立体电影看多了。” “那为什么你在这里会有别墅?” “因为这里是自然层,地广人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闲杂人等来。” 凯文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对尖锐的质问避而不答,“比如,你来了宇宙城这么久,知道有这么个楼层吗?另外,我喜欢个安静的奴隶和安静的散步,缄口令现在开始,直到我再度开口你才能说话。如果再让我听见不该出现的声音,我会考虑加大处罚的力度。” 后面的话令方镜锋心中再度跃跃欲试起来。 先前他便猜测过,到底凯文会怎样处罚那些他认为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至少一直到现在为止,这趟散步都只是“无聊”而已。只不过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生活,他认为不该以普通人的水准去评估他的主人。 他挑了挑眉毛不再说话,在主人这里显然讨不了什么好。 凉风拂在身上的感觉还不错,在这只有微弱四季之分的宇宙里,能够走在田野上,吹拂着清风已经是件奢侈的享受。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他逐渐从“无聊”进入“极度无聊”的状态,脑袋四下转了圈,只见到一块块的农田。初始看倒觉得有趣,看久了不免令人昏昏欲睡。 第28页 他只是机械地迈着双腿,宛如某种人形机器人般往前走着,直到凯文突然的喝斥惊醒了他:”醒醒,奴隶,不然我就要把你的屁股钉在地上作标记!” 他猛地睁大眼睛,及目所见再也不是先前的田野风景。他见着一片花墙,高大密实,制作得如同墙壁一般。他们正站在这片墙壁的门口,最重要的,那里有一群穿着各异的男人女人! 突然面对这么一大群人,方镜锋就算心理再怎么坚强,一瞥见自己赤裸的身体,就不自觉地心虚之极。伪装影像虽然能让他“看起来”像是穿着衣服,一旦有人接触到他的身体就会立刻穿帮! 他咽了口唾沫,小声挤到主人身边道:“主人,这个鍊子可靠吗?” “你在怀疑我,奴隶?” 凯文的回答并不大声也不严厉,却让他心中一颤,咕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主人。只不过这是干什么呢?集市吗?你要把我卖掉?” “不,奴隶,如果我想把你卖掉我会把你好好打扮一下。”充满戏嚯的声音驳回了他的问题。 “事实上,本来我是打算今天带你来参加这个集会。这是这一层居民们的娱乐,这墙壁是个大迷宫,迷宫里将会藏着各种东西,谁找到了谁就能拥有。只不过宝藏肯定有着守卫,如果你被守卫抓住,就要做整整一天的服务员,忍受所有人的调戏。” 方镜锋心里开始升起不好的预感:“主人,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参加?” “当然,为什么不?”凯文微笑着往前走去,“我们不仅要参加,你还要在里面接受束缚鞭打,我还会在里面狠狠地干你。”他停顿了下,微笑着凑近奴隶,故意一个字一个字,以低沈的声音耳语道,“狠狠地,干你。” 方镜锋在瞬间就硬了起来。 这种危险性感的滋味令他既兴奋又害怕,好像他的人生就在等待着这一天,但在同时,他又有种直接从这里逃走永远不要回头的冲动。 他不能肯定这两个冲动哪个更占上风,也不能肯定他更喜爱哪一个,最重要的,这两种滋味混合起来的感觉实在不坏! 他像个小偷般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着,期望看见一些能缓解紧张的东西,可是最终,除了各种各样的人群,什么也没有。 “主人,我觉得参加这个游戏不是个有趣的事。” “哦?”凯文斜睨了他一眼,带着微笑道,“你不想,奴隶?” 他坚决地答道:“不想!” “不想在这里面躲避着守卫,同时被我紧紧控制着,在某个隐密的角落被捆住?” “不……想。” “不想在这里面被我按在墙上,狠狠地干你的屁股,在你的身体里为所欲为?” “不……” “不想我抚摸着你的身体,在你的胸前留下痕迹,并且吻你的脖子,让你求我?”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这就像在即将渴死的人面前放杯水般,他怎么可能抵制得了这样的诱惑? 他恨恨地瞥了一眼主人,凯文用一种“我就知道你忍不住”的眼神望过来,令他既羞愧又无奈。 凯文知道怎样对付这个小家伙,糖果与鞭子都不可少,更不用说只要放下适当的诱饵,就可以让他的小奴隶像只饥渴的小狗般撕下虚伪的面具,为他做任何事。 第九章 蔷薇迷宫 这是主人专属的成就,更不用提那令他疯狂的性爱。 方镜锋的身体很美妙,年轻、漂亮、有力,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更别说在性爱之后,他微微张开嘴,眯着眼睛喘息的样子。凯文觉得他找到了这世上最好的奴隶,再也不会有其他了。 他们混在人群中往报名处走去,方镜锋小心翼翼地缩起身体,尽量与别人保持距离,以维护他那裸体的秘密。可是在这种地方显然不太容易,让过一位女士丰满的胸部后,他发觉已经无法逃过一位上了年纪绅士的胳膊。 正在他考虑着是牺牲脑袋还是肩膀撞上去时,一只强壮的胳膊环过他的肩膀,让他进入一片安全的区域。接下来,一直到报名桌前,他都可以安全地倚靠在这臂膀中,不用考虑自己的秘密穿帮。 “您好,凯文先生,今年您带了一位新伙伴来参加比赛?” “是的。”凯文微笑着点了点头,俯下身用沾水笔流利地写上他和奴隶的名字,字体漂亮得如同印刷却缺乏生气,“这是我的同事,小伙子想来见识一下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 报名桌后的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一位扎着红方格头巾的强壮女士大声地说:“小家伙,想来见识一下农民的游戏吗?这乡下地方不比大城市,没有什么其他好玩的,可是我们这儿有热情的人。是不是,各位?” 所有人都尖叫起来,打着呼哨,场面热闹得如同狂欢节。方镜锋有那么片刻甚至忘了自己还光着身体,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当他们离开报名桌,走向迷宫大门时,凯文凑近了方镜锋,小声道:”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把奴隶扔进困境中不管,并以此为乐的人吗?” 奴隶怔了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答道:“我很抱歉,主人,我刚才应该向您求救的。可是我觉得偶尔有些事情也可以自己处理,不然时间久了,我就会变成一个依赖别人、没有自主性的木偶了,不是吗,主人?” 第29页 凯文挑了挑眉毛,点头道:“看来我的奴隶不仅变聪明了,还学会了运用我的话,这是个很好的现象,我喜欢。”他把嘴唇凑到奴隶耳边,小声道,“所以刚才错误的惩罚就取消了,感到荣幸吧,奴隶。” 喷到耳垂上的热气令他浑身一颤,本有泄气迹象的分身又逐渐抬了起来。显然他的主人清楚什么事可以令他兴奋,并且对于操纵他得心应手。 如果那么容易就认输,他就不是方镜锋! 他靠向凯文的肩膀,把嘴巴凑近主人的耳朵,同样以沙哑的声音道:“可是主人,我有个问题很想问您。” “说吧,奴隶。” “那位女士说,你带了一位‘新’伙伴来参赛,我能不能问一下,您曾经拥有过多少个奴隶?” 凯文沈默片刻,蓦地转过头来以锐利的眼光盯着他,令他甚至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可是一想起以前曾经有人像他这样被凯文所关注,他的内心就不由自主地妒火中烧──当然,他绝不会承认那是妒火的。 “奴隶,这不是你应该关注的事。”凯文很快收回了可怕的目光,拉紧别人看不见的鍊子往迷宫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还太早了,奴隶,太早了。” 花墙上面盛开着红色的蔷薇,附加高大的灌木植物修剪而成,足有二人高,想要偷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方镜锋和凯文进去后只走了几步就到了一处死巷,他正想返回时,他的主人却在此时显现了恶作剧的一面:“奴隶,我得提醒你,立体迷彩已经没了。” 他立刻收回伸出去的脚,不自觉地贴在墙上,紧张得全身泛红,四处张望着,希望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他听见别处的喊声,有人在大声呼喊互相交换走过的路以及哪里有守卫,对他来说更增添刺激的气氛。 在绿色的墙面和深褐色的砂石映衬下,方镜锋白皙的身体就像离了水的鱼般无助不安地扭动着,而作为主人的凯文则在几步路外欣赏着这美妙的场景。更不用提他因为紧张而逐渐胀起的茱萸,如同草莓点缀在白石膏般的身体上。 凯文觉得血液都在往一处涌去,可他还抑制得住这种感觉,作为主人,他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所以他才是主人。 他把手缓慢地放上腰部,摸上刚才给予奴隶巨大痛苦的皮带。他清楚地看见奴隶脸上复杂的神色,混合着恐惧与期待,他能想像奴隶这会儿肯定在拼命抑制逃跑的冲动,也明白怎样能够唤起奴隶对性爱的渴望。 他缓缓地抽出皮带,慢慢解开牛仔裤的扣子,一颗,接着一颗。他看见奴隶的分身开始拼命昂头,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他停下解了一半的裤子,就这么让它敞着,露出里面结实的腹肌。 凯文做对了。 方镜锋此刻恨不得凯文立刻扑上来狠狠地蹂躏他,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小骚货一样渴望别人的征服! 偏偏凯文的步伐在此刻慢了下来,似乎故意引诱他般,慢慢地、缓缓地向他走去。每走一步,胯间硕大的阳具就微颤一下,他的眼睛根本见鬼地移不开那个地方,脑袋里想像的画面连成年人都会脸红! “主人,求你……快一点……” “不,奴隶,我们得慢慢的。”凯文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根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观察着那年轻的容貌,“听见那些人的声音了吗?那些陌生人在四处找着路,随时可以跑进来看见我在干你。而你只能光着身体,恳求我,赶紧把你干到极乐世界。” 凯文的声音优雅又低沈,方镜锋简直要发疯了,他的阳具像是要爆炸般胀大,喉间止不住地溢出呻吟来。 “主人,求你。” 奴隶的恳求换来了主人更加“残暴”的折磨,他不仅在奴隶的耳边呼吸舔舐,手还在奴隶的胸腹打着圈儿地抚摸着,不断往下。 当他握住奴隶高昂的阳具时,那时轻时重的手法简直快让奴隶当场射了出来。当他如羽毛般轻蹭过那分身的头部时,方镜锋再也忍不住,紧咬嘴唇大声呻吟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太他妈的好了,不,是太他妈的不好! 方镜锋的脑袋一片混乱,只想获得更多,他的胸膛迅速起伏着,期望得到更多的安抚。 可是凯文只是微微一笑,突地离开了他的身前。失去主人爱抚的他就像水即将落入喉咙却又突然失去了般,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主人,你要去哪里?” “我哪里也不去,奴隶,我就在这里。” 话虽然这样说,凯文却开始剥下裤子。 方镜锋从情慾中挣扎出来,定睛瞧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条牛仔裤是低腰的,高腰部分只是一圈圈绳子勒了起来,解下来后就变成了一条闪耀着细碎光芒的黑绳。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可是他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 “主人,这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奴隶。”凯文把绳子抖了下,大声道,“现在,站好!站直了,我不需要一个没骨头的奴隶!” 方镜锋反射性地站直,看着他的主人靠近自己,把绳子对摺后套上他的脖子,在锁骨下方打了一个结。 接着在第三根肋骨附近交叉一次,肚脐上方又交叉一次,如此这般把两条绳索绕过方镜锋的胯下,小心的避开了敏感部位,绕到背后直线穿过脖子上的绳套,再分开两边穿过他的腋下。 第30页 随着凯文强壮的手腕用力,绳子被拉得笔直,方镜锋不由自主地低叫一声,感受到束缚的力量。 他的身体不得不拼命站直,梗着脖子。 他憎恨地盯着发出华丽闪光的绳索,同时试图用水汪汪的眼神对主人求情──可惜,专制的主人却没有半点要让奴隶轻松的意思。 绳索被绕回正面,穿过第三根肋骨那里的交叉,在他白皙的胸口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菱形。背面和正面间反覆交叉重复几次后,他如同白石膏般的身体被黑色亮绳分割成了几块,视觉上的强烈对比令凯文也控制不住胯间的分身。 所幸,他的自制力仍在,冷静地把皮带在空中挥了一下,道:“跪下,奴隶。” 方镜锋就像被献上神坛的祭品,无力地跪在花墙面前。他仰起脸,看向如同神只般高大的主人,当皮带落到脖颈间时,他不自觉地想要躲避。 “奴隶,你不是人类,所以我们的惩罚也不应该只限于人类。” 看着方镜锋猛地看过来的愤怒眼神,凯文知道他戳中了奴隶最痛的伤痕,可是有时候,如果不把发炎的部分挖出来,那伤口永远也好不了。 “你觉得你是人类吗?不,你不是,奴隶,正视这个现实,在这卫星城里没有人类。我们是适格者,不死不老的生物。人类是不可能承受这样的鞭打的,因为脖子是人类的弱点,可是作为适格者的你却可以,并且你会很快痊癒,不留任何伤痕。” 没想到凯文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些,方镜锋宛如突然受到袭击的野兽般试图站起来,可是那绳索却异常结实地缚住了他,他只得又跌坐回地面,怒吼道:“我是人类!” “不,你不是!” 又一鞭落到他的脖子上,抽出一条短促却血肉横飞的伤痕,那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癒合,带给他快感的同时,又让他感到无限的悲伤。 如果他是人类,此刻恐怕早就动脉破裂,濒临死亡了。 他不是人类,永远不是。 这份深深的悲伤被凯文挥鞭时的声音击打着,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直到最后一鞭结束时,他恍惚中还觉得自己在梦中,不知身到何处。直到凯文过来把他抱在怀里,在黑发上深吻一记后,他才察觉出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主人,我……” “嘘……”凯文用手指按着他的嘴唇,轻轻摩挲了几下后,再吻了上去。 那个吻既甜蜜又充满了安慰,似乎在对他说“没事了,有我在呢”。 凯文逐渐深入他的口腔,舔舐着他的牙齿,与软滑的舌头交缠不休。当嘴唇分开时,他觉得肺里的空气似乎抽光了,眼前一片轻蝶飞舞,脑中的混乱却逐渐褪去,清醒过来。 凯文解开他身上的绳子,逐个吻着那些伤痕。 “我们是适格者,可是我们仍能感觉到爱。”凯文把方镜锋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抚摩着奴隶的嵴背,“你没必要为此而感到罪恶感,我们活着,并且我们会相爱的活下去。你永远不会孤独一人,我是你的主人,记住,我是你的主人。” 这话像是某种药剂,逐渐让方镜锋安静了下来,他的脑袋蹭着凯文的脖子,闭着眼睛感觉到那微弱的木棉七号香味。 周围充斥了热闹的声音以及纷杂的脚步声,他们就像大海中的孤岛,互相依偎着直至地老天荒。 这时候他不要听什么劝说,也不要听什么大道理,他只想这样持续下去,直到永远。 而作主人的觉得还不到结束的时候,他用力拍了几下奴隶的脸颊,对一脸迷糊的奴隶道:“清醒一点,奴隶,我们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方镜锋猛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对他来说,刚才的事不仅太过“刺激”,且绝对不愉快。那里面混合着恐惧与惆怅,以及各种细碎的感情,刚才的每一分秒他都可能记得一辈子,又或者转瞬即忘。 这是种矛盾的心情,可是对他来说,正是这种矛盾组成了他的人生。从最初对父亲的崇拜,以及现在的憎恨,想要依靠母亲,又恨不得赶紧离开。 凯文拉他站了起来,把绳子重新缠上自己的腰,手中的鍊子抖了下,光晕重新向他扑了过来,为他罩上只有别人能看见的迷彩。 当他们走出这条死道重新往别处走去时,方镜锋才猛然想起这里不仅仅只有他们,无数的尖叫和大笑在迷宫里四处响起。 花墙的另一边他都能听见有许多人被扮演的守卫追得边笑边跑,他还看见有人拼命想钻过密实的花墙,却被守卫拖了回去。 他回忆着进来时凯文说过的话,蓦然发现接下来难道不该是他最爱的性爱?对于”野战”,他有着非常高的期待,尤其是凯文现在这副敞开三颗衬衫钮扣的性感模样,实在令他欲罢不能。 他不自觉地偷瞄了几眼身边的男人,阳光下望向远方的眼睛看起来明亮了不少,像是红宝石般熠熠生辉。这样的美景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看腻,又或者下一秒就厌倦了。谁知道呢,他是个喜好无常的人,对于这一点,他有着十足的把握。 正当他猜测着那场野外性爱是从一个吻还是从一巴掌开始时,凯文拉紧了下他的鍊子,低声道:“是不是在期待着什么,奴隶?” 第31页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他已经从凯文这里学会了坦率,隐藏只会受苦。没想到,坏心眼的主人就是坏心眼,从来不会改变,他越是期待,主人的戏弄之心就会更为高涨。 “那你得做点成绩出来,奴隶。有成绩才能有奖励,不是吗?” 方镜锋呆了呆,举目四望片刻后,猛地明白他们为什么来参加这个竞赛。他从来就是个聪明人,更不用说在有求于人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展现出最清爽的笑容,满意地看见主人目不斜视之余,手却拉得更紧。 “主人,这个迷宫里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吗?” “你知道为什么这个迷宫的花墙要加上蔷薇?” 对于主人这种不答反问的习惯奴隶已经很熟悉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我不知道,主人,是什么原因?” 奴隶积极的反应给了主人极大的满足感,凯文边走边道:“这里曾经有个富家小姐,她非常富有,并且是个适格者。有个人类爱上了她,求婚时她觉得十分不满,所以下令建造了这个大迷宫,她要求这个追求者在不带任何补给的情况下走出这个迷宫。” “他没走出去对吗?”听到这儿,方镜锋突然插嘴道,“他死在了迷宫里。” “对。”片刻后,凯文才接着道,“在他死后,那位富家小姐就把这迷宫永远保留着,谁走过去,谁才能得到她。但是再也没有人去走这迷宫,大家愤慨于这位小姐的冷酷无情,封存了这个迷宫。作为适格者的小姐既不会死,也无法出来,最后不知所踪了,只有这迷宫保存了下来。” 一段沈默后,方镜锋突然笑了起来:“这个故事编得不错。” 凯文挑了挑眉毛:“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适格者才出现多少年,卫星城才建成多少年,哪里来的什么这种传说。再说适格者是不死的,如果那位小姐真的存在,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她肯定还在某个地方,顶多逃到月球基地上去。” 凯文扬起了嘴角,对方镜锋的逻辑表示赞许,微笑目送不远处一个男人笑嘻嘻地被守卫拖走,他继续道:“迷宫里藏着一朵永不凋谢的蔷薇,冰冻在水晶里,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在这个地方倒也挺应景。” 他看向奴隶,微笑地道,“所以,奴隶,你知道我要什么了吗?” “如果我拿到那朵蔷薇,是不是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奖励?” 凯文没有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他靠近方镜锋耳语道:“我保证,奖励肯定比你想像得要精彩得多,奴隶。” 然而,有些事情即使是凯文也不能控制。当方镜锋在迷宫中四处逃窜躲避警卫,也搜集着那朵蔷薇的线索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部长?” “什么事?” “我们这儿有点问题需要您立刻处理。”那个声音犹豫几分后,又补充道,“很抱歉打扰了您的假期,这是评议委员主席的亲自召集。” 凯文的脸上显露出失望的神情,口气中却没有流露出半分,淡漠地道:“我半小时后到。” 当方镜锋从花墙中带着满身树叶钻出来,手里拿着那朵在水晶中的蔷薇时,凯文心里确实有一丝抱歉。 对他来说,不能满足对奴隶的承诺是不应该的,可是他向奴隶转达这个消息时仍旧面无表情:“抱歉,奴隶,看起来我们的娱乐应该暂时中止了。” 方镜锋眨巴下眼睛,露出失望的神情。 他的一生中有不少失望,比这个严重的当然很多,可是没有一次比这次令他更愤怒。通常来说,他对于失去的一切只是失望,而不愤怒,因为命运就是如此,他早已学会对命运屈服,保持麻木的心情。 这种麻木的心情正是凯文厌恶的,他希望看到一个快乐、积极、有着会说话的眼睛的奴隶,而不是一个死气沈沈、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再有感觉的奴隶。所以当他看见方镜锋一副无趣的表情,把水晶蔷薇毫不看重地扔向墙角时,他确实觉得有些歉疚。 然而,一个主人不应该把自己的烦恼表现出来,给奴隶再增添不快的心情。 “我会补偿你的,奴隶。”他把奴隶的鍊子拉紧,往出口飞奔而去。 看着凯文笃定地在每个角落拐弯,方镜锋才反应过来:“你对这里很熟悉?” “这是我造的。” 凯文的心思已经飞到紧急召集上面去,什么事值得评议委员主席亲自下令召集他们所有人?最近卫星城与地球间的关系已经日趋稳定,不应该再会有大事,于是听见奴隶的问题就顺口答道,“这里每一个地方我都一清二楚。” 方镜锋瞪大了眼睛,蓦地反应过来,既然这里是凯文造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把握在某处留个隐密的拐弯,以保证他赤身裸体时不会被别人看见? 方镜锋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来,这种感觉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 两人迅速跑回别墅换了衣服,拿上各自工作所需的东西,乘着车一路风驰电掣,半小时后准点到达了各自该出现的位置。 莫萧歌看着虽然满脸微笑却气喘吁吁的秘书,有些奇怪地道:“你干了什么?” 第32页 莫萧歌的本意只是奇怪什么事能让一个几乎拥有超人体格的适格者消耗这么大的体力,可是落在方镜锋耳朵里,就不禁联想到别样的深意,一想到他和凯文做的那些事都暴露在莫萧歌的眼里,就如同有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令他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怔了几秒,当他的视线接触到那位名义上的国防部长的眼光时,不经意想起凯文暗红色的眼睛,奇蹟般平静了下来道:“我只是做了点小运动。” “运动?” 莫萧歌虽然仍满腹疑问,可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他只得随着其他评议委员往里走去。当他在习惯的位置坐下时,总觉得有道“热情”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 这不是错觉,任何一个评议委员,无不是从水火里拼杀出来的,对于含着特别情绪的注视总是很敏感。 他顺着那目光看了回去,映入视线的是那位从未出现在国民眼中的安全部长,即使在他们这些评议委员中,这位安全部长的脸也十分模糊,更不用提那恶劣的评价了。 所有人都质疑为什么要成立这样一个部门,难道说还要监视他们这些历经磨难,好不容易在宇宙中有了一个容身之地的适格者吗?或者觉得他们会从宇宙中逃走,回去充满敌意的人类中? 怎么可能有人会再想做人类的猎物,也没人想永远生活在黑暗中,能够有自己立足的国家,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怎么可能有适格者会想要去破坏这些? 他不理解,其他评议委员也不理解,所以他们在这种场合通常都会有意无意地忽视这位安全部长。而这位有着普通面容、暗红色眼睛的男人也对他们採取了漠然的态度,如果不是有必要,双方之间永远不会有交谈。 而这次,莫萧歌惊讶地看着这位安全部长居然主动看向他,这令他不自禁开始检视自己这段时间的作为是不是有什么令人误会的事。沈吟半晌,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作为一个高官来说,他的生活贫乏到极点,爱情与家庭早在多年前便埋葬在地球上,他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在宇宙中刚刚建立起来的稚嫩国家,他的一切也都奉献给了这个国家。 莫萧歌身边的法务部长悄悄凑到他耳边道:“你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 “没发现‘那家伙’在看着你吗?”法务部长面无表情地道出这个专用称呼,“被‘那家伙’看的人通常都不会走什么好运,上次财政部长因为单独会见地球上的财团,就被暗中调查了一个月,连家里的小金库都被翻了一遍。” 莫萧歌无奈地笑了笑道,小声道:“既然是暗中调查,你怎么知道的?” 法务部长平静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莫萧歌笑了声,摇了摇头,不去管那灼热的视线。他自问无愧于心,没必要与这些捕风捉影的事纠缠。 当评议委员主席进来、所有人起立时,在外面的秘书们刚刚从起立状态坐下。各位秘书与会议室里的上级不同,轻松地互相交流着最近的八卦新闻,除了一个人──那位国家安全部长的秘书。 这个秘书看起来六十出头,鬚发皆花白,十分老相。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还加入适格者,毕竟从人类变成适格者时,年龄就会永远停留在变化的那一刻。谁会希望自己看起来永远是个老人,通常大家无论自愿还是被迫,都想定格在年轻的时段,这也是为什么适格者社会总是看起来朝气蓬勃。 只是方镜锋在心底不会同意这样的说法,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年轻,内里也已经满是腐烂的臭味,像是濒临死亡的老人般有气无力。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他的想法,所以在人前,他永远是可爱无害的少年。 在这一群交头接耳的秘书中,他不自觉地把视线看向安全部长的秘书。虽然知道这不是实际意义上安全部长的秘书,可他仍禁不住想像这人与凯文相处的场景。 那个在他眼中无情却又充满了微妙“爱心”的凯文,在戴上安全部长的面具时,会是什么表情?是冷酷无情还是更为温和?他会不会和当主人时一样那般性感,或者带着其他说不出的特性? 他脑袋中想像正在满天飞时,那位年纪一把的秘书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带着一脸没睡醒的表情,似乎“无意间”坐到他身边,说出一句令他震惊无比的话:“部长说,希望你乖一点。” 第十章 别离的序曲 他如遭雷击地僵在原地,不敢相信凯文居然把奴隶主人的游戏告诉了外人。 可是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逐渐反应过来,这句话并不一定意味着外人知道了他们的游戏,瞄了眼那秘书严肃的眼神,他猛地醒悟过来,这是一句来自于“国家安全部”的警告,其中的含意不言而喻。 而到底是凯文假借部长之名行主人之实,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安全部”警告,他并不能把握清楚。 然而不管是哪一层含意,方镜锋那想要反抗的心情立刻如春天的小草般跃跃欲试,他转了转眼珠,正想着该如何给凯文这个主人制造麻烦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一群评议委员们从门内出来,走向各自的秘书。他并没有看见他的主人出现在这其中,这位“不存在”的安全部长永远不会出现在普通人面前。 第33页 莫萧歌看见自己的秘书与安全部长的秘书坐在一起,心中的疑惑不禁又增加了一分。他甚至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暗中调查,这可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 他对方镜锋勾了勾手指,当秘书走到身边时他问道:“你和安全部长的秘书在说什么?” 一直找着点子的方镜锋猛然发现了突破点,微微一笑道:“他警告我乖一点。” “嗯?”听见这句话的莫萧歌当然不会想歪掉,只是皱起眉头,“除了这些呢?” 方镜锋耸耸肩膀:“没了。”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秘书,莫萧歌决定哪天找主席说说这事,被人怀疑的感觉令他极为不爽。 看着上司一脸沈思的表情,方镜锋内心却笑开了花,他不断猜测着凯文收到莫萧歌抗议时的表情,更想像着凯文看向自己时的表情──那肯定很好玩! 不过,他错了。 依方镜锋对莫萧歌的理解,这位上司是绝对不会直接向凯文抗议的,这会间接阻断凯文了解事情的真相。 凯文应该是从评议主席那里收到暗示警告,之后可能会考虑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又或者会想想是谁做了什么事。 可是无论如何,凯文都不应该那么快联想到他身上去,因为这中间隔的关系实在太多了。 只是,无论他做了多少猜测,也没想到在当天晚上下班后,一步出中央大楼,凯文给他的那个手机就响了起来。主人的声音即使经过手机的扭曲,仍然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奴隶,今天过得如何?” 他像只偷到蜂蜜的小熊般眯起眼睛,微笑着回应:“很好,主人。” “你过得很好,所以才向你的上司告状我警告你吗?” 被这样当头一击,饶是舌灿莲花的方镜锋也被噎得死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抓着电话,在中央大楼前发了一会儿呆,才有些结巴地道:“你、你确实警告我了不是吗?” 这句话把凯文也噎得说不出话来,实际上,会形成这样的局面他也有责任。 作为一个“不存在”的评议委员,他深知自己职责所在以及不该做什么。可是,就算适格者女王对他青睐有加,把国家安全的任务交给他,也不代表他是个受欢迎的人。 尤其是评议委员主席,更是不止一次暗示他手伸得太长。 只不过,有时候他是明知道不该这样做还这样做,方镜锋受警告这件事,就不在他的计画之内。 这完全是评议委员主席反监视的后果,那个在大众面前露脸的“安全部长”实则就是评议委员主席对他的约束之一。而警告方镜锋,则是他们对方镜锋接近他的原因并不清楚,所以衍生出的试探。 评议委员主席肯定有自己的一套管道,对于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方镜锋──比起工作至今都没有同吃过一顿非正式晚宴的同事,突然出现的方镜锋实在太显眼了──试探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是评议委员主席对他的警告,仅仅是因为掺和上了莫萧歌,才採取这种温和的手段。 这复杂的关系也是凯文面对方镜锋的质问哑口无言的原因之一,而奴隶察觉到主人的沈默,心中虽然越发兴奋起来,嘴上却一派委屈:“主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手机那边沈默片刻,说:“我不得不说,奴隶,你的表演能力有所长进。” “您即使隔着手机也能听见我的心声?” “不,只不过是对你的了解罢了。” 凯文这样一说,方镜锋突然想起一件事,也是他一直不明白的──为什么凯文会找上他? 不管凯文是恶意还是善意,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关注? 他翻遍了脑中的记忆,也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凯文这个人。他的年纪与莫萧歌、凯文那一批适格者完全是两代人,评议委员们在地球上做“恐怖分子”时,他只是个被母亲带着,从乡下刚刚迁到巴黎挣扎求生的孩子而已。 如果是恶意的话,他完全不认识凯文,谈不上有仇;如果是善意的话,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只不过方镜锋不会去问,他只是打了个哈哈,对手机拍马屁说:“主人,您的了解好准!” 凯文并没有空去理会方镜锋的小花招,虽然这其中的关系复杂,可是对奴隶主人的秘密生活并没有什么实质影响,他便淡然道:“我这几天得去地球上,你自己乖一点。” “你要去地球?”这下轮到方镜锋吃惊了,因为一心猜测着主人得知小计谋后的反应,今天莫萧歌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突然得知凯文要去地球上,难免生出种种不好的联想,“做什么?” 他只得到一句冷淡的回答:“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事情。” 方镜锋怔了一会儿,还是自嘲地笑了起来──相处才这么几天,他居然就不知不觉把凯文当作自己的人了,讲话也随便起来。 现在被这么冷如冰水般的话一浇,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不过是个“奴隶”而已,就算不是奴隶,也只是个高级秘书,还是同僚的秘书,凯文有什么义务对他坦白? “主人,一路顺风。” 第34页 凯文听出方镜锋的声音有些不对,可是推门而入的秘书打断了他的思绪,匆匆挂断电话后他还发了几秒的愣。 这次的”旅行”并不是毫无危险,但也不是那么可怕,这样的任务他执行过不知道多少次,可是,为什么他心中会生出不祥的预感? 就像是面对黑暗的人类般,无法抑制地想要退缩。 这不是一个适格者应有的态度,更不用提身为评议委员了,他们是全部适格者的榜样,无论前方是什么,都不应该退缩。 但此时,他的眼前却浮现起另一个身影,那个蹲在一片小山包上,盯着人造夕阳一动不动许久的背影。 那时候卫星城已经稳定了一段时间,不仅自身势力壮大不少,与地球的关系也有所改善。他也多出了许多空闲,得以在下班后有散步的时候。 就是这段时间,他发现每天途经的山路上,总是有个疑似“少年”──适格者并不会变老,也许看起来是少年实际年龄却已逾中年──但少年看起来确实稚嫩,只是每天同个时间坐在山上看夕阳并不是件平常的事,出于职业习惯,他便注意上了。 少年的身影很瘦小,就像是与家人失散的小动物,但偶尔一次,凯文看见有另一批适格者到来,在挑衅之后,少年把这批人打得落荒而逃。 适格者的力量也分等级,他们这批评议委员可算是强者中的强者,只有移植了他们身体的第二代,才会如此强悍。 原来不是迷路的小动物,而是有着獠牙的小野兽。 只是这小野兽却每天看夕阳看到泪流满面,虽然适格者不会死亡,受伤也会很快复原,可是也没必要盯着人造太阳看得泪流满面吧?不疼吗? 当时的凯文只是稍稍想了想,便把这些扔在了脑后。当他在莫萧歌的秘书名单上再次看见那张脸时,不由开始注意起来。最终会变成今天这般局面,他自己也有些意外。 “部长?” 秘书的声音把凯文从沈思中拉了出来,他微微一笑,重新把注意力转向眼前的文件上。 这段时间内,他没空再去想方镜锋的事,保护卫星城,也是保卫方镜锋所生存的世界,他不容有失。 而另一方面,回去以前住所的方镜锋也从明亮的天堂重新回到了地狱。 方镜锋那间屋子既小又充满了阴郁的气氛,以前的他并不介意这样的生活,甚至是期待以及享受的。在他看来,他这样的人只配这样的生活,低贱而单调,最终也许能无人注意地死去。可是当了适格者后,这唯一的期望成了无法实现的奢望。 他一跨进那屋子,灯就亮了起来,人工ai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欢迎回来,主人,您是否要先查看邮件?” 他淡淡地笑了一声,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嘆了口气大声道:“查看邮箱。” 人工ai机械地读着那些信,每一封信的属名都莫萧歌,信的内容也大同小异,无非是问他去了哪里,以及年假什么时候结束之类。私人生活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确实是莫萧歌的风格。 他闭着眼睛一封一封地听过去,莫萧歌的嗓音在耳边回荡着,不禁令他想起儿时在秋季的巴黎,他和母亲刚刚搬去那时。 母亲忙于找工作赚钱养活他们,而他只能待在一家没有执照的幼儿所里,度过每一个枯燥的白天。那时的他对于不时出现在电视上的莫萧歌还有着一分憧憬之情,母亲总是对他说,这个人就是你的父亲。 可是每当他问“为什么父亲不和我们一起生活”时,母亲总是保持沈默,眼中尽是无法抑制的悲伤,并且一再叮嘱他这话不能告诉任何人。 有那么一天,当他终于忍受不了其他小朋友的欺负时,跳起来指着电视上的人喊:“这就是我爸爸,我爸爸比你们都厉害!总有一天他会来接我,把你们都打败!” 这话说出的后果是,他被那家幼儿所赶走了。 当时的人类对于适格者仍然看作是怪物,虽然高层已经有了松动,可是民间却仍然高举着“把这些垃圾扔进太空”的口号。母亲带着他,一进家门就狠狠大骂了一顿,他从未见过母亲发这么大的火。 那一天,母亲第一次动手打了他,那一耳光他记得很清楚。 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方镜锋不自觉地摸上脸颊,热辣的感觉仍隐约在。这种情绪一直贯穿了整个童年,也令他由对父亲的崇拜转为憎恨。 他翻了个身,看向天花板,察觉到主人醒了的人工ai开始播放新闻,以前不曾关注的东西现在他看也不想看:“关新闻。” 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他似乎被所有人抛弃,生活在无人的世界。 以前为什么没有察觉这屋子这么冷?不像凯文给他的休息之地,即使是最开始那个狗窝,也温暖得如同小时候的床铺。 以前这里有这么暗吗?刚进来时,没有灯光照耀的地方,就算依靠适格者的眼睛,他都无法分辨屋里的摆设。 以前这屋子的家具有这么单调吗?不像凯文那间别墅,任何一个地方都温和的如同春天的新木,令人忍不住想亲近。 他以前是怎么在这个屋子里度过一天又一天的? 方镜锋觉得那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这是凯文的功劳。 凯文正在努力把他拉离黑暗的泥潭,让他恢复过去人类时的生活。这令他既高兴又害怕,也许是害怕过去的悽惨生活重演,也许是害怕一旦脱离了自我惩罚,他的人生会失去更多。 第35页 不获得,也就无所谓失去了不是吗? 方镜锋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思绪中蜷缩在床上,再度沈沈入睡。 再睁眼时,是被尖利的声音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许久,才发觉不是床头的闹钟在响。他坐起来托着额头呆了半晌,脖子上的适格者力量抵制颈环令他的身体无法发挥怪物般的恢复力。 尖利的声音在短暂的沈默后,突然以更大的分贝响起。他从床上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房里的电话。 几天的休假好像一辈子,他已经快忘了电话是什么样的声音了。还未来得及说话,电话已经强行接通了,天下有这权限的只有一个人,这是他在错过一次重要会议后莫萧歌强行制订的。 “你在干什么?” “睡觉。” 这回答令莫萧歌怔了一下,以前虽然也有过这样的答案,可是今天这声音含着点迷糊的感觉,就像是“真正睡醒”的人。 以前的他无论何时见到,即使他笑嘻嘻地说“睡了十小时”,莫萧歌也是不会信的,没有人刚睡醒就精神奕奕的,即使适格者也不行。 莫萧歌怀疑方镜锋有没有睡过觉,虽然适格者不睡觉也无所谓,但痛苦是少不了的。如果不是有其他目的,谁也不会这么折磨自己。 莫萧歌很快把这些杂念抛出脑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立刻来中央大楼。” 方镜锋揉着眼睛小声咕哝道:“发生了什么事?” “来了再说。” 洗漱过,焕然一新后他踏上了上班的路。这还是凯文给他养成的习惯,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凯文的“教育水准”毋庸置疑的,这些好习惯就像是雷射冲击在耐高温金属上的字迹般,难以消除。 当他踏上中央大楼的空桥时,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堆秘书和官员,各个都是一脸迷糊地交头接耳着,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心里虽然猜测颇多,可对于凯文的思念,已经越来越多地挤占他的理智。 他寻找着每一个有着相似眼睛颜色的人,但人群中并没有这样的人。 他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摩挲自己的眼睛,在回来上班时,虽然莫萧歌注视了他的眼睛好几回,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的黑眼睛与暗红色很好地融合了,如果不是靠近看了,没人会发觉,而颈环则被衣服遮掩得严严实实。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凯文巧妙而又隐密地时刻提醒着他,这令他有着奇异的安心感。他盯着包围着空桥透的明罩上自己的倒影,猛地眼睛一痛,像是有根针刺进去般,不由地痛呼一声。 他前面的人听见声音一回头,惊讶地道:“你眼睛流血了!” 方镜锋眯着眼睛看向手指,果然一缕蓝色的液体正沾在指尖上。揉了揉眼睛,赫然发现凯文给他的角膜脱落了下来,正在变成一团腐烂的果冻。 适格者的力量很强,即使切下身体一段,这段身体在适当的条件下也能够维持活性。 发生了什么事? 方镜锋怀着不安的念头,破天荒地快步跑向上司的办公室,一进去噼头就朝莫萧歌问道:“地球上是不是出事了?” 莫萧歌看起来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方镜锋内心的不安到达了顶点,也不管莫萧歌会不会起疑心,双手压在桌子上倾过身去,急声问道:“怎么回事?凯……安全部长怎么样了?” 莫萧歌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直盯着他沈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安全部长?” 这个问题他当然无法回答,怔在当场正急转心思要怎么糊弄过去时,电话及时响了起来。莫萧歌接电话时的表情很奇怪,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的平静,总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当莫萧歌放下电话后,他正准备张口辩解,上司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没事了,你回去吧。” “回去?”他一时间以为莫萧歌把他排除在会议之外,赶紧说道,“我刚才只是猜测,并不是……” “我知道。”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莫萧歌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按下外线对所有的下属说道,“没事了,大家可以散了。” 方镜锋不明所以地看着上司坐回皮椅里,长出了口气。沈默几分钟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闆,怎么回事?” 他总是喜欢叫莫萧歌老闆,虽然不止一次被纠正,却从来嘻皮笑脸地不改。 莫萧歌沈吟片刻才说:“地球上没事,我只能这样告诉你。” “解决了?” 莫萧歌这才抬起那双如海洋般的蓝眼睛,望了眼前的秘书几秒。 他有时候弄不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可以令他一再容忍对方的胡闹。只不过面对方镜锋渴望的眼神,他还是不自觉地开了口:“我的意思是,地球上什么事也没发生。没有安全部长去地球,我们根本没有派人到地球上去,明白吗?” 看着秘书发呆的样子,他嘆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和那位‘安全部长’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你记得一点,他从来不存在过,以前不在,以后也不在。我们的安全部长永远是你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个,明白了吗?” 第36页 这话像一桶冰水从方镜锋头上浇下──卫星城放弃凯文了! 这个消息简直像核弹般炸碎了他的理智,卫星城不承认派凯文去地球,那么凯文现在就是一个人在地球上,很可能已经被人类抓住。 人类对于适格者有多么无情他也听闻一二,活体解剖以寻求消灭适格者的线索也不鲜见,更不用提适格者不会死,也就意味着凯文会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 “卫星城不能这么做!”在理智出声前,方镜锋已经拍着莫萧歌那张宽大的桌子叫了起来,“你们是让他去送死!卫星城不能见死不救!” “我们从来没有见死不救。”莫萧歌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含着不可压制的威严,“卫星城的决定不可更改,我们更没有送任何人去死!” 方镜锋呆住了,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也明白这是最后的决定。他的眼中再也看不见上司,只出现了一幕幕凯文受折磨的场面,那不是凯文对他做的所谓“折磨”,那是真正的地狱。 莫萧歌看着方镜锋脸上的血色急遽退去,像根木头般站在面前。他猜测着是什么事令对方看起来如遭重击,却一无所获。 对于方镜锋的私人生活,他没有半点兴趣也没有立场去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方镜锋对那位”不存在”的安全部长如此注意,他心中没数。 看着方镜锋如同没了魂的木偶般慢慢往外走去,他也只能在心底嘆息一声,有些事不是他能帮忙的。 变成适格者的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这些理由总不会是“适格者好酷”之类的。 在最初的狂热过后,“离开地球”、“孤独的不老不死”等等问题是所有人必须面对的。 人类发现适格者也并不是无忧无虑,除了像方镜锋这样死后被复活的外,这些年,适格者的人口增加得并不快。 除了一个,双方适格者生育的适格者,这是适格者的未来,这次那位真正的”安全部长”被派去,也与这有关。只可惜…… 莫萧歌收回飘荡的思绪,方镜锋已经离开办公室,他也没有空去管一个秘书的心态,虽然说不想承认,但还有一大堆的善后工作等着去做。无奈地嘆了口气,他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方镜锋则完全没有工作的心思,他的心中只一个劲地想到──凯文不会回来了! 这对他来说,就像是刚从深海要游到岸边,却发现拉他上岸的那个人松开了手,他不得不重新沈入冰冷可怕的海底。 这样的打击没人能受得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混在一群回家的人当中。人们时不时聊着的事,令他更加肯定卫星城放弃了凯文。 一想到凯文在地球上可能遭到的折磨,他就觉得心如刀割。 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么依赖别人了? 以前的他就像只孤独的狼,即使再怎么痛苦,他也喜欢一个人生活,这样就不会有失去别人的痛苦。 凯文强行把他抱进自己的怀抱,令他适应与别人在一起的温暖,在这种感觉已经侵蚀了他的内心时,凯文却消失了。 这个结局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 方镜锋觉得自己现在快要疯了,那种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完全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他恨不得立刻死去,哪怕不能死去,只要失去意识就行了。不用想着这些,不用忍耐心中的痛苦,只要能够安睡就好了。 他想到回家,可是那个家并不能让他安心。 蓦地,凯文的别墅钻入脑中,来不及多想,他便乘上电梯往那一层驶去。 农业层并没有计程车这种东西,他不得不步行走过当初车子开过的遥远路程,可是当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那里时,却发现原本该出现别墅的地方只有一片长着草的空地。 别墅不见了! 他呆站了片刻,立刻转身往迷宫跑去。令他高兴的是,那田地和迷宫仍然如往昔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活动已经结束,迷宫门口仍有几个农夫模样的人走过,他一眼看见那天报名桌后面的大婶,高兴地走上去喊道:“您好!” 大婶抬起眼望向他,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有什么事吗?” 方镜锋直接问道:“凯文的别墅怎么了?” “凯文?别墅?”大婶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啊,小伙子?凯文是谁?别墅又在哪里?” 听见这话,方镜锋全身如坠入冰窟,卫星城不仅放弃了凯文,甚至连凯文的存在也想抹去! 他又围着迷宫绕了一圈,逮着人就问,可是人人都是众口一词:“凯文是谁?” 虽然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可是眼前的失望仍然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想。 别墅消失了,没有人承认认识凯文,他本身的职务也不是公开的,那么他还在哪里存在?凯文还在哪里存在?难道要他得去地球上找他回来吗? 这个念头让方镜锋怔住了──这个方法似乎可行。 他就算离开卫星城也毫无阻力,而他的力量在适格者中也够强悍,足够在地球上大开杀戒,事实上,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地球上的人类是怎么抓着凯文的。虽然他并不拥有战斗型的力量,可是到底是适格者评议委员之一,多少会有点保命的本事吧? 第37页 他怎么会失手? 方镜锋不知道,他的内心现在是一团乱麻,可是当头顶上传来悬浮车细微的喷气声时,他仍然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 他从田埂上跳起来,一个转身投入了森林中。那悬浮车上有警察的标志,显然他的异常行为已经引起农夫们的注意,通知了警察。 凯文刚刚消失,卫星城当然看得紧。 方镜锋可以过段时间,等风声淡了再熘去地球上,简单方便。可是他等不下去,他需要凯文,不然那些古怪黑暗的念头就会像怪物般把他吞没! 到这时候,他已经搞不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凯文,只是一门心思地决定要去! 当他返回其他楼层时,不出意料之外发现自己的帐户被冻结了,所有的财产全都变成虚拟的数字,一毛也提不出来。 他摸了摸身上的零钱准备买一张穿梭机票,却发现萤幕上显示“拒绝购买”,这个句型他很熟悉,卫星城追捕内部人员时经常用到这个词。 这说明已经不是普通警察在注意了,安全部肯定也在“关照”他。 他没有犹豫立刻离开了这个售票口,晃悠在人群中寻找着机会,很快就发现每一个穿梭机口都有便衣混在里面。 方镜锋正在徬徨时,身上的手机响了,那是凯文给他的。这声音在他耳中听起来如同仙乐,迅速接听起来,里面却传来莫萧歌的声音:“你在哪?” 他立刻反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号码的?” “你知道是谁给我。” 莫萧歌的答案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怔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莫萧歌又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给我号码的人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如果他回不来,契约作废。” 这也是那天在会议室,凯文一直注意莫萧歌的原因,虽然在同事身上用力量很让人厌恶,可是他仍然冒着风险使用了读心术。读完的结果,他认为莫萧歌是可以信任的,于是才有了这齣托号留话。 只是方镜锋却没有半点感动,他沈默片刻,最终还是让愤怒冲破了理智,大吼道:“他以为自己是谁,说作废就作废!?当我是什么!他真当我是……” 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莫萧歌应该不知道具体的事,只是隐隐猜到罢了。现在对莫萧歌大吼也于事无补,更何况莫萧歌恐怕也是追捕他的一员,此刻安全部的人八成正拿着定位器站在边上呢。 一码归一码,公事私事分开,这是莫萧歌的原则,方镜锋很清楚。 他丢下一句”谢谢”便准备挂电话,不想莫萧歌居然又说道:“记得你以前做过的事吗?好好想想后果,不要让自己后悔。” 这话看起来如同一句劝降,可是方镜锋却明白其中的意味:这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语,暗示他应该动用那个机密帐号,包括一个新身分以及足够的钱。 这是以前开玩笑时他与莫萧歌说过的话,根本没想过会实现。 挂了电话后,他遮遮掩掩地跑去一个穿梭机售票口,试了好几回,才在记忆中挖出当初约定的身分编码。 滴的一声后,传来机械女声甜美的问候:“午安,李先生,您要购买哪里的机票?” 莫萧歌居然真的去搞了这么一套东西? 方镜锋一时不由愣住,直到身后传来催促的声音,才重新看向萤幕,蓦地又发现一个大问题──他不知道凯文在地球上的哪里。 正着急间,萤幕上闪烁的购物历史提醒他,按开来后,一张十分钟后飞往巴黎的穿梭票已经安静地映入他眼帘。 莫萧歌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没有答案,可是他已经无法再犹豫,急匆匆取完所有的钱和票券跑向穿梭机口,果然顺利地登上了穿梭机。 警察们只认编号不认人,这得多亏了现代整容技术的发达,而卫星城ai电脑的强大使得适格者们太过依赖。 当方镜锋踏上巴黎机场时,秋季的第一片枯叶正好落地,这引起的影响几可不计,可对他来说,这种感觉却非常糟糕。 儿时的经历泛上心头,他记得自己与母亲到巴黎来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街上黑衣女郎大衣下若隐若现的黑丝袜长腿令男人们驻足,却令他想起阴郁的往事。 虽然站在巴黎街头了,可是他仍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凯文。来的路上他已经查阅了最近一段时间所有的新闻,甚至包括一份中文报纸,却一无所获。 他选择了一家还记得的大酒店,在地球上他不用再隐瞒身分,因为凯文的事需要秘密抹去,卫星城不会直接通缉他。 他用了真名,登记完后,门房小弟却笑容可掬地道:“方镜锋先生?这里有一封您的信。” “信?”他疑惑地接过小弟手上的信封。 那是封很平常的信封,用胶水封口,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穿梭机上常用的餐巾纸,上面只有一行字:回去,奴隶! 方镜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是凯文给他的信号,凯文知道他会来! 这无异于黑暗中的一丝曙光,他激动得差点当场跳起来。只是他不明白,凯文怎么知道他会选择在这里落脚? 他对门房道:“这是谁送来的?” “是邮寄来的,先生。”门房答道。 第38页 “什么时候寄到的?” “今天一早,先生。” 信封上有快递的邮戳,却没有邮递时间。稍稍询问一下得知这是家本地快递,只收巴黎邮件,而昨天下午凯文才走。 信大概是昨天晚上寄的,恐怕正是凯文知道任务失败,无法再回来的时候。 既然他还有办法寄信,为什么不想办法突围?只要他能逃出来,方镜锋相信卫星城不至于不管。不管是出于人道的立场还是对同类的援助,卫星城都会尽力援救,这种事一旦宣扬出去,会令所有的适格者都齿冷。 方镜锋不明白,他翻来覆去地端详着手中的餐巾纸,想要找出蛛丝马迹来,却一无所获。坐在酒店房间里,看着窗外城市萧瑟的风景,他的心头只有成片的阴云。 为什么?凯文离开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第一次,他恨自己没有在事业上多努力,如果有更高的地位,也不至于在此时束手无策。 揉了揉眉心,往后倒在了床上。看着简洁明快的天花板,他不禁想起凯文别墅那木色的天花板。他们曾经在那屋子里做爱、接吻。他记得蜷在凯文床尾那柔软的温度,以及唇舌交缠间的木棉香味。 然而,这一切都不存在了,时还未过,境已迁。 他把餐巾纸举到眼前,透过窗外的亮光看过去,一点一点小亮光如同珍珠般透了过来,让廉价的消费品也变得优雅起来。 光亮刺眼,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朦胧间,他想起以前刚变成适格者时经常跑去山岗上看夕阳,看到双眼流泪也不停下。那时候的他多希望自己像吸血鬼一样,融化在美丽的晚霞中,得到永远的安宁。 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恍惚中,他似乎看见几行字出现在餐巾纸上。奇怪之下,他便再眯起眼睛看去,果然几个大写字母隐隐现了出来。 坐起来细细观察,这才发现原来是餐巾纸上透气洞形成的纹路,因为太过细小,所以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字母后面跟着数字,合起来并无意义,显然是编号。而会印在穿梭机餐巾纸上的编号,证明并不是评议委员的穿梭机,而是公共穿梭机! 方镜锋顿时精神一振,冲到电话旁要了最近一星期巴黎机场所有穿梭机的详细资料。等待的这段时间他就像笼子里的野兽般走来走去,坐立不安。资料一送来,他对着那行字母查询片刻,很快发现编号符合的穿梭机是昨天下午四点抵达巴黎机场。 莫萧歌果然是在提示他,凯文在巴黎! 可是,为什么? 方镜锋觉得自己如坠迷雾,前方不见去路,后方不见来路。 肚子饿了起来,他觉得像一辈子没吃过饭般。虽然并不想再去吃饭,可是想到凯文强逼他吃饭的经历,还是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酒店附有餐厅,很是豪华,莫萧歌给他的钱虽然不多,但还足以在巴黎生活上十天半个月,吃一顿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如果真的自卫星城逃亡的话,在地面上,适格者是不怕找不到工作的,就算是做苦工也可以赚到养活自己的钱,只不过吃些苦罢了。 方镜锋并没有这方面担心,他走进餐厅时已经盘算着吃些什么好,在侍者礼貌的招呼下刚刚入座,他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一转过头去,他就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凯文! 凯文?凯文! 方镜锋的脑袋像锈住般,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他找来找去,甚至不惜自卫星城逃亡,与莫萧歌打了无数哑谜,居然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片刻后醒悟过来,如果不是做梦,那肯定是被耍了! 他那狡猾可恶的主人肯定是用某种方式在考验他这个不听话的奴隶,必然如此! 一瞬间,他内心的怒火与开心激烈地交战起来。然而无论如何,他决定主动,给予他亲爱的主人迎头痛击! 方镜锋站起来,带着优雅的微笑站到凯文那桌前。 凯文并不是一个人,与他同桌的还有两女一男,四人像是两对情侣般亲密地谈笑风生。都是年轻的俊男美女,即使是陌生人看了,也不自觉地生出一份赞嘆。而落在方镜锋眼里,就成了妒忌。 妒忌是魔鬼,会让人失去判断与理智。方镜锋这一生,许多时间都被情绪所左右,这偏偏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此时只要稍微一想,便轻易能判断出这其中必然有某种误会,一直要求他坦率的凯文,不可能会故意用这种方式来耍他。就算凯文在耍他,难道卫星城与莫萧歌都在耍他吗? 遗憾的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凯文,你好。”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充满了年轻的清澈感,更多则是妒忌的怒火。 一桌四人同时停下了谈话,互相看了看,见他的目光直望着凯文,另一位男士有些不肯定地道:“您是找谁?” 方镜锋毫不犹豫地指向凯文道:“找他!” 另三人又望向凯文,凯文挑了挑眉毛,有些疑惑地开口道:“您是谁?” 这回答并未出乎方镜锋的意料之外,做戏就要做全套。如果不保持到最后,怎么能耍到他? 他冷笑一声,提高了声音道:“怎么,才一天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在卫……”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一个杯子已经砸中他的嘴角! 第39页 这杯子是凯文砸过来的,他此时已经站起来,眼中闪着怒火,低声咆哮道:“原来你是雅典那边的人,真不知道你们要缠我到什么时候!” “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 凯文的同桌人惊呼之余不断询问,凯文回答了什么方镜锋完全没有听见,他此时已经被愤怒所控制,脑中一片混乱。 这不是什么爱虐,这只是单纯的攻击,那杯子直接砸中他的嘴,是不是意味着凯文不愿意让他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 他正想继续质问下去,脑袋上又挨了重重的一拳。以这力量来看,绝对不是人类级别的。他昏昏沈沈的,只觉得被拉着领口拖开,等他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在逃生楼梯间里。 凯文,就站在他面前。 他等待着解释,凯文开了口,与他设想的不同,只是冰冷的拒绝:“你从哪里来的立刻滚回哪里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他抬起头,只看见凯文暗红色眼中的一片冰冷。 凯文有许多张面具,适应不同的场合,方镜锋早就有过这样的猜测。 可是他绝没有想到会亲眼见到凯文这张冷漠无情的脸,脑中一片混乱,说不出话来,连凯文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觉。等清醒过来后,楼梯转角阴暗的空间只剩下他自己孤独的身影。 他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间,拼命想着这是怎么了。 当冷静下来,他的智商绝对是在平均值以上,所有的线索只指向一个看起来很傻的结论──凯文在卧底。 那为什么卫星城要不承认凯文的存在?如果卧底成功了,没理由发出警告,如果没成功,那为什么凯文现在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 想来想去,一个可怕的念头跳进了他的脑中──凯文叛变了,或者说根本就是地球上派来的间谍,所以卫星城才急于抹去凯文存在的痕迹──而他,八成就是这个间谍用来接近莫萧歌的工具之一! 这个念头过于可怕,令方镜锋坐在原地发了很久的愣也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那个口口声声要拉他出黑暗的人居然是个人类的间谍?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拼命驱赶着这可怕的念头,试图找出一些更合情理的推理来,却没有答案。 第十一章 可怕的猜测 方镜锋的内心被恐惧所填满,恍恍惚惚地回到房间,也不知枯坐了多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肚子再次咕咕直叫,他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改变一下姿势。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该找谁来商量,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此时的他就像巴黎街头的风中落叶,对于未来一片迷茫,直到凯文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是条简讯,上面只有一个简洁的地址和时间,没有落款,也没有写是谁。 方镜锋脑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凯文,可是既然有了前面的猜想,他对于去不去产生很大的犹豫。如果去了,可能会发生令他后悔终身的事,可是如果不去,他一生也无法找出真正的答案。 思前想后半天,他终于下了决定──反正适格者又不会死,去了也无所谓,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死而已──他没有想过生不如死这个可能,或者说,他在潜意识里已经忽略了这个选择。 准时到达后,方镜锋眼前出现的是一幢风格古老的房子,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特点,使得这栋建筑看起来如同古老的遗蹟,门口的栏杆上立着精緻的小雕像,长着零星苔藓的石阶已经现出岁月的痕迹。 他站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抵不住好奇心往里走去。 没有对讲机,敲门过后,那扇铜制纹花厚门打开了一个小窗,一双陌生男人的眼睛露了出来。只是端详他一眼,便飞快地关上小窗,打开门。 门里面是黑漆漆的通道,男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通道拐弯处,伴随着上楼的声音是一声大吼:“进来关门!” 方镜锋进门时,飞速吐出嘴里事先嚼着的口香糖黏在门锁处,没有听见那声锁关上的嗒叩声才放心往里走去。 这建筑不仅外观看起来古老,里面也是一片老旧,他正努力睁大眼睛寻找陷阱的迹象、或者凯文的身影时,一只大手从斜刺里伸了出来,急速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拉进一片黑暗。 走过的地方他都特别留意过,两边都是墙壁并没有通路。 他眼前一花,发觉自己已经在另一个通道,而捂着他嘴的男人讲话声音则极为熟悉:“我注意到你没解下颈环,很好,奴隶。” 凯文! 这语调与内容令他的血液急速沸腾起来,眼睛不住向四处观望着,心中矛盾不已,考虑着该怎样处理眼下的状况。是按照奴隶的规则来,还是方镜锋的规则来? 然而这声音带来的刺激远远超过他的想像,小分身居然又在蠢蠢欲动,令他都想骂自己一声贱! 凯文把他的两只手压在身后,推着他往前走。昏暗中,他脚下的木地板吱嘎直响,带来恐怖的气氛。阴暗通道尽头的门一开,喧闹的声音就钻入了他的耳中,那是音乐与喧譁混合而成的噪音,迅速变幻的灯光不时射进通道来。 当他进到通道尽头的门时,看见的是一室狂舞的男男女女,以及轰鸣音乐下不远处的方形舞台上被捆绑的男人。 第40页 再仔细端详片刻,他就发现这些人的特殊之处,那渗出来的蓝色鲜血已经表明了他们的身分──全是适格者,这里是个适格者奴隶的贩卖所。 正如不是每一个人类都有好斗的心,也不是每一个适格者都有强大的力量。有些低级的适格者仅仅只是长生不老,与普通的人类并无区别。他们就像怀璧其罪的人,被一些强大的人类纳为玩物。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奴隶?” 这声音的气息吹在他耳边,令他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眼前的场景仍然令他心中寒冷,他小声道:“这是个适格者的奴隶贩卖所。” “我会在这里展示你。” “展示?”他不明所以地反问。 “每一个主人,最自豪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展示他的奴隶,让他完美的奴隶赚来别人羡慕的眼光。”凯文的声音低沈缓和,“虽然这场合併不恰当,可是我需要你在这里有完美的表现,并且,不带疑问。” 方镜锋冷哼一声:“在你那样对我之后?我记得你托莫萧歌转告过我,契约结束了!” 身后的人似乎僵了下,语调奇怪了起来:“莫萧歌这样说的?” 他也有所感觉,疑惑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凯文还未答话,几声熟悉的招呼入了方镜锋的耳中,转头一看,正是那天与凯文同桌的男女。 方镜锋有些糊涂了,凯文为什么转眼间又对自己换了个态度?先前那拼命驱赶自己又是为什么?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脑中充满了各种问题,而那对男女与凯文的对话更令他疑惑起来:“您这次怎么换人了?辛西亚不符合您的胃口吗?” “这个不是更好吗?他千里迢迢从卫城追过来,我总得给他回报是吧?他这样跟着我要我还钱,我怎么能不礼貌相待?” 卫城被希腊重新开发,成为一个新的城市,那是适格者建国战争时的事了,雅典在那次战争中受到严重损毁而被废弃。 凯文暧昧的话令那对男女笑了起来,显然他们并不认为凯文是真的要给他什么“招待”。他们让开了路,凯文便押着方镜锋离开了群魔乱舞的大厅,进入到一个小房间里。 门被锁上后,完全静默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方镜锋打量着这小小的房间,四面都是木质立柜,占满四面墙,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东西。从那精緻的表面来看,显然里面不可能放着廉价之物。 他有些拿不准现在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他不知道凯文现在是他的什么。主人?背叛者?还是受害人? 他毫不畏惧地盯着凯文的眼睛,表明自己的坚决,换来的却是他的命令:“你是从雅典卫城那里追过来的债主,我是个赌徒,欠了你一大笔钱还不起,只好对你下黑手。” 卧底的身分? 方镜锋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凯文静静地望着他,也许是在读他的心?方镜锋不知道,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可以做到坦率,你能吗?他在内心这样咆哮着,这才是他愤怒的原因。 令他意外的是,凯文紧绷的脸最终放松了下来,嘆息后轻声道:“我给莫萧歌传的话并不是那句话,而是‘我不在时,遵守契约,待在卫星城’。我不知道为什么莫萧歌把话改了,但我相信他是在以他觉得对你最有利的立场所做的决定。他很敏感,也许已经感觉到契约不寻常。” 方镜锋怔在那儿,凯文说的话确实消解了他一部分的怒气,可是这并不代表凯文就纯洁无瑕。凯文有隐瞒之处,只是他不知道隐瞒了什么。 但凯文的这番话,他还是相信的,不如说,他想要去相信。 回忆着莫萧歌转告他消息时的表情,越是想越觉得有不对之处,完全不如平时莫萧歌的干净俐落。 莫萧歌的这种作为,令方镜锋心中升腾起另一团怒火:“对我最有利?他知道什么叫对我最有利?他算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力这样对我!” 凯文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压上他的嘴唇,制止了进一步的发泄。 经历了这两天大起大落的心情,方镜锋实在需要一个机会能表达内心积郁的不快。只是,眼下不是时候。 他感受到凯文手指的温度,皱着眉头刚想要问别的,那手指已经转到他下巴上,抬起来,再用另一张唇贴上去。 凯文吻着他,轻柔而温暖地贴着他的嘴唇,像个绅士又似保护者。但时间地点都不适宜,他无法全心投入,有太多疑问和猜测,只是这暧昧迷濛的气氛令他也有些片刻迷失,反射性地去回应这个吻。 “在餐厅见到你时,我吓了一跳。”唇分开后,凯文把方镜锋的脑袋揽入怀里,抚摸着柔顺的发丝轻声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第一个反应是你没有听话。我很愤怒,你居然把自己放在这么麻烦的境地,这非常不应该。” 他两手夹着奴隶的脑袋拉到眼前,“我当时只想把你的裤子扒下来,再把你按在桌子上好好打一顿屁股。” 这话令方镜锋的嘴角微微上扬,可是仍然不能完全释去他内心的质疑──为什么要下重手?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话,只需要做做样子不就行了? 第41页 凯文很容易就听见他心中的抱怨,有些无奈地答道:“我看你来了这里,以为你偷跑出来,当然也以为你卸了颈环。我怕下手太轻你会本能的抵抗,如果被人发现是适格者就完了,我只能尽量追求一击中的。毕竟我们是在地球上,不是卫星城。” 这番话倒没有可疑之处,方镜锋很轻易就相信了。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闹得太大,如果一开始他是直接上去对凯文施展能力的话,恐怕这会儿他和凯文都会带着一屁股追兵到处逃跑。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凯文一边把方镜锋身上的衣服全扒下来,打开房间里的大柜,那些柜子里面原来全是衣服,一套套整齐地烫好挂着,他一边挑选一边答道:“我来干什么你不应该知道,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也不能不管你。这事很危险,你得小心听我的话。” 他抬起头来,暗红色的眼睛把奴隶的心情钉在紧张这个词上,“不然我们俩会一起完蛋,听明白了吗,奴隶?” 方镜锋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突然陷入这种境地的他,就像是被捞出水的鱼,在岸上迷茫地挣扎。即使有凯文这块小水塘,他们还是要面对干涸大陆的威胁。 稍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他正神游时,凯文又问:“你怎么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卫星城应该把我的消息全面封锁才是。” “莫萧歌帮我下来的。” 他把事情从头到尾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后,凯文转过头来语气奇怪地道:“你确定这些是莫萧歌做的?” 这话令他怔了怔,仔细回忆了片刻,肯定地点了点头:“即使不是他亲自制定的,也肯定有他的参与。那个逃亡帐号的计画我没有和任何人讲起过。” 凯文挑了挑眉,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但方镜锋从他微微换了个重心的腿上能看出来,他显然想到了什么,只是不愿说罢了。 此时他已经挑选完毕,这一屋子柜子里有各式各样的衣服,而他手上拿着的,则是方镜锋从未见过的服饰:“这是什么?” “羽毛。” 方镜锋有着不妙的预感:“我知道,不过一件衣服上为什么会只有羽毛?” “因为这是印地安人的衣服。”凯文又打量了几眼那少得不能再少的“衣服”,抬头朝奴隶一笑道,“当然,也许有某些改良。” 方镜锋觉得另一种“恐惧”悄然而至。 他看了看凯文手中所谓的“衣服”,又看了看那双独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开玩笑的迹象,以此来拒绝这样的要求。 “实你是和我开玩笑的是吗?” 凯文一边向他逼近一边说:“你这样觉得?” 他刚想再说什么,房间的门突然被撞了开来,一个女人牵着一个高个子金发男人闯了进来。望见他们的女人微微一愣,凯文视而不见,眼睛也不偏移一分说:“抱歉,这间有人用了。” 女人化着浓妆,黑色的嘴唇配上白色的脸,看起来如同黑夜中的魔鬼。她的眼光一直在方镜锋身上打转,像是打量货物般饶有兴趣。 方镜锋当然不会就此退缩,他直起腰身,毫不犹豫地向女人反盯回去,他相信自己完美的身材比起大屋里的任何人丝毫不会逊色。 方镜锋的想法是对的。 女人在打量半晌后,眼睛里露出强烈的赞赏,她挥了挥手中的鞭子,无声地命令金发男人跪下来,再用鞭子指着方镜锋,对凯文抬起下巴:“多少钱?” 凯文并没有理会她,而是乘机卸掉了黑色颈环,把那羽毛做的、少得可怜的印地安衣服套在方镜锋的头上,上半身仅仅只有一个羽毛做成的头冠,以及一圈复杂的、以金属和羽毛混合成的垂穗项鍊,他一眨眼就把这些套在了奴隶的脖子上,并且命令道:“抬腿。” 方镜锋顺从地做了,同时拼命腹诽他可恶主人的品味。他相信这些话凯文会一字不漏地听见,并且强作“听”不见。他很乐意继续说下去,可惜,他的主人之所以为主人,并不仅仅因为身分。 凯文在把三角形的所谓的“裤子”套上方镜锋的屁股时,故意往上一拉,他可爱的阴囊便如同被包紧的香肠般拉了起来,令他尖叫一声,反射性地想要逃开。 凯文的力量制止了方镜锋的逃亡,他把奴隶用力掌握在手中,微笑地看着奴隶发红的脸。那三角裤已经牢牢黏在奴隶的下半身上,边角垂挂的牛仔须布与装饰的羽毛搭在奴隶的大腿上。 方镜锋在内心大声吼着:我们可以走了吗?我可不想再被当成芭比娃娃观赏! 他的话被主人轻易地忽略了,凯文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瓶子,把里面透明的油倒在他的身上,并且命令道:“帮忙抹。” 方镜锋在内心嘟嘟囔囔地抱怨,手上却还是麻利地沾了油抹在身上。片刻后,那些透明的油已经把他的皮肤变成闪闪发光的古铜色。凯文还用油彩在他脸上抹着,也不知想把他变成什么。 等一切结束,凯文问道:“想知道你变成什么样了吗?” “当然!” 方镜锋的大声回答引起在门口观赏的女人轻笑,显然她并不认为他是个合格的奴隶。她带来的男人至今仍然跪在地上,双眼凝视着地面,安静而优雅。 第42页 凯文看也没有看女人一眼,而是把方镜锋拉到房间里的落地镜前,镜子出现了一个印地安男孩。 方镜锋有着几近少年的面貌,此时他就像狩猎归来的印地安男孩,脸上的油彩加深了他脸部的轮廓,而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彷佛在太阳下曝晒了许久。 他倔强的表情令原始的野性更为明显,凯文甚至在他脸上画了一道伤口,红色的伤痕从下颔一直延续到眼下,表明他是个可怕的猎手,似乎随时可以撕碎身边任何有敌意的人。即使有人关心他,他也会像孤独的豹子般钻进草丛消失不见。 凯文站在方镜锋的身后,把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抚摸着他的乳头。这样色情的场面在镜子前上演,那丁点布料的三角裤可遮不住生理上的反应。 方镜锋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体内的冲动压下,努力平静地道:“主人,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凯文已经在内心听见奴隶大骂门口女人数百遍,知道这样的场面令他不快,便微笑地凑近他耳边道:“仅仅是一个女人就让你受不了,外面那么多观众你准备怎么应付?” 这话令他愣了愣,有些犹疑地在内心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服从我。” 凯文的回答令他更加暴跳如雷: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服从了我,你会得到奖励。” 他转过头,怒视着凯文,发现他的主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立刻明白过来,凯文此时并不方便对他说明实情。实际上,凯文已经放开环绕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去了。 女人仍然站在门口,身后跪着她的奴隶,见他们走过来,露出迷人的笑容:“你的奴隶看起来不错,可是训练实在太糟糕了。” 凯文淡淡地道:“我的奴隶可不是玩偶。” “是吗?”女人大笑一声,“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不如来和我对战,我很期待你们的表演。” 凯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手拉着方镜锋的鍊子往外走去,边走边挥了挥手。 大厅里仍然群魔乱舞,一片疯狂。进来时,中央舞台上的那几个人已经不见,只剩下干净的台子。当意识到凯文拉着他往那里走时,方镜锋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他感到无数道视线落在了身上,不敢开口讲话,只好在心中不断尖声嚎叫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上台表演什么? 可恶的主人似乎终于明白了奴隶惶恐的心情,在上舞台前,凯文突然转了个方向,带着奴隶往离舞台最近的位置走去。当他坐下时,方镜锋却看见他轻拍了两下座椅。 方镜锋反射性地跪坐在凯文的椅子脚边,接着却开始害羞。那么多人的眼睛望向他们,他赤裸在外的身体简直像是被火烧了般。 接下来,方镜锋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有人上去舞台了。 第十二章 印第安男孩 房间中间的方型舞台并不大,一片昏暗中,只有那一片打着明亮的灯光,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首先登上舞台的,正是先前在“更衣室”门口挑衅凯文的女人,她的脸色在聚光灯的映衬下更为美艳,金发奴隶安静地立于她身边,眼中只盯着她,对其他人视而不见。 方镜锋不自觉地把手搭在凯文大腿上,隔着布料传到掌心里的人体温度,令他在这纷杂的环境里稍微安心。当他看见另一对人登上舞台时,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另一对是两个男人,明显有主僕之分,作为主人的男人站在前方,身穿黑色军装,贴合的曲线曝露出他如同模特儿般标准的身材。笔挺的军靴似乎充满了力量,随时能把舞台踩出一个洞来般,一头白金发与日耳曼血统的面容,令他在众人之中极为显眼。 俊男的奴隶则出乎方镜锋意料之外的是个胖子,脸上挤成一团,眼睛几乎变成一条缝,两颊的肥肉往下挂着,有着沈沈脂肪与肥硕的将军肚,更不用提每走一步,都抖动着的肥粗大腿,如同一座移动的白肉山。 而金发男人则只穿了一件紧身皮裤,赤裸着上半身,与美女主人的黑色紧身皮衣相得益彰。 俊男美女,帅哥野兽,两对人分立舞台两边,顿时在台下掀起一阵关注的浪潮。所有人都期待着他们会做出什么来,方镜锋却一头雾水。他一直在内心嚎叫着“这是什么”,但凯文却连眼睛都没有望向他一下。 正当他以为凯文不会回答时,先前与凯文打招呼的男女出现,其中的女人看见他,有些惊讶地开口道:“这么快驯服他了?哦,凯文你果然不愧是箇中高手,这可是你的敌人!” 那对男女一左一右坐于凯文身边,赞嘆的眼神不住往方镜锋身上打转。 方镜锋那恶劣的主人果然没有“辜负”他的猜测,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很容易就驯服了。” “孩子?”坐于左边的女人一边发出尖声大笑,一边把脚尖向他的下巴伸来,注视着他抬起的脸感慨道,“这不算是孩子了吧?不过真是一张英俊的脸,只可惜训练的时间太短。” 凯文没有动,红色高跟鞋轻微的皮革味钻入了鼻子,他只好抬高下巴,以躲避那不自然的味道。 幸好这女人身上还有清爽的香水味,不至于像男人那般可怕的体臭。他发誓,如果另一边的男人也伸出脚来,他绝对要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 第43页 幸运的是,右边的男人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与凯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你觉得台上哪一对胜算高?” 凯文自然地答道:“这不是表演,自然两个男人胜算更高一些。” “那可未必。”男人笑起来,昏暗的灯光中,方镜锋发现他的眼睛下方似乎有一条疤痕,“男人与女人的体力当然有差距,可是主人与奴隶间的配合也是个大问题。那个女人很聪明,你知道她的外号吗?” 凯文淡淡地答道:“知道,蜂女王。” 男人笑起来:“她可不是因为甜蜜才被叫作蜂女王的。” 几人说话间,台上的两对主僕已经动了起来。 奴隶的眼睛被黑布蒙住,而主人则挥起鞭子,空中两声连接炸响,他们则迈着碎步在狭窄的舞台上相对移动着。金发奴隶四肢着地,彷佛蜘蛛般在地上爬行,胖奴隶则微微弯曲膝盖,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腿上,站稳下盘,随着主人走动。 两对主僕显露出完全不同的风格。 主人们拽紧鞭子,像是踩进对方地盘的野兽般互相瞪着。高大英俊的男人嘴边露出冷酷的笑声,美丽女人抬起下巴,如同骄傲的女王伸出两根手指勾引着对方。 一剎那间,英俊男人跨前一步,手中长鞭迅速向着金发奴隶的肩膀上挥了下去,胖奴隶则灵活地鱼跃起来,向着美女拦腰扑去。两人的动作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主人与奴隶显然经过长期的配合,巧妙而灵活。 然而,下一秒,俊男的脚步定住,胖奴隶前行的脚步则被金发奴隶挡住。也不知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金发奴隶是如何辨识对方的,反正他准确地挡在了胖奴隶的面前,半蹲于地,把胖奴隶直接揽入怀里。 受到那一堆肉山的撞击,金发奴隶也没有退后半步,而美女主人手中的鞭子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俊男的脖子。即使以方镜锋的眼神,也没有看清她的动作。 美女抬起下巴,黑色的嘴唇微启,说出可怕的话语:“有什么遗言?” 作为主人的帅哥此刻脸上已是苍白一片,张开嘴刚要说什么,女人已经微微一笑,按下机关,瞬间巨大的电流通过了帅哥的身体。 那具本该英俊挺拔的身体在短暂的抽搐后,伴随着布料烧焦的味道倒在了舞台上。胖奴隶呆立一边,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金发奴隶站了起来,方镜锋这才发现他的肩膀及胸口一片瘀青,显然并不是全无损伤。 他正在脑中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时,女人已经跨过倒下的尸体,对着凯文的方向挥出了鞭子,美妙的嗓音在空中回响:“不来玩玩吗?你刚才说你的奴隶并不是玩偶。” 这样的场面完完全全出乎方镜锋的意料之外,他呆滞了几秒,接着在心中对凯文尖叫起来:这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地下格斗场吗? “不。”凯文已经站起了身,在一片哄闹中靠近他,一边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一边小声说道,“这只是个仪式,这里的主人和奴隶信奉力量与配合,我们必须配合着赢得胜利,也赢得了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权利。” 舞台上的女主人抬起金发奴隶的下巴,印下一个飞吻,她举起修长的手臂接受台下观众的欢呼,如同女王一般。 对于格斗,方镜锋当然不陌生,他能够把这里的人类全杀了而不出汗。可是用膝盖想他也明白,这并不是力量的问题。 我能用适格者的力量吗? 他在心里这样问道,极度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凯文却让他失望了:“不,奴隶,你不能用那个。” 凯文的大手捧着他的脸,掌心的温度传递着,稳定了他紧张的心情,“不过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你能做到别人所做不到的。你得镇定,听我的命令,看不见的时候,我的声音就是你唯一的方向,明白了吗?” 奇蹟般的,这话令方镜锋狂跳的心慢了下来,他盯着凯文红色的眼睛,在心中默念一百句“我是适格者,我谁也不怕”后,深吸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凯文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鍊子,重新拴在他的颈环上。那条普通的颈环在别的时候看只是个项鍊罢了,此时连接上鍊子,反而像是拴住锁鍊的宝物。 方镜锋一靠近舞台,灯光洒在他身上,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他那身充满野性的打扮使得年轻的面容也充满了锐气,就像蓄足力量的豹子,随时会对猎物猛扑过去。 他胯间的阳具随着每走一步而跳动在白皙的大腿上,更不用提那挺直的鼻樑,厚薄适中的嘴唇。混合了东方狂野与西方精緻的面容令许多主人开始惦念自己的荷包够不够足,能不能从那个主人手中买下这个令人惊艳的奴隶。 这种场合,赌博是必不可少的刺激。关于方镜锋的盘口已经变成了战场,一方面大家希望这奴隶落败,这样自己在竞价时就会少了许多阻碍,另一方面,又希望他胜出,这就令他的价值更上一层楼。 这样的奴隶,谁不想得到? 方镜锋踩上舞台时,发觉脚下的舞台并不是混合材质,居然是整块大理石。这么大一块完整无缺的石头,必然所费不赀。 站在台上,刺眼的聚光灯令他眯起眼睛,有人拿着黑色眼罩靠过来,才一靠近就令他跳了出去,汗毛全竖了起来,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第44页 凯文的手抚上他的脑袋,靠在他耳边小声道:“别紧张,他们只是蒙上你的眼睛。”他更靠近了一点,用几不可闻的耳语小声道,“就像我给你‘眼睛’时一样,放松。” 他的脑中立刻浮现起那时的事,却不是安心的感觉,而是火辣的性爱。这回想马上让他的分身肿胀抬头,而小小的三角紧身裤以及几片羽毛是完全挡不住这美好光景的。 台下传来窃笑的声音,他的屁股上挨了凯文的一巴掌,委屈得不行。 眼睛被蒙上后,真的只剩下一片黑暗,本是指望布料并不那么密实的他,只得面对完全看不见的事实。 他屏息静气,试图感觉敌人的气息,可是除了鼻子里的汗味,以及脚下冰凉的大理石感觉,只剩下一片混乱。 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布料,怎么这么厚? 他心中的咕哝刚开了个头,就听见一声尖锐的鞭响炸响在耳边,他反射性地跳了出去,立刻感觉脖子一紧,凯文拉住了他的鍊子。 发生了什么事?台上怎么了?这些他完全一头雾水,他只是靠在一边,努力体察凯文对鍊子的控制,以及舞台上的事。 而当凯文的闷哼声响起时,他心中的慌张到达了顶点,怒气开始高涨。 适格者们都是天之骄子,至少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们有可怕的力量,比人类更强壮的身体,更坚韧的耐力。这些令他们在与人类对抗中,习惯于胜利与荣耀。当听见凯文的闷哼声响起时,方镜锋第一个反应就是使出能力,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当他正准备这样做时,脑中却响起了凯文的命令:“冷静,男孩。我没事。” 这声音是直接传入他脑中的,让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初的震撼过后,察觉到脖子上的鍊子并没有晃荡,他只得重新站到一边,努力试图帮上点忙。 实际上,方镜锋确实帮了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吸引了台下无数人的目光,更不用说那位女王。 金发奴隶的眼中已经全是妒忌,对于女王攻击奴隶的命令非常乐意,当主人命令他回来时,却慢条斯理,令他的主人愤然两鞭抽在他的肩头。 凯文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脚下用力,往前冲去越过舞台,立刻抓住了女人挥着鞭子的手腕。他的体格比女人要强壮许多,强行压制住并不是难题。只是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金发奴隶听从了主人的命令,对着他的小腿撞了过去,正好压在他的腿骨上。 这一下并不轻,令他差点跪在石台上,可是凭着适格者的恢复力,他很快站了回来,手肘一击正中女人面容,她痛叫一声,往后退去。 另一边,金发奴隶正追着方镜锋满台子跑,没有听见他命令的奴隶不知所措地被一个人类追着,既不敢用力量也不敢出手,像只可怜的小鸡般。 毕竟是第一次登上这种舞台,方镜锋现在是一头雾水。 然而,这种情况很快就结束了。女人在最初的痛击后,很快站稳了脚跟,下一秒,她从那一身紧身皮衣中掏出了枪。 对于这样的发展,就连凯文也是怔在当场,这样的舞台说起来是格斗,倒不如说是主人展示自己奴隶的场合。虽然有死亡与受伤,到底是少数。 像现在这样用枪的,则是不允许的。 然而,凯文担心的不是枪,而是枪带来的麻烦──他适格者的身分会曝露,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女人露出嘲弄的表情,几乎没有多想直接扣下扳机,子弹没有射进凯文的身体,而是在倒下的奴隶身体里! 方镜锋没有遵守规定,因为那一刻,他听见凯文无意识的思绪:我该往哪里躲? 他拉下蒙眼的布,一眼看见女人手中的枪。 适格者并不会死,他却同样想到了凯文的担心。当他倒下时,那痛苦并不强烈,甚至只是冷淡的睏倦感,他的眼皮很快沈重起来,无法再睁开。 他能感觉到凯文抱着他的手臂,以及台下惊呼的声音。灯光晃着他的眼睛,女人的长腿一闪而过。 我会在哪里活过来? 他这样想着,脑中却想到儿时所见的巴黎,萧瑟树木下身穿黑色大衣行走的金发女郎,以及夜晚漂亮的凯旋门,晴朗天空下的巴黎铁塔。 他与凯文的第一次见面,以死亡开始,这一次,他的死亡能带来一个新的开始吗? 方镜锋很期待活过来的时刻,他会不会去一个新的地方,有一个新的开始。他希望改变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生。 可是当他睁开眼,看见的是一间破旧衰败的小屋子时,难免失望不已。 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所记得的儿时住所如此之像,像到他甚至觉得门一响,母亲就会走进来。那斑驳的墙纸,低矮的圆桌,以及蒙布沙发,散发着巴黎陈旧的气味,像是泛黄的报纸,成为他记忆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门确实响了,伴随着吱嘎的摩擦声,进来的却不是记忆中的母亲,而是凯文。 他怔怔地望着打扮潇洒的凯文,觉得时光在倒流,可是他的人生却在不知不觉中洗去了沈重的色彩。 凯文用脚勾了一个圆木凳坐在床边,摸着他的额头说:“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我很好。”说出这句后,方镜锋嘴里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实在太熟悉,凯文出现在这里,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这是哪?我记忆中的过去吗?” 第45页 凯文微微扬起嘴角:“不,奴隶。这是巴黎,我们在现在,不是过去。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别人。” 这话刺激了他的记忆,一翻身坐起来,直视着凯文问道:“那个女人呢?我的伤好了?” “你不会有伤的。”凯文探身过来,在方镜锋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他的奴隶男孩需要安抚,在经历了这些像云霄飞车般的事后,他的奴隶男孩心中只有一片迷茫,“我第一次庆幸你不是人类,而是适格者,不然我就会失去你了。” 彷佛有温暖的风拂过脸颊,方镜锋慢慢安静了下来,左观右望着重复问道:“那女人呢?” “死了。”凯文的脸色很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般,“你都死了,她怎么能不死?这是代价,也是作为一个主人必须做的事。” 他怔了怔,有些好笑地道:“没人发觉?” “没有,愚蠢的人是永远不会发现真相的。”凯文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我受到了他们的欢迎,在为你的死惋惜的同时,我成为他们眼中的同类人,这对我接下去的工作很有好处。” 他笑得更可爱,露出小动物般的淘气:“你难道不是他们的同类人吗?” “我不会强迫别人成为我的奴隶。”凯文的声音冷淡下来,“也不会用别人的性命来娱乐自己。” 方镜锋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反驳:“难道你不是强迫我成为你的奴隶的?” “那是因为你需要。”凯文露出微笑,微笑之下却是无法抹去的威严,“而且,我们已经重签过契约了,你以自由的意志成为我的奴隶,永远无法改变。” 这话说得方镜锋无奈地撇了撇嘴,内心虽然不承认,可是凯文说的没错。如果不是用强迫的手段,他永远不会与凯文之间有任何关系。而之后的契约,更是他心甘情愿签下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伸长脖子瞅着窗外,树叶已经变得枯黄,铺散在道路上,形成金色的地毯。 他收回眼光,打了个呵欠问道:“过去几天了?” “两天。你恢复得很快。” 凯文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衣服扔在他身上,简单的牛仔裤白衬衫,却浆洗得十分干净,“起床了,男孩,你在这里还要过一段时间,我暂时不能回去卫星城,而你实在令我无法放心,我希望你在这段时间能遵循我的命令,乖巧一点。” 提到卫星城,方镜锋立刻想起一直无法解开的疑问:“你到底是为什么来地球的?” 面对奴隶的目光,主人在许久的沈默后,还是无奈地尝到挫败的滋味。 凯文嘆息一声,重新坐回凳子上:“你知道纯血适格者吗?” 他怔了下,反问道:“完全适格者?” 凯文有些奇怪地说:“不,完全适格者是我们的女王,纯血适格者则是另外一回事。你没有从莫萧歌那里听过这个词?” 方镜锋耸了耸肩膀:“平时的工作我可不喜爱的,你也知道。” “真不知道莫萧歌怎么会容忍你这种秘书。”凯文摇了摇头,“纯血适格者的父母双方都是适格者,我们在期待这种适格者能为我们的社会带来新的转机。适格者社会虽然现在仍然生气勃勃,可是时间越长,活力就越少,永远的生命带来的并不是永远的繁荣。” 方镜锋对于这种大道理并不感兴趣:“这和你来地球有什么关系?” “那个纯血适格者在地球上,我得来找他。” 这个简单的答案令他有些好奇:“怎么会在地球上的?我以为适格者不会在地球上生活。” “有,只是你不知道,比如你在舞台上看见的那些。” 这个话题令方镜锋的脸沈了下来,他拥有凯文,全天下最好的主人,可是并不是人人和他一样幸运。 那些奴隶男孩会受到什么待遇他用膝盖想就能知道,不死不老不能反抗的玩物,无论怎样虐待,第二天都可以恢复过来。 如果他自己沦为这样的命运,恐怕会陷入深沈的绝望中,永远无法再振作起来。 “那个纯血适格者的父母该不会也是这样的人吧?” 凯文点了点头:“很不幸,是的。那人的父母逃走了,丢下他被卖作奴隶。我还没查出来哪个奴隶是他,也就无法救他出去。” 方镜锋突然想到另一件事:“那为什么卫星城不承认你的存在了?” “因为我本身就不存在。”凯文淡淡一笑,“我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更不用说评议委员会里。卫星城这样的处置是事先商量好的,可是莫萧歌的做法就让我十分不明白了。” “你指他没有照实传达你的话?” “不,我指他送你来地球这件事。” 凯文的话令方镜锋深思起来,想了一会儿说:“也许他的本意并不是让我找到你,他只是希望我来地球一趟,空手而回。” 这个可能令凯文也有些疑惑:“你说过是他给你的机票?订好的往巴黎的机票?” “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把你送到我在的城市?送你去别的城市不好吗?” 第46页 两人讨论了会儿,仍然找不出原因。 而在卫星城中,莫萧歌也在质问评议委员主席:“你说过凯文并不在巴黎!” 主席只是低垂着眼睛,盯着眼前的文件:“我说过吗?” 知道对方在装糊涂,莫萧歌强压住愤怒:“你说过凯文肯定不在巴黎!” “就算我说过,你现在来质问我是什么意思?” 主席的话令莫萧歌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我给方镜锋指了路去找凯文,你怎么能真的让方镜锋找到凯文”。现在的他,就像吃了黄连的哑巴,有口难言。 他愤怒地离开了评议委员主席的办公室,一路上恨恨地踩着地板,只希望方镜锋不要这么巧,正好碰上凯文。他知道凯文的任务,也知道这件任务不可以失败,如果方镜锋找到了凯文,无意间…… 他猛地醒悟过来,这难道是主席的目的? 对于凯文,虽然他们这些评议委员们平时接触并不多,可是对于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厌恶无比。再加上一想到有人无时无刻监视着自己,这就更让人不快了。 因为这个猜测,莫萧歌心中一片寒意,一整天都冷着脸。 第十三章 白痴就是白痴 方镜锋对于莫萧歌的担忧与猜测并没有多想,对他来说,屈身在这小小一间屋子里实在太难受,更不用说时刻担心着凯文的安危。就算他想与凯文多些时间相处,这种情况下,提出这种要求也只是小孩子的幼稚做法。 他只能压住心头的各种猜测,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数着窗外秋天的落叶。 凯文有时会发讯息来,提醒他吃饭或者睡觉,甚至冥想。他对于冥想这种东西十分不屑,人类已经生活在宇宙里了,为什么还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鬼东西? 他当然没有顶撞他那可爱可敬的主人,契约规定他们永远是主人和奴隶,虽然很多时间他并不相信这种说法──比如,现在,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以奴隶的身分去认什么主人──但他也清楚,这种时候不应该给凯文多添麻烦。 在大局上,他还是很有意志力的。 “爱玛,你该吃饭了。”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了起来,方镜锋百无聊赖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盯着手机上这行字时,他的肚子正好咕噜叫了一声。 “不,主人,我不饿,我吃过了。” 叫他爱玛,则意味着凯文此刻是以主人的身分在对他说话,他并不想在任务之外再给凯文增添压力。 “不要欺骗我。”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凯文到底是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难道在他身上装了窃听器?还是这房间里有监视器? 这很有可能,毕竟他在到了这房间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谁知道这里是哪里,只是有人会每天定时给他送食物而已。凯文总是把事情布置得很周到,不会令他有一丝反抗的余地,也不会有任何缺陷。 他歪着头考虑片刻,回应道:“主人,我只是不想吃饭。” “为什么?” “因为这里太无聊了,我已经待在房间里四天了。” 让一个成年人在房间里单独待上四天,连个电视也没有,确实是一种酷刑。方镜锋这两天已经开始实行全天睡眠制,却越睡越懒,今天早上他只起来上了个厕所,除此之外,一直在床上度过。如果有人陪着,这倒不失为一个良好的开始。 过了不久,凯文的回应却令方镜锋很是奇怪:“你有没有冥想过?” “没有,我不喜欢那玩意儿。” “起来,立刻开始冥想。” 方镜锋翻了个白眼,很希望这只是一句玩笑,但凯文并没有再说什么,显然这是一句肯定句。 他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坐了起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点事做也好。 他闭上眼睛,按照凯文说过的方法盘腿坐在床上,僵硬的身体很快形成了习惯。 最初他的脑袋中满是一片杂乱,各种角色在中间奔来奔去,简直让他疲惫不堪。然而在几分钟后,他逐渐进入一片空白中,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时刻,一片雾蒙蒙中,他的脑中猛地出现了一个声音── “爱玛。” 这个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近在咫尺,吓得他一哆嗦,连忙睁开眼睛,房间里却没有半个人影。 “主人?” 他试探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当然没有回音。想了想,他闭上眼睛,继续压下翻腾的心情进入冥想。 片刻后,凯文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听得到我,男孩,安静,安静。” 他压下发问的冲动,继续听着:“你能感受到吗?我抚摸着你赤裸的肩膀。” 随着凯文的话,他的肩膀皮肤开始发热,似乎真有什么抚摸着般,温热的感觉一直延伸开去,在皮肤上四处蔓延。 “顺着肩膀,一直往下,是你结实的胸膛。我最爱你的脖子,修长得好像天鹅,当你抬起头来,凑到我的嘴唇上时,我怎么能不咬上? “你就像是诱人的果实,你这坏男孩,你该受到惩罚。哦,我真想现在就拍打你的屁股,看着你的屁股在我手掌下颤抖,你这坏男孩,你是不是应该被我惩罚?” 随着凯文的话,方镜锋的分身开始不受控制地肿胀,屁股蒙上一层隐约的火辣辣,令他坐立难安。 第47页 他恨死这种感觉,可是却又爱死了。他想要更多,更火辣,更难以忍受的“惩罚”! 他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移动身体。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怕一动,凯文的声音就会消失,他可不想自己解决这勃起的东西! “你该怎么做?爱玛,你是不是该乞求我?乞求我给你惩罚?你这个坏男孩,只有惩罚能让你开心!” 他觉得分身抬得更高了,摩擦着牛仔裤的粗布面料,既痒又麻,令他忍不住扭动起胯间来。他多希望凯文立刻出现,把他压在床上,剥下裤子,肆意地在他的身体里冲刺!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尽想着这些事?天哪,谁来阻止他变成淫乱的家伙? “主人,求你……” 他的话一出口,凯文的声音瞬间消失无踪,他睁开眼睛,只有一间空屋子。 迷茫笼罩了他,对于刚才的事,他想了半天也无法寻找出要领。如果说只是自己的想像,抚摸在他身上的手是那么真实,如果说一切是凯文的能力,可是明明人不在眼前,凯文是怎么使用能力的? 他百思不解时,手机又响了起来,凯文的讯息写着:“为什么中断冥想?” 方镜锋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的小兔子,追问:“那东西确实有趣,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神秘的东方哲学和我能力的结合,你不是东方人吗?” 他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回覆:“我从小就没在东方生活过。” “所以你是个傻男孩。”凯文的话里显露出几分戏弄的语气,“你该去休息了,奴隶,我希望见到一个活泼快乐的奴隶。” 尽管十万分的不情愿,他想了想还是写道:“你的工作还有多久完成?” “不知道。”这一次没再出现冰冷冷的“你不该知道”,方镜锋已经很满足了,“等我的消息。” 之后,无论他再怎么胡乱地发讯息,手机都没有再回应过。他嘆了口气,把自己摔回床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发了会儿呆。身体里的欲望已经褪去,只是那麻痒的感觉仍然像电流般在血管里来回流窜。 他躺了会儿,觉得皮肤上有蚂蚁在爬,这种感觉如同折磨。 他闭上眼睛,想尽快进入梦乡,手却不自觉地往胯下摸去,在那儿,对刚才的美味意犹未尽的分身正跃跃欲试地想要抬头,他的手掌刚一接触到,立刻充血肿胀,在他的手中如一条游鱼般颤动着。 他的手来回抚摸着阳具,光滑滚烫的皮肤表面上浮起一道道细微的血管,让他的身体快活得如同云端。抚摸的频率越来越快,那手也越来越无法控制,他弓起身体,喘息从嘴里不可抑制地溢了出来,双腿紧紧夹住手,像是渴望有人爱抚般撅起屁股。 房间里充斥了情慾的味道,方镜锋闭上眼睛,手中的频率加重起来。他幻想着凯文在背后,手指按着他的脑袋,把巨大的阳具狠狠刺入他的后穴,用力拍打着他的屁股。 在这想像中,他很快就达到了高潮,透明的泪珠从分身顶端溢了出来,喷洒在他的手掌间。高潮过后的疲惫随之而来,很快坠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方镜锋的行动仍然局限于这间小屋子,最大的乐趣就是趴在窗户上看来往的人群。 各式各样的人从他的窗前走过,给他提供了小小的乐趣,有些漂亮的女郎甚至大胆地对他微笑。也不知凯文把他放在了哪里,不仅有三餐供应,还没人来打扰他。 十天后,方镜锋觉得他的耐心已经用尽了,凯文经常三四天都没有消息,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自个儿瞎想。 晚饭之后,他把门推开一条缝,看见门外的那条走廊,除了几盏昏黄的灯光外,没有任何人出现。 这里看起来像是贫民窟的房子,走廊的地面上点缀着无数的污渍,好几盏灯都被打破了罩子,里面只剩下灯泡。 他走出屋子,走廊安静得如同墓地,有人看守的猜测落空了,他故意跺了跺脚,回音结束后,只有几只蟑螂慌张地逃进黑暗里。 他信步走去,很快发现往下的楼梯,走到一楼后,一条更长的走廊出现在视野中。又长又窄的走廊空荡荡的,像是废弃的城市,大理石的地面映着他虚浮的身影,走廊中间有一扇玻璃门,透进外面街道上的光亮和风景。 他试着走了几步,无人阻止,正准备一口气冲出房子时,几声短促的脚步响起。他急停下,那脚步也立刻停下,他迈步,那脚步也跟着响起。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猛地撒开双腿,迈开大步往走廊尽头跑去。 那脚步的主人并没有料到他的举动,也跟着飞奔起来。当跟踪者转过弯时,正好与他鼻子对鼻子。 方镜锋微微一笑:“你是谁?” 跟踪者是个男人,有着一头暗金色捲发,看起来二十出头,有着典型的西方人面孔。方镜锋虽然是东方人,可是从小在西方长大的他,很快分辨出眼前的人应该是巴黎当地人,只是对于这人的神情,他无法理解。 这张脸,看起来太纯真,准确来说,这人就像是有着大人脸的小孩,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我……”跟踪者愣了几秒,慢吞吞地开口,“我、我叫雷欧。” 第48页 “雷欧?”他挑高眉毛,在记忆中搜索着这名字,却一无所获,“姓什么?” “……我不知道。” “你跟着我干什么?” “不知道。”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皱起眉头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 雷欧一副快哭的表情,令方镜锋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是哪里人?” “……不知道。”雷欧苦着脸,“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方镜锋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上帝派来折磨他的吗? 他不想理雷欧,对他来说,惹任何一件多余的事都是给凯文添麻烦。他自顾自往前走去,很快就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一转头就看见雷欧像个孩子般亦步亦趋。 两人像是玩影子游戏般走了几步,还是他先忍不住了,转身对雷欧说:“不要跟着我。” “可是……”雷欧抿着嘴唇,像是受了批评的孩子般望着他,“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关我什么事?”方镜锋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你从哪里来的就去哪里。” “我忘了。” “你忘了,那你从这房子哪里出来的?” “记不得了。”说这话时,雷欧眼中是明明白白的狡猾。他只是害怕方镜锋丢下他,所以才撒着这种孩子气的谎言。 “怎么可能记不得?” 两人吵闹的声音逐渐响亮起来,当方镜锋听见走廊两边的房间里传来脚步声时,立刻跳起来一把拉着雷欧,躲进旁边的房间。幸运的是,那间房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他拉着高大的雷欧躲在门后,听见走廊上响起几个脚步声,以及一些巴黎郊区的口音。 这口音他很熟悉,小时候的他天天听。 “是谁?” “不可能有人,这里不会有人走动。” “奴隶呢?” “都在,要不要清点一下?” “……不用了。” 这个回答令方镜锋的心放了下来,一方面也隐隐想到这里是哪里──居然是关奴隶的地方,而奴隶是指什么,他也能想出来──那些舞台上的适格者奴隶。 怪不得这些天都没人来,也幸亏他没有立刻从大门离开,那大门恐怕也有着防护措施。 凯文还真是找了个好地方,要藏一片树叶,最好的地方是森林。 门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他的手机彷佛是算好了时间般收到讯息。幸好只是震动不是声音,却足以引起雷欧的注意,深邃的水蓝色眼睛盯着他手上的电话不放。 发来讯息的,除了凯文还会有谁:“你做了什么?” 不问在做什么,而是做了什么,方镜锋确定凯文肯定有一只可以随处乱飞的精灵眼睛。 “我只是出房间来看看而已。” 手机过了很久才再发来讯息,让他担忧了好一会儿:“有没有碰上什么人?” 他不敢再开玩笑,老实回答道:“碰上一个失去记忆的白痴,我拉着他躲在房间里了,外面有人说要清点奴隶,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凯文的回应很快:“回你的房间去。”停了下,又补过来一句,“把白痴带回去” 他噘了噘嘴,看看雷欧傻乎乎的脸,不快活地回道:“为什么要带白痴回去?” “因为他看见你了。” 这是大实话,方镜锋也无法反驳。不快地瞥了一眼雷欧,收起手机打开一条门缝,没想到雷欧从后面挤过来,差点把他挤出房间去。 他一肘击在雷欧胸腹,低声咕哝:“回去!” 当胳膊肘接触到雷欧胸腹时,他才猛地惊觉不该这样,这一下用了全力,如果是普通人肯定会胸肺破裂而死。 然而,令他惊奇的是,雷欧只是微微收了收胸,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说:“不要打我。”但身体上看起来一点也没受伤,非常健康。 雷欧是适格者! 这个念头在方镜锋的脑袋一闪而过,随即想到在这个地方,又是一个适格者,也只能是个奴隶。有了这个想法,他当然对雷欧同情起来。更何况,雷欧还是个白痴,即使受了欺负也不会表达。 他一手拉着雷欧,悄悄地摸回了自己的房间,幸运的是,走廊上一直没有人出来,只有静悄悄的灯光伴随着他的脚步。 把房间的门关上,方镜锋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而雷欧也乖巧地坐在房间中唯一的椅子上,好奇地打量着简陋的房间。 “这是你的家?” 方镜锋立刻反问:“你知道家是什么?” 这话问得雷欧一愣,他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家就是家。” “那你的家在哪里?” 雷欧又恢复了迷茫的表情:“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的?” “我就是知道。” “你的亲人呢?”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亲人是什么?” “……” 第49页 问到最后,雷欧只是睁着迷惑的眼睛,一言不发,让他也无可奈何。 第十四章 闯关 送晚饭的时候,方镜锋把雷欧藏在床下,并且分了他一半食物。当半夜肚子空空时,他开始后悔了,不过接下来的“囚禁”生涯中,总算有了个伴。 雷欧是个白痴,这一点方镜锋坚信不疑。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唯一问出的东西就是名字,这是一个令人失望的结果。 雷欧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一些概念、常识性的东西,知道自己的年龄,其他都是一片空白。方镜锋不得不从基本的东西教他,包括上厕所时要拿起马桶圈──经历了许多年人类社会的剧变,这玩意儿居然还在使用,就已经够令他惊讶的了。 随着两人相处时间越久,雷欧看着方镜锋的眼睛不再迷惑,而是充满了安宁与平静。他就像是雏鸟般歇息在方镜锋的身边,寻求着一片栖身之地。 方镜锋注意到了这点,却没有多说什么,在他看来,一个听话的雷欧总比不听话的好。再说雷欧虽然是白痴,可并不是永远的白痴,任何事只要教一遍就能学会,不,应该说,雷欧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只要遇上知识的水滴,总能一吸而尽。 很快方镜锋就明白了这一点,并且倾力把自己的知识全部教给雷欧。只不过,有些东西他是无法教的。当他晚上躺在硬板床上,觉得胯间的小东西调皮地不安分时,他开始知道为什么别人说父母难当。 长时间的幽禁生活令他无聊的同时,也令他一身精力无处释放。这就像是让他僵硬地躺在床上,头脑清醒,却一动都不能动的酷刑。所以,他需要一点小小的乐趣来点缀这一潭死水的生活。 每当他兴起时,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倾听一会儿雷欧的动静,听到平稳均匀的呼吸声,才会在犹豫很久后并紧双腿,用粗糙的牛仔布来释放被压抑的欲望。 这种行为往往会因为不够有力而持续很久,雷欧的存在令他紧张的同时,更增添了一份隐密的刺激。 当一切完成时,他能感受到心脏像要跳出胸腔般,火辣辣的感觉从心脏的血管一直蔓延到胃里。他得静躺许久来消融这种感觉,同时也可以重新回味刚才的快乐。 不过,这种隐密乐趣的时光越来越少,因为他能清楚地察觉到雷欧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第一次,当他做到一半,听不见雷欧的呼吸声时几乎吓晕过去。几分钟后,他重新听到了雷欧的呼吸声,不过兴趣也以光速消融了一大半。 这种事情后来又上演了一次,他就彻底结束了自慰的行为,他可不想教坏一张“白纸”。 然而,方镜锋没想到的是,雷欧是个求知慾极强的孩子,当他发现雷欧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床上併拢双腿时,血液立刻冲上了脑门。 他涨红了脸,失控地朝雷欧大吼:“你在干什么?” 雷欧一脸无辜的表情,即使在脑袋里塞进了那么多的知识,他仍然像个孩子般单纯,他结结巴巴地试图辩解:“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隐私被窥视的羞耻以及道德上的错误令他大吼大叫,“以后绝对不准再这样做!明白了没?绝对不许!” 雷欧呆了一会儿,满脸通红,虽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至少知道方镜锋生气了,一直以来总是笑咪咪的方镜锋生气了!这肯定是很坏的事!坏事! 雷欧过了很久,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然而这正常很短暂,欲望是无法压制的,天性永远存于人身之中。当方镜锋在夜里猛然惊醒,发现雷欧正趴在自己的床边,瞪着亮闪闪的眼睛望着他时,这种感觉可不怎么好。 他感觉自己像被盯上的猎物。 “怎么?” 雷欧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却有种本能,想要扑上去,扑上去压倒眼前的人。温暖而有气息的人体,无论谁也不能阻碍。 想要…… 想要。 想要! 想要! 当这种欲望到达顶峰时,雷欧付诸了行动,他弓起身,像是猎豹般重重地压在了方镜锋的身上。双方身体交缠着,却并不美妙,只是激动而盲目地攻击。 方镜锋受到的训练以及多年与别人打架的经验派上了用场,他一拳打在雷欧脸上,另一只手切在雷欧的脖子上。 这两下令雷欧失去平衡,往后倒去跌坐在床边。他咳嗽了好几声,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被噼头盖脸的拳头打懵了。 当方镜锋平静下来后,雷欧已经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方镜锋并没有任何负疚感,只是坐在床边喘气,对他来说,即使杀了雷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气息平静下来后,他把手机翻了出来,给凯文发了一个讯息:“有麻烦了。” 凯文很快回了讯息,这令他莫名的安心:“在房间里,不要出去,我马上来。” 凯文虽然回覆这样的讯息,可到底不是想来就能来的,何况这时候还是大半夜,他如果硬闯是绝对不行的。一直挨到天亮之后,街上有人走动了,方镜锋的房门才被敲响。 他在心底问了一句“凯文?”,门上响了一声。 他一打开门,凯文就闪身进来,动作快得如同鬼魂。 “怎么回事?” 第50页 凯文的眼神在雷欧与奴隶身上来回梭巡,他一路上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可是眼前的场景显然不符合其中任何一个。而从奴隶躲闪的眼神中,他则觉得这个问题就算不严重,恐怕也很麻烦。 不说话,也有别的办法沟通。凯文稍微使用了下能力后,轻易就听见奴隶在心底咆哮:“他居然想强……半夜摸我!” 虽然奴隶的话半路拐了个弯,但作主人的已经很完整地了解到目前的情况。 雷欧正好悠悠醒来,睁着迷茫的眼睛,在房间里多出来的人身上来回打量着,很快明白了眼前人的身分:“主人?” 对于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称呼,凯文挑高了眉毛看向方镜锋。 奴隶与主人的契约是一对一的,他绝不会允许有人破坏这样的单独性,更何况他才放着方镜锋不管了一阵子,这家伙就多弄了个奴隶出来。如果他放这不听话的奴隶自由,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麻烦来。 凯文的表情方镜锋尽收眼底,立刻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可是他一副不甚和蔼的脾气又上来了,噘起嘴一言不发,表明自己没有错。被囚禁在这里这么久,如果不是有雷欧相伴,他怀疑自己都要成了榆木脑袋。 实在太无聊了! 所以弄出这一堆麻烦来不是他的错,要追究,还不如追究主人! 他这话当然在心底不自觉地喊了出来,他就算能管住嘴巴,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凯文听完方镜锋的控诉,又转而想去听听雷欧的,令他惊讶的是,他居然听不到雷欧的心。一般来说这是绝不可能的,这种情况他也只遇到过几次,而眼下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雷欧这个适格者的力量还在他之上! 这可大大令他惊讶了,他的力量虽然不是最强,可是在卫星城也足以排上名次,居然被眼前这么个无名之人比下去,这绝对令人不能忍受! 正准备再继续探听雷欧心理的凯文,在努力了几秒后,蓦地停了下来。他想到另一个可能──令他高兴不已的可能──雷欧,有没有可能正是他要找的人? 寻找纯血适格者的任务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却一无所获。他在地球上的时间越久,风险就越高,却又不能离开。这次来之前,他收到的命令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除了完成任务,再也没有其他的路可选。 只不过,这可能吗?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可能性,会让他碰上? 但他却不可能不试! 方镜锋只看到凯文以热切的目光盯着雷欧一会儿,突然转头问自己:“雷欧记得些什么事?” “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连马桶圈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那明智的主人沈默了一会儿,说出令他愕然的话来:“雷欧,脱衣服!” 难道你还真准备收一个奴隶? 这句话方镜锋只是放在心底,并没有说出来。他高兴的是,雷欧在听见这句话后没有照做,而是以迷惑的眼神望向他。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显然就是雷欧的一切答案。 方镜锋想与他的主人对抗一下,说说为什么,谈谈是怎么回事。可是当他的视线接触到凯文那暗红色的眼睛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开口重复主人的命令:“脱衣服,雷欧。” 雷欧照做了,非常快速地脱了个精光。 方镜锋此时才发现雷欧的身体是如此之匀称,配上小麦色的肤色,就像是完美的希腊雕像,漂亮得令他移不开眼睛。 凯文显然也移不开眼睛,但不是和方镜锋同样的原因,他在雷欧的身体上细心地寻找着纯血适格者资料中提到的痕迹。很快,他找到了那令人振奋的胎记──后腰的一块红色胎记,形状如同一只梅花鹿的蹄印。 方镜锋察觉到凯文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神闪亮无比,似乎蕴含了无限的热情,而说出的话,也瞬间点燃了他的热情:“奴隶,准备回家吧。” 对于这个提议,方镜锋百分百贊成。他几乎像是弹簧般跳起来,直扑那扇薄薄的大门。 他的脚才踩在门前那块地面上,凯文的声音已经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停下你的脚,奴隶。” 他怔了怔,转头无限期待地说:“不是要回家吗?” “你难道想这么走出去?”凯文一脸惊异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他这么愚蠢,“你觉得你能走出去吗?” “那要怎么样才行?” 凯文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种笑容方镜锋十分熟悉,通常来说代表着某个人要倒楣了。这某个人,有时候是别人,可在他看来,现在这情况下,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作为一个聪明的奴隶,他的第一反应是在房间里寻找着能掩藏自己的东西。可惜,这个简陋的房间除了床下,再也没有能藏下一个人的地方,而在主人的面前从容躲进床底是十分不明智的。 看见凯文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着,他不由问道:“你在找什么?” “绳子。” 雷欧已经穿齐了衣服,听见凯文的话,立刻回答道:“这房间里没有绳子。” 在听见绳子这个答案时,方镜锋的心中已经冒出无数个不祥的预感。 雷欧的回答给了他一些安慰,可是这小小的安慰在凯文接下来的问题中迅速灰飞烟灭了:“那有没有能做成绳子的东西?” 第51页 雷欧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此时,方镜锋恨不得雷欧是个真白痴! “床单可以做成绳子吗?” 答案是肯定的,凯文的动作俐落得让方镜锋觉得他生来就是做这种事的,白色的床单在他的手下迅速变成条状。当“绳子”准备好,凯文的眼光转向方镜锋时,他几乎像是受惊的兔子般郑重考虑往床底下钻去。 “过来,奴隶。”相反的,作为主人,此刻的心情无疑是快乐的,“脱掉衣服。” 方镜锋慢腾腾地挪过去,逃走的念头不断冲击着他,光是雷欧好奇的眼神就够令他羞耻的了。只不过,这种羞涩很快被凯文的命令所打断,身体养成的习惯压倒了他的理智。 当他脱光上半身时,凯文喊了停止。他拿起床单做成的绳子,在他的身上打起结来。先是把双手併拢,打一个海军结,接着向下绕过阴部,从后背延伸到肩胛,绕个圈后打成y型绕到前方,从肋下穿过,再互相绕一圈,重复前面的路线。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方镜锋终于站立不住,向前倒了下来。凯文轻易用一只手承受了他的体重,把他放在床上,继续灵活地持续着自己的动作。 在这过程中,方镜锋应该进入冥想状态,可惜这房间中并不只主人和奴隶。他虽然想放空脑袋,可是另一边雷欧好奇的眼神正不断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来回梭巡,盯着凯文不住穿梭的手指,似乎要把这一切记到心中般。 “如果再持续下去,我以后只能蒙着面看雷欧了!” 奴隶在心中如此哀嘆,换来主人平静地回答:“没关系,等回了卫星城,会给雷欧洗脑的。” “洗脑?”他愣了下,“为什么?他做了什么事吗?” “不,只是我们需要他做些什么,所以他最好不要记得以前的事。” 凯文的回答很无情,但到底让方镜锋放下心来。他此时的眼神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同情和惆怅,这个他好不容易教出来的白痴,又要变回白痴了。 虽然对于卫星城残酷冷静的手段心中不屑,可是对适格者来说,并没有死亡这种惩罚,复原力又强,大多数适格者对于虐待以及杀戮都没什么感觉。这种缺乏同情的心理,在未经历过战争的适格者中尤为明显。 只是,那些是凯文这类高层人物需要烦恼的事,像方镜锋这种,只需要烦恼自己的屁股为什么会露在外面! 没错,当凯文把他捆得像根香肠,再扛到肩膀上时,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羞耻的事了。可是当凯文干净俐落地撕下他屁股上的布料,露出两瓣因为缺乏阳光而苍白的屁股时,他更想立刻把自己投进深海里。 “你这是在干……” 他的质问还没说完,凯文已经在他的屁股上响亮地拍了一掌:“安静,奴隶!我们该出去了,你的屁股会赢得所有人的赞扬!”停了停,又补充道,“让你的小奴隶跟上,我们得走了!” 方镜锋再次离开这小小的房间,只是这次,他不仅不是偷偷摸摸,甚至还光明正大地露着两瓣屁股。只不过,他并不是用自己的脚走,而是被扛在凯文的肩上。 他很想大叫“这不是我愿意的”,可是此时还是明智地低下了头,把脸藏在凯文的背上,把口水努力沾上主人的衬衫背后。 而最令他惊奇的是,没人对他现在这模样表示出惊奇。在这幢充满了非法奴隶的屋子,看着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扛在肩上,光着屁股,似乎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以他的角度,虽然看不清旁人的脸,却看出两边偶尔走过的人,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 雷欧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凯文临走时,在雷欧脸上踹了几脚,又命令他低下头,垂着脸,头发弄乱得像鸡窝般,再撕破他的裤子。几招下来,佝偻着身体的雷欧看起来如同换了个人,跟在方镜锋身后根本没人发觉。 说起来,雷欧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这幢房子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 方镜锋脑中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门口。 阳光透过大门的玻璃射进来,在昏暗的地板上形成斑驳的阴影。 凯文按下了对讲机,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谁?” “是我。”凯文的语调听起来十分兴奋,就像个意犹未尽的施虐者,正准备把奴隶带回家好好享受,“开门!” 男人的声音过了很久才再度响起来:“这不合规矩,您不能带奴隶出去。” “我必须带他们出去!”凯文猛然提高了声音,满是愤怒与咆哮,“他们是我的,难道你觉得我没资格带一两个奴隶回去好好品味吗?” “我并没有这样说。”男人的声音停顿了好久,才犹疑地再度响起,“只是……” “只是什么?”凯文的姿势改变了,似乎一只手按在了对讲机上,方镜锋听见塑胶破裂的声音,“你难道想阻止我吗?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想让我去跟你的主人说?” 男人的声音没再响起,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而凯文还在继续施加着压力,“把你的屁股从按钮上挪开,我要带这两个奴隶出去!” 长久的沈默之后,一声蜂鸣响过,斑驳的阳光阴影变成了一条缝,代表着外面的世界,向三人敞开了。 第52页 方镜锋的笑容还未展开,身后就响起了另一声大叫:“先生,请等一等!” 他的心立刻蹦到了喉咙,狭窄的视野中出现了好几双光亮的男式黑色皮鞋。他感觉背上被一只大手拍了一掌,接着一个尖细的男人声音在头顶炸响:“您是哪位?” 他的屁股转了过去,面对陌生的男人,凯文傲慢的回答:“你不认识我?” “抱歉,先生。”男人的声音有了一丝慌乱,“我只是接到报告,说有人要带奴隶出去。” “没错。”凯文的回答十分坦然。 “很抱歉,先生,我们这儿是不允许带奴隶出去的,即使您是我们主人的贵客也一样要遵守规矩。” 凯文的回答十分暴力,他直接迈前一步,踹在了那人的腰上。方镜锋只觉得自己身体被往后带去,鼻子接着重重地撞在凯文背上。他忍下鼻子泛上来的酸痛,以及被束缚在身后的双手的痛楚,一心只希望现在这令他尴尬的局面快点消失。 他信任凯文,觉得他的主人肯定会准备周全再进行下一步。可是他没想到,凯文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比如,现在。 凯文不是没料到会走不出去,可是他除了硬闯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如果这次不带他们走,那么等他离开后,肯定会有人来查方镜锋这间房。他一直没有露面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只可惜,他现在正面对这进退维谷的境地,就能算硬闯出去,一旦让别人发觉了,他也没办法带着这两人回到卫星城。不是杀不出去,而是不能低调地杀出去。 如果要弄得人尽皆知,也没必要让他偷偷摸摸地来到地球。 怎么办? 正当凯文已经准备出手的时候,方镜锋突然挣断了绳索,向最近的男人脸上踹了过去。 第十五章 别离的终歌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完全出乎适格者与人类双方的意料之外,所有人都瞪着眼睛,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方镜锋的力量十分足够,一脚就让那人血花四溅,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体,因为颈部受到严重重创,他正被死神热烈地拥抱着。 凯文很快反应过来──确实,他不能出手,可是由奴隶出手就顺理成章了──而这些适格者奴隶拥有强大的力量也不奇怪,毕竟他们是适格者。 果然,看守人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很快明白过来,他们大声嚷嚷着,掏出枪毫不犹豫地开始乱射。 不习惯于躲避枪击的凯文,腹部很快中了一枪,在这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必须得躲藏。幸好无人注意到他,而枪击的力量不足以击倒他。不然,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就是个大麻烦了。 他飞速蹲去拐弯的角落,雷欧不知何时也跟着躲了过来,瞪大眼睛望着走廊上激烈的交战。 方镜锋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虽然身上已经嵌了好几颗子弹,可是对他来说这只是挠痒痒。论到不爽,倒不如说他明明有力量可以一击把眼前的人全部送去地狱,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藏起力量,装得不胜负荷。 从莫萧歌那里,他作为适格者,继承了强大的力量,却一次也没有用过。 此时他不禁有些跃跃欲试,但当主人的声音穿进脑袋时,蠢动立刻消失了。 “你该‘死’了,一般的适格者受到这么多下枪击,也差不多该停止活动了,这里没有更高级力量的适格者。你要嘛有进一步的计画,要嘛就躺下装死。” 适格者不死,但并不是不会死,而是即使进入“死亡状态”,哪怕只剩一个细胞,一旦遇上合适的生存环境又会复活过来。 玩得兴起的方镜锋虽然躲过了不少子弹,可是敌人太多,他已经收穫了不少“钢弹珠”。只不过越玩越高兴的他并没有意识到疼痛,运动中的身体拼命在修复伤口抑制疼痛。 “我还想再玩一会儿……” “奴隶?” 虽然这话是疑问句,可是在方镜锋听来,却有无上的意志。他噘了噘嘴,眼睛瞄到和可恶的主人躲在一起的雷欧,突然一转头扑向凯文,带着惯性和主人滚作了一团,撞开身后上锁的大门落到街上。 干燥的街道上并没有太多路人,人们看着从屋子里滚出来衣衫不整的几人,目瞪口呆之后就是兴致盎然。 方镜锋一把拉起凯文,勒着主人的脖子,对着追出来的人大吼:“不要过来!” 虽然己方并没有损失太多,可是对适格者可怕的印象已经令人类追兵们胆寒。他们站在几步外,手忙脚乱地换着弹匣。换好后一抬头,他们眼中的“逃奴”已经拉着“客人”消失在清冷的街道尽头。 可想而知,报告上级后他们将得到严厉的责骂。 之后,整个巴黎的地下奴隶市场都动员起来,追捕一个少年面貌、带着一个高个子男人,并且绑架了“奴隶主”贵客的适格者逃奴。在悬赏上,逃奴的名字旁边被打上大大的“危险”两字! 奴隶主们的追捕网铺开时,方镜锋躲在巴黎的一处桥洞下,这里是流浪者的天堂,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无家可归的人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起来,围着点了火的油桶取暖。 到这里来的第一天,他就熟练地成为了这里的老大,把原先的老大扔进了河里,从而占据最足分量的油桶和最避风的位置。 第53页 凯文当时带着异样的眼光评价道:“你干这些事很熟练。” 奴隶耸了耸肩膀:“以前年轻时常干。” 凯文没有再说什么,反而雷欧凑过来,好奇地问“那你现在多少岁”,被一拳揍到了一边。他现在对雷欧可以放开手脚,反正伤不了这个大块头的纯血适格者白痴。 破烂的衣服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而他却正忙于嘲笑手中的悬赏单。就在刚才,有个傻瓜拿着悬赏单在这条街上逐个分发,丁点也没有怀疑眼前这个一脸黑灰的家伙正是他要寻找的逃奴。 雷欧把脸伸过来,端详了几秒传单后问道:“这是什么?” 方镜锋得意地把传单含在嘴唇中回答:“我的悬赏。” “悬赏是什么?” “就是你想要某样东西,但你得不到,于是你就用另一样好东西去换这样东西。” 雷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问出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悬赏是不是都是这种形状?” “什么形状?” “弯弯曲曲的。” 方镜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那是字。”发现雷欧又要开口,他抢白道,“什么是字以后再和你解释!” 好不容易打发了大个子白痴,方镜锋终于迎回了主人。虽然凯文现在也把英挺的身材藏在一堆破布里,可是在奴隶看来,他的主人仍然一如既往地充满君王的气质。 不得不说,这并非百分百是偏见。 凯文扔给方镜锋和雷欧一人一罐鸡肉罐头,看着奴隶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暗中嘆气:“外面到处都是封锁,那几个家伙的势力实在大得奇怪。” 方镜锋一边把鸡肉咽下喉咙,一边咕哝道:“他们对我还真是热情,难道他们就没发现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奴隶吗?他们的奴隶都不列名单的?太不专业了!” 这话在凯文脑中点亮一盏灯,他挑挑眉毛,蹲下来面对雷欧问道:“你记得最早的事是什么?你在哪里?” “柜子里。”雷欧咳了一声,瞄了眼方镜锋,显然还记得当初说不记得的谎言,“一个大柜子。” “大柜子?多大?” “很大!”雷欧用手比划着名,一个不注意被方镜锋抢走了罐头,他看了看手中剩下的一丁点鸡肉,想了片刻后送到方镜锋嘴前,被一口吞下后才转过头来说,“和我一样大。” “柜子是什么颜色的?” “蓝色。”顿了顿,雷欧又补充道,“有金色的条纹。” 方镜锋一边嚼鸡肉,一边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蓦地明白过来,插嘴道:“冷藏柜!” “奴隶,你偶尔也有聪明的时候。”转为脑内对话的凯文微微一笑,“下面还有何高见?” “雷欧是从他地球上的父母那里偷运出来的。”没能打破主人的扑克脸,方镜锋不甘心地补充道,“但不是被卫星城的盟友,而是敌人。” 这一回,凯文确实有些吃惊,为一个连“纯血适格者”这种名词都不知道的方镜锋的判断力。他有些自豪,又有些担忧,有时候太敏感并不是件好事。但他仍然面无表情,不泄露心事半分。 方镜锋撇了撇嘴,他喜欢给主人制造“惊喜”,但这次他显然失败了,只有歪着嘴下了结论:“所以他们那些人不敢声张来找雷欧,但却可以大张旗鼓地找我,找到我自然就找到了雷欧。这也解释了几个奴隶贩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力,那些寻找雷欧的人找上他们了,也许是‘和平’的,不过我估计大多数是‘激烈’地要求他们合作。” 奴隶并不知道,主人脑中正产生着一个可怕的计画──这时候,如果把方镜锋放出去,凯文就可以从容地带着雷欧离开,任务也能够顺利完成──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咒语般慑住了他,令他一直到晚上都不能释怀。 巴黎的夜晚已经很冷了,卫星城虽然也有设置四季环境,但此时还不到深秋的日子。河水在干燥的季节里越变越浅,最后只剩下几条小溪,桥洞下满是流浪者。 方镜锋光明正大地蜷缩在凯文怀里,在这里他不用担心异样的目光,所有人都抱在一起抵御寒冷,不分男女。 雷欧缩在凯文另一边,虽然对他来说这种寒冷并不是那么不舒服,可是他仍然莫名地渴望肌肤的接触。这就如同婴儿的天然反应,不可抑制。但方镜锋先前把他踹到了另一边,这时候他只能靠着凯文,而不是他所渴望的少年。 被挤在中间的凯文并没有斥责任何一个人,不管是奴隶还是“奴隶的奴隶”。他的脑中只想着先前那个念头,两项选择带给他完全不同的未来。 那张契约紧紧连结着他的心,他曾经向方镜锋许诺,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奴隶,并且永远为奴隶提供完整、快乐的生活。 可是在他成为适格者的那一刻,他就曾经向国家发誓,永远以适格者的国家为先,奉献自己的生命以及一切。 方镜锋,是不是也包括在“他的一切”中? 答案很简单,可是他心中判断的笔却迟迟无法落下。 要如何选择? 沈浸在思绪中的凯文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奴隶转来转去的眼珠,以及一脸想要恶作剧的表情。 第54页 被关了许多天的年轻奴隶有着无穷无尽的旺盛精力,他躲在主人的怀里,安全又温暖,并且无聊。 如果不找点事做,无处发泄的精力该怎么办? 他偷偷摸摸地从破布条中熘出一只手,顺着紧贴的肌肤往凯文那边摸去。凯文的木然给了他鼓励,顺着那结实的腹肌往下摸去,摸过柔软的草丛,接着就到了沈睡着的分身上。 他掩住嘴角的偷笑,正准备给那无力的肉棒注入点催化剂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 作贼心虚的奴隶抬起头,正对上含着责备的暗红色眼睛,他皱了皱鼻子,悻悻地想要抽回手,并且准备聆听主人那无趣却又充满威严的批评。 然而,令他惊异的是,凯文并没有批评他,而是在几秒沈默后放开了抓着他的手。他正迷惑中时,另一只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差点冻得他惊叫起来。 “安静,奴隶。”凯文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制止了他惊醒别人的举动,“雷欧睡着了,动作幅度不要太大。” 这可是意料之外的甜果子! 方镜锋的动作更加大胆起来,他用手指轻轻揉捏着主人疲软的分身,以及搭在腿上的肉球。他兴奋地发现凯文的呼吸开始轻微地加快,以及更加明显的喘息。 他是如此渴望取悦他的主人,几乎顾不上凯文伸在他腿间的手,直到凯文用力对着“小方镜锋”的头部掐了下去,他才猛地低声尖叫起来。 尖叫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雷欧。凯文算准了般回过头来,嘴唇压在他的唇上。这个吻充满了缠绵以及数不清的迫力,似乎要把他吃进肚里般。 方镜锋有些不明白这“热情”从何而来,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这样开放主动的主人很少见,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他喜欢这样的主人。 喘息逐渐重了起来,他叉开腿以便那双粗糙的大手能够抚摸到每一个角落。他仰起脸,靠在凯文的肩膀上,呻吟被压在喉咙里,让他全身颤抖不已。 “哦,噢,主人……”微弱的麻痒感流窜在他的四肢,令他忍不住呻吟出来。 他并不知道,这一声声“主人”如同利剑般刺在凯文的心上,他的扑克脸下,隐藏的是无法言喻的痛苦。他不会对任何人说,也没有人能说。 他只是用手送疲惫的奴隶上了天堂,短暂的高潮过后,他自己的身体也无法压抑快感,攀上了性爱的高峰。 就像他了解奴隶的身体一样,奴隶也一直在尽力了解他的身体。 当高潮过后,奴隶与主人都觉得身体暖融融的,他们互相靠得更紧,紧紧拥抱在一起。对他们来说,巴黎深秋的寒风反而让他们更需要对方。 所以当方镜锋听见凯文说的话时,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让他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实际上,他就把这当做梦话了。 “记住,奴隶,我们是适格者。只要继续等待下去,我们总能再见面的。”停了几秒,凯文又补了一句,“我爱你,奴隶。” 方镜锋闭着眼睛笑起来,他把这当作美梦。他那个冷酷无情总是爱作弄人的主人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他嘿嘿一笑,咕哝了一句“我也爱你”便钻进温暖的怀抱,跳进睡眠之神的湖泊里了。 第二天醒来后,出现在方镜锋眼前的果然又是一脸面无表情的男人,他回想着昨晚梦中的那句“我爱你”傻笑,觉得这趟巴黎之旅似乎也不那么糟糕。况且,他聪明的主人似乎想出了回去的办法。 “雷欧,你要跟紧奴……方镜锋,知道了吗?” 他唯一不满的是,比起他,凯文似乎更重视雷欧这个白痴。他懒得去不满,他的心思已经完全飞回卫星城农业层那幢漂亮的别墅上了。他已经开始想像看见那些不承认凯文存在的家伙,再看见他们出现时的表情。 所以,当凯文叫他带着雷欧往巴黎宇宙机场走,而凯文则走了另一个方向时,他丁点疑心也没有。 方镜锋脱下脏兮兮的破烂衣服,就像个正常人般带着大个子白痴往机场进发。一路上非常顺利,那些追捕者似乎瞬间都消失了。 他并没有细想其中的道理,他的主人很聪明,不是吗? 用现金买了最近一班去卫星城的穿梭机票三张后,他就带着兴奋不已、对穿梭机问东问西的雷欧坐在候机室。半小时的胡扯后,他开始有些担心,因为凯文仍然不见踪影。 机票还有十分钟就要过期,凯文去哪里了? 方镜锋百无聊赖地四下转悠,期望下一秒他的主人就迈着大步小跑进来,他们就可以钻进穿梭机里读读今天的报纸,而不是在拥挤的人群中发呆,更不用说他还要应付像个孩子般活跃的雷欧。 当雷欧吵着要喝水时,他给了他几块钱去买汽水。结果几分钟后,白痴买回来的却是一张电子报纸,并且兴奋地朝他喊:“看,这上面的人会动!” “当然会动!”他没好气地拿回来,对于地球上追逐卫星城的科技感嘆,“真没想到电子报纸也……” 话音戛然而止,报纸上正显示着最新的新闻。记者兴奋得语无伦次,吸引他的是新闻中的主角──凯文! “本报正在巴黎为您报导最新的消息。据称,此名适格者试图从火车站逃走,被几名相关人员抓捕。 第55页 “目前本报记者尚不清楚此名男人的身分,相关人员身分也无从得知,但据目击者称,此名男人周围的人突然互相殴打。事后,有人宣称听见了上帝的声音,还有人说听见了自己过世的亲人。 “此名男子自认对此事负责,并称这是他的适格者能力。本报还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在此使用能力,不过,根据卫星城公约,在地球上使用适格者能力是违反公约的,本报将为您追踪报导……” 方镜锋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到巴黎机场,却没有任何人来关注他。凯文已经吸引了所有追捕者的注意力,而那些相关人员,就算目前还不是警察,这事最后还是会有法国的安全人员掺和进来。 最重要的,卫星城,是绝对不会承认派了凯文去的……那么,凯文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他一时间几乎窒息,僵在椅子上,脑中一片空白。 我该怎么办?就这么回去卫星城?不!绝不行!绝对不行! 他猛地站起来,正准备冲出去,电子报纸上的声音再度把他脚步拉住。 “他出来了,那人就是!”记者像是大象冲进沙丁鱼群般挤进了人群,拼命把麦克风伸到凯文嘴下,“请问你是谁,到巴黎来的目的是什么?卫星城是否要向地球宣战?你是不是代表着适格者的民众意志?或者官方?” 凯文被三四个高个儿拉住,虽然他并不如这些肌肉纠结的人高大,但所有围着他的人都是一脸紧张。适格者的力量给人类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即使外表再如何瘦弱,人类总是战战兢兢。 凯文靠近了那个记者,快速地说道:“我相信有人能继承我的意志,帮我做未完的事!”他的声音响亮却不浮躁,冷静而俐落,“我相信他会回去的,带着我一直要寻找的东西!” 这两句话把方镜锋的脚钉在地上,他的脑袋飞速运转了起来,很快把事情想了个明白──凯文是故意的!凯文故意引开了追捕者,而让他把雷欧带回卫星城! 而这件事,凯文原本可以牺牲他,自己带雷欧回去的! 昨晚那声“我爱你”不是做梦,那是凯文说的。那句“只要耐心等待,总是会再见面的”也不是梦,凯文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才这样说! 这个可恶的、狡猾的坏主人! 方镜锋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出去,把凯文拉回来。凭着他的力量,他相信巴黎应该拦不住他们。可是这样一来,雷欧的事情必然曝光。凯文即使被抓住,只要他不说,雷欧的事就会永远被深埋,不会有人说出来。 如果没有他,凯文必然会想尽办法,把雷欧隐密地带回去。可是现在有了他,凯文只能在他与发誓效忠的国家间做出选择。 他冷酷的、无情的主人选择了第三条路。公私两全,可是对凯文来说,却是最艰难的那条路。 方镜锋停下了脚步,穿梭机登机的广播在候机厅里响起。他相信,无论对方是谁,当发现凯文并没有带着雷欧时,立刻会考虑到他,离开的希望会变得愈加渺茫。 这一步,他无法踏出去。 一旦踏出去了,他牺牲的就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凯文的苦心。 他站在原地,心中激烈地矛盾着。他无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触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他的黑色颈环。这在地下格斗场被取下的东西一直在凯文那里,却不知何时被放回了他的口袋。 揉捏着颈环柔软的皮质,方镜锋终于做出了决定。 雷欧站在一边,看着方镜锋僵硬的背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觉得眼前的背影看起来似乎在哭泣般,他甚至不明白所谓的悲伤是什么样的情绪,只是知道有些事不对劲了。 当时在桥洞下令他觉得舒服安全的东西不见了,只剩下冰冷的寒风打在身上。 在雷欧还未思考清楚时,方镜锋突然一转身,拉着他的手臂在候机室狂奔起来。这种场景对机场来说并不少见,因为各种原因而赶不上班次的人总是这样横冲直撞。 当方镜锋与雷欧踏上穿梭机的舱门后,电子报纸的信号也被屏蔽掉消失了。方镜锋一屁股坐到位子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抑制住将要崩溃的心。 他抛弃了凯文!他抛弃了他的主人! 不,是主人抛弃了他! 就像他以前的人生一样。 当他出生时,父亲抛弃了他,当他长大时,母亲抛弃了他,接下来,是凯文! 这不是我的错!不! 他的内心在尖叫,却无法抹去纠缠不休的内疚与痛苦。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无能的人,什么也保护不了,什么也获得不了! 无论他怎样努力,到最后,总是一片虚无。 曾经他以为死亡会是最终的归宿,可是莫萧歌,这位生理学上的父亲,令他以适格者的身分活了过来!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他活着时,因为父亲适格者的身分在地球上备受欺凌!当他死亡后,又因为父亲适格者的身分,不得不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活在漆黑冰冷的宇宙中!现在,又因为莫萧歌是评议委员,就可以肆意戏弄他,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找回凯文,却是这么个结局吗? 严格来说,这并不能怪莫萧歌,可是此时的方镜锋,已经无人可以去责备。如果能死,他会自己把自己投进死神的怀抱,以免痛苦不停地煎熬他! 第56页 莫萧歌……这个名字如同最可怕的瘟疫,令他的人生充满了陷阱与痛苦! 憎恨在发芽,沐浴着痛苦与愤怒的养分,不断茁壮成长着。 当穿梭机抵达卫星城光滑的地面时,方镜锋似乎已经从悲痛中恢复了过来,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微笑如同春天的细雨,温和而柔软。可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春雨背后,却是被燃烧成灰烬,充满了恶毒的心。 方镜锋看见莫萧歌一脸焦急地走过来,心中只喃喃自语着一句:我会报复的,绝对会! 莫萧歌并没有时间细察方镜锋,虽然方镜锋是他复活的,他与方镜锋之间有着明和暗血缘上的双重意义,可是对他来说,此时雷欧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方镜锋此时的表情与平时所见的并无二致,普通、无害、阳光。 方镜锋自从出了穿梭机口,就被保卫人员重重围住。这些保卫人员的能力大多是限制或者控制性的,不多时,他怎样把雷欧带回来的经历就被盘问得一清二楚。 至于那些在外人看来“荒唐之极”的经历有没有被发现,他也无从得知,但从盘问人员蔑视的眼神看来,暴风雨已经不远了。 凯文在地球上拼命时,你们这些家伙又在哪里? 愤怒在他的心中不断回荡,直到莫萧歌的话说了三遍,他才惊醒过来。 “你在想什么?我喊了你三遍!” 虽然方镜锋安全回来,莫萧歌担忧的心情终于平复,可是这种担忧他不会表现出来。对一个秘书如此看重,不是应有的表现,更不用说特意把对方送到地球上送死。虽然这件事上严格说来他也是受骗者,但内中关节,他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 方镜锋笑了笑,温和地回答道:“太累了,精神有些没法集中。” 他在地球上遇到的事,莫萧歌全都知道,内心深处不是没有那份内疚的。此时听他这么一说,莫萧歌放软了语气道:“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就算你休假了。” 休假……方镜锋暗自冷笑着,他一直想请休假,可是莫萧歌从来没答应过,这时候还真是开恩了。 他正要迈步回去,蓦地又停了下来,似乎随意地问道:“雷欧……他不会有事吧?” 莫萧歌表情稍微动了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对不起。” 想起刚才雷欧被人带走时投过来的惊慌眼神,他不禁有些同情起那个白痴来,所以才会忍不住问问。 答案虽然在意料之内,可是这也侧面证明了凯文的话──雷欧会重新变成个白痴,忘掉过去的一切──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凯文的牺牲上。 方镜锋离开了中央层,乘在无人车上把身体瘫平,长长地出了口气。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一句凯文,而他相信,凯文与他之间的关系,或者他的“个人爱好”,这些事莫萧歌总归会知道的,其他的同事们也八成会知道。 想到未来同事们异样的眼神,他就不禁想要冷笑──这些人,只不过戴着一张正经的面具,就可以对别人大加挞伐──在公事上比不过他时,私事上的丑闻就是最好的藉口。 虽然他总是迟到早退嘻皮笑脸,可是办起事来干净俐落,从来不会出错,这也是莫萧歌一直用来说服自己留下他的原因之一。 方镜锋远远地看见自己的“家”,他所认定的那个“家”已经不见了,消失于现实中,却长存于他心里。 尽管他觉得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那幢别墅,但他会永远记住那幢木房子。除了幼时那大片薰衣草田前的小屋,只有那幢别墅给了他家的感觉。 现在,那一切已经消失不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自己租的屋子,往冰冷光滑的金属床上一躺,随便抓件衣服盖在脸上。 睡觉是唯一的选择,他需要休息,让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 等待……等待……再等待。 适格者有足够的时间,只要时间够长就能再相见。 头一次,他开始庆幸自己和凯文都是适格者,如果是人类,失去凯文会成为他一生註定的遗憾。 而现在,他只需要静下心来,等待──当然,绝对不会忘了给莫萧歌一点颜色瞧瞧。 第十六章 b-11 时间进入冬季,方镜锋的生活回归了正轨,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他不再和以前一样折磨自己,又或者躺在床上整夜不眠。他小心仔细地照顾着自己的身体,令精神始终维持饱满,从里到外都保持着活力与健康。 凯文曾经说过,他是主人的财产,必须遵守主人的命令,妥善照顾主人的财产。 在凯文回来前,他会照做。说实话,他很高兴能有个能一直遵守的命令,这个命令使他有种凯文还在身边的错觉,能够给他信心与平静。比如,在每天面对莫萧歌时,他能压抑住冲上去给对方一拳的冲动。 他很庆幸,莫萧歌的能力并不是读心方面,不然恐怕早就知道他的想法。即使是偏爱的秘书,他相信凭着这些想法,莫萧歌就会毫不犹豫地按下保安呼叫钮,把他送进坟墓监狱去。 坟墓监狱是专门为适格者设计的监狱,有鉴于时间长短对适格者来说并无意义,坟墓监狱便因应而生。 第57页 在这监狱里,适格者全身不能动弹,力量被压制,而头脑却保持清醒,被埋在黑暗的地下反省。这种刑求使得卫星城的犯罪几乎绝迹,谁也不想做活木乃伊,根本没人能忍受这样的刑罚。 有时候,方镜锋会忍不住想到凯文受到的待遇,那肯定是残忍、以及毫无底限的待遇。他经常想了不到几秒就不敢再想,他害怕自己会发疯。 这样可怕的夜晚很多。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入睡前,他时不时会有种错觉──凯文在对他讲话。 奴隶,好好睡觉,不要多想。 奴隶,你该起来了,再不起来我要狠狠揍你的屁股。 奴隶,你的眼睛还睁着,我看见了。 这声音是如此真实,真实到有时候他会四处寻找,试图证明自己身边并没有人。时间一久,他逐渐坦然起来,这样也不坏,他很高兴主人能用此这种形式陪伴在身边。 这不是也侧面证明,凯文没事吗? 直到卫星城开始下雪,他也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凯文的消息,一丁点线索也没有。凯文这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世界上,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般。 他的那些“奴隶主人”的日子,彷佛一场大梦。 而现实中,同事们看他的眼神掺杂着越来越多的蔑视与厌恶。他不知道关于自己的小小“爱好”同事们知道了多少,可是从碰都不敢碰他的动作中,也能看出来那强烈的情绪。 莫萧歌几次不咸不淡地斥责过秘书们,可是到底人心这种东西是无法控制的,同事们依然孤立了方镜锋。他对这现象甘之如饴,他不愿意与这些人打交道。对他来说,保护好自己,筹划着名报复计画,就是生活的全部。 他屏蔽了所有的情绪接收,无论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他只知道,现在他的人生不是他自己的了,还有凯文的一份。如果他离开了,凯文回来时,要去找谁? 他的主人还没回来,奴隶怎么能先离开了? 方镜锋的生活没有波澜,平缓而安静,可在这平缓之下,流淌的是不亚于岩浆般滚烫的熔岩。他小心地掩藏着,不让任何人发现。 直到他再次遇见雷欧。 那是圣诞节的前夕,到处是快乐的人群以及汹涌的车流,方镜锋并不属于这其中任何一个。他从来不过节,无论是人类时还是变成适格者后,节日的气氛只能更加映衬他的可悲。这种时候,他经常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面对墙壁度过时光。 然而现在,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凯文说话的幻听中,他似乎听见主人命令他去过节,催促他出去吃个大餐,给自己买个礼物什么的。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发疯了,但这种疯狂似乎也不错。 他上了街,吃了中餐,发现中餐的炒肉居然是碎肉,这倒很新鲜。他买了两条领带,同样款式同样颜色,面对推销员“肯定是带给情人的吧”这种问候,露出暧昧的笑容。 当他带着礼物与一肚子食物等待悬浮车时,一个阴影从天而降,直接把他压在地上──这重量以他适格者的力量都无法挣开,大得惊人! 他头晕脑胀还没结束,整个人又从地上被拎了起来,狠狠地压在墙上,随即嘴唇上堵了个湿热的东西。 这个家伙居然在吻他!方镜锋现在已经确定是个男人干了这好事,他接下来开始盘算该怎样打得对方脑袋开花! “在哪里?有没有看到?他那么显眼不可能没找到的!” “没有,是不是上车了?” “快追!” 一片人声喧譁在周围转了转,很快又远去了。男人也放开了方镜锋,而他的视线在短暂的混乱后也总算清晰起来。一睁眼,一个巨大的粉色蝴蝶结映入了视线。 有着白色圆点的粉色蝴蝶结十分可爱,但加在一张英俊阳光的男人头顶上,就不那么协调了。更不用说,眼前这个人他还认识。几乎想也没想,他就脱口而出:“白痴雷欧!?” 眼前的人正是雷欧,仍然是那张有着天真孩子气的脸,清澈的水蓝色眼睛,暗金色捲发,此时的他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金色腿毛简直像是恶梦般露在外面。 而听见自己的名字、本打算离开的男人停下了脚步,有些错愕地转过头来。 “白痴雷欧”什么的当然是句骂人的话,可是为什么,他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美好的,有着说不出的怀念与温暖。 他看着眼前的人,只是个少年,但少年的黑眼睛里似乎隐含着沧海桑田,这宇宙的一切都融在了那双眼眸中。黑暗包容了一切,包括好的以及不好的。 雷欧的眼前掠过了闪烁的片段,自从在卫星城醒来后,他在学习一切的过程中总是时不时看见这样的片段。监护人说是过去记忆的回溯,让他不用在意,可是现在他不仅是“看见”什么,更能“感觉”到什么。 巴黎的街道,萧瑟的树木,黑暗中微弱的水流声,以及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个少年,似乎在哪里看过,又似乎在哪个地方谈过话,这种感觉是非理性的,却无法抹去。 雷欧心中闪过一些疑问,最终化为一句话:“我认识你吗?” 方镜锋被这句问话从震惊中拉回,反射性地道:“什么?” 第58页 雷欧歪着头,像是大狗般问道:“我认识你吗?” 有知识的白痴果然还是白痴! 方镜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来问我你认不认识我?” 雷欧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傻气,羞涩地笑了笑,问道:“那你认识我吗?” 方镜锋没再和他纠缠下去,丢下一句“不认识”转身便走。他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可能会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雷欧脸上。 雷欧并没有追上去,他能察觉方镜锋对他的排斥,在少年面前,本能的畏惧与依恋掺杂在了一起。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方镜锋离开的方向。 很快卫星城的监护人找了过来,刚才监护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戴着巨大粉色蝴蝶结的人就是他们的“希望”,此时发现了,个个脸色发青。 “回去吧,雷欧。” 对于雷欧重返社会的议题是评议委员会一直在争论的焦点,有人认为还早,也有人认为是时候了。但谁也没想到,长期与人隔绝却被灌输了外间的种种知识,雷欧对于“外面的世界”早就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今天这齣“逃家”只是小试牛刀而已。 只是命运令他第一次逃跑,就碰上了方镜锋。 雷欧任由监护人拉着回家,沈思后蓦地说:“如果我以后都乖乖听话,你们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个人?” 监护人均是一愣,其中一人问道:“谁?” 他展开掌心,里面有一缕发丝,靠dna检测是非常方便的手段。 令这群监护人惊讶的是,雷欧会谈条件了,这对于几个月前脑中还一片空白的人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教过他这方面的事。 是天性吗? 监护人互相交流着疑惑的目光时,雷欧的脑中似乎响起一个得意的清脆声音:你想要某样东西,但你得不到,于是你就用另一样好东西去换这样东西。 这是谁说的? 他不记得了,但却觉得非常有道理,至少,现在很有效。 透过车窗看着飞速后退的景色,雷欧微微笑起来,暗自咕哝着:我们会再见面的。 当发丝的检测结果出来后,雷欧的监护人迅速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上层,相应而来的,就是会议。 莫萧歌对方镜锋的感觉很复杂,复杂到他自己也不想去理,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对方镜锋百般容忍,可是该公事公办的时候,他还是会这样做的。 雷欧是纯血适格者,卫星城牺牲了一位评议委员才把他弄回来,他应该完成自己的使命,而这使命中不包括跟在方镜锋屁股后面做追求者。 在对雷欧的洗脑中已经发现他对方镜锋不同寻常的依恋,雏鸟情结是非常牢固的,所以工作人员在处理时百般小心。但从他这么拐弯抹角寻找方镜锋的表现上来看,根本不像雏鸟反应清除干净的模样。 莫萧歌嘆了口气,对于这样的发展有些头疼。 他闭上眼睛,揉着眉心,听身边的其他同事椅子响起一片松动的声音。 自从那个凯文消失后,原本安全部长所担负的职责变成了许多评议委员分担的制度,并且对评议委员的监视也取消了。虽然说取消监视是好的,可是平白多了许多工作,不少人还是心有不快。 毕竟凯文是个优秀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评议委员们的一片反对声中稳坐安全部长的位置这么多年。 “怎么会又让他们碰上的?现在的安全部连监视个人都办不到了吗?” 有人发出了质问,却无人能回答。国家安全部现在是个空壳子,自从凯文消失后,实权人物也逐渐被肃清。奇怪的是,那位适格者的女王,完全适格者,强烈推荐凯文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却丁点话也没说,似乎完全不在意般。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追究是谁的责任,毕竟安全部的工作根本没有展开。” 莫萧歌的话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至于责任谁来负,众人心知肚明,不提也罢,“雷欧必须特别监视,而方镜锋,我的建议是把他调走,去别的层,这样限制起来也比较方便。” “为什么不监视他?”有人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莫萧歌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不觉得监视一位评议委员的秘书是十分不恰当的行为吗?”在这种时候他不怕得罪人。 发问的人似乎有些惊讶:“你还打算继续用他?” “给我一个不用他的理由。” “他威胁了国家安全。” 莫萧歌脸上罩了一层寒霜,冷冰冰地道:“你是在指责我管教属下不力?” “不,怎么会。”发问的人换了个姿势,“只是觉得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是要做的。” “必要的牺牲?” 凯文的事浮上了莫萧歌的心头,他的火气一时之间似乎收不住,直接喷发了出来,“你是觉得我们建立一个卫星城,是让我们能找一个舒服的大房间,吹着空调,西装革履地来牺牲我们的同胞吗?还是觉得在地球上,我们的牺牲还不够?又或者你是觉得,适格者的血流上一点也是无所谓!?” 偌大的房间里回响着莫萧歌的声音,他的脸庞染上一层红晕,眉头打成了结,锐利的眼神直望向发问的人,彷佛剑刃般。 第59页 没人能回答,所有人都偏过头去,躲避着他的视线。 会议在一片沈默中结束了,唯一被採用的建议就是把方镜锋调离中央层。他只要不在中央层,与雷欧碰见的机会就小了许多。毕竟卫星城几千层楼,没多少人有兴趣天天在所有楼层间穿梭。不在同个活动范围内,碰见的机会就小了许多。 当莫萧歌开完会出来时,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该怎么和方镜锋说这件事。不知为何,心虚感就是挥之不去。不管如何,方镜锋会在巴黎找到凯文这件事里,仍然有他的一份“功劳”。 想到这里,他看着站在办公桌前,一脸微笑,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方镜锋就觉得嗓子眼发干。 距离评议委员会议已经过去一周,圣诞假期刚过,莫萧歌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在椅上沈默不语。方镜锋自从进来后小动作就没有停过,不时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像个好动的孩子。 实际上,他在莫萧歌的眼里,也确实是个孩子。 “最近我们在b-11科技层有个专案,我希望你去管理。” 莫萧歌说话时,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方镜锋的脸色,对方却只是“嗯”了一句,就再也不说话了。 难耐的沈默一直持续着,最后还是心虚的一方先忍不住开了口:“还有什么事?” “我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方镜锋点了点头,说:“那我回去收拾行李,再安排一下就出发。” 收拾行李?在莫萧歌的印象中,方镜锋的私生活从来是一团糟,再加上他从审问人员那里听来的特殊“爱好”,他认为这个秘书肯定是那种连内裤都不穿的人。 收拾行李?什么时候他变成这么有条理的人了? 他知道方镜锋与凯文间的关系,可是凯文消失后,方镜锋似乎并没有太悲伤,情绪上很是正常,他也就此认为两人之间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而已。毕竟,从方镜锋的反应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失去心爱之人的样子。 看来,方镜锋应该过得还不错……一边这样想着,莫萧歌一边说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停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工作并不是太重,你就当休假好了。” 方镜锋给了莫萧歌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往外走去。莫萧歌并没有看见,一转身,他那灿烂的笑容就如同阳光下的冰块消失殆尽,只剩下一脸嘲弄。 科技层?专案?派我个秘书去管理? 笑话,这种专业项目通常都是让专业人员去做的,他又不懂,去干什么?外行指导内行吗?还不是想把他调离中央层这里! 当方镜锋步出中央大楼时,对于调他离开的原因已经猜到了一二。早不调,晚不调,他才与雷欧碰到就被调任,哪有这么巧的事? 虽然很不想离开中央层,一旦离开后,他收集莫萧歌的消息,以及铺陈复仇计画的事就得搁浅,毕竟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坏处。但他也不打算抗命,抗命不就代表着心中有鬼? 他仔细地收拾行李后,在清晨轻松地登上了中央电梯,离开了卫星城的“大脑层”去往b-11。听说那是一个空旷而风景优美的区域,即使是流放,莫萧歌倒给他选了个漂亮的地方。 当他步出电梯时,进入大门的扫描锁让他更加确定流放的意图。无论是进入还是出去都需要登录身分,实在是流放人员最好的地方。 他一走进b-11大门,就看见一片滩涂荒野,连只鸟都没有。一座孤零零的接待站靠着巨大的电梯井,矗立在一望无际的石头地中央,只有一棵枣树陪伴着它。 在简陋的接待站登录了身分,叫了悬浮车,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车子很快来了,即使是偏僻的层数,电脑的效率仍然不减。在车里看着窗外似乎永不变化的景色,方镜锋不禁有些昏昏欲睡,瞌睡一直持续到他看见那片薰衣草田。 紫色的地毯一直绵延到地平线尽头,没有地球上那微妙的弧度,地平线更加广阔。深紫色的薰衣草在清风的吹拂下微微波动,像是紫色的海洋。 他觉得时光彷佛在车窗外倒退,他看见一个小男孩,牵着母亲的手走在薰衣草田里。母亲白色的衣裙如同一片旗帜,在紫色海洋中飞舞。小男孩放心地跑去玩耍,结果一转身,却发现那片白色旗帜不在了。 他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着,却一无所获,直到有个男人的声音呼喊他。他抬起头来,看见在远处,一个暗红色眼睛的男人正望着他…… “方先生,方先生?” 他从梦境中猛地惊醒过来,昏暗窄小的悬浮车已经停了,几个陌生人正用迷惑的眼光望着他:“是莫议员的秘书方镜锋先生吗?” “是的!”他立刻振奋精神,露出笑容下了车,并为自己居然会睡着而觉得意外不已。 唯一快乐的是,梦中有凯文…… 他现在所处的是在薰衣草田中开闢出来的圆形空地,空地边缘种满了高大的白杨。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植物形成了完美的一幅风景,在风景的中央,研究院那幢红色尖顶房子如同童话中的森林小屋。 事实上,研究所里的东西,足以杀死地球上一大半的人,又或者让太阳在十年内就耗尽资源。所有适格者加起来的危险,也不足以抵挡这幢房子里的工作人员大脑中的东西。 第60页 莫萧歌把他调到这里来,是怕太轻的任务让他起疑心,只不过莫萧歌没考虑到,让他负责这些专案本身就是件可疑的事,又或者是即使考虑到了,也无可奈何。 方镜锋对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要打交道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表明他并没有指手划脚的意图。等把研究所转一圈下来,天色已经差不多傍晚,他拒绝了其他人的陪同,独自去了宿舍。 宿舍是栋独立的乡村木屋,建在道路尽头的森林边缘,一条小河从森林里流经木屋旁。只不过房子建了却没有人手维护,所以方镜锋站在未来要住的房子前,不禁长嘆了一口气。 木屋又老又旧,窗户的玻璃已经全部被风雨打碎了,屋檐下筑着好几种不同的动物巢穴,光是赶走这些动物就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了。 卫星城为了保护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态平衡,规定不得随意杀害野生动物,真是件麻烦的事。 明明是在宇宙里,却搞得比地球还像地球,真是吃饱了撑着。 从安装玻璃,到打扫房顶,方镜锋累了个半死,却觉得很愉快──因为他想起与凯文在那幢别墅中的生活,那些打扫与服务。 这令他觉得安心。 等他清理出一个房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职务分配来的悬浮车也到了,他便去最近的小镇买了晚饭,第一天结束了,他在b-11的生活正式开始。 第十七章 撒网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方镜锋在这里的生活平静而又安宁,如果凯文在这里,他绝对会一辈子赖在这里不离开。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绞尽脑汁不让安逸的生活消磨复仇之心,而在这偏僻的地方,甚至因为研究项目为机密,连外部网路都没有,消息来源实在有限。他就像盲人摸象,看不见方向。 正当方镜锋迷茫不已时,雷欧的出现带来了转机。 那是个照例无聊的晚上,他待在木屋里正翻着一本闲书,一小时阅读了大概一页,之后,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很奇怪,这玩意儿通常像个石头,根本没有声音,同事都是打私人电话的。 好奇地接起来后,雷欧响亮而爽朗的声音立刻钻入了耳中:“方镜锋?方?” 他愣在那儿回忆着这是谁时,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地介绍起来,“是我啊,雷欧,你认识我的对吗?” 这句话是个陷阱,如果方镜锋承认认识雷欧,那么雷欧就可以据此确认,方镜锋以前就认识他。那天在街上的相遇,他可没有说自己叫什么。 方镜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雷欧在他心目中始终是那个天真的白痴,回答否定只是下意识而已:“不认识。” 丢下这句,他就直接挂了电话。这种时候他没兴趣与雷欧打交道,一想到带雷欧回来的代价,他就气得恨不得把对方扔到太阳上去。 他可不管什么纯血适格者! 电话再次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无奈地方镜锋再度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骂,对方已经抢先抛出了诱人的条件:“我想认识你,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我都可以为你做!” 这个条件非常直白坦率,同样也非常有效。本是打算臭骂对方一顿的方镜锋缓下了张开的嘴,脑中有灵光闪过──雷欧可是在中央层的,而且他受到良好的教育与保护,这一点是不是可以利用?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雷欧的监护人到底精明到什么程度,他没有确实的了解。 只不过这块馅饼太大,令他有些不忍放弃。 那么,他可以从小事先试探一下,如果不行的话就快速收手,对方即使有所怀疑也抓不到证据。 况且,凯文离开后,他不认为国家安全部还会有什么作为,安全部目前的窘境他可是一清二楚。 “什么事都可以?” 忐忑不安等待着回答的雷欧立刻笑得如同阳光般灿烂,他一边不自觉地用力点头一边大喊:“没错,任何事!” “先给我寄点这段时间的八卦杂志来!”方镜锋丢下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先从小地方着手,慢慢来,慢慢来……他这样安慰自己。 方镜锋喊着慢慢来的同时,中央层也有不少人重复着同样的意思。 莫萧歌对于方镜锋接触雷欧也十分不快,但更恼火的是,雷欧这样追在方镜锋的屁股后面,导致整个会议上所有人都在提议牺牲方镜锋。 他没有说话,实际上,正是他的沈默平息了所有的声音,但不少提议牺牲方镜锋的人的眼睛在他的视线扫过时,都带着理直气壮的味道。 所有人都是为了新生的适格者国家,但方法不同。 这点莫萧歌知道,可是他就是无法放下心中的癥结。 嘆了口气,他还是打破了沈默:“就算你们能赶走方镜锋,之后的其他人怎么办?你们觉得能把雷欧封闭到什么程度?当他骤然面对这个世界,你们有把握他还会沿着我们定下的道路前进?” 在短暂的沈默之后,他话锋一转,“至少,我觉得让他对方镜锋感兴趣,要比对其他我们不了解的人感兴趣好。他们之间最近说的都是些什么?” “八卦什么的。方镜锋说b-11太无聊,叫雷欧拣些有趣的杂志给他寄去。” “这有什么不好的?藉此让雷欧慢慢了解外面的世界,也可以让他学会与人相处。方镜锋的性格很好。”莫萧歌的话被一声冷笑打断,他却听而不闻,“如果硬要反弹,前面雷欧是怎么软硬兼施向监护人要方镜锋的联繫方式,你们也看到了。” 第61页 那件事实在是个灾难,为此雷欧藉着训练的机会大打出手,有好几位监护人濒临“死亡线”,实在令许多人又惊又喜──喜的是雷欧力量的强大,惊的是性格上的残暴。 “难道说你们打算把雷欧再洗脑一次,前面那么彻底的洗脑都没有成功,你们觉得洗多少次能成功?把他洗成白痴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莫萧歌的这番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贊同,有人提出了最后的阻力:“可是我听说方镜锋和凯文关系很好……” “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莫萧歌不耐烦地说,“难道你认为凯文有什么问题吗?我得提醒诸位,雷欧之所以能够回来,是谁的功劳?我希望不要有人陷入意气之争中,只是看到表面,而忘了自己的职责,不要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 会议最终的结论,对雷欧与方镜锋间的交往採取了观望的态度,不支持甚至时而阻拦,但大致上是允许的。 莫萧歌并不知道,他的这番劝说,日后却成就了他的劫难。 方镜锋一开始只是让雷欧寄一些八卦杂志、小说、漫画、电影之类,渐渐的,他要求报纸,并且不断扩大种类。虽然市面上的报纸并不会报导核心内容,可是他这么多年跟在卫星城政治首脑身边,要看出话面下的意思还是十分轻松的。 而他最关注的,还是“神之泪”的建设进度。这是座卫星城对地面的最强武器,是他心头萦绕报复计画的目标之一,只是情况未明前,他还不能肯定真的走这条路。 毕竟,这条路的后果是万劫不复。 方镜锋在路途的选择上左右摇摆时,雷欧则坚定地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路。所以当方镜锋目瞪口呆地在自己宿舍门口发现高个子捲发男人时,对方的心情却十分愉快。 雷欧奔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鼻子上就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方镜锋收回拳头,再接着一脚踢在雷欧的膝盖上,看着高个子男人捂着流血的鼻子跪在地上,他才怒气沖沖地叫道:“你疯了?怎么能私自逃到我这里来?” 莫萧歌没有对方镜锋提及雷欧的情况,可是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雷欧的打扮来看,方镜锋不觉得这家伙能光明正大到街上来玩。卫星城对雷欧看得很紧,限制他的活动也是正常的行为。 雷欧捂着鼻子,委屈万分地指着另一边说:“没有啊,怎么可能,有人陪我来的。” 他顺着雷欧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着好几个人拎着行李站在一边,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戒备。对于这样的结果,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雷欧是太厉害了?还是太重要?还是太会撒娇了? 卫星城居然同意雷欧和自己接触?那把他调到b-11来干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为了能够来和他见面,雷欧几乎使尽了手段,软硬兼施、撒泼胡闹,一边承诺学习自己最不喜欢的课程,一边却说如果不答应,就在训练课上对陪练的人下狠手。 虽然死亡后还能复活,但谁也不喜欢天天死上那么一回,痛苦是不会因为肉体的不同而减低的。 在监护人数次严重抗议之后,雷欧仍然没有半点收敛,最终,评议委员们无奈地同意他去b-11会见方镜锋。 雷欧不在乎别人的痛苦,只要能见到那个少年,这一切都值得。 方镜锋当然无从知晓,看着兴奋的雷欧,一时之间怔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雷欧看他沈默下来,反而主动说:“我可以进屋了吗?我要住二楼!” 监护人们一併吵吵嚷嚷地提起行李训斥雷欧,他们像是远足的童子军般钻进了屋子,甚至没有问一句方镜锋的意见。作为木屋主人的他只得干瞪着眼,看小小的木屋里充斥了活跃的交谈声。 不管如何,打扫房间不缺帮手了。 晚饭时间,当方镜锋发现桌上像变魔术般出现满满一桌饭菜时,心中总算有了几分满意。 对于这些“监护人”,方镜锋并没有太过在意,反正他们要看就去看,他相信自己的计画不到发动的那一天,没人能看出端倪来。不仅不在意,有时候他甚至会恶作剧地故意与雷欧勾肩搭背,惹得这些可怜人干瞪眼。 在他眼中,雷欧是个傻兮兮又天真的孩子,但,是个聪明的孩子。 周末的打扫工程结束后,方镜锋打发雷欧和监护人出去买晚饭,自己则把房间再收拾一遍。他不习惯让别人收拾自己的房间,谁也不行。房间里的许多东西都带着凯文的烙印,是他的禁忌之地。 当从行李最下面翻出一个黑色颈环时,他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这是凯文给他的,标志着他是奴隶。可是现在,奴隶还在,主人却去了哪里?明明说保护着他的一生,给予他安全与舒适,现在主人却这么偷懒,实在令人无法原谅。 他的手指摩挲着那枚项圈,心中却愈加平静。 “只要等待下去,总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闭上眼睛,他似乎感觉到凯文的胳膊从身后把他揽入怀中,凯文的气息在耳边萦绕不去,那温暖与安全似乎也重新展现。他可以安心地讨好主人,永远不用考虑外间的风雨;他可以做个好男孩,而不是复仇者。 只有凯文能清除他心中的怒火,也只有凯文能令他不再憎恨重新拥有的生命。 第62页 这是谁也无法做到的…… 突然间,方镜锋觉得手中的项圈被夺走了,他睁眼一看,雷欧的身影已经逃出了房间。他追了出去,看见雷欧奔到河边,用力一扔,颈环在星空中划了个弧圈落进河里,溅起微小的水花声。 他看也不看雷欧一眼,直接冲进了河里。河水并不急,也很浅,他在里面一通翻找,很快摸到了卡在石头缝间的颈环。 方镜锋紧紧地抓在手里,一上岸看见迎过来的雷欧,他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生活在卫星城的每个适格者都受过战斗训练,这是为了“将来有一天,与人类作战时,每一个适格者都是士兵”,而方镜锋因为身分原因,所受的训练更是严格,他轻易就看得出来,雷欧受的训练并不完全,许多时候只是本能的抵挡。 可是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哪怕监护人的喝止声紧接着传来。 在他被监护人架住前,雷欧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揍。高个子男人在地上蜷着身体不停地抽搐着,方镜锋不知道雷欧的“能力”是什么,可是就算此时受到惩罚,他也不会后悔自己的举动。 没人能碰触他与凯文间的回忆,因为凯文的牺牲,这份回忆变成了禁忌。因为无法再延续,所以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碰触这回忆,更不用说是亵渎! 而雷欧的行为,就是亵渎! 方镜锋甩开监护人,看也不看雷欧一眼转身往屋里走去。他甚至恶毒地想,如果纯血适格者会死的话,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当他在屋子里逐渐冷静下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吃饱饭,带着没好气的心情走出屋子,果然看见屋子新装的门灯下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金捲发男人,旁边围着一圈监护人。 听见开门声,雷欧抬起头,除了衣服脏了点外,伤口已经复原到了无痕迹,这速度即使在适格者中都可以算得上是佼佼者。 其中一名监护人怒气沖沖地走过来,只是一挥手,方镜锋就被无形的手抓住衣领,双脚悬空的贴在了墙上。 “方镜锋,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光是任意攻击雷欧,我就可以视你为叛国罪!” “动我的东西,就算是女王我也照打不误!”他冷笑着回答,毫无退让之意,“你们的少爷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监护人还要说什么,雷欧已经逃脱其他监护人的阻挠窜了过来,一把拉住那名监护人的胳膊大叫:“不关他的事,是我先拿他的东西!” 监护人还要再说什么,雷欧的语气却迅速冷了下来:“我叫你放手没听见?” 方镜锋最终还是被摔回了地上,雷欧关切地靠过来时,监护人却聚在一起低声嘀咕着什么,憎恨的眼神不时瞟过来。 雷欧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不能让方镜锋把他赶走!刚才所看见的场景,令他能不能在这场追求方镜锋的战争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还有些疑惑。 为什么方镜锋会这么重视这个颈环?为什么他那温柔的眼神不是看向我?为什么他要为一个颈环而打我?不,在方镜锋的心中,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任何东西或者任何人比我更重要!我才应该是你最重视的人!我才应该是你唯一该注视的人! 他的内心充满了失望和愤怒,却不能表现出来。他需要时间来一点点地改变方镜锋的看法,一点点地把这少年圈入自己的怀抱。 雷欧带着一脸委屈小声解释道:“我真的以为你讨厌那个东西,才把它扔掉的。” 方镜锋斜过眼,有些意外地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看那东西的眼神很伤心。”雷欧停了停,才抬起眼来,用纯净的水蓝色眼睛望着他,“你看起来就像在哭。” 方镜锋怔了怔,随口问道:“你的能力是读心术?” 雷欧用力摇了摇头,一脸惶惶,过了几秒才胆怯地问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方镜锋恢复了冷笑的表情,一语不发地起身向屋里走去。对于雷欧,他是越来越没好感了,既然同意他们接触,他调回中央层的时间也近了,那么雷欧的利用价值进一步降低,也就没什么必要再和白痴玩了。 他毫不犹豫地打击对方道:“确实不要你了。” 雷欧一脸失落,却只是撇撇嘴说:“我不想回去。”犹豫了下,他又抬起脸来望着方镜锋道,“而且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方镜锋凝望着那双蓝眼睛数秒,突然恶狠狠地道:“那你就在这里待一夜吧!”他迈着大步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那双水蓝色眼睛里全是怜悯与爱意,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更不用说像他这样敏感的。 他不喜欢别人怜悯,似乎他是什么可怜的家伙一样!不用别人的怜悯,他只是一个在等待主人回来的奴隶,一旦主人回来…… 一旦凯文回来…… 方镜锋这一夜并没有睡在床上,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和以前一样,把脑袋埋进膝盖间。 夜晚,似乎变得特别长。 从梦中惊醒后,方镜锋的意识在几秒内还是一片空白,他打量着所处的地方,只觉得陌生。大脑恢复理智已经是好几分钟后了,身体的酸痛感几乎要杀死他,发麻的腿没了感觉,从腰部以下都像扎在针堆里般。 第63页 他踉跄地爬起来,活动手脚舒展身体。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几秒后雷欧这个名字才蹦出来。走出门前,他颇有些希望对方就此离开,这样他就不用拉下脸来做恶人。 当门打开,方镜锋还未看清什么情况,脚下就被柔软而结实的东西绊了下。他往前迈了一步,勉强站住,一低头不禁笑了起来──雷欧居然像块地毯般睡在门口。 高大的身材横堵住了整个大门,趴着睡的姿势使他的脸上全是灰尘,更不用提那身衣服,简直快变成灰色的了。 他闭着眼睛睡得像个孩子,方镜锋毫无怜惜之意的一脚踩上去,在那坚挺的翘屁股上印了个灰脚印:“起来!” 金发男人发出一声呻吟,扭动着身体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方镜锋后,眨巴了几下眼睛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笔直地站在他面前,怯生生地不说话。 方镜锋没好气地斜眼看着他,心中想着该怎样处理这个笨蛋。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揪着这家伙的脑袋切开来看看,白痴的大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样的。不过,他蓦地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你的那些监护人呢?” 雷欧搔了搔脑袋答道:“我叫他们回去了。” 方镜锋不由有些惊讶:“你叫他们回去他们就回去了?” “我使了点小手段。” 雷欧讲得轻松,可是如果让那些监护人听到,肯定会像看怪物般。 他在训练时把监护人打了个半死──当然,是在合理的情况下,谁也没有理由说他──他的力量如同暴风般席捲了所有的陪练,让他们结结实实地品尝了死亡的味道。 他在监护人身上试验着各种手段,把他们碾成粉末,再看着对方一点点恢复成人,看看人类死亡的最长时间是多久,诸如之类的事他做得好奇无比,非常坦然。 对于这种行为,监护人不止一次提出了呵斥,可是他却不在乎。 终于,监护人们爆发了,把雷欧打成了重伤,谁也没想到的是,当雷欧恢复过来,他们得到了上级的严厉批评,因为雷欧“哭泣着说好害怕”。 这一切,都在“合理的范围内”。 监护人们几乎被逼得发疯,在他们眼中,雷欧已经成了一个十足的恶魔。他们向评议委员们提出雷欧心理不健康的报告,可是当那些心理学家隔着萤幕对笑容满面、看起来天真无比的雷欧问了几小时问题后,监护人的报告被驳了回来。 “雷欧是个心理十分健康,有着良好的道德以及教养的年轻人,建议监护人们多加引导,多多沟通”,可怜的监护人不得不继续面对雷欧残酷的“报复”。 有时候,他们也怀疑雷欧仅仅只是“天真的残忍”,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有多严重。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让雷欧了解到他们的痛苦,可是认真地微笑点头过后,雷欧仍然我行我素。 最终,当雷欧流露出想和方镜锋独处的意向时,监护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同意了这个要求,向评议委员会提交了报告后,根本没有等到上级的回覆就逃离了b-11。 只可惜,他们即使回去,所讲的话也没有得到卫星城的认可,但至少,他们也不用再回来面对这个恶魔。 这一切,就是雷欧所谓的“小手段”,如果方镜锋知道了的话,立刻会建议适格者女王把这家伙消灭至一个细胞也不剩。 而此时,看着雷欧嘿嘿笑着的表情,一无所知的方镜锋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孩子虽然笑容纯真,可是眼中却并非没有一丝精明。怎样打发那些监护人他并不知道,但对方确实离开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想法虽然触及了一部分事实,可是考虑的方向却有了偏差──监护人代表的可是卫星城的力量,而雷欧,是否可以代表他方镜锋? 这个念头立刻充满了他的思绪,想了半天,他仍然无法摆脱这样的诱惑。眼前的白痴似乎霎时间被镀上层金,看起来顺眼多了。 他抬起一脚踢在雷欧的胯上,对于这种行为,雷欧没躲也没避,只是尴尬地站在那里,活像一个受气包。可是这也只是在他面前,如果让好些监护人看见了,恐怕会妒忌得眼睛充血。 “我不想回去。”雷欧的话语满是委屈,却坚定无比,“我不能离开你,你伤心时谁来安慰你?” “如果是像昨天晚上那种‘安慰’,我会很乐意再揍你一顿,并且把你的肚子里塞满水泥扔到太阳上去。”沈默几秒,看着雷欧往后躲了躲,方镜锋却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给我办点事,我倒可以考虑留下你。” 雷欧如同被特赦的犯人,立刻瞪大眼睛高兴地道:“你尽管说!” “帮我查一个人。” “谁?” “凯文。” 第十八章 掩目的计划 方镜锋到底留下了雷欧。他不知道中央层会对现状採取什么措施,可他仍然按照自己的步调,悠闲而称职地工作着。 工作之余,他仅仅只是与雷欧偶尔探索一下b-11罢了。 深深的山谷、奔腾的大河,陡峭山峰上的老松,这些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同样的,评议委员会的眼睛也一直盯着他们,除了每周三天催促雷欧回去中央层上课,并没有对他们的行为多加干涉。 第64页 中央层的人却不知道,在那些电脑网路看不见的自然风景区,方镜锋与雷欧讨论的可不是八卦新闻,而是凯文。 每一次,他总是急迫地希望从雷欧那里听到好消息,但每一次,却总是失望而归。 在不知多少次发问后,雷欧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当初的承诺,追问起凯文来:“他到底是谁?” “凯文。”方镜锋给了高个子男人一个与主人如出一辙的狡猾回答。 这当然不能令雷欧满意:“我是说,他是你的什么人?” 方镜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属于主人与奴隶私下的隐密,这一生,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人来分享这个秘密。 不可能,也不应该。 方镜锋以沈默结束了这次情报的交换,他本身对雷欧能打听出凯文的事就持悲观态度,这时候也没有流露出很失望的表情。而这一切,在雷欧眼中看起来,就令他十分不安了。 虽然他并没有打听出凯文是谁,可是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对他来说,并不是友方。那种若有若无的敌意,他能清楚地捕捉到。 凯文这个名字,在他心里,也成为了另一种不可言说的禁忌,这令他开始烦躁起来。 b-11的日子,方镜锋总是很早休息,规律的生活使得他的健康日益完善,虽然对适格者来说健康是个笑话。 十点上床后,他的脑袋里经常转着各种事情,从过去到未来。可是今天,他难得地平心静气,钻进被窝很快就沈入了梦乡。 半夜里惊醒的原因是时常听见的那个声音:奴隶,起来! 他的腿痒痒的,虽然不是太明显,但勉强还能感觉得到。胸口很闷,像压了块大石,四肢酸痛不已却动不了。 他用力睁开眼睛,感受到的是温暖的呼吸,以及压在身上滚烫的躯体。尚不清晰的脑袋过了很久才分辨出来,黑夜中的这个人并不是想杀掉他,而只是想与他做爱──当然,是在无视他的意愿下。 虽然这种强暴游戏在他的性幻想中存在以久,他也曾想过要求凯文去做,可是现在这情况,他只想把身上这人的脑袋揪着,塞进马桶里再沖水! “雷欧!” 除了雷欧,不会是别人! 压着方镜锋的高个子男人一怔,手中的动作却越发粗暴起来,他的力量强大得令方镜锋恐惧,却强行控制住心情,厉声呵斥道:“你在干什么蠢事!” “我不是个孩子,我想要你!” 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雷欧向着身下人的嘴唇用力吻了上去,监护人不会教他这些事,可是他很快学会了,这是种生物的本能。 但雷欧很快发现,他的力量在这场性游戏中派不上用场。 方镜锋发现无法抵抗后,就像条鲶鱼般任他摆布。与玩偶之间角力了半晌,雷欧再抬起头,只看见玩偶冰冷异常的眼神。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即使学习的管道并非正统,雷欧也朦胧的感觉这场性爱并不如他所想像的那般美好。 “来啊,你不是想上我吗?”方镜锋的嘴角满是冷漠的嘲弄,摊开四肢说道,“你不过是个无能的强暴犯,和那些把老二塞进充气娃娃里的人有什么区别?” “不是的!”雷欧蓦地激动地喊道,“我是喜欢你的,为什么你不回应我?” “有谁规定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 高个子男人低下满是捲曲金发的脑袋,他把眼泪用力逼回去,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那你要怎样才会喜欢我?” 这是个机会! 方镜锋的脑袋里蓦地跳进这句话,雷欧的未来绝对会在卫星城占据极为重要的地位,而他,则可以趁着这机会牢牢把雷欧掌握在手中。 这块“蛋糕”是如此诱人,以至于他只考虑了几秒,就动了口。 他张开手,贴在雷欧沮丧面容的两侧,轻声说:“你在追求我?” “是!” 雷欧的回答非常响亮,响亮得吓了他一跳。 “你愿意做多少牺牲来追求我?” “一切!” 这个回答倒令他有些不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值得雷欧来追求。他低估了雏鸟效应,以及那句俗语:别人园子里的花朵最为鲜艳。 方镜锋心里知道,他永远不会爱上雷欧,因为他的心已经被他的主人带走了,装在坚固的盒子里,只有他的主人,才有那支钥匙。 雷欧也许可能和凯文一样强大,可是永远不会和凯文一样了解他。 但这些,并不妨碍方镜锋去利用这个孩子,反而是动力:“将来有一天,如果你找到我最希望的消息,我就会和你上床。” 在单纯的雷欧看来,上床意味着爱,这个等式是成立的。 他立刻忘了刚才的“灾难”,兴奋地跳下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一会儿欢呼了一声往外跑去。 方镜锋这时候才能坐起来,动动酸痛的四肢。他打了呵欠,泪眼朦胧中,似乎听见一声嘆息:奴隶,你不应该这样做。 屋里的人沈默了片刻,抬起脸,对着虚空微笑起来:“我必须这样做,原谅我,我的主人。” 第65页 嘆息声隐入黑暗中,长久不绝。 给了雷欧棒棒糖,方镜锋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大白痴返回中央层。在这里和他游山玩水是没有用的,他需要一个强大并且在卫星城说得上话的人。 所以面对捧着一大束各色花朵的雷欧,他只是冷冰冰地说:“你该回去中央层了。” 雷欧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像个离开游乐园的孩子般不快地说:“我能不回去吗?” “那你也别想要你的奖励。” 方镜锋看得出来,雷欧脑中的矛盾正激烈地交战着。 雷欧其实并不白痴,对于这一点,方镜锋很清楚。无论学什么,经常可以举一反三,许多时候,别人注意不到的事他一眼就能发现。在人际上也有不同常人的观察角度,到底哪条路更有利,他通常会有着漂亮的选择。 虽然并不知道卫星城为什么执着于纯血适格者,但他觉得依个人素质来说,雷欧十分强大。 很快,雷欧得出了结论,并且是方镜锋所期望的:“好吧,我回去。” 他慢腾腾地挪动高大的身体往房间走去,路过方镜锋身边时,突然俯下身来在少年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像诡计得逞的孩子般跑了个没影。 雷欧离开后,小木屋重新变回只剩方镜锋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持续了半年之久后,当充满暑气的夏天来临前,他终于被调回了中央层,重新见到了莫萧歌。 中央层更加忙碌了,到处充斥着战争来临的气氛。地球与卫星城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人类与适格者互相咆哮着,露出森白的牙齿。莫萧歌一直少个秘书,忙得发疯,最后不得不把方镜锋调回来。 方镜锋的庆幸没有持续多久,就发现即使回来了,他所受到的待遇也不同了。原本他参与的许多专案被其他秘书瓜分,卫星城最大武器“神之泪”的建设进度也被隐瞒了,这原本是他最关注的事情,也是他复仇计画中的一环。 他第一次感到个人力量的渺小,即使他拥有力量,一旦失去了国家所赋予的权力,他就和个普通的适格者没有任何差别。他知道这是因为与雷欧来往太密切,可是却不敢抗议,因为抗议了,就代表心中有鬼。 只是,不敢抗议不代表他不会想办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雷欧是最好的切入口。 雷欧在卫星城的地位有点类似女王,被宣传部十分殷勤地塑造成适格者的希望,唯一的纯血适格者。他们告诉每一个适格者,他们也可以有正常的家庭,也可以拥有可爱的孩子和光明的未来。 谁也没有看到,这个“孩子”纯真笑容下隐藏的冷漠,以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毒。卫星城对自己一手教育出来的雷欧十分满意,雷欧也在方镜锋的授意下表现得十分乖巧。 再加上雷欧力量的特殊性,轻易就得到了相当于评议委员的地位──出入各个禁区的权力,结交各类人士,自由往返地球和卫星城,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人们认为这个单纯天真的孩子会永远忠于适格者和卫星城。 当然,表面上是这样,但方镜锋很怀疑暗中还会有监视,比如他每次与雷欧碰面时,那些跟在周围的隐隐约约的人影。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他只需要雷欧,就能了解任何想了解的事。 虽然这有点不方便,但他不觉得和自己亲眼看见有什么区别,他相信雷欧永远不会欺骗自己。况且,他现在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就算不相信雷欧,他也只能凭着自己的分析来判断所知道的消息的真假。 雷欧就像逐渐覆盖他“耳目”的乌云,方镜锋明知道这样不妥,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这条路。 现在的方镜锋几乎等于莫萧歌的私人秘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追究莫萧歌移植体出错的事。 卫星城建立后,评议委员不再轻易制造“子体”。 子体是移植了适格者血肉的人的称呼。方镜锋移植了莫萧歌的而复活,他便被称为莫萧歌的“子体”,而莫萧歌则是他的“母体”。 母体停止活动,子体也会停止活动,并且子体的力量永远不会超过母体。 因为评议委员们本身的强大,他们的子体通常也会继承强大的力量,而强者的人数必须受到限制,这已经成为人类与适格者的共识。因为适格者不老不死的特性,若再增加“不稳定核爆弹”的数量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方镜锋不知道这次莫萧歌是给谁移植,但那个被移植错了的家伙──叫什么来着,阿尔?反正是个法国人,显然很好运,因为他不仅避免了病死的命运,更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以及莫萧歌的爱情。 这虽然很令人意外,却是事实。 一开始,他查清只是个小错误后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不久后,他察觉到上司开始恋爱,对象居然是那个弄错的子体。虽然莫萧歌从来没有说,但他能看出来,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对着空气发笑的嘴角,无一不昭示着爱恋的味道。 这对方镜锋来说,无异于一记投在憎恨火药堆中的重磅炸弹。 把别人的人生破坏殆尽后,你居然能在这里安享爱情的美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如果仅仅只是这一件事,还在方镜锋的承受范围之内,更令他绝望的是,凯文终于有了消息,却是个把他击入地狱深渊的消息──凯文的子体死了! 第66页 当凯文“子体”死亡的消息由雷欧亲口告诉方镜锋时,他怔了很久没有说话,久到雷欧也有些害怕。 “你确定?也许子体只是自己死亡,而不是因为母体死亡……” 他这最后的希望被雷欧递过来的报告打碎了,那报告上红色的“无原因死亡”五个字如同鲜血般刺眼。 子体的死亡,证明母体也处于死亡状态。 凯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能忍受希望破灭的痛苦,可是在这痛苦之后,他仍然拼命坚持着那渺茫的光明。而现在,这唯一的光明也要被夺走了吗? 当雷欧看见方镜锋失魂落魄的表情时,关切也痛心之极,可是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在他看来,凯文只是个陌生人,根本不值得他去多看一眼,如果不是方镜锋要求,他一生也不会去关心凯文这个名字。 在他追求方镜锋的路途中,任何的阻挠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毁灭掉,哪怕是一个“死人”。 绝望持续了好几天,太阳却照常升起。方镜锋的内心逐渐被复仇的火焰所塞满,这欲望越强烈,他的精神就恢复得越快。 这令雷欧很高兴,并且也认为自己的策略十分正确。在方镜锋消沈的时候,他并不敢提出当初那个承诺,可是现在,看着开始筹划复仇的少年,他觉得该提醒对方这承诺的存在了。 方镜锋此时如同潜伏在暗处的蜘蛛,积蓄着力量,准备给猎物最后一击。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复仇上,以至于雷欧提出那个诺言时,他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什么诺言?” “你说过,如果将来我能够打听到凯文的消息,你就会和我上床!” 雷欧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落在方镜锋眼中,却荒唐极了──这种时候,居然要求跟他上床? 他不动声色地想了会儿,蓦地明白过来,雷欧并不知道凯文是谁,所以会提出这种要求也不奇怪了。 如果他知道雷欧即使不知道凯文的身分,仍早早地察觉到凯文的地位,并且背后使坏的话,恐怕会惊讶的合不上嘴。 尽管心中是一片荒漠,可是方镜锋仍然需要实践这个承诺,因为他的计画,离不开雷欧。 性是件美妙的事,凯文曾经不止一次这样告诉过他。两个相爱的人,身体融化在一起,互相抚慰着对方的心灵,是上帝最美好的恩赐──当然,上帝他老人家显然有不同的看法。 但人类并不仅仅靠着上帝的想法来生活,人们发明了各种各样的性爱,并且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上床。其中最可悲的,莫过于强暴。 方镜锋的情况不适于这种情况,但与其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他躺在雷欧的身下,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可是这不妨碍他回应雷欧生硬而激动的吻。他引领着这个初出茅芦的新手,在身体的性感带里探索着。 可是,总是缺少点什么。 不是虐待,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缺憾。 当雷欧挺进他的身体时,他仍然忍不住张开嘴呻吟,当那巨大的肉棒在他的后穴里抽动时,快感仍然一波波地拍打着他的理智。 雷欧的手温柔而不失灵巧地抚摸着方镜锋的身体,在勃起的分身上恣意玩弄。他的唇吻过每一寸不属于自己的肌肤,既小心翼翼,又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方镜锋会迎合他,这令雷欧欣喜若狂。当那完美的臀部抬高,迎接他的撞击时,这令他更加兴奋。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压抑的呻吟从嘴唇中溢出。 方镜锋知道怎样才能最大地挑逗雷欧,他知道自己该怎样表现,每一波的插入,他都会毫无保留地迎接。每一个吻,都会令他迷濛起双眼。 可是,这一切,不同。 一切都不同。 他有时候会在一瞬间恍惚,看见暗红色的眼睛与黑发,强硬而又充满了温柔的动作,每一下撞击都可以连结上他的心。木棉七号的味道似乎瀰漫在四周,木床发出吱嘎的声音,还有柔软床单包裹着似乎要着火的身体。 可是不管如何欺骗自己,最终,他所看见的都是金发碧眼。 这个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不是凯文,这个事实差点让他崩溃。 可是他不能,他已经失去了凯文,复仇是他最终抓在手里的稻草。即使这根稻草既腐烂又发出臭味,他不能扔掉。 奴隶,不要害怕。 这幻听提醒着他正在犯下错误,他却找不到改正的道路。 主人,原谅我,原谅我…… 这话他甚至不敢说出口,只得用更大的呻吟来掩盖,僵硬得如同机械声的呻吟,对雷欧来说却是最好的催情剂。 只是激情之中,雷欧也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同,当他们拥抱在一起时,方镜锋迷濛的眼睛却移向了别的地方。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只是少年无法忍受眼中看见的并不是“那个人”。可是对雷欧来说,则清楚地感受到了不可忍受的失败。 他失败了,他以为只要占有了方镜锋,就可以得到一直追求的那种感觉。 安全、温暖、宁静,没有任何的担忧与痛苦,更不用考虑未来的风雨。这种感觉非常美好,可是在卫星城醒来后,他从未感受到,即使是现在。但他的记忆里有这种感觉,虽然非常隐晦,可是他确实记得某个夜晚某个地方,这无法忘怀的美妙感觉。 第67页 他希望在方镜锋身上得到,因为潜意识里这感觉与方镜锋有千丝万缕的联繫。可是,即使两人有了肉体关系,这种感觉仍然没有出现。 为什么? 当然没有答案,他从未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并非爱情,他追求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雷欧早上起床时,吻着身边赤裸的少年耳语:“你爱我吗,方?” 他原以为至少会得到一句责骂,没想到却惊喜地听见方镜锋闭着眼睛咕哝:“我当然爱你……”还不等他欣喜若狂,方镜锋接下来的话又把他打入深渊,“主人。” “主人”是指谁,雷欧清楚得很。忙于打听凯文的同时,对于凯文与方镜锋之间的事情可没有少听,不管是谁都带着一脸暧昧,笑嘻嘻地向他描述着那淫靡古怪的场景。 方镜锋在熟睡中露出了微笑,雷欧的脸色却阴沈得如同暴风雨前夕,他有些忍不住重重地吻上方镜锋的唇,在那唇上辗转吮吸,直到感觉方镜锋从接受到抗拒再到配合。 这微妙的变化更点燃了他心中的妒火──方镜锋一开始把他当成了凯文,意识到不是后的抗拒,再到明白他是谁的配合。妒忌之火简直要烧焦雷欧的心! 可是当方镜锋醒来,他还是硬生生微笑起来,凑近睁开眼睛的少年撒娇般地说:“方,你还是不爱我,我知道的。” 少年眨了几下眼睛,睫毛扇动得如同蝴蝶的翅膀。他并没有辩解,只是慢慢坐起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转在雷欧的唇上印下一个吻,微笑着说:“如果你这么觉得,那你需要再努力一点来追求我。” 这个回答令雷欧把“凯文”这个名字正式列入敌人名单。关于“凯文”的一切他都要抹去,不管任何事,不计任何代价。 第十九章 破灭 有了雷欧的全力帮助,整整三年,莫萧歌甜蜜而充满波澜的爱情展开的同时,方镜锋也在黑暗中编织着阴暗的网。 他在等待着,屏息静气,表面上他还是那聪明、有活力的、体贴并且正常的秘书。 偶尔,在深夜,他仍然期待着凯文的“声音”。这声音虚无缥缈,时近时远,却能够在严酷的现实中安抚他心中的伤口,给予他支撑的力量。 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到莫萧歌被选中去地球谈判,他知道机会来了。 莫萧歌毫不犹豫地带上了方镜锋,每当有紧急情况发生,莫萧歌总是倚重他,这令其他秘书极为妒忌。方镜锋则把原因归为“我是莫萧歌的子体”,并没有多加在意。 这是方镜锋成为适格者后第三次回到地球,对于这样的待遇他并没有过多抱怨。自从与凯文分开,回到卫星城后,他成了重点“监护”人员,id更是被极度限制,不要说离开卫星城了,离开自己所处的楼层都不容易。 穿梭机停稳在纽约时,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在迎接的人群中搜索着,似乎凯文会在下一秒从某个地方跳出来。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几年中从未消失过。 谈判的过程异常艰辛,适格者与人类代表在小小的会议室里吵作一团,扯着自己的利益大旗绝不让步。 方镜锋坐在后排,看着莫萧歌冷着脸与对方唇枪舌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如果莫萧歌知道他做了什么,现在是不是会立刻跳起来,把他扔进卫星城的坟墓监狱? 他想得入神,干脆走出了会议室,准备喝杯咖啡休息一会儿。咖啡还未喝完,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谈判的五名评议委员之一,带着一身鲜血与铁青的脸色出来了,对等在外面的秘书们说:“圈套,准备突围!” 评议委员们喜欢让子体做秘书,莫萧歌如此,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如此。这样可以增加亲密感与忠心,但也有致命的弱点,一旦莫萧歌停止生命迹象,作为子体的方镜锋也会死去。如果十二名评议委员全部“死亡”,整个卫星城就会躺满了尸体。 有时候方镜锋觉得这所谓的外星体是不是个完美的圈套,藉着人类的身体复活外星人之类的,再解决区区几个人,就可以灭绝适格者。 不过此时他没空想那么多,评议委员们受到的攻击十分猛烈,这也证明了这是圈套,人类一开始就准备在这里狙击他们。 只不过,评议委员之所以能当上评议委员,并不仅仅因为他们变化得早。 攻击一直没有停止,可对他们这些“怪物”们来说只是毛毛雨。联合国大厦逐渐倾覆,到处是钢筋弯曲的吱嘎声。 当天空出现在头顶上时,这座大厦的顶部也宣告寿终正寝。具有飞行能力的评议委员把其他人依次带上去。 方镜锋一看见大厦前方的场景,就吹了声口哨,笑道:“这些家伙真捨得下血本,最新型的陆战强袭舰耶!哇,真漂亮!” 从这一堆“漂亮”的武器中突围出去,莫萧歌的能力必不可少。方镜锋没有看过莫萧歌使用能力,这位整个卫星城攻击能力排名第三的男人,到底会有多强大他并没有概念。 “开始吧,莫。” 听见同事的催促,莫萧歌无声地点点头。他向着天空举起一只手,轻易地聚集着力量。天空中的乌云如同被搅拌的奶油,漩涡的中心就在他们头顶。他轻轻挥下手,漩涡中心的巨大闪电以非自然的方式从天而降,击中了地上的积水。 第68页 一整条街,所有浸在积水里的机械和人类全部被几千万伏特的电流击中,一连串的机器爆炸过后,烟雾瞬间瀰漫了整条街道。 方镜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莫萧歌的能力是操纵天气,可是这样的战果仍然令他心生寒意。 他在与这样强大的人作对?这算不算是自寻死路? 一行人很快离开联合国大厦,换掉破烂的衣服,平静地融入到人群中。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地方就是森林,约定了会合地后,评议委员们散了开来,带着各自的秘书往机场奔去。 方镜锋和莫萧歌挤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到处是恐慌的面孔,人们知道“适格者进攻地球”代表着什么,惶恐不安地四处奔逃着,不知道该躲去哪里,他们小心地混在人群中向自己的目标前进。 刚才莫萧歌展现能力的震撼过后,方镜锋的思维开始飞向其他的方向:为什么拥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你却没有来救我? 无论是在复活前,还是复活后,他都没能感受到父亲的保护。对他来说,父亲是个复杂而令人憎恶的符号。他为之烦恼和痛苦,而凯文的离去更加强了这种想法。 如果他被围在孩子群里,从无数殴打他的手臂中偷望蓝天时,这个强大的力量能够从天空中降临、保护他;如果在他呼出最后一口气,看着晴朗的蓝色逐渐死去时,莫萧歌能够拉他一把,使他对复活不那么绝望;如果在忍痛抛下凯文时,有人能够给他一丁点的帮助;如果…… 这一切的如果,没有一个能实现。他挣扎不休的最后结果,只是换来了今天这样无望的生活。 他的父亲拥有很多次机会、强大的力量,可是没有一次对他伸出援手。 当他真正面对这股强大的力量时,内心不是涌起畏惧,而是愤怒。 为什么你没来救我? 怀里的通讯器震动了两下,这是个暗号,意味着“紧急情况”,来自于雷欧,意思是──莫萧歌的情人来地球上了。 这对方镜锋来说是件好事,因为他可以看见莫萧歌失去心爱之人后失魂落魄的表情,就像他这么多年经历过的许多时刻一样。 内心浮起喜悦的泡沫时,一个微弱的声音钻进他的耳边:奴隶,别这样。 方镜锋猛地瞪大眼睛,四处观望着。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有莫萧歌皱起眉头的脸:“发现了什么?” “没有,我看错了。”撒谎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大概太紧张了。” 莫萧歌没有再说话,安慰在这种时刻是没有意义的,所有人都需要依靠自己。 评议委员们在纽约抢了飞机,一路向着连结亚洲和美洲的白令海峡驶去。那里会有卫星城派下来的穿梭机与救援班,帮助他们返回卫星城。而方镜锋知道,阿尔挤进了第一批次的救援班。 巨大的客机在飞越两大洲的过程中被战斗机无数次追上,而莫萧歌只是动动手,就轻易把战斗机掀进了海里。在这万米高空中,钢铁怪物脆弱得如同摺纸。 只不过,蚂蚁再小,也有伤害大象的机会,当白令海峡结冰的悬崖遥遥在望时,正副引擎被击中的噩耗也同时传来。所有人都扣紧了安全带,在急速的坠落感中等待最后撞击的时刻到来。 夜晚的窗外看不清景色,方镜锋只觉得在长久的急速下降之后,整个人如同撞到了地里,狠狠地与座椅来了个亲密接触。接着,所有人腾空而起,像被打出去的网球般在机舱里弹跳着,颠簸与巨大的轰鸣声包围了一切,雪粉覆盖了每一个窗户。 一切安静后,方镜锋重新睁开眼睛时,莫萧歌已经不在旁边的座位了。他慢腾腾地走到被踹开的机舱门口,看见的是与阿尔拥抱在一起的莫萧歌。 方镜锋的血液立刻如同西伯利亚夜里的风般寒冷,爱情真是伟大,他在心中如此讽刺地想着。那么公私分明的莫萧歌,居然也有这样柔情的时刻。为了所爱之人,一切都不重要了吗? 那么失去后,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一丝笑意绕上他的嘴角,一边向上司走去,他一边按了三下与雷欧间的通讯器,这意味着对莫萧歌的报复计画拉开了序幕。 而这一齣戏的开场,则是他走到莫萧歌面前,掏出武器对准阿尔,带着浓重的嘲弄意味说:“阿尔.洛林,现在以叛国罪逮捕你,如果想要辩驳的话,你可以回去卫星城的军事法庭上说。” 莫萧歌与阿尔同时愣住,不仅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 各人怀着各种想法保持了沈默,而莫萧歌不能,他反射性地挡在阿尔面前,吃惊而迷惑地问道:“方,你疯了?” “我有疯没疯你清楚。”方镜锋摇了摇手机,再指指莫萧歌,“看你的手机。” 随着手机上面照片的展示,莫萧歌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阿尔与雷欧交谈的画面,在重要布防区晃悠的画面,以及各个他根本不应该出现的画面。 他并不知道,这些都是雷欧以“请教怎样追求方镜锋”为名,把阿尔带去的。对雷欧来说,要进入禁地很容易。 莫萧歌一直以来都很怀疑阿尔被移植错误的事,在他看来,这种低级错误怎么可能发生?阿尔的名字上一直盘旋着“地球间谍”的阴影,可是现在,他却怎么都不肯相信眼前的画面。 第69页 这么多年孤独的生活,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家庭,再也不会有爱。可是一个小小的错误,令他能重新品尝到人的快乐,此时要他放手,简直像挖掉他的心一样痛! 看着眼前莫萧歌挣扎的表情,一种报复的快乐从方镜锋的心头升起。他觉得眼前的场面是那么美妙,直到莫萧歌说出让他意外不已的话:“我要和阿尔说几句话,你在这等着!” 莫萧歌拉着阿尔去了一边,方镜锋的心头却出现迷惑。他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愕然看见两人话还没说几句,那个一贯公私分明的上司居然在偏僻的角落里吻上了情人,这种时候,这个地方!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极大的愤怒! 那个一贯不循私情、不假辞色的男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觉得历史像转了个圈,小时候一边打他一边哭泣的母亲的尖叫,重新回响在他耳边:“如果你要恨,就去恨那个把一切都奉献给了适格者的国家,而不愿意看你一眼的父亲去!” 这骂声此时此刻,就不断、不断在他耳边响起,直到不久后,一声巨大的声音打破了白令海峡的宁静。 方镜锋在阿尔的怒吼声中看着手中的枪,以及不远处倒下的莫萧歌,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笑了起来,面对阿尔的质问淡然地道:“放心好了,这一枪是不可能杀了他的。这枪也无法杀你,但是如果扔进海里找不到尸体,你也就无法复活了。” 莫萧歌还在挣扎,仅仅是脑袋上的一枪并不能阻止他这种级别的适格者。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许多人开始聚拢过来,对方镜锋来说,这是最好的舞台。他要揭下莫萧歌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人不过是个抛妻弃子的伪君子。 而且,最重要的,把凯文还给我! 把凯文还给我! 这句尖叫他并没有说出口,顺着愤怒的河流淌的是想说而不敢说的对父亲的憎恨:“到现在你还想着幸福,想和情人快乐地生活下去?休想,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你应该在黑暗中挣扎,永远啃着贫乏消耗你的生命!你不是要为了国家奉献一切、不是要为适格者的未来奋斗吗?那你还想什么爱情!” “你到底是……为什么?”莫萧歌已经从先前的枪击中恢复了过来,正用疑虑而愤怒的眼神盯着方镜锋,举起的手随时准备施展能力,毁灭这个他自己造出来的怪物。 方镜锋笑起来,那张可爱的笑脸令莫萧歌有片刻的怔忡──就是因为这个与过世的薇薇安如此相似的笑容,他才复活了方镜锋,并且容忍这个少年留在自己身边──方镜锋会时刻提醒他,他是个令妻子和儿子蒙受不幸、没有资格得到爱情的人。 他那基督教家庭出身的妻子永远不能接受丈夫变成不老不死的怪物,在他被医院陷害,变成适格者而狂性大发杀掉一整批同僚后,薇薇安就永远地离开了他──即使她仍然爱他。 甚至在他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地位,不再被整个地球追杀逃亡后,她却带着年幼的孩子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普罗旺斯,再也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过。直到儿子十九岁时,为他送来了儿子的死亡通知单,随后上吊自杀。 薇薇安以自己和儿子的死报复了丈夫,击垮了他的感情堡垒,自此之后,他把自己封闭起来,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适格者的国家中去。 直到方镜锋的出现,接着是阿尔…… 想到这里,莫萧歌蓦地恍然大悟:“爱玛?你是爱玛!” 但在方镜锋来说,这声呼唤来得太迟了,他只是不无讽刺地笑道:“你好,父亲。” 沈默控制了这一小片悬空在海面上的冰崖,远处围观的人们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场面。 “爱玛。”这个名字带着嘆息,莫萧歌在挣扎许久后,还是只能挤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哈,好一个对不起!”方镜锋猛地大笑出来,“三十五年了,你只会说一句对不起!你应该知道这事不会这样结束!” 莫萧歌鼓起勇气说:“不,一开始我不知道。直到刚才之前都不能肯定,我只是有种想亲近你的感觉。” “是吗?可是这个男人一个拥抱一个接吻,你不就成为他的俘虏了吗?果然人类血缘和怪物血缘是不一样的!” 方镜锋的声音不再提高,却透着毁灭过后的灰烬感。他的耳边有着呼啸的风声,还有一种低微的呢喃,就像有个人在他耳边祈祷。 别这样,奴隶。别这样,爱玛。 可是这一切,都没能阻止他的心沈入冰冷的海底:“够了,我已经受够了……” 他把手中的枪举向空中,火药型手枪发射产生的巨响连续不绝。脚下的地面颤抖起来时,才有人明白方镜锋所要干的事。 雪白的地面在巨响中产生了裂缝,悬空在海面上的庞大冰层迅速碎裂开来。人群向着安全区撤退,拥有飞行能力的评议委员想救援,却被方镜锋的能力挡在外面。 讽刺的是,他的能力是“保护”,能够在一定区域内建立起一个防护罩,任何东西都无法进入,但现在,这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方镜锋带着他所憎恨的对象,伴随着巨大的冰块,砸破海上厚厚的冰原,坠入深不见底的西伯利亚海里。 第70页 坠入黑暗前,他看见莫萧歌与阿尔紧紧拥抱着。他们拥有彼此,他知道。 这是他最伤心的地方,因为他的一生,从来只有孤独。 凯文,你在哪里? 凯文…… 主人…… 你在哪里? 奴隶,到这儿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方镜锋有些不敢相信,他睁开眼睛,看见凯文正在不远处温柔地望着他,对他招手。 他的凯文,他的主人,他全能的神,回来了。 这是真的吗? 方镜锋的眼中有泪,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张开手臂,向着那个人影扑了过去。当他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时,觉得什么事都不用再担心。人生也好,卫星城也好,适格者什么的都可以统统去死。 他只需要一间木屋,一个舒适的房间,以及一个爱他的主人。 蓦地,凯文的身影消失了,那温暖变成了燥热,方镜锋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简易帐篷的屋顶。在他身边的不是凯文,而是高个子的金发男人。 雷欧。 雷欧搭乘民用穿梭机来了地球,追着通讯器一直找到白令海峡,发现了落在浮冰上被冻成冰棍的方镜锋。好不容易救醒后,他的情人却沈浸在恶劣的情绪中,拒绝跟他离开,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痴情的他也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吹北风。 走了不知多久后,方镜锋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方,跟我回去吧,你穿这么少,要不了多久就会吃不消的。” “我不需要你来管束我。”这是主人的职责,而他的主人只有一个! “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体,难道你想永远死在这个地方吗?” “无所谓。”他还活着,就证明莫萧歌没有死,这令他的心情简直像地狱一般糟糕,“这个地方对适格者来说,不就是最好的墓地?躺在深海里,几万年也不会被发现,永远不会醒!” “方,你恨谁都行,就是不要恨你自己。” “如果能把我身上的血全部放干净,我就不恨自己!”方镜锋猛地转身,表情狰狞地向雷欧大吼,“为什么死了也要把我拉回这可恶的人间来,还把我变成适格者?他是天下最自私的混蛋!他有什么资格享受幸福,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像他这种两手沾满鲜血的家伙就应该沈在最深的海底,永远死不了、活不过来!” 雷欧对于莫萧歌的事不感兴趣,眼里只有方镜锋,其他事都不会在乎:“跟我回去吧,方,我有办法报复他们,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不需要!”雷欧认真的面孔令方镜锋胸中涌起烦躁,“你离我远点!” “你如果真的不想回去,我们可以在地球上隐居,生几个孩子。” 方镜锋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脸色阴沈地问道:“孩子?” “是啊!”雷欧微笑着说,“你不想吗?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外科手术,人类都可以了,适格者更不成问题。我们适格者现在也可以生孩子了。”这正是得益于雷欧的出现。 方镜锋突然笑起来,这个雷欧总是想得太远,但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却为他的心头拉回童年的阴影。 孩子…… 他无法忘却母亲被其他人嘲笑歧视的恐惧,夜晚扔进家里的砖头和窗外愤怒的咒骂。那些与适格者的战争中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失去了丈夫的妻子,没有一刻不是用充满仇恨的眼光盯着他们。 这段经历沈淀于他的童年,慢慢转化成对那个总是在电视上出现的父亲的怨恨,还有对身上流淌的血液的诅咒。他曾经想把身上的血放光,母亲发现后问他为什么,他以稚嫩的童音答道:“这样别人就不会骂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了!” 他永远忘不了母亲听到这句话后,眼中的哀伤与绝望,以及突然转变的凶恶表情和打在他身上的巴掌。 一直到十九岁被杀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解脱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而当他再度睁开眼来,发现映入眼前不是天堂的大门,而是那张诅咒了无数次的脸时,他的世界在瞬间化为乌有! 为什么? 他每天都在问,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 复活后回到地球,迎接他的只有母亲冰冷的墓碑和人类戒备的视线,而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天空中那个钢铁城市。 恶毒的念头并没有就此出现在他心中,他只是放纵自己,直到遇上凯文,再失去凯文。他的人生,也就此走上复仇的绝路。 孕育生命的应该是温柔的女子,带着幸福的光环,培育爱情的结晶。可是,适格者的新技术使得男子与男子生育成为现实。 这是什么? 是蛆虫在繁殖下一代吗?不,是比蛆虫更噁心,更卑贱的东西,是恶魔在种下罪孽的因缘! 方镜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向雷欧,看着这个敦厚、为了爱情甘愿犯下罪过的男人,轻飘飘的声音掩盖了扭曲的心理:“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件很幸福的事?” 雷欧的眼中闪过光彩,急步上前拉住方镜锋的手:“是啊,孩子很可爱!所以我们回去吧,你要好好休息。” 第71页 “是啊,休息……我是要好好休息了,不过不是卫星城,而是在另一个地方。” 一无所知的雷欧正为情人的回心转意而欣喜:“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方。” “我想去看看北极,难得离得这么近。” “那我们坐穿梭艇去,我特意带来的。方,披上毯子,太冷了。”实际上,是雷欧抢来的。 拉着情人的手走在太平洋的冰层上,雷欧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但是他那温暖的手,却只拉着一颗冰冷的心。 方镜锋的目的地不是卫星城,而是黑暗寂静的北极海底。只有那里,才能赐给他永恒的安宁,洗去他身上的诅咒,从这命运中解脱出来。 他需要“休息”,似乎永无止境的等待令他憔悴,而凯文“子体”的死亡是压断他这骆驼嵴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适格者可以复活,可是如果没人去救,适格者也不可能从石头缝里长出来。 我的主人,为什么你没实践你的承诺?为什么你没能回来? 他内心的吶喊永远没有说出口的机会,现实逼得这声音只消散于虚无的思绪中。 方镜锋的眼睛望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是正处于漫漫长夜中的北极。 穿梭艇的速度很快,雷欧并没有任何沮丧的表情,反而兴奋不已。对他来说,孩子意味着家庭、爱情,以及一切美好的东西,而方镜锋心中则完全相反的。 但雷欧并不是白痴,看得出来自从登上穿梭艇,方镜锋就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呆呆地看着窗外。他递衣服就穿,递水就喝,面对这样的方镜锋,他不由得有点茫然无措起来。 以前那个少年脸上总是闪着神秘的笑容,每当那双生气勃勃的眼睛望向他时,他都激动得无法呼吸。但现在的方镜锋,就像燃烧过森林后余下的灰烬,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不刺眼,不灼人,却有着消亡的先兆。 雷欧不想要这样的方镜锋,他觉得怀里拥抱的只是个躯壳,少年的灵魂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去了他搆不到的地方。 目的地是北极,方镜锋说很期待那个洁净的世界,温柔的语气敲打着雷欧的心脏,却如同悲凉的遗言──直到穿梭艇下传来喊声。 莫萧歌与阿尔幸运地从海中爬上浮冰,艰难地返回了白令海峡的营地,他们赶上了最后的救援班,但莫萧歌却留了下来。对他来说,有太多的话要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儿子说,也有太多的隐情要澄清。 他做足了准备,顺着感觉往北极驶来。阿尔不愿意再让他一人冒险,也跟了过来,终于在一天一夜的疾行后发现了穿梭艇的踪迹。 方镜锋听见喊声,透过穿梭艇的舷窗发现冰面上的人时,内心的愤怒以及怨恨立刻如同岩浆般活动起来。 “降落!” “方……” “我叫你降落你没听到?” 看着重新现出生气的方镜锋,雷欧屈服了。 方镜锋跳下穿梭艇,恨恨地盯着眼前与自己并无相似之处的父亲:“你居然没在海底餵鱼,运气真是好,父亲。” 一句“父亲”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沈默,各自咀嚼着不同的滋味,阿尔和雷欧只盯着所爱之人,父子的视线却在空中纠缠不休。 “爱玛。” “你没资格叫这个名字。” “……方,你去北极干什么?” 方镜锋没有回答,他好像不经意地说起:“妈妈如果活着,今年应该六十岁了,早已是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了。不知道她看到你这样会说什么,我小的时候,她的身上总是伤痕累累……” “不要说了。” “她总是对我说,爱玛,看到电视上那个男人了没?他是你的父亲。我那时候想,父亲好帅啊,可是,他为什么在我们被别人欺负时不来救我呢?后来,有人告诉我,你的父亲是杀人凶手。” “不要说了,爱玛。” “再后来,我长大了。妈妈总是不停地恋爱、失恋,总是被甩掉,因为她带着一个恶魔的孩子。有时候她会用那种很烦躁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讨厌的东西。那时候我想,我根本不该出生。” “够了!”莫萧歌终于怒吼起来,不是因为内疚,而是因为愤怒,“你说这些是想要证明什么?证明你们的不幸?这些我都知道,我不需要你来提醒!” “所以你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这里享受你光辉灿烂的人生?” “我做了!”莫萧歌的语气满是悲伤,“我当年就劝薇薇安离开地球,来适格者的大本营,她不愿意,我们只有分手。她不愿意成为适格者,这我可以理解。而且,当卫星城建成,我再去找她时,你们已经搬走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们,可是我找不到!直到她送信来说你死了,随后也自杀身亡,我才停止寻找你们。” “妈妈出生于一个基督教家庭,而你是什么?”方镜锋毫不留情地说,“一个怪物。她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变成怪物?她死后还想上天堂呢。” 对于莫萧歌脸上出现的伤痛,他几乎要笑起来。片刻的沈默后,他轻描淡写地道:“我要你去死。”停了片刻,他看向阿尔,“或者,他去死。” 第72页 “适格者不会死的……”阿尔的脸上显出恐惧的阴影,显然,才成为适格者三年的他,并不像方镜锋这样坦然地面对死亡。 “无所谓,你只要从这海里跳下去就行了,他就算把大海全部蒸发掉,也不可能找到你的。找不到你的尸体,就不能复活你。这就够了。” “我不会这样做的。”莫萧歌道。 这话令方镜锋眯起眼睛看向以前的上司、现在的父亲,莫萧歌坦然接受了儿子满含怨恨的目光,“没人会死,没人会受折磨,痛苦已经够多了。” “接下来是不是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不管幸不幸福,我们都不再孤独,我和阿尔会一起生活下去。”莫萧歌中性的嗓音飘散在空中,“我希望你也能活着,虽然这是件痛苦而又枯燥的事,但是……” 他的手被阿尔牵起,给予了他勇气与希望,“但是,只要活着,总有一天,我们会看到希望。比起人类短暂的一生,我们有更多的机会让生命不再遗憾。” 方镜锋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彷佛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话,他喘着气说道:“你是不是电视看太多?谁管你活得怎么样,我只需要你去死!我只需要你从我的眼前消失!” 莫萧歌苦涩地张开嘴,却说出他最不爱听的话:“方,回卫星城吧。” 方镜锋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这只是孩子逃家,讲两句好话就会回去了?” “我只是觉得一切该结束了。” “是啊。”他的笑容益发温柔,“一切确实该结束了……父亲。” 他看向天空,黑暗的宇宙间一颗星辰正在闪烁着漂亮的颜色,如果他的计画无误,不久后,这颗星辰将以无人能比的姿态,落往北极。 “方镜锋……你疯了!”莫萧歌瞬间明白过来,心头升起战慄,卫星城最大的武器──“神之泪”,“你知道那个东西打在北极会有什么后果吗?” “有什么关系,适格者是不死的,那干脆让全人类都去死好了!”方镜锋的脸上全是疯狂,“对了,我设定的瞄准点是我身上的通讯器,启动指令是你为我起的名字。这是你唯一给我的好处,父亲,真是感谢你。” 雷欧此时走近方镜锋道:“方,把通讯器扔下来,我们该走了。” 他十分不耐地回应:“那东西怎么可能扔掉。” “不要闹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你很烦!”甩开雷欧的胳膊,方镜锋厌恶地望着高个子男人,“我说了,通讯器丢不掉,我吃下肚子了怎么可能丢掉!” 不去看雷欧错愕的表情,方镜锋只是欣赏着莫萧歌慌乱的样子,但是,他也有料不到的事情。 在片刻的沈默后,雷欧突然扑了上来,把他压倒在地,手中拿着一把刀说:“你忍一下,我现在就把追踪器挖出来,来得及的!” “挖?难道你是要把我肚子挖开?”方镜锋怔住了,这个一直像条狗般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抬腿把雷欧踹下去,他大吼道:“你疯了吗!?” “没有!”雷欧摇摇脑袋,驱逐掉眩晕后又站了起来,表情冷峻又坚毅,“方,只要忍耐一下,没事的,我动作会很快的。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吞下肚的?” 方镜锋吐不出一个字,他看向雷欧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神经病。两人在冰面上一个追一个逃,就像场闹剧。 最终,结束这一切的是在场年纪最大的人。莫萧歌与卫星城取得了联络,本意是想要紧急取消神之泪的启动,他不愿意放弃一丝希望,但却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情况。 “雷欧,停手,神之泪不会打过来了。” 所有人同时看过去,方镜锋一副愕然的表情:“不可能!” “我指令的密码,你应该是在这边输过去,然后由那边设置好启动的?那个密码你还记得吗?” “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那是你儿子的名字!” 莫萧歌看过来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爱玛这个名字,来自你母亲最喜欢的作家的小说女主角,拼写是e、m、m、a。” 方镜锋的呼吸停滞了,多年的记忆已经被憎恨模糊,那个熟悉的名字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母,可不知何时,却被时光改写成了“e、m、a”。 终章的序曲响起,一切都结束了。 昏暗被亮光撕裂,却不是象徵死亡的武器,而是稀有的紫色极光,飘带一般出现于空中。传说紫色极光出现时,代表着天堂中的脚步声。 在场的人中,有谁听见了那云层之上,天堂之中,逝去之人,轻轻的踏足声音? 第二十章 大结局 方镜锋浑身虚软,瘫坐在冰层上。他的眼中只有白皑皑的冰雪,以及寒风呼啸的声音。 主人…… 主人,我该怎么办? 主人,来救救你绝望的奴隶吧。 主人,为什么你没有实践你的诺言? 凯文,你在哪里? “凯文……” 他把脸埋在掌心里,撕心裂肺地哭泣起来。失去母亲时,失去凯文时,他都不曾哭泣过。即使崩溃,他也能缝补那破碎的理智,牢牢控制住自己。 第73页 但是现在,当他发现自己实际上一无所有,而前方的路仍然迷茫一片时,他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在方镜锋看来,没人能拯救他,也没人关心他,早就关闭了内心的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他的人生总是这么失败。他曾经有机会跳出这样的失败,但凯文的离去把这机会拦腰斩断。 但方镜锋的恶运似乎终于走到了头,当他嚎啕大哭时,他一直憎恨的人伸出了拯救的手臂。 “凯文?” 莫萧歌的声音很好辨认,也引起了他激烈的反应:“闭嘴,你没资格喊他的名字!” 作为一个成熟的“父亲”,莫萧歌只是苦笑着嘆了口气,继续追问道:“你说的那个凯文,是原来的安全部长?” 这次方镜锋连反驳的兴趣也没有了,只是埋着脸,任由泪水淌过脸庞。 “你想见他?”对方镜锋的反应早有意料的莫萧歌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安排。” 这句话如同撕破黑暗的亮光,他抬起头,满含泪水的眼睛望向莫萧歌,有些恼火地吼:“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莫萧歌满脸不解,“卫星城早在三年前就换回了凯文。” 这次轮到方镜锋震惊了,他半天才挤出话来:“怎么可能,我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 他看向雷欧,却发现高个子男人毫无愧疚之色,只是盯着他,眼中满是遗憾。他蓦地明白过来,雷欧欺骗了他! 雷欧也在遗憾,他的谎言终于被戳穿了。他关切地注视着对方,只心痛自己最终没能成功。他对凯文并无好感,也无恶感,当初得到凯文“死讯”的“证据”时,他最大的感觉却是喜悦,因为方镜锋对凯文那样关切,令他妒忌不已。 这是个不能忍受的事实,于是,他需要改变这个事实。 最简单的,就是让方镜锋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再出现了,而他,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所以,他巧妙地造就一件意外事故,令凯文的“子体”不知不觉间做了他能力实验的炮灰。 于是,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方镜锋:“凯文死了,我在这儿。” 这句谎言的效果是惊人的,造成的后果也差那么一点就变成可怕的灾难。 但雷欧唯一遗憾的,却是方镜锋会憎恨他。 然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方镜锋并没有太过责备雷欧,因为他心中也不是没有内疚。 如果不是阿尔的到来,如果不是他把大部分心思花在了报复计画上,为每日所见“父亲”的柔情蜜意而双眼赤红,甚至不顾一切,他也不至于三年过去了,都与凯文擦肩而过。 他太相信雷欧,或者说,他太自信了。自信在爱情的魔力之下,雷欧不可能撒谎。可是他也忘了,爱情会使人盲目。这一点上,他和雷欧都应该有着深刻的体会。 在明白一切后,他最初的念头是把雷欧给痛扁一顿,再把这家伙塞进大海里永远不能翻身,但一想到凯文就近在咫尺,那一丝追究的兴趣很快烟消云散。 他只是一个劲地追问莫萧歌:“怎么回事?为什么凯文被换回来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卫星城仍然在追究他的责任?”他想到那个最可怕的猜测,“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是不是不要我了?这句话,他却连问出口的勇气也没有。 “事情很复杂。”莫萧歌听见阿尔打了个喷嚏,不由看向穿梭艇,“我们边走边说?” 他的提议被无条件贊同了,这时候的方镜锋就像是被抓住尾巴的蛇,无论平时怎么偏执,此时只有乖乖听话。 雷欧跟在后面想着对策,心中百般滋味却一个字也没有说。他犯了严重的错误,可是方镜锋甚至连追究他错误的兴趣都没有。在方镜锋的心里,凯文比任何事都重要,甚至比方镜锋自己还重要。 这令雷欧几乎妒忌得发狂。 雷欧现在很遗憾,他抹杀“凯文”的事终究曝光了,没能完美地切断方镜锋和凯文间的联繫。如果没有莫萧歌,他就可以把方镜锋拐到地球上随便哪个角落,永远快乐地相伴生活下去。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都怪莫萧歌,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尽管莫萧歌是方镜锋的父亲,可雷欧仍然认真地开始考虑是不是要除去他。他与方镜锋之间的关系未免太过紧密,这对雷欧来说,绝对是个潜在的威胁。 他想要获得方镜锋的爱,占据方镜锋所有的思想。他希望这个少年只想着他一个人,只看着他,只爱他,并且把所有的生命都奉献给他。 然而,至今他得到的只有一夜欢娱而已──哦,也许多了几夜,可是问题的实质仍然没有改变。 他得不到方镜锋,那双满含深意的黑眼睛中倒映的永远不是他的身影。这令他开始动脑筋,想着怎样扭转劣势。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想过放弃,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没有例外。至于道德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只不过,雷欧并不知道,他所想要的那种“温暖、安全、宁静”的感觉,即使得到方镜锋无保留的奉献,仍然是得不到的。 那是类似亲情,雏鸟对成鸟的依恋。 第74页 当他长大了,就应该改变这种想法,试着去独立承担风雨。 可是,他长得太快了,几乎是瞬间从童年跨入成年。最重要的,监护人们也没兴趣为他建立起合理成熟的思想。 所以,他就像拿着核武器的孩子,为了一块糖果不惜发动战争。 这是莫萧歌在听了方镜锋所有的坦白后,对雷欧产生的评价。 此时他们四人坐在穿梭艇上,往着白令海峡驶去。莫萧歌与卫星城取得了联络,在那里有人接应。 对于方镜锋所做的事他虽然在报告上只字未提,但毫无疑问地,这事瞒不住。 方镜锋坐在莫萧歌面前,听他讲述凯文的事情:“如果卫星城还要追究他的责任,就不会救他回来。而且,你觉得为什么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开放移植,突然三年前又开放移植了?” 方镜锋并不笨,很快反应过来,张大嘴巴愕然地道:“你是说用这个……换回了凯文?”这是个很大的代价,等于给人类送上一个强而有力的武器,他不禁皱起眉来。 莫萧歌看着他的表情,不自觉地轻笑一声。虽然这个“儿子”对于适格者没有一句好话,可是潜意识里,已经不知不觉站在适格者的立场上去考虑。 “那个人不用担心,有我们的女王去料理,你也知道她是唯一能彻底杀死适格者的人,她说要去亲自教导那个人,有时候不小心下手重了可能出事故什么的。”莫萧歌的眼光转到阿尔身上,“最重要的,那次移植给我送来了阿尔,这是我最大的幸运。” 方镜锋别扭地撇了撇嘴,一语不发,莫萧歌不禁有些好笑,急忙转了话题道:“总之,那个时候凯文是被换回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能恢复意识。” 方镜锋想了想,眼光在雷欧身上转了一眼,沈声问道:“那凯文子体死亡的事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如果说以前还找不出凯文子体死亡的原因,在听方镜锋说了雷欧的事后,莫萧歌也不禁有些怀疑起来,只不过目前没有证据,他不能下什么结论,“我不知道。” 方镜锋沈默了几分钟,隐隐也察觉到雷欧在其中的位置,他收回眼光,转而问道:“凯文现在怎么样?” 莫萧歌说:“他身体没问题,可是三年里一直昏迷不醒,无法恢复意识。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人类开发的新手段,可是后来查明了又不是。所以他一直没有出现在你面前,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话令方镜锋放下了一部分的心,可另一部分又提了起来。适格者的复原能力非常强,就算只剩一个细胞也可以重新长回到一个完整的人。而至今所有的致命手段,除了适格者女王外,没人能杀死一个适格者。 凯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皱着眉头刚想到这里,一声若隐若现的呢喃钻入了他的耳中,这声音是烙印在他的灵魂中的,无法抹去。疑惑地抬起头,他在狭窄的机舱里四处张望着,却一无所获。 这几年来,这声音时常萦绕着他,在他绝望时、痛苦时、快乐时,总是时常出现。如果这声音不出现,他甚至会觉得很失落。 尤其是每次他做了恶梦后,这个声音总是在他耳边安慰,轻言轻语地道: 奴隶,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只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就能令他安下心来。森林中如梦般的快乐生活让他的灵魂已经打上了凯文的烙印,永远无法恢复如初。 “你想见他吗?” 莫萧歌的声音打破了方镜锋的沈思,他直点头,似乎生怕点慢了就会错过。雷欧在一边看了,眼光越发阴沈起来。 莫萧歌的脸色蓦地变得严肃起来:“但你首先得为你做的事负责。” 这句话令他怔了怔,随后明白莫萧歌话中的意思。他沈默下来,如果真计较起来,他这行为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叛国罪,坟墓监狱的刑罚肯定逃不掉的。 那样的惩罚即使他想起来也觉得恐惧,只是此时他知道不是逃避的时候,只得鼓起勇气说:“在这之前,能不能让我先见凯文一面?” “他没有意识,你也要见他?” 见方镜锋坚定地点了点头,莫萧歌犹豫片刻,又补充道,“这不会打破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吗?” 他微微一颤,明白莫萧歌知道了他和凯文间的事,立刻慌乱起来。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莫萧歌,但在看见对方平静而带着关切的脸,也不禁慢慢放下心来。 一旦打开心防,就会发现有黑漆漆的影子是因为阳光很灿烂。 他稳住心神后,微微一笑,带着说不出的安宁:“他永远是我的主人,我的拯救者。” 莫萧歌与阿尔相视一笑,雷欧却不自在地看向别处,方镜锋并没有任何羞涩的神情,在他看来,能说出这句,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 穿梭艇内自此无人再说话,直到返回卫星城。 方镜锋的心情随着事情的进展而逐渐平静,当他站在一间治疗室的门外时,焦虑居然不翼而飞,平静如同晴朗天空下的海洋。 莫萧歌做到了他的承诺,让他在接受审判前先见凯文一面。在这间治疗室的里面,凯文正在那里。 第75页 他等了数年,真正站在门前,却不敢进去了。 勇气像被抽风机抽走的烟雾般消散无踪,他呆呆地站着,脚步沈重得提不起来,直到莫萧歌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别发呆了,时间不多。” 方镜锋深吸了口气,迈步向前,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间洁白干净的房间出现在他眼前。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张治疗床,凯文就躺在上面,闭着双眼,彷佛睡着了般。 他慢慢走过去,手指抓着床边的栏杆,直到指关节发白。他倾下身去,靠近凯文紧闭的双眼,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主人……”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一出口就消失在空气中。他的手指在凯文面庞上方徘徊,却不敢落下,生怕只这么一碰,眼前的一切就会像无数次梦中般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虚无。 “凯文……” 眼泪夺眶而出,没有办法抑制。当他把嘴唇吻上主人的额头时,觉得似乎又听见那个声音在耳边呢喃:奴隶,我爱你。 “我也爱你,主人。” 他几乎泣不成声,这些年的孤独与寂寞几乎击垮他,为此他做了许多无可弥补的蠢事。如果有可能,他想时光倒流,把一切都推倒重来。 可是他不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脸颊靠着凯文的脸颊,期望有奇蹟出现。 他希望凯文能睁开眼睛,吻他一下,给他一个命令,哪怕多无理多可怕多不近情理都可以。凯文曾经给他最完美的保护,最强硬的掌控,哪怕只有一点也好,他期望给予他的主人支援与帮助。 过去的事实证明,他是个差劲的家伙,不仅没有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反而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然而,奇蹟之花总是开在灾难的悬崖上。 “奴隶……” 以为是幻听的方镜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低声哭泣着握着凯文的手,直到他的手被反握了一下。 “爱玛。” 这个声音更为明显与强烈,他疑惑地抬起眼,从朦胧一片中,看见凯文微微张开的眼睛,以及翘起的嘴角,那恶作剧的表情极为明显。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凯文用来骗眼泪的点子。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也发现了不对之处。虽然脸上的表情逐渐生动起来,凯文抓着他的手仍然软弱无力,似乎使不上劲般。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凯文醒了,他的手指触上方镜锋的下巴,轻声说:“爱玛,你瘦了。” 方镜锋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抓着他的手哭个不停。虽然知道男人不应该随便哭泣,可是此时,他无法抑制这种死而复生的感动。 他的肉体没有死,可是灵魂开始重新破土发芽。 十分钟后,他才觉得眼泪流够了。不仅是以前,还有今天,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不需要再多的“咸水”了。 他即将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从莫萧歌之前的暗示上来看,坟墓监狱是最有可能的结果。想到自己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而神智清醒地度过几个月甚至几年,他就觉得肺部被看不见的手揪住,不能呼吸。 可是,他的面前不再仅仅只有黑暗。 在这时刻,他至少可以给凯文一个微笑,而不是一副愁眉苦脸。 他扬起嘴角,轻轻凑近凯文,讲起他在b-11曾经看见的美妙风景,雷欧是个怎么样的混蛋兼白痴,以及他曾经做的蠢事来报复莫萧歌。 凯文只是静静听着,凝视着他的奴隶,只不过当看见方镜锋讲到雷欧有一分躲闪时,他不禁笑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说的事?” 当然有,我和雷欧上床了。 这句话在方镜锋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整张脸沈了下来,猜测着这句话是不是已经被凯文“听”去了。 他踌躇地坐在床边发呆,直到凯文说出令他惊异的事来:“你现在的作息可不好,每天晚上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的奴隶什么时候起变成一个伤春悲秋的小女孩了。” 最初的愕然过后,方镜锋猛地意识到这正是这几年中他临睡前常干的事──回顾过去,然后在内心折磨自己──他只是不明白,凯文怎么知道的? 他那聪明的主人转过头来,略长的黑色头发搭在枕头上,微笑着说:“你觉得我为什么这三年总是不醒?” 方镜锋呆呆地重复道:“为什么?” “因为我的灵魂一直在看着你。”凯文苦笑起来,“只不过,这种方式似乎并不太可靠。早知道地面上的坟墓刑这么早结束,我也不必用这种方法。” 莫萧歌说过凯文在地球上被塞进了“坟墓监狱”,但方镜锋还没能把这两者间联繫起来,只得迷惑地望着他的主人。 凯文嘆了口气,有些懊恼地说出了原因:“我的能力应该在坟墓监狱里有了进展,因为我能以一种类似灵魂的方式离开身体。虽然这很扯,但我确实离开了。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谁知道地球人会把我关多久?只是我没想到这种方法无法有效地传递信息,我找过你,但你只把我当作幻听。即使在梦中与你沟通,你也没有发觉。” 这番话简直令方镜锋心炸了开来,这几年中凯文一直在他左右,而他却根本没有发觉!?他颤抖了几分钟,恨不得立刻弄块水泥地把自己埋进去,他怎么会犯这么可笑的错误? 第76页 “不,奴隶,这不是你的错。”凯文及时阻止了他的胡思乱想,“谁会想到这世上有灵魂这回事,虽然我们的存在本身也够荒谬的了。” 这话完全不符合凯文一贯的说话方式,可是此时,方镜锋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能安慰人的语言了。 他最害怕的,就是再次失去凯文。 “后来我觉得你这边恐怕无法突破,就去找了莫萧歌。” 这话令方镜锋的脸色沈了下来,他没有察觉就够可耻的了,更可耻的是这事居然是莫萧歌察觉的。 凯文听见了他内心的咕哝,拍了拍他的脸颊说,“别想这些,你的脑袋仍然和以前一样吵!总之,莫萧歌察觉了我的存在,并且根据我的线索向卫星城提出议案,把我换了回去。我本来应该就此醒过来找你的,可是,我发现我回不来了。” 凯文讲这话时透着几分无奈:“没办法,我只得继续跟在你身边,一直到你来见我,我才找到了机会回来。” 看见奴隶呆滞的眼神,他用力拍了一下那削瘦的脸颊,“又开始乱想什么?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而在这一点上我做得不够好。所以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倒不如把权利和义务相抵一下,也许你可以得到一个零值。” 沈默几秒,凯文温柔地说:“零是个好数字,一切重新开始。”停了停,他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为你以前的错误而惩罚你,用各种各样有趣的方式。” 方镜锋忍不住笑了起来,捏着凯文的手不愿意放开。凯文又何尝愿意放开他,这几年看着他在痛苦之海中沈浮,在偏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看着他失败,没有一刻凯文不是想着把这个奴隶重新拴在手中,紧紧圈在安全的地方。 可是,凯文不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幸运的是,最终的结局仍然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只不过,有人欢喜就必须有人愁。 雷欧就是愁的人,但他不会只是愁,他还会行动。 在返回卫星城后他立刻被禁足,虽然力量强大,可是卫星城并不需要一个不可控制的炸弹。他也知道这次玩大了,卫星城可以让他为爱情做蠢事,但绝不会容忍他为了爱情而葬送适格者唯一的国家。 于是,卫星城开出了一连串的罚单,并且对他的力量进行了一大堆限制,威胁如果再做蠢事,就把他的脑袋再洗回白痴状态! 雷欧对于这些要求全盘接受了,他没有选择地重新变回那个听话、温顺的孩子,倾一切力量为卫星城办了好几件事。但在这之后,他仍然执拗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要方镜锋”。 这一次,他没有忙于追求虚无缥缈的感觉,他觉得应该先占有,再消化。就像吃饭,先吞进肚子里,再慢慢变成营养。至于诸如消化不良这种事,胃疼时再考虑应对方法也不迟。 卫星城对于他这个要求勃然大怒,却没有办法,他们不能前面还说“雷欧是适格者的未来”,转头又说“他是个神经病,大家离他远点”,看人失误这一点上,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代价,显然不能由卫星城来付。 雷欧一边做着“乖孩子”,一边固执地要求“拥有方镜锋”。 于是,争论再次被提进了评议委员的会议室。 这一次,倒没有再直接说出什么“牺牲”论,因为谁都知道,方镜锋是莫萧歌的儿子,谁都知道莫萧歌那段惨痛的过去,谁也没兴趣撩拨这位美男子的忍耐底线。 但是,雷欧的问题一天不解决,谁也没办法睡个好觉,于是有人婉转地提议道:“这件事是不是由方镜锋本人来拒绝比较好,毕竟我们局外人怎么罗嗦也没用啊。”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但莫萧歌却皱起了眉头,他清楚方镜锋在凯文醒来后,是绝对不会再去理睬雷欧的,但以雷欧这态度,要他放弃也绝对不可能──为了隐瞒凯文的消息居然直接杀人,这已经不是固执可以说明的了。 拒绝雷欧,也许一时可以,但不可能一世。不幸的是,适格者的一切非常漫长,永无止境,这说明雷欧有无穷无尽的以后来跟卫星城捣蛋。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莫萧歌还是不得不面对雷欧。他考虑了一整套说服的方案,从天文到地理再到人类心理,只不过,雷欧一开口就把这些理由全部砸了个粉碎。 “如果方镜锋和我在一起,我至少可以让他不用去坟墓监狱!” 莫萧歌很清楚,坟墓监狱并不是风景区,即使如凯文这样坚强的人,进了坟墓监狱也拼命想办法离开,他不能想像让方镜锋去受这样的折磨。 他和凯文当然也可以暗中使手段为方镜锋开脱,可是他们不会这样做,因为他们会对卫星城负责,这就是雷欧与他们的最大不同。 他考虑良久,最终还是长嘆一声,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只是莫萧歌没想到的是,雷欧会在方镜锋与凯文重逢的时候出现,并且直接抛出了杀手!:“如果你让方和我在一起,他就不用去坟墓监狱!” 莫萧歌怒气沖沖地站在门口,对于雷欧的行为十分恼怒,他不是没有阻止,可是雷欧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更何况,他十分惊奇为什么雷欧能够直接打开门。 第77页 他甚至连门都没有碰一下,光站在门口门就打开了,这背后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那就见鬼了! 事后,这些人莫萧歌肯定会找来算帐,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退出房间,因为凯文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来处理。” 这场三角恋确实也没有莫萧歌的立场,他只能无奈地退出房间,满腹愤怒地去找放雷欧进来的人的麻烦。 三角恋通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除了3p爱好者,方镜锋看看雷欧,又看看凯文,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他不知道凯文所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说实话,他确实希望凯文给予他某种惩罚,以此来摆脱与雷欧上床带来的负疚感。 至于对雷欧的感情,那是什么?他这样想道。 凯文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与几年前他所救出来的那个白痴相比,雷欧显得更为成熟,不再有孩子的味道。可是,本质上,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仍然只是个孩子。 “你为什么要我的奴隶?” 这话激怒了雷欧,他挥舞着手大喊:“方不是你的奴隶!” “不,他是。”凯文的眼神与奴隶互相交缠着,似乎在肯定着对方的地位,“他永远是。” “如果他是你的奴隶,他就要进坟墓监狱!” “哦!”凯文的脸色变了变,“这倒是个麻烦。所以,奴隶,从现在起你不是我的了。” 这话简直要令方镜锋的眼珠子瞪出来了,他张大了嘴巴好几分钟说不出话来,把他惊醒的还是来自雷欧的欢呼:“太好了!方,我们走吧!” 奴隶的舌头像打了结,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但他的心底却拼命咆哮着: 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凯文,你这个混蛋,说啊,这是怎么回事!? 凯文! 他的“前”主人没有回答他,甚至门关起来前还一脸微笑地挥了挥手。 当他被雷欧拖到悬浮车上,叽叽歪歪地听着雷欧讲述未来的美好生活时,满脑子只剩下一团乱麻。 怎么一瞬间,天和地换了个位置? 他和凯文间的感情就这么消失了? 不不不,不对!他不自觉地堵着耳朵,试图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凯文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肯定另有隐情! 可是,有什么隐情?难道说,凯文厌倦他了? 不,不对! 正与负在方镜锋的脑中交战,他不知道该相信哪一边,可是有一点他十分相信,那就是当雷欧打开车门,不知道在哪个鬼地方催促他下车时,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这一拳他用尽了全力,雷欧像个沙袋般飞了出去,而他乘机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不管凯文怎么想的,他都不可能再和雷欧这个白痴有任何瓜葛! 当方镜锋在自我矛盾中发疯时,莫萧歌正阴沈着脸走进凯文的病房,看着不久将复职的安全部长正坐在床上傻笑。 “你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个一语双关,既问凯文现在在干什么,也隐喻着莫萧歌对凯文刚才所说的话的不满,就连他这个外人,在听见是这么个结局时都目瞪口呆。 凯文怎么能这样?在方镜锋经历了这么多磨练,走了这么多弯路后,把他一脚踢开?但他毕竟不是雷欧这种毛头小子,身分与年龄註定了他只能淡淡地问一下。 凯文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笑着说:“你知道方现在脑袋里在想什么吗?” “你能听见?他应该已经走很远了。” “我可是以灵魂状态在他身边跟了近四年。” 莫萧歌挑高眉毛,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凯文嘆了口气,看向他,“作为一个父亲,你想要我的什么承诺?” 莫萧歌飞快地答道:“给他一个不用再做恶梦的家。” 凯文似乎很惊讶地说:“我以为这是父母的责任。” 知道对方是在讥讽自己,莫萧歌撇了撇嘴,无奈地道:“我现在再来弥补似乎太迟了点。” “哦,确实。”凯文点了点头,“那么,我答应你。” 莫萧歌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仔细打量了面前的男人片刻,决定不再多问什么。 凯文给出了承诺,而他觉得这份承诺可以相信,如此而已。不是靠着什么读心术来相信的,只是靠着一双看尽世事的眼睛。 “所以,来帮一下忙。” 凯文试着站起来,他的上半身可以动,双腿仍然毫无知觉。 灵魂与肉体的重新融合还未完全──说出这种结论的研究员得到大部分人的一致鄙视,除了凯文本人。 毕竟这种事谁也没有经历,谁也没有经验。 莫萧歌把肩膀借给了凯文,对方却微微一笑:“谢谢,岳父大人。” “……” 莫萧歌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方镜锋跟凯文在一起并不是那么美妙的事。这个家伙恐怕会一辈子用带刺的话来报复他对方镜锋前半生的忽略,不过,对于这种事,他甘之如饴。 方镜锋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好,他一方面被投进了临时监狱,等待着军事法庭的判决──听说评议委员会为了他的事已经吵翻了天,莫萧歌这段时间的脾气非常不好。 第78页 另一方面,凯文失踪了。无论是谁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就像以前一样凭空消失。这令方镜锋几乎发疯! 他问遍了能接触到的每一个人,询问凯文的下落,可是却一无所获。 难道凯文真的放弃他了? 不,这不可能! 在这样恶劣的情绪下,他还得接受每天雷欧的定点骚扰。 雷欧最近很开心,因为他终于除掉了最大的敌人,那个凯文。他终于完全地拥有方镜锋,哦,也许还差那么一点。 可是能天天见到方镜锋,把他揽在怀里──尽管他开始有些挣扎,可是次数一多也就不反抗了──这令雷欧幸福得像在蜜里游泳。 当然,还有那么一点不完美。 雷欧看着怀里的少年,感觉就像玉石多了一丝裂痕般,他忍不住一千零一次地重复:“凯文不要你了。” 方镜锋这段日子已经听够这句话,木然地盯着监狱的栏杆。看守者不在,每次雷欧来时,这些游荡的看守者总是莫名消失。 “凯文不要你了。”没有得到应有反应的雷欧继续强调着,“为什么你还不爱我?” 沈默刺痛了他,他把方镜锋的脸扳过来正对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质问:“为什么你不爱我?” “因为你不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也许是被问得太多遍,方镜锋有些抓狂地回答道。 雷欧皱起眉头:“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问题就在这儿。”既逃不出监狱,也逃不出雷欧的怀抱,更没办法杀了雷欧的方镜锋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知道我要什么!” 高个子男人想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可是你说过凯文能够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对,所以我爱他!” 这回答立刻挑起了雷欧的怒气,他抿着嘴唇片刻,突然把方镜锋按倒在床上。卫星城的监狱虽然在宇宙中,但与地球上各个世纪出现过的监狱没有太大区别,简陋而粗糙,只有床和马桶。 方镜锋在雷欧进一步动作前一脚蹬在对方腹部,往监狱另一角爬去,却被拽着头发拉了回来。 雷欧喘着粗气在他耳边低声咆哮:“如果我强暴你呢?就在这里,现在!我知道你爱这套,我知道你喜欢被虐待!” 少年毫不犹豫地一肘击在高个子男人的脸上,随即展开了攻击,一边打一边怒吼道:“那你就做好奸尸的打算吧,祝你做场好爱!” 两人在监狱里打成一团,没人能说清到底谁更愤怒一些。 雷欧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明明凯文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为什么方镜锋就是不爱他? 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少做了什么? 到底要怎么做,他才能像凯文那样得到方镜锋无保留的爱情? 凯文明明已经不要方镜锋,为什么他还是没能取代凯文? 当雷欧的愤怒一节节升高,所动用的能力也一步步加强,在方镜锋越来越承受不了时,牢房栏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片刻后,狱警加上好几名闻讯赶来的安全人员把打成一团的两人分了开来,他们头发凌乱,满身都是伤痕,互相怒视着对方。 “方镜锋,你的审判下来了。”这句话令两人同时转过头来,讲话的人被火热的目光盯得一愣,怔了怔后才继续说道,“未来十年中,你必须为卫星城无条件服务。” 简短的话后是长长的沈默,方镜锋等了半天不闻下文,疑惑地道:“就这样?” 讲话的人一瞪眼:“你还想要怎样?” “我是说,这么轻……” 他的话被打断了,房间里除了雷欧外的所有人都翻了个白眼。 “随便你了,如果觉得不服,就去上诉吧。” 这当然是句玩笑,闹哄哄的一堆人很快离开,牢房的门也打开了。 方镜锋坐在床上发呆,还没缓过神来,雷欧已经再度靠过来嚷嚷着:“这是我的功劳,我说服了女王给你特赦的!” 方镜锋斜睨了一眼雷欧,虽然仍是愤愤不平,可是心中知道,这家伙说的是实情。 莫萧歌与凯文是不会做这种徇私的事的,只有雷欧会! 一想到这点,他不禁又觉得有些凄凉,到头来,居然是雷欧在维护他! 也许是看出他的情绪,雷欧的声音越发温柔了:“他们都不管你,只有我管你。这时候,你就不能分我一点爱?” 他转过头去,看着那双浅蓝色眼睛发呆。而当那双眼睛越靠越近时,他还是忍不住一巴掌抽了上去! “为什么!”雷欧捂着脸颊暴跳如雷地叫道,“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肯接受我!为什么啊!” 方镜锋怔了怔,有些苦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不对。”他耸了耸肩膀,“就是感觉不对。” 雷欧可不这样觉得,他的羞愤正逐渐变成恼怒,当他考虑着是不是用点别的手段,比如把方镜锋洗成白痴,再告诉他虚假的经历时,一声呼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雷欧?” 他循声望去,见到的是一对男女,而记忆中的碎片立刻涌了上来,令他不自觉地喊出来:“妈妈?” 还有一队身穿制服的人。这制服他很熟悉,自他有记忆以来,这些人一直围绕在他身边,教导他、保护他、并且监视他。而今天,这些人的脸上不再带着小心而复杂的神色,反而有着某种快乐。 第79页 “什么事?” “时间到了,跟我们走。” 他一头雾水:“去哪里?”随即又不快起来,面对这些人他从不会客气,就像未成年的子女般不懂事,“我不去,我事情还没说完呢!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吗?” 然而,他严厉的语气今天似乎再也不起任何效果,这些人不仅没有散去,反而靠近过来,以强硬的姿态对他道:“出来吧,我们时间不多。” 雷欧的满腹疑惑在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后,转化成了满腔怒火:“你最好乖乖听话,他们现在代表的是国家安全部,可不是你的私人保姆。” 而这场景对比起雷欧,让方镜锋先反应了过来的则是另外的意外,他惊喜地大喊:“凯文!?” 他立刻把雷欧抛在脑后,如同一只猴子般窜出牢房,一头栽进凯文的怀抱。当他抬起头来时,看见主人狡猾的笑容,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顺着凯文的视线看向了在安全人员手中挣扎的雷欧、那一边说话的一家三口,他蓦地有些明白过来:“你做了什么?你去地球上了!?” “嗯哼。”凯文并没有说话,只是看起来微微有些得意,这在方镜锋的记忆中可是少有的情绪外露。 他迷惑地看着雷欧被安全人员拉住,不知说了什么,便匆匆离开了。离开之前,那射过来带着迷惑和憎恨的眼神,方镜锋很多年以后都忘不了。 但,忘不了并不代表害怕,如果雷欧再敢出现在他的眼前,再敢那样胡闹的话,他并不介意再猛揍这个大个子一顿。 人都出去了,牢房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方镜锋仰起脸端详着凯文的面容,片刻后脸色越来越黑。 “我去找女王了。我去找他们了。”看见方镜锋变脸的主人,难得心虚地主动开始解释,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以真正的国家安全部长这个不公开的身分。而且,我觉得我时间掐得刚刚好。我知道雷欧会去找女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能让你免于惩罚。于是我事先打了小报告,女王便採纳了我的建议,把雷欧派去火星探险队。” 火星探险队是适格者宇宙殖民计画的一部分,就算能够安全到达火星,接下来也会忙于建立殖民地,探索更广阔的宇宙。没有个几十年,雷欧大概不可能再踏上卫星城的钢铁土地了。 方镜锋听完后目瞪口呆了半晌,小声咕哝道:“明明是你让雷欧来救我的……而且,女王就那么容易听信了你的话?” “这不是听信。”凯文说道,“这是事实。雷欧今天可以为了你的事而固执,明天就有可能为了其他事而追杀女王。他已经不是适格者的希望,而是癌症,只是我们没有找到体面的相应计画才一直任他胡闹。” 奴隶撇了撇嘴:“你们还真是一群狡猾的狐狸。” 凯文眨眨眼,微微一笑:“我只是用这么多年的无私奉献,刚刚好占一点小小的便宜而已。” “刚刚好?”方镜锋琢磨了这句话片刻,蓦地想起一事反应过来,“你看见刚才的一幕了?” “是的。”凯文整理着他的头发,干燥温暖的手令他有片刻迷醉,“我不得不承认,爱玛,我并没有想到你能够拒绝雷欧。” 奴隶不由噘起了嘴巴:“你看见了,居然不出现,你就这么有把握我能坚持得住?你怎么能丢下我再次消失,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痛苦?” “我知道,但这并不是惩罚。”凯文平静的声音令方镜锋也逐渐冷静下来,“这是测验。” “测验?”奴隶不平地叫起来,“你说过我们之间要从零开始的!” “对,所以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我的奴隶有没有再犯下错误。” “比如?” “比如,奴隶契约上面有一条,‘当我疲病或死亡时,我必须妥善安置我的奴隶,并尽可能地为其找到不低于我所提供一切的未来’。我疲病了吗?是的,可是我已经恢复了。我死亡了吗?永远不,奴隶,永远不。” 方镜锋怔了几秒,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既然你没有把我託付给新主人,那么就意味着你和我的奴隶关系并没有结束?” “当然,奴隶。” 凯文的这句回答换来了方镜锋的一拳,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他的主人。 当然也是唯一一次,他的主人没有因为奴隶的小小暴动而作出惩罚。 在火星探险队出发的前夕,雷欧放弃了方镜锋,他并不认同父母的力量有这么大,但凯文真的做到了,用尽办法终于获准。 在正式宣布放弃之后,雷欧曾经私下找凯文交谈。两人隔着萤幕互相打量着,火花几乎烧爆线路。 他很不服气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不快地说:“这不公平!” 凯文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我知道。” “我付出了那么多,我让他免于进坟墓监狱,你什么也没做,反而陷害了我!” “我知道。”凯文显出快乐的样子道,“所以我才说时间刚刚好。” 雷欧暴跳如雷地大吼道:“这不公平,脏活全是我来干了!而你什么也没干,却赢得方的爱情和名誉,你这个伪君子!” 第80页 凯文微笑着站起身:“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孩子。” 雷欧扑上萤幕,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我会回来的!我肯定会回来夺走方的!”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时间是最可怕的暴君,没人能抵抗它的力量。”凯文的手按在切断通讯的按钮上,给了雷欧最后一句话,“而且,你就算再次出现,我还是会赢。再见,雷欧!” 许多年之后,当火星探险队荣归故里时,方镜锋也没有再见到雷欧。只是时有耳闻,“那个雷欧”又做了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他总觉得,这个家伙总有天会干出些厉害的事,找到属于自己的人,只不过,这一切中不应该有他的存在。 雷欧的故事刚刚开始,而他和凯文的故事,也接近了尾声。 “雷欧会放弃,这简直是个奇蹟。”方镜锋如此评价。 “我同意。” 莫萧歌喝干酒杯里的酒,附和了坐在圆桌对面的儿子的话。 这对父子现在一星期会面一次,方镜锋被调到凯文的手下,一天二十四小时接受“主人”的监督。 这是个辛苦而又幸福的差事,尤其是他们在那间有数个萤幕的屋子里做了点不可告人的事后,他更加觉得平时辛苦点也是值得的。 莫萧歌打算和阿尔结婚,他对于这件事怎么向方镜锋交代很拿不定主意。 而方镜锋则打算做个小手术,为凯文生个孩子,他也在烦恼怎样对莫萧歌交代这件事。 父子俩在酒吧里,喝半小时的酒,聊半小时的闲话,此时都在鼓足勇气打算开口时,方镜锋的手机响了。 “奴隶,你超过门禁时间了,我知道你那父亲有多唠叨,可是你该讲的话也讲完了。” 莫萧歌甚至没来得及和儿子告别,方镜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酒吧门口。 他一路狂奔回家,当他站在那幢新建成的木屋──他和凯文一起设计、建造的,并不大,可是足够他们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他站在门口的地毯上,看着脚尖,考虑着该怎样请求狡猾的主人减轻点惩罚。 他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凯文双手抱臂叉着腿站在不远处,穿着紧身皮裤,手里拿着银白色闪闪发亮的鞭子。 “你回来晚了,奴隶。” 方镜锋咽了口唾沫,小声回答:“我忘了时间,很抱歉,主人。” 他的主人动了动手腕,鞭子在空中发出了闷闷的炸响。 “脱光你的衣服,奴隶,你今晚得应付一个非常‘残暴’的主人。” 方镜锋发誓,在讲出“残暴”那个词时,他的主人嘴角有笑容! 他突然觉得,也许多点惩罚也不错。 因为,他的惩罚的背后,永远有着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