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朗姆酒》 第1页 [现代情感] 《她与朗姆酒》作者:乔其纱【完结】 文案: 十年前,陆湛是天中第一大混子,桀骜不驯,狠戾嚣张,每天不是训练就是打架,热爱大海远超过热爱姑娘。直到某天,他动了心。 在一个海风微醺的夜晚,斑斑驳驳的旧码头上——他将白皙少女抵在墙边,低哑说:“你要是不跟老子好,老子就从这里跳下去。” 少女犹豫几秒,觉得还是学习重要,于是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 十年后,“世界冠军携娇妻出行”一张照片红遍全球。 一艘白色小帆船,一只蓝眼睛喵星人,高大的男人赤着健硕上身,古铜色肌肤,八块腹肌,拥着甜美小娇妻横垮大西洋。 此刻,茫茫大海中,蒋柔窝在男人怀里,眷恋地蹭着他下颌上硬硬的胡茬。 “还踹吗?” 提到当年,蒋柔咳……真是不好意思。=_=! “来,踹,踹,往这里踹。”男人压上来,单手攥住她纤细的脚踝,抬高。 “……” “不踹的话,老子报仇了啊。” 粗糙坏痞运动员x清淡小仙女 1、主言情,帆船(帆板)竞技相关。 2、初恋清新甜,校园到社会,细水长流,he。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竞技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柔,陆湛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九月一日。 琴市所有中学生开学的日子。 蒋柔被闹钟吵醒,在软软的被窝里迷糊了一小会。 房间里的窗没关好,白色纱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外面湿漉漉、灰濛濛的天。她稍稍清醒,隔着房门,听见外面电视机的声音—— “男女帆板rs:x级刚刚结束第十轮比赛。” “方南以净总分17分暂列男子组第一名,宋小花以净总分14分暂列女子组第一名……” 蒋柔揉着迷糊的睡眼,起来穿崭新的校服。 黑色的长运动裤,侧面有一条白色槓子,上身是夏季短袖校服,也是白色,款式很普通,却比她先前红蓝相间的初中校服好看太多。 蒋柔对着镜子照了照,心里充满对高中生活的期待。 “男子组第二名的是刘成鑫,他在最后一轮的比赛中稍有失误……” 电视机的声音断断续续。 推开房门,果不其然蒋国海正在聚精会神看他的帆板比赛。 “爸爸你小点声。”蒋柔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妈妈还在睡觉呢,你别吵到她,她现在需要多休息。” 蒋海国这才想起老婆怀二胎,离预产期没多久了,正需要睡眠,赶紧摁着遥控器将声音调低。 “豆浆机有打好的豆浆,桌上有茶蛋和油条。” “嗯。” 蒋柔洗漱完,一边吃,一边也往电视上瞟。 因为帆板比赛场地过大,视频往往只能看见出发、回来,和一些俯视的片段。在大型赛事中,帆板比赛的镜头也不太多,远不如田径项目,比如100米,跨栏,跳高等吸引人,她很快没兴趣地低下头。 蒋海国看到他喜欢的运动员这一轮没发挥好,导致名次直接下降,非常心痛。 “爸,你不吃饭?” 比赛结束,蒋海国坐到餐桌边,拿起筷子,自顾自说:“我给你弟弟写了本训练手册,等他长大了,肯定比这些强!” “您怎么知道一定是弟弟?”蒋柔笑问。 听见这个问题,蒋海国神色一变,“柔柔啊,爸爸可不是重男轻女,只是女孩子家,爸爸真的不忍心你们练体育,所以才希望这次是个弟弟。” 蒋海国说着,望向面前的宝贝女儿。 蒋柔皮肤很白,是一种水润清透的象牙白,面孔清冷秀美,长发束成马尾,泛着棕色的发梢软软垂在白色校服上。 这样气质清淡、柔婉的女儿,他哪里会捨得让她去练帆板,终日在烈日下乘风破浪? 所以蒋海国迫切希望,有一个男孩来继承自己的衣钵,完成自己年轻时的梦想。 “爸,今天是天中开学的日子。” 蒋柔吃完饭,背着书包走到门口,转头来看爸爸。 “嗯……” 宝贝女儿第一天上高中,还是全市最好的高中,蒋海国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他脑子里此刻全是帆板比赛,一出口,竟是:“那个…天中的帆板队很不错。” 蒋柔见高大魁梧的爸爸露出尴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颊边两个小小的酒窝, “知道了爸爸,我会好好学习的——” 门关上,带动着夏末的微风,飘进一股清新潮湿的气息。 * 琴市天中。 校门口很热闹,马路上停满私家车,穿着校服的同学们三五成群地闲聊着,小卖铺门口更是聚集更多学生,拥堵熙攘。 蒋柔不得不从自行车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推着车把。 穿过大开的电子门,是一道有些窄长阴凉的路,另外一侧紧挨着山,繁茂的树杈从墙壁伸展过来。 空气清新,蒋柔深吸一口气,心情愈发明媚。 第2页 再往前就是教学楼,灰色的求真楼前竖着一道电子屏,上面滚动着热烈的红色字体。 欢迎新同学! 欢迎陆湛同学归校! 欢迎新同学! 欢迎陆湛同学归校! …… 蒋柔多看了几眼那个与“新同学”同等地位的名字,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看了一会,她收回目光,低头寻找自行车棚。 天中的学生大多家庭富有,骑自行车上学的不多,车棚里只有一排,其中还有好几辆,都是一看就好贵的那种自行车。 她停好车,埋下头上锁。 “陆哥,你回来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道娇娇嗲嗲的女声。 蒋柔下意识往那边看去,视线里,先是一只滑板。 也是受了父亲的影响,蒋柔对于“板”这个东西非常敏感。 黑色的一块板,形状张扬,上面印有嚣张肆意的涂鸦,价格不菲,稳稳地被主人踩在脚下。 然后她看见那只滑板的轮子往后滚了滚。 “你谁啊。”滑板的主人双手抄兜,说。 懒散的声音,有一点少年独属的沙哑,还带着世事无谓的野性。 “你…你说什么?” 蒋柔的目光跟着移了过去。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这样热的天,穿的是秋冬的校服,宽宽松松的白色外套披在身上,露出里面低胸的短袖。 “陆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双手扑了空,不敢置信般,定在原地。 “嗯。”应声都懒了。 “叶校花啊,陆哥这大病初癒刚返校,您这么一上来就投怀送抱,多不合适。”身后一个男生咬着烟解围。 “是啊是啊。”另一个男生附和。 这解围却更像调笑,女生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忍住眼泪,声音有点抽噎,“陆哥!” “嗯?” 中间的男生自始至终散淡地站在滑板上,没有丝毫安慰的意思。 女生脸色越来越红,最终,扭头离开。 蒋柔好像看见她的眼泪,一滴一滴,亮晶晶的,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她收回目光,微皱起眉。 蒋柔的初中是一个校风严谨的初中,同学们乖巧本分,心思用在学习上,哪里有这种的“爱恨纠葛”的事。 蒋柔这么想着,锁好车子便要匆匆离开,哪想往后一退,小腿撞到车撑,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一排自行车哗哗哗跟着倒了。 声音有地动山摇之势。 几道视线纷纷看过来。 蒋柔竭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将自行车一辆辆扶好,余光中,瞟见刚才那几个男生从她身边路过,好几个都轻笑着瞅她。 有一个在她身边定了定,哼笑一声。 笑声很凉。 蒋柔喉咙发紧。 那人没穿校服,身材高大,单手抱着滑板。t恤袖口挽在肩膀,小臂线条精壮又结实,头发稍长,挡住桀骜的眼睛。 蒋柔眼睫垂下,直到他们走了,才微松口气。 她不喜欢这些混混的男生,也不想招惹这样的人。 蒋柔在原地站了一会,发现时间不早,也没再多想,加快脚步往教学楼去。 走进班级,蒋柔走向靠窗的中间位置。 座位在报导时就分好了,她放下书包,看见桌面上堆着好几本作文本。 她在军训的最后一天被班主任老程指定成班长,这些军训感悟,老程说开学时就要交给她。 蒋柔将桌上的作文本摆整齐,有些头疼地支起下巴。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当这个班长,她以前只做过数学课代表,对班长这种“管纪律”“和老师同学搞好关系”的职位很不擅长。 升旗仪式前有一段早自习。 同学们陆陆续续进班。 老程还让她把纪律维持好,蒋柔看着说话声不断的新同学们,略有不好意思,最后想了想,提高声音说:“大家把周记交给我,安静自习。” 女生声音温和轻柔,如夏日潺潺的清泉,没什么力量,但让人很舒服。 可能是第一天,同学们都很给面子,包括最后排几个高声说话的男生,作文本都传到她的桌子上,说话声也渐小。 * 开学典礼冗长乏味,和初中没什么区别。 蒋柔听得无趣至极,抬头看一眼暗淡的天。幸好,今天是一个阴天,没有那么难熬。 结束后,各班队伍懒懒散散地像一坨长长的面条,慢悠悠挤进教学楼。 班上除去班长外,其余职位都没指定,按理说,应该是体育委员带大家站队列再带回班,但此刻蒋柔站在最前头,领着同学们跟着前面高二的班级往里走。 “哎,知道不?陆哥回来了。”前面末尾的一个男生说。 “知道,早上电子屏都写了,陆哥真他妈牛逼。” “不是,你们说,陆哥真跟着新高一的一起念啊?” “那不然呢?!” 蒋柔今天听过很多次“陆哥”,朝那几个男生看了几眼,果然都有种痞子气质,直觉这个陆哥,就是早上那人。 回到班级,离预备铃还有一小段距离。 第3页 蒋柔点了点作文本,刚好四十七本,她整理好,决定下第一节课就去交。 她把作文本摞在旁边的空桌上,从书包侧面拿出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几口。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也是班主任老程的课。 教室门被推开,带动一阵柔和的气流,空气里涌动着书卷油墨的味道。 老程拿着课本走了起来。 老程其实不老,约摸三十五六岁,脸很圆,其实是有点娃娃脸的,听过他刚教书时学生们都不怕他,他才故作老成,穿得老气横秋,板着一张脸,也得了“老程”的美名。 老程站在讲台前,先没有上课,朝门外看了眼,清清嗓子说:“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他因特殊原因没跟着大家军训。来,陆湛,进来吧。” 一阵夏风,轻轻浅浅地吹进教室。 课桌上的必修一翻了两页,第一章,集合与函数。 蒋柔把书页摁回去,跟着同学们抬头,惊讶地瞪大眼睛。 在一片“好帅啊”“这就是那位留级的学长——”窃窃私语声中,少年单肩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个子很高,穿着件长袖校服,拉链没拉,随意地敞开,漆黑碎发遮住英气的剑眉,小麦色肌肤,张扬不羁。 “我是陆湛。” 他看着下面小萝蔔头般的一堆学弟学妹,没有笑意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存了好几个月,大概就5w多字的存稿,尽量日更。 前五章发红包,求收藏求撒花~ 另外,我的两本甜甜的姐弟恋《晚安小姐姐》《进击吧电竞》都上市了,在淘宝上就可以搜索到,感兴趣的可以去了解下,谢谢。 继续求收藏求评论求作者收藏qaq。 谢谢你们。 第2章 教室里只有一个空位置,就是蒋柔的旁边,堆积着同学们交上来的周记本。 高一(1)班一共四十七名同学,男生比女生多三个,有好几桌都是男女同桌。 那天分完座位后,蒋柔是有一点失望的,她其实很想要一个爱学习、安静的女同桌。 但是空的也挺好的,可以放些书本和卷子。 此刻,四十七变成了四十八,双数。 蒋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老程早早就知道陆湛要来,他当时寻思了许久,找个男同桌吧,怕跟陆湛一块上课讲话;女同桌吧,又怕被陆湛欺负,想来想去,决定让他和自己亲自挑选的班长做同桌。 蒋柔是今年的中考状元,老程军训时就一直观察着她,小姑娘不单单成绩好、体育也好,真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性子也聪慧、娴静。 这样的女孩,绝对不会被欺负,也不可能被带坏。 说不定,还能管着陆湛。 这个位置就是给陆湛留的,老程指了指,“那里有个空座,班长旁边,去吧。” 陆湛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稍稍一顿。 女生正在低头看书,手里握着一只中性笔,有些昏沉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皮肤白皙,眼角下一颗淡棕色的小痣。 面孔清淡秀丽,还有几分眼熟。 察觉到男生的目光,蒋柔抬起头,朝他礼貌回视。 蒋柔也认出了他,想到早上自行车棚的事情,想到那个漂亮女生的眼泪,心里却不太舒服。 她对混混痞子无感,毕竟个人有个人的路,只是她不喜欢欺负女孩子的混子。 陆湛自然看得出她的不情愿,心里冷嗤一声,背着包走到她身侧,微微偏头,“让下吧。” 老程安排的位置是里面,靠窗,蒋柔不得不站起来,把旁边桌上的作文本拿走,收进自己位洞。 陆湛将书包撂到里头桌上,大摇大摆坐下。 陆湛有一米八四,人高马大,这位置对他来说实在拥挤,他推了推桌子,前面的同学很快往前;他又挪了挪椅子,后面的同学也赶紧往后退。 哐当哐当的。 声音很响,已经开始上课的老程略一停顿,四周同学也看过来。 蒋柔实在忍不住,瞥了一眼这位大爷,眼里有警告。 然而,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陆湛,我行我素。 三分钟后,陆湛总算结束侵略,完成版图扩张。 蒋柔终于松口气,就在她觉得终于可以安静听课时,旁边的男生换了个坐姿,一只红黑相间的大air球鞋伸到她这边来。 蒋柔:??? 蒋柔抿紧嘴唇,看向他。 男生神色疏淡,不是那种普通地翘二郎腿——他半条腿都横过来,左腿脚踝搭在右腿大腿,极占位置。 还,一晃一晃。 “餵。”蒋柔忍无可忍,握着中性笔点了下。 他们挨着窗坐,本来就不如中间同学宽裕,陆湛这个姿势,腿和脚完全伸到她这边。 “不好意思啊,班长。” 陆湛挑了下眉,长腿放下来,往前伸展,诚恳地给她演示着,“老子腿太长了,你看,放不下。” 果然,他一伸腿,就踢到前面同学的椅子。 前面是一个胖胖的男生,已经很挤了,但还是委委屈屈地往前挪了挪。 陆湛踢了一下,收回来,又踢一下,“放不开啊。” 第4页 他重新翘起腿,耸了耸肩膀。 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蒋柔沉默一会,把整个桌子和椅子都往过道移了五公分。 两个课桌中间露出一道空隙。 “你干什么?”陆湛偏头看看那道缝隙,嘲弄着问:“三八线?” 蒋柔瞥他一眼,五指合拢,手比成刀状,顺着缝隙往下比划一下,认真地说:“列国自有疆,懂么?” 陆湛没听清楚,“什么玩意儿?” “列国自有疆,明白吗?就是你离我远点,别侵占我的地方。” 陆湛噗嗤笑了出来,他第一次听到这么文绉绉的说法,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假正经的女生,乐了半天,“行行行。” 他腿往里挪了一点点。 蒋柔深吸几口气,忍下不满,没再搭理他。 她认真地看向投影仪,听课。 余光里,那只鞋还是一晃一晃,nike的勾子晃得她眼花。 她几次转过去,看见男生低着头,大咧咧地翘着腿,嚣张地玩手机。 黑发遮着高挺鼻樑,桀骜不羁的模样。 “怎么?” 男生认真斗地主,懒得抬头。 蒋柔看向讲台上,老程真是一点也没管他的意思。 她轻轻嘆口气,转回去。 “…没事。” 她知道无可奈何,只能忍了又忍,好在除去他“过于长的腿”以外,没什么太多问题。 算了。 * 蒋柔这一上午过得不太顺心。 从食堂出来,离午休铃还有一段时间。 同学们喜欢在操场上走走,去小卖铺买点零嘴什么的,聊聊天,吃吃东西。 午后的太阳温暖一些,不像清晨那般阴郁,校园里栽有高大的法国梧桐,还有几棵樱花树,浅淡的日光从繁茂的枝叶中遗漏下来,斑斑驳驳投在地上。 蒋柔初中考上来的人不多,有一个男生倒跟她分在一班,叫战一白,但他们并不相熟,军训时也只说过几句话。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分到了二班,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蒋柔!”此刻,宋贝珊刚从卫生间出来,脸色不太好,“我们走吧。” “…怎么了?”蒋柔狐疑地往后面看。 “没什么,走吧。” 她们拉着手往前走远了,宋贝珊才说:“有好几个女生在里面抽菸,真讨厌。而且她们妆都好浓,吓死人了。” “啊?” 这个卫生间是建在操场上的,单独一栋,俗称大茅房,蒋柔很少去,听她这么说,回头看了看。 门口台阶上站着几个女生,穿着改得瘦瘦的校服裤,露着细白脚踝,散着头发,很妖娆。 是那种有点社会,又有点学生气的漂亮。 蒋柔刚要转回头,撞到一道淡淡的视线。 陆湛从男厕出来,嘴里斜叼着一根烟,一只手拿着打火机,懒懒地拨弄着,但没点。 他脱下校服,t恤袖口挽在肩上,小麦色的肌肤,看上去比穿校服要壮一点。 大大的一只,很惹眼。 可能陆湛比他们大的原因吧,蒋柔总觉得他比班上的其他男生成熟一些。 他后面还跟着几个男生,身型都很高大,看上去不怎么好惹。 几个漂亮女生围了过去,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蒋柔当作没看见,跟着宋贝珊走进教学楼。 厕所门口。 陆湛连敷衍她们都懒得,摘下嘴里始终未点燃的烟,微微眯起眼睛。 “陆哥看谁呢。”于子皓问。 于子皓是高二七班的,也就是陆湛以前班上,还有两个是高二别的班的。 最后跟着两个男生,周正和王白扬,是新高一1班的,有点兴奋地跟着陆湛,早就听高年级男生说过,只是没想到能跟这位大哥分到一个班。 “我们班长。” “班长?小眼镜?”于子皓以为他说的是以前班长,看了一圈操场也没找到。 陆湛没解释,收回目光。 他刚打完球,黑发湿湿的,浑身都是汗,见操场上人越来越少,预备铃要打响,他把菸头一丢,走进卫生间,用凉水抹了把脸。 发梢淌着水滴。 他弓着腰,身上也没纸巾,直接捲起t恤下摆擦了擦。 劲瘦的腰身,腹肌精壮,肩背宽阔。 已经隐隐有了成年男性的样子。 于子皓走进来,拍他肩膀,“你伤怎么样了?” 陆湛手摸了下背,将衣服放下,“差不多了,你们什么时候训练?” 于子皓嗯了一声,“刚开学…估计这周五就第一次训练了。” “没问题。” 于子皓松口气,沖外面嚎道:“夏安蕊,听见没,帮你问了,陆哥身体行了!” 外面传来女生“傻逼!”两字。 紧接着,夏安蕊又补充一句,声音娇娇的:“陆哥,我不是说你,我说耗子!傻逼!” “滚你妈。”于子皓笑骂。 陆湛倚着墙,笑容漫不经心。 于子皓洗了把脸,也想起一事,又说:“陆哥,李曾你记得吗?” 陆湛:“谁?” 第5页 “高二八的那个大块头,现在高二的……老大。” 陆湛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 “你鱼吗,记忆只有七秒?休个学啥都不记得了,说认真的,李曾可能会挑你事。” 陆湛轻嗤一声,全然不感兴趣,“挑呗。” ……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 也是他们高中生涯的第一节课,上内堂。 这一年,s省刚刚公布他们取消体育高考的决定,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再有八百米、跳远、仰卧起坐之类的成绩算在高考分中。 既然无关升学,那么,体育课已经可有可无了。 体育老师们除去带好天中的体育特长生、保证他们拿奖升学以外,对这些普通的课也很无所谓。 也就高一的同学上上了。 高天远老师却没受影响,他拿着两本书,一本《体育素质健康》,一本蓝皮的厚书,兴致高昂地走进高一1班教室。 他不到四十岁,长相周正,理着板寸,身材保持得也还不错。 蒋柔将同步练习册塞回位洞,打量着讲台前的老师。 可能都是练体育的缘故吧,她觉得他的气质和蒋海国很像。 只是蒋海国是小学体育老师,高天远可能是教高中的缘故,显得更有文化、精干一些。 蒋柔这么想着,有些走神,也没注意到老师喊“上课”。 直到耳边传来咚咚两声,好像有人在敲她的桌子,蒋柔视线跟过去,看见陆湛屈着手指,骨节一下下弹着,神色不耐。 “上课!”高天远又重复一遍。 “…起、起立。”蒋柔猛的回神,赶紧说。 “老师好——” 同学们都站了起来,开学第一天,大家都还算礼貌,声音也很有精神。 唯有旁边的男生,嘴唇都没动,双手插兜稍稍抬了抬屁股,便坐下,大喇喇地翘起腿。 一只大球鞋仍伸到她这边来。 蒋柔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寻思啥呢。”陆湛吊着眉梢,在立体环绕的“老师好”中,淡笑着问。 “谢谢。”她轻声道谢。 她真的还没适应做班长,无论是管纪律,组织班会,还是喊“起立”这些,都很不习惯。 陆湛不置可否。 体育课他明显比上午还放松,倚着靠背,从位洞里翻出一罐益达,晃了晃,倒出两粒。 他晃的声音有点大了,加上那只大air也跟着晃,蒋柔没忍住,又睨他一眼。 陆湛嘴巴里嚼着口香糖,误会了这个目光,倒出两粒益达在掌心,从桌子底下伸过去,语调懒洋洋地: “要吗?” 第3章 白白的两粒口香糖,躺在男生手掌。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手指粗长有力,其实是一只挺漂亮的手,就是被晒得稍有些黑。 然而蒋柔心里不自觉地想到——这个男生有点不讲卫生啊… 他是不是刚打完球来着? 而且…她也没上课吃东西的习惯。 蒋柔摇头说:“不用,谢谢。” 怎么的,还嫌弃他手了? 陆湛似笑非笑瞟她一眼,将那两粒口香糖塞自个儿嘴里,咀嚼起来。 四粒薄荷味的口香糖一块嚼,滋味那叫一酸爽,凉得他舌头发麻,嘶嘶抽着气。 高天远目光落在他们这里,看似训斥,语气却熟稔,“陆湛,你吃面条呢?” 同学们都好奇地看过来,蒋柔垂下眼睛,没去看他。 陆湛不咸不淡回应,态度似跟朋友搭话,“昂。” “赶紧吐了去。” “没事,咽下去了。”他张张嘴,一呼气,浓郁清凉的薄荷味飘到蒋柔这边。 高老师知道他没咽,但也没再管他,开始上课。 高天远打开投影仪,把两本书往讲台上一拍,清清喉咙说: “同学们,你们知道08年的时候,咱们国家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同学们:…… 这体育课怎么上得跟小学生似的。 陆湛继续嚼着口香糖,哼笑了一声,去年他就上过高天远的课,知道他又开始忽悠人了。 “北京鸟巢奥运会。” 投影仪上出现当时的开幕式照片,高天远点击滑鼠,“那你们知道,咱们琴市跟奥运会有什么关系吗?” “没人知道吗?” “协办城市。” 终于有人附和,高天远很高兴,说:“对,咱们琴市作为协办城市,所有的水上项目都在东部的奥帆中心进行,其中就包括风帆运动。”他又切入下一张幻灯片,循循善诱:“你们知道风帆运动吗?” ——天中的帆板队很厉害。 蒋柔脑海蓦地窜出父亲的这句话,她抬了抬眼睛,视线刚刚好跟打量同学们的高天远相接。 确认过眼神,是能回答问题的人。 “陆湛旁边那个女生,你知道是吧?来讲一下。” 这一刻——蒋柔打心眼里佩服这些老师,无论是数学老师还是体育老师,看一眼就知道学生的想法。 蒋柔确实知道,有蒋国海那样的父亲,她怎么可能连风帆运动都不知道。 第6页 她站起来,并不扭捏:“嗯…风帆运动只是统称,包括帆船、帆板、风筝板什么的,但一般国内指的都是帆船帆板运动,不过大多都说帆船运动。” 琴市承办过奥帆比赛,学生们或多或少都科普过,高天远不意外,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睛一亮,“你对帆板运动了解多少呢?” “……了解一点。” “说说看。” 陆湛慢悠悠地嚼着口香糖,手指却停在斗地主页面,没出牌。 蒋柔回忆父亲天天唠叨的话,说:“帆板运动比较特殊,是……嗯,结合了帆船和冲浪两个特点,也算两者之间吧。” 她想了想,又说:“它对运动员要求特别高,不仅是身体素质、耐力和爆发力,还要懂物理、地理等等,心理素质也要具备。” 高天远满意点头。 陆湛把手机放回位洞,饶有兴致地看了女生一眼。 高天远笑呵呵地,目光转向陆湛:“旁边的省冠军,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什么?!!! 蒋柔猛地转过头。 如同一锅开水煮沸,班级里响起交头接耳的议论声,目光纷纷朝陆湛看来,还有些跟高年级玩得好的同学早就知道,正在跟周围的同学做科普。 “没。”陆湛并不喜欢这么被人议论,脸色不悦,声音也冷冷的。 见大哥脸色不好,同学们声音这才小了。 蒋柔看见高天远朝自己摆了摆手,坐下,耳朵微微泛红。 难怪第一天,她看到这个名字时,就觉得有些眼熟。 估计是以前蒋海国提及过吧。 想到刚才自己的科普,莫名有种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感觉。 高天远开始介绍学校里的帆板队,拿过的奖,考上的重点大学… 蒋柔攥紧中性笔,低垂眼睑。 忽然,身旁的男生歪着身子靠过来,转着手里的笔,痞痞地笑:“谢你夸我了。” 温热的呼吸,夹杂着薄荷的清凉,他刚打完球,身上还带着汗,语气一如既往。 蒋柔呼吸微滞,却没说话。 高天远还在讲着,最后每人发了一张报名表,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在下下周参加选拔。 陆湛看都懒得看,继续斗地主。 蒋柔将那张白纸对摺起来,塞进桌洞。 * 晚上六点放学。 街道熙熙攘攘,橘黄路灯安静立在一侧,空气里瀰漫着蜂蜜蛋糕的甜香。 蒋柔气喘吁吁地将自行车停进楼道,决定以后还是坐公交车上学吧。 他们家离天中不太远,公交站却要走上七八分钟,不怎么方便,所以她试着骑自行车。 只是琴市地形上坡下坡,曲曲绕绕,实在太累。 蒋柔拿钥匙打开门,蒋海国下班很早,在厨房炒菜。 叶莺穿着防辐射服看电视,听见开门声,“宝贝回来了?第一天上学怎么样啊?” 蒋柔朝妈妈笑,“跟初中差不多。” 叶莺这才放心。 她今年三十六岁,保养得极好,年轻又漂亮。以前是小学音乐老师,后来工作太累,就辞职在家,周末教小孩子们弹弹钢琴,赚得也不少。 “哟,放学了?”蒋海国端着菜出来,小心翼翼地过去扶老婆。 叶莺现在大腹便便,但双腿手臂仍然纤细,看上去娇气柔弱。 蒋海国极宠她们。 蒋海国是拿过奖牌的国家级运动员,巅峰时买下了两套房,住一套,另一套出租出去,这几年房价也不断升值。他是穷孩子出身,很会过日子,小家庭还算殷实。 “有什么要买的跟爸爸说。”蒋海国给她夹一大块肉,“有什么不适应的也跟爸爸说,同学有欺负你的也跟爸爸说……” “……”蒋柔满脸黑线。 这么几年,爸爸还是把她当作小孩。 “那个,爸。”她拿纸巾擦擦嘴唇,忽然说:“…你知道陆湛吗?” “陆湛?”蒋海国天天看帆板比赛,对每个运动员都有印象,青少年也同样,但他知道女儿不喜欢这些,确认:“是那个青少年运动员吗?” “嗯。”蒋柔说。 蒋海国笑了笑,“知道啊。刘闵你知道吗?帆船第一人,陆湛好像是他外甥吧,一天才小孩儿。”他说着,目光瞟向叶莺的肚子,眼里满是期盼。 蒋柔听说过刘闵,知道是获奖无数的奥运选手。 身侧的叶莺轻轻咳一声。 蒋海国反应过来,挠挠鼻子,“这小孩以前应该是跟他舅舅练帆船的吧,后来转了帆板,我看过他比赛,脑子很活泛,体能也好。怎么了宝贝?” 蒋柔没想到父亲对他评价这么高,稍稍有些愣,“没什么,他现在跟我一个班,我就随便问问。” “啊?!” 蒋海国咽下土豆,想想也是,“哦…是是是,应该是天中的,你们学校帆板队很厉害的,都是脑子聪明的小孩,比体校那些没脑子的好多了…” 蒋海国这话说的,完全忘记自己曾是体校的一员。 他满脑子都是,以后有了儿子,也要让他念天中才好,然后特招上个好大学,进国家队。 第7页 蒋柔吃完饭便回了房间。 开学第一天作业很少,她很快写完,背了一会单词,开始预习明天的内容。 突然有人敲门。 蒋柔放下手里的笔,打开门,见是挺着肚子的叶莺,吓了一大跳,“妈?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就来看看你。” 叶莺走进来,一手扶后腰,另只手端着一杯牛奶,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几秒,“晚上吃饱了吗?” “吃饱了。” 叶莺放下牛奶,想到晚餐蒋海国的样子,柔声:“你爸就这样,他不是重男轻女,就是太…” 蒋柔说:“喜欢帆板,我知道的。” 蒋海国热爱帆板,已经算得上疯狂。 但她知道父亲更爱自己。 其实吧,国内女子帆板要比男子帆板的成绩好,父亲小时候也训练过她,但蒋柔实在不喜欢。蒋海国非常失望,但也没捨得再强迫她,尊重了她的决定。 他想要个男孩,就是怕再有个女儿,还是跟老婆一样娇滴滴的,他又不捨得。 叶莺想多说几句,见女儿这么懂事,放心了。 “这是什么?”蒋柔喝完牛奶,发现母亲手里拿着本书。 “隔壁小靖给的,说让你帮她还给宋贝珊,她现在见不到了。” 蒋柔“哦”一声,婧婧比她小两届,还在以前的初中念初二,她们三个一直关系很要好。 蒋柔接过书,看清封面,微微一顿。 叶莺温柔地笑笑,也没说什么,端着空杯离开,“好了,你早点睡。” 房门关紧,蒋柔翻了两页手里的书,感觉很怀恋。 这是前几年爆红的一本书,蒋柔那时也看过,没想到——现在初中生还喜欢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就是比较温柔,甜,轻松。 每天看余粮减少好心痛2333。 第4章 檯灯下,白色封面有着轻微摺痕,印有韩范的一男一女,旁边是五个大字,《那小子真帅》。 蒋柔看过这本书,好像还看过它的另一本系列文,想不起叫什么名字。 时隔这么几年,她已经忘得差不多,只大致记得讲了很帅的男生在学校天天打架,然后跟个普通女孩谈起恋爱,她小学升初中那阵子,其实…挺迷这个。 现在当然是觉得幼稚。 蒋柔翻了翻回味了下那个轻松的暑假,决定等到学校还给宋贝珊。 太困了,她把书塞在枕头底下,拧灭昏黄的檯灯。 房间内陷入一团漆黑,她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很快睡去。 蒋柔自己也没想到,这本书就这么被枕头压了三天。 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这周周五。 开学第一周的周五,同学们沉浸在暑假的气息中,尤其是再有一节课放学的大课间,犹如一杯加糖的咖啡,空气里都瀰漫着慵懒的味道。 蒋柔从卫生间回班,下午第一节是历史,她打算回座位预习下,还没走到座位,前排的张百合叫住她, “班长班长,有人找你。” 蒋柔走到门口,看见宋贝珊正在等她。 “你怎么来了?” 宋贝珊往她班上看去,焦急说:“那什么,你带那个了吗。” “啊?”蒋柔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个,我们班女生没几个在教室,借了半天也没有,你有吗?” 蒋柔例假不是这个时候,“我也没带。”她说:“要不我下去给你买吧。” 楼下小铺就有卖的。 宋贝珊感激,“可以吗?” 蒋柔点点头,“这样,你去卫生间等着我,我一会给你送去。” 操场上打球的男生很多,零零散散几个女生坐在篮球架下聊天,蒋柔在小卖铺排了半天的队,将刚买的卫生巾塞进口袋,一路小跑到卫生间。 “谢谢!”宋贝珊从门底下接过卫生巾。 蒋柔等了一会,宋贝珊终于出来,她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弄裤子上。” 宋贝珊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挽住她胳膊往外走,“你急着回班吗?陪我再下去一趟吧。” “怎么了?” “陪我买盒热奶茶,我今天没带杯子。” 蒋柔无所谓,“你肚子不疼吗?” “不疼啊,我来大姨妈从来都不疼,所以老是忘。” 两人手拉手往外走,下到一楼,蒋柔才一拍脑袋:“等下,我忘了,你的书!” 她今天好不容易带到学校,结果这么一打岔,又给忘了。 “什么书?” “就是那本呀,婧婧让我还你的那本。” 宋贝珊想笑, “《那小子真帅》?” “嗯。” “哎呀没事,那都多老的书,现在谁还看啊,下次再还行了,走啦走啦。” 蒋柔想了想:“行吧,但你一定得提醒我。” 她都忘记太多次了。 “嗯嗯。” 小铺人少了一些,宋贝珊要了一盒热的统一奶茶,蒋柔没什么想喝的,最后拿了罐椰汁。 买完东西,两人从小卖铺出来,顺着楼梯往上,下午阳光明媚,投下一地的金色碎光。 第8页 宋贝珊吮着吸管,问:“你一会什么课?” “历史。” “真好,我一会是英语,刘老师也教你们班吧?” “是啊。”一班二班的都是一个英语老师。 “我跟你讲,那个刘老师最近作业布置得可多了,跟中考似的,绝对是更年期……” 宋贝珊话音未落,楼下一声尖叫,吸引了全操场注意。 “哎,你看!”宋贝珊踮起脚尖,扯扯蒋柔的衣袖,兴奋说:“那边好像打起来了!” 两人站在外面的楼梯的小平台上,这个楼梯连接着教学楼的二楼。蒋柔往下看,刚刚好就是篮球场。 中间有两伙人,推推搡搡。 蒋柔向来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的,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 目光却被黏住。 其中一伙人非常眼熟,正是蒋柔班上的王白杨,身后还有几个班上的男生,都是一脸不知所措。 蒋柔深吸一口气,视线移到另一边,那伙男生明显要混得多,校服上的“天中”是绿色字迹,应该是高二的。 “那好像是我们班同学…”蒋柔说。 “真的假的?”宋贝珊惊了,“高二打高一的?不能够吧?” 两人听不见下面吵吵嚷嚷什么,没几秒钟,不知怎的,王白杨衣领被那男生拽了起来,后面高一1的男生像被一捆被点燃的焰火,啪得就炸了,两边开始拉拉扯扯。 蒋柔震惊。 宋贝珊看得兴致勃勃:“还有十分钟上课,别拉扯了,打呀!”她迎向蒋柔不贊同的视线,才反应过来:“你要不要去告诉老师啊?” 蒋柔也回过神:“老程去开会了。” 宋贝珊也想起来:“对哦,每周五大课间老师们都例会,他们还挺会选时间的哈。” 蒋柔咬了咬下唇,“他们不会真打起来吧。” 蒋柔其实很不想找老师,总觉得这种事情有打小报告的嫌疑。 一语成谶,高二男生一拳打向王白杨。 “终于打了!” 这火辣辣的青春啊,宋贝珊感嘆。 蒋柔:“……” 蒋柔很快也看出来,王白杨他们根本不是这群混混男生的对手,她不想打小报告,但更不能看自己同学被人打,对宋贝珊说:“我这就去找我们班主任。” 宋贝珊看得眼睛都移不开,“我帮你盯着。” 蒋柔跑进楼梯口,她记得所有班主任都在四楼的会议室开会,上到三楼,忍不住又从楼梯口的窗户往外瞄了一眼。 战况愈发激烈,对骂声隔着窗户都能听到。 蒋柔攥紧手里喝了一半的椰汁,转身顺着楼梯快速往上。 她转身急促,楼上刚好下来一人,还不等蒋柔反应过来,只感觉手上一热,易拉罐砰得掉在地上。 白色液体淌了一地,顺着楼梯滴滴答答。 “抱歉同学,抱歉。” 蒋柔被撞得措手不及,但从小的教养让她立刻小声道歉。 “嗯,我班小孩被砸了?” 耳边传来男生懒散沙哑的声音,蒋柔一顿,还没抬眼去看是谁,肩膀被一只手扣住,将她拖拽到墙边,高大的阴影兜头笼罩。 “行,我这就去。” 她抬起头,看见陆湛稜角分明的下颌,再往上,一只修长的手握着手机,正光明正大地讲电话。 “陆湛?” 陆湛挂断电话,对上她,也有点惊讶:“干吗呢?这么急。” 蒋柔说:“上楼。” “上楼?” 蒋柔说:“嗯。” 陆湛看了看楼上,会议室的方向,又顺着窗外看向打架的同学,若有所思。 肩膀上的手骤然收紧,男生英挺的面孔放大些许,他的眼睛黑而亮,透出几分锐利意味,笑问,“噢——你这是去打小报告?” 蒋柔喉咙微微发紧,但仍维持镇定:“没有。” 蒋柔扭动肩膀,想挣脱开男生的手,却发现他力气大得吓人。 “那你往会议室走干吗?”陆湛偏了偏头,“遛弯?” “不是,你先把我放开。”蒋柔轻轻抿唇,实话实说:“不是去打小报告,我…只是楼下在打架,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班同学被打吧。” 陆湛顿了一下,好像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他挑起单边嘴角,噙着一丝笑,分不出是讽刺还是玩笑,最后吐出一句:“哟,那你可真是好班长。” 钳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松,男生拍拍她的肩,跟个大流氓似的,扭了扭脖子,“不想他们挨揍,找老程有个屁用,找老子就行。” “记好了?” 蒋柔:“……” 他们同桌近一个周,但是交流几乎为零,而且这种话,蒋柔也不知道答什么。 “行了,白成天多管闲事。” 陆湛俯身看她,隐隐有种压迫感。 想到自己班上挨揍的小孩,他没多留,三步并两步下去。 蒋柔看着男生身影离开后,拿出纸巾擦净楼梯上的奶渍。 她抬头望了望楼上,又往窗户那里瞟了一眼,犹豫了一会,还是趴到窗台边,往下看。 第9页 陆湛刚出楼道口。 他穿着黑色t恤,身型矫健精壮,犹如一匹精光四射的狼,在一堆高矮胖瘦的学生中异常扎眼。 他一出现,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两边还在扭打,看见他来,动作也都顿了顿。 王白杨正被陈曾钳住手臂,动弹不得。 “砸我们班人?” 陆湛走到陈曾面前,他来得急,身上有汗,掀起t恤下摆扇风。 陈曾终于等到正主,把手里的王白杨一松。 “陆湛,好久不见啊。” 陈曾打不过以前陆湛所在的高二7,现在狂虐高一1,真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陆湛神色淡淡: “林曾,是吧?” “老子叫陈曾!” “行,陈曾。” 陆湛转头看向王白杨,王白杨鼻青脸肿,被两个男生架着,耷拉着脑袋,愧疚又丢人地喊了声:“陆哥。” 陆湛没什么表情,再次转回陈曾,又点了点头,陈曾没反应过来他到底再点什么,猛的一拳砸上来。 陈曾是练举重的,下盘很稳,但这一拳还是差点没受住,往后倒退几步。 陆湛二话没说,揪着他衣领往篮球架上按,又是一拳。 陆湛天天锻鍊,本身身体素质就特别好,脑子也灵活,打架更是出了名的狠。男生眼神狠戾又淡漠,手臂、背部肌肉贲张,颌骨线条锋利,下手无情。 尖叫声四起,所有同学都看呆。 蒋柔望着操场的那道身影,一时怔住。 这个少年…或者说,年轻男人,跟前两天沉迷斗地主、把腿伸到她这边,晃来晃去的那个同位联繫不起来。 这跟刚才的打闹就不是一个段位。 她抿紧嘴唇,心就像被揪起来,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蒋柔转过身,班主任老程正从楼梯往下下。 “蒋柔?” 老程急急忙忙,身后还跟着教导主任和体育老师高天远,几个人拿着笔记本,一看就是刚从会议室出来。前二者脸色难看,后面的高天远则是头痛无奈。 老程看见蒋柔,语气稍微和缓, “你是来找我的吧?这事我知道了,你刚才是不是都看见了?正好,跟我一块过去。” 第5章 “走啊蒋柔,怎么了?” 老程看着在原地不动的蒋柔,又喊一声。 “这就来。” 蒋柔跟着下去。 她想到陆湛那句“别多管闲事”,自己这么快就跟着班主任一块下楼,是不是……很容易被误会。 “这个陆湛,别以为得个奖就无法无天了,成天来学校就惹事,他为什么不直接念体校?”教导主任念叨。 “宋主任,这都是小孩子打个架嘛,不至于,我上学那会儿……”高天远话说一半,想到自己就是体校的。 教导主任哼了一声。 蒋柔跟在后面,硬着头皮走到操场。 “臭小子!还不赶紧住手!” 远远的,高天远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穿透过去。 陆湛动作一停,歪头看来,陈曾身体支着歪斜的篮球架,后脖子仰了仰,鼻血糊在脸上,比王白杨还惨。 蒋柔倒吸一口冷气。 几乎同时,她后脖颈起了层鸡皮疙瘩,一道目光冷冷朝她看来。 平常吊儿郎当的同位偏过头,眼里溢出暴戾的血气,看看她,又看了看老程他们,微微冷笑。 蒋柔垂下眼睫。 明明没有做什么,但就是莫名心虚。 “打架啊?你们除了打架还会什么,啊!?” 教导主任气愤骂道,要不是看在升学率上,他真想把这些艺体生全部开除。 “陆湛,这才开学一个周啊,你…你怎么能惹事呢!” 班主任老程是个老实人,但看着这幅画面是真生气了,哆嗦嘴唇说。 陆湛谁都没搭理,放开陈曾,一脸无所谓地活动着手腕。 一滴汗水顺着下颌滚过脖颈。 高天远心疼陆湛,也心疼陈曾,说:“主任,要不咱们先把孩子们送到医务室,等着再说别的吧。” 教导主任还想骂。 高二八的女班主任终于赶来,看见这场景惊叫一声,推着他们去医务室。 一片混乱中,最后一节课铃打响。 “蒋柔,你先回去上课,等着再找你了解情况。”时间来不及,老程不想耽误学生上课。 蒋柔点头,往教学楼回。 没走几步,她察觉有人看自己,回过头,果然对上陆湛的眼睛。 那股凶悍的暴戾气去了,有着深深的不屑和戏嚯,只一眼,便转回去。 蒋柔想起来,她以前在初中班上,有些男生也会用这样眼神看爱打小报告的班长。 蒋柔默默走回班。 班里也乱成一团,历史老师砸着书喊了几遍“安静”,效果都甚微。 蒋柔打开历史书,凝神,让自己认真听讲。可不知怎的,后面的窃窃私语声还是钻进耳膜。 “陆哥好帅啊。” “真的帅。” “嗯嗯,要没陆哥咱班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 “你们这些男生真没用啊。”后排的女生说。 第10页 一个男生反驳,“那高二的是练举重的!那块头那么大!” …… 蒋柔看了看旁边被乱涂乱画的桌子,捂着额头,有点烦。 直到放学,她也没有等来陆湛回班,不仅陆湛,还有王白杨、周正他们都没有再回来。 蒋柔没有被叫过去问话,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下课铃声打响,蒋柔收拾完书包,离开班前,又看了眼课桌。 周末一转眼过去。 周一的清晨,蒋柔到得很早,将课桌椅搬下来,桌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她拿出纸巾擦着桌面。 旁边的椅子就没搬到课桌上过,蒋柔擦到缝隙,停顿一下,顺手把邻桌也擦了。 “班长,早上好啊。” 后排的李思慧从她身边路过,手里拿着作文本,“这周开学感悟,交给你吗?” “交到排头。” 李思慧说:“反正咱们都一组,交给排头多麻烦啊,直接交给你好了。” 李思慧将作文本放到桌子上,目光跟着蒋柔擦桌子的手,“班长,你知道陆哥他们怎么样了吗?” 蒋柔说:“不知道。” “唉,说到这事真是多亏了班长你啊,能把开会的老师叫过来,要不然不知道有什么严重后果呢。” 李思慧说话阴阳怪气,蒋柔听得出来,并没有在意,擦完桌子坐下,将作文本放在桌上。 近日天气一直不好,外面飘着斜斜的雨丝,升旗仪式改在室内。 班上同学越来越多,说话声也越来越高,王白杨和周正也进班了,虽然一脸青肿,但像两个常胜归来的将军,那天打架的男生身边围着不少同学,大家坐在后排,七嘴八舌地闲聊起来。 直到自习铃打响也没有平息。 蒋柔想起老程的嘱託,看着后排墙壁上悬挂的钟表,清清喉咙,说:“大家不要说话了,安静自习。” 这一次却没什么效果,只有身边的同学稍微静了一下,旋即又回复喧闹。 “我跟你说啊,指甲染这个颜色最好看了,而且不容易被抓。”李思慧就坐在她后面,声音清晰。 还有剩下的男生,吵吵嚷嚷。 蒋柔放下手里的笔,略提高声音,“别说话,上自习了。” 声音更大了。 老程往日都站在班门口,但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来。 走廊都很安静,唯独他们班声音大得吓人。 “大家安静一下,周一教导主任会查纪律的。”蒋柔想到先前的嘱託,嘆口气,说:“——安静!” 没有反应。 “安…” “安静。” 她话音未落,一道戏嚯的、哑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班级骤然安静。 蒋柔顺着看去,陆湛站在门口。 男生歪斜着身子倚靠在门上,单肩背着书包,嘴角轻挑,与她的目光撞上后,笑容染上邪气。 “听没听见都,人家班长说——” 陆湛朝座位懒散走来,双手抄兜,故意捏尖了喉咙,模仿她柔柔的腔调,“安静。” 全班愣过两秒后,哄堂大笑。 陆湛也跟着笑,狭长眼睛微勾,笑容桀骜又嚣张,他走到桌前,迎上蒋柔的视线,目光轻佻无赖,故意细声细气:“别说话了,安静呀。” 蒋柔脸颊微微泛红,蔓延至耳根。 王白杨笑得前仰后合,跟着模仿起来,粗嘎的声音柔柔软软,“安静安静哦。”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笑声愈发热烈。 蒋柔抿紧嘴唇,对上男生的视线,又转开。 “陆哥,没事吧?”周正看了蒋柔一眼,拍拍王白杨的肩膀,“别笑了。” “没事。”陆湛走到蒋柔桌前,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将书包直接丢进里面,淡声:“让下。” 陆湛挤进去,坐回自己位置,大摇大摆地翘起二郎腿;那条结实的小腿伸过来,比往日更肆意。 又是一双新鞋。 但是动作一样,一抖一抖。 蒋柔手里捏着笔,环视一圈,也没有再管纪律。 算了,随便吧。 她打开英文书。 “怎么?”蒋柔背了一会,身侧传来散淡的声音,“不管纪律了?” 蒋柔一滞,头微微偏过去。 陆湛也没开书包,桌面空荡,双手拿着手机,认真地斗着地主。 隐隐还有系统提示音,“炸!” “不要。” 可能是男生昨天残暴的模样太深入人心,即使斗着地主,蒋柔都觉得带股戾气。 “陆湛。” “嗯?” 蒋柔觉得还是要说清楚,“周五我没有找老师,只是程老师刚好下来,叫我一起过去。” 陆湛微掀眼皮。 女生声音平淡,没有害怕和慌张,也不是解释,就是在陈述着事实。 阳光昏黄,她的侧脸染着微弱的光,纤长的眼睫一眨一眨。 陆湛没有出牌。 “哦,还有。” 蒋柔将英语书翻到下页,“如果你那么喜欢管纪律的话,就有劳你了。” 第11页 陆湛一顿,眉梢挑起。 这话就有了针对的意味,明显是为刚才的事不快,蒋柔轻轻看他一眼,语气微冷:“谢谢。” 她捂住耳朵,低下头继续背单词。 陆湛极轻地冷嗤。 瞥见女生清高的模样,眸中兴味一闪而过,语调不屑,“不客气啊。” “陆湛,跟我出来一下。” 老程终于姗姗来迟,站在门口,教室里安静下来,“拿个本子和笔。” 陆湛书包是空的,他只当没听见,起身。 身后的李思慧领悟过来,殷勤递来一本笔记本和中性笔,“陆哥,用我的呗。” “谢谢。”陆湛看了眼粉色的笔桿,只接过本子,他目光稍移,落在蒋柔手上,稍稍俯身。 “笔借我用下。” 蒋柔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烟味混杂着薄荷味飘进鼻尖。 一只大手自然地搭在她肩膀,她身体一僵,另只手顺势抽走她握着的笔。 “谢了。” 男生肌肤粗糙,极轻地触到她,带着热气。 蒋柔惊讶,手立即往后一缩。 陆湛转着笔,舌尖轻轻舔过下唇,往教室门口走。 这一幕很快,不过一两秒,同学们和老程也没在意。 只有后面的李思慧看得清楚,吃惊地张开嘴。 刚才那样… 就好像陆哥抱了下班长似的。 * 校长室。 李校长将蓝色文件夹翻来翻去,终于合上,看向陆湛。 “陈曾住院了,断了一根肋骨。” 陆湛双手抄兜,面无表情。 李校长又将那份文件看了一遍,目光隔着镜片打量陆湛, “陆湛,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吧,按理说这次怎么都应该开除你,但,这次算是陈曾先挑的事,人家父母也原谅了你。学校想着你受伤后刚回来,之前也替学校争过不少荣誉,决定给你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 “你写一份保证书,明天课间操念吧,自己好自为之。” 陆湛终于有了点反应,淡道:“谢谢校长。” “在这写?”他捏了捏本子。 “回去写吧。”李校长看见他就心烦,说:“行了,就这样吧。以后别惹事了。” 陆湛拉开门出去。 李校长看着男生玩世不恭的背影,又翻开文件看了一遍,火压下去些。 里面是一份陆山水的捐赠合同,捐给学校机房五十台苹果一体机。 陆湛从校长室出来,第一节课已经上课了,他懒得回教室,摸了摸裤兜,拿出手机发了条简讯,往学校顶楼天台走去。 雨势比清晨小了许多,细密的雨丝,被风吹得斜斜的。 学校建在山上,天台很高,远远能看到海。 没多久,于子皓上来了。 “什么情况啊?抽个烟你还带笔?” 于子皓瞄了眼他手里转着的笔。 透明笔桿,黑色晨光,最普通的样式。 于子皓问:“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吧。” 陆湛点头,说:“陆山水捐了五十台一体机。” “卧槽!”于子皓眼冒金光,“你爸真给力!在几楼啊?咱什么时候能上机啊?” “你没用过电脑?” 陆湛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 他头发有些湿,挡住凌厉的眉眼,眼里涌着薄薄一层的寒意。 “还有,他可不是我爸。”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名不吸引人,决定改成《亲爱的狂野的他》~ 你们觉得怎么样qaq 别迷路了啊。 还有我的微博@晋江乔其纱~ 第6章 陆湛和于子皓抽了两节课的烟。 一直到上课间操,他们才一块下楼。 早上的小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滑,水洼一块一块,泛着粼粼的水光,同学们隔着水坑站,队伍乱糟糟的,课间操做得格外不走心。 两人在走廊的窗口看了一会,陆湛转身回班。 于子皓还不想回班,见陆湛班上反正也没人,跟着进去。 陆湛将中性笔丢到蒋柔桌上。 于子皓坐在蒋柔位置上,随口问:“这笔你同位的?” “昂。” “你同位男的女的啊?”于子皓打量无印良品的透明笔盒,清一色的黑色中性笔,没兔子也没粉色,书包也是黑色的,款式简单。 “女的。” “漂亮不?” 陆湛静了一秒,“我们班长。” “那肯定很丑。” 于子皓看着这些文具,自动脑补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齐耳短发的女生。 “不过这届高一女生质量不错的。”于子皓也拿着那只笔玩,“我听人说啊,有个女的特别漂亮,腿特细,跟模特似的,忘了哪个班的。” 陆湛没什么反应。 提到小姑娘,于子皓想起一事,说:“那什么,夏安蕊昨天请打撞球你怎么不去啊。” “没空。” 于子皓说:“真假?人家就等着请你呢,你是不知道啊,夏安蕊那妆化得,跟一圣诞树似的。” 第12页 陆湛打了个哈欠,不感兴趣,“昨天我舅舅回来了,哪有空陪女人。” 于子皓还想多问,高一1的同学陆陆续续进班。 距离上课还有一小段时间,于子皓抖抖腿,起身,“行了,我回班了。” 陆湛挺困的,看着桌面很干净,刚垫着手臂想要趴会,耳边传来啪的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于子皓碰下来。 “卧槽,这什么玩意……” 于子皓从地上捡起来,是本书,他翻了两页,愣住:“《那小子真帅》?” 陆湛顿了下,“谁帅?” 于子皓揪了揪头顶那缕耀眼的金毛,“《那小子真帅》,你没看过?” 陆湛摇头。 “我对象以前很爱看,你没看过?电影版呢?智银圣啊!!” “……” 陆湛认真看了于子皓一眼,好像第一天认识他。 “不是,我当时跟我对象一起看,智银圣,挺帅的。”于子皓恢复平常的俊美脸。 陆湛没工夫理会这茬, “这书是我同位的?” “不知道啊,不是从这位洞里掉出来的吗?”于子皓拍拍蒋柔的桌子。 陆湛来了兴趣,视线落在书的封面,轻轻呵一声。 那书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读物,封面印有一帅哥一美女,字体也花俏。 言情小说啊。 陆湛唇角翘起,没想到蒋柔会看这个,问:“写的什么?” 见于子皓深吸一口气像要长篇大论似的,陆湛忙打断,收回手机,“你给我念一段,我听听。” * 蒋柔握着水杯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笑声。 开学已经一个周,同学们都相熟许多,课间总是吵吵嚷嚷、打打闹闹,蒋柔也不在意。 只是她一踏进门,就有无数目光朝她投过来,刚才的笑声愈发夸张。 蒋柔被笑得莫名其妙,望向自己座位。 陆湛回来了。 他单手支着桌子,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点光,躬着背,笑得前仰后合。 陆湛旁边坐着一个很眼熟的男生,挑染着金发,手里捧着一本书。 蒋柔看清书的封面,心猛的一跳,明白过来,三步并两步朝自己座位走去。 “银圣低下自己的头,侧着头贴近我的脸(相当唯美的动作),俯身用他冰凉的嘴唇印上了我的嘴唇。” “哦,银圣——我的上帝,哇,噢——” 那男生仍在念,班里笑成一团。 男生被笑得略不好意思,也带了笑,“你们真没看过啊?其实这书挺好看的,比霸道总裁那些好看多了……” 陆湛勾勾鼻樑,忍着笑, “别逼逼,继续念。” 余光中,瞥见女生靠近。 于子皓还要念,手中的书突然被抽走。 蒋柔攥紧书,睇一眼陆湛,又环顾一圈笑得东倒西歪的同学,只觉得耳边那打趣的“银圣~”异常刺耳,她肩膀微颤,再忍无可忍,抬起手臂,将书重重砸到桌上。 声音不是很响,班里同学安静了几秒,旋即又开始笑,笑声中还夹杂着低语声。 陆湛放下胳膊,敛住笑,看向她。 男生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很轻佻。 蒋柔瞪着陆湛,咬紧嘴唇,脸上泛起红晕,自己看的小说这样被当众念出来,只感觉羞耻气恼。 于子皓反应过来,忙解释:“美女啊,这书是我不小心碰掉的,我就随便念一下。” 蒋柔没理会他,仍看向陆湛。 陆湛在她的目光中慢悠悠起身,双臂懒懒撑着桌子,明知故问,“这书真是你的?” “对。”她加了一句:“我的私人物品。” 陆湛没理会后半句,问: “哦,所以你是喜欢这种啊?” 他歪了歪头,眼神嘲讽,尾音拖得很长,“银圣?” 男生身型高大精壮,虽然半开玩笑,但气质依旧锋利,紧隔着一张桌子,他突然俯身,离她极近极近。 鼻息温热,强硬的压迫感顺势而来。 蒋柔手掌攥紧,握成拳。 她胸腔不断起伏,很想骂回去,可是想到男生打架不要命的暴戾样子,她承认,自己有一点怕,并不想招惹他。 但很快,蒋柔脑海中浮现父亲的魁梧身躯,好像底气又足些。 蒋柔冷声: “陆湛。” “嗯?” 蒋柔咬着牙,说:“你别太过分。” “老子怎么过分了?” 陆湛却没生气,叉着腰弓着背,跟个流氓混混调戏良家妇女似的,轻笑着问她。 蒋柔抽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湛无辜摊手,“老子怎么样了?” 身侧的于子皓有些看愣。 明明是怼着,但怎么就有股暧昧的气息。 他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好多余。 于子皓将书合上,想着也快上课了,反正两人也注意不到他,默默起身。 他离开高一1班时,回头看了一眼,两人还站在那儿吵。 同学们小声嘀咕,李思慧戳了下隔着过道的王白杨,也觉得不对劲,问:“……陆哥他有对象吗?” 第13页 王白杨刚跟陆湛一个周,哪里知道,随口说:“有吧。” 怎么说也是老大,身边漂亮女生那么多,怎么可能没对象。 李思慧看向仍在怼的两人,眼里涌上羡慕,说:“估计要换对象了。” 没说几句,蒋柔就觉得没法跟陆湛沟通。 这人就是个混混,流氓,无赖。 班级议论声太多,她感觉自己脸烧着了般,越来越烫,放弃。 “不闹了?” 陆湛拿起桌上的书,低笑:“这书借我看看。” “陆湛!!!” 突然,门口传来老程隐忍的吼声。 喧闹的班级霎时安静。 蒋柔回过头,这才想起课间操后,就是班主任的数学课。 “你们在笑什么?聊什么?预备铃打响了不知道吗?!” 老程是真的火了,刚开学班上同学就打架记过,他就无法忍受,现在更被这一幕气得不轻。 他将讲义重重往讲台一放,拿着长尺朝陆湛走来。 “还有你!被记过了不知道?再有一次你就被开除了!现在又欺负女同学?” 都说温和的人发火很可怕,老程也不例外,圆脸皱成包子褶,看见桌上的书,脸色大变,问陆湛:“这是什么?” 蒋柔心突然被提到喉咙,后背渗出薄薄的汗。 陆湛并不想气他,淡淡回覆:“小说。” 老程拿起来翻了几页,刚好就是于子皓念得那段,一眼望去—— “亲亲!”,“啊上帝!”,“啊嗯银圣啊!”。 老程眼睛被针扎了似的,怒道:“这种不健康的书,你居然敢拿到学校来?!” “你除了打架惹事,还传播淫·秽读物?!” “这不是陆哥的。” “陆哥怎么会看这种言情小说……” 同学们都知道情况,拿眼睛往蒋柔身上瞟,小声念叨。 “那这是谁的?”老程理智回来点,看了看封面,也觉得这好像是女生的,高声:“谁带这种不良读物来学校?!” 他必须要好好正一正班级风气,无论男女。 蒋柔指甲扣挠着掌心,心脏跳得愈发剧烈,砰砰砰的,她一直都是好学生,从来都没有遇见这样的事,羞耻且不知所措。 一缕头发垂在她白皙的脸颊,眼睫颤抖。 老程说:“再问一遍,谁带的书?!” 蒋柔将头发绕到耳后,挺了挺腰,歉意:“程老师,这是我……” 陆湛打断: “我带的。” 老程到底是数学老师,气过后,智商也回来了,拿长尺点点漂亮的封面,“你的书?!” “你看这种书?!” 他打量着陆湛,少年健硕英挺,浑身散发着钢铁直男气息,怎么看都不像爱看书的,更别说这种小言情。 “班长的…” “班长还真是……” 蒋柔听见这些窃窃私语,再往前走一步,瞥一眼陆湛,“不是,这其实是——” “我不能看?”陆湛对上她的眼睛,眉眼漆黑,眼里有暗光。 他转向狐疑的老程,脸上挂了无所谓的笑,说:“这书我的,我可喜欢看了,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改成《她与朗姆酒》,不要迷路。 今天的背锅侠陆哥上线~ 《那小子真帅》是我青春的回忆,写校园文更想回味下,没有别的意思。 继续求评论求收藏求作者收藏,不要养肥我qaq。 第7章 这样嚣张的口气。 果然更激怒了老程,他也不再追究书是谁的,拿长尺点了点外面说:“你给我出去站着,别上课了,好好反省反省!” 男生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蒋柔站在过道,看着陆湛从座位边绕过课桌出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攥了下拳头,不想让他背锅,再压抑不住,说:“程老师,其实这书是我的。” 陆湛脚步一停。 老程脸上露出点惊讶,旋即又说:“蒋柔,你不用替他说话,这不仅仅是书的问题!还是态度问题!” “这书真是……” “起开!”男生烦躁不耐的声音。 蒋柔一直站在过道,陆湛从座位出来,刚好要从她这边绕过去,猛地撞了下她的肩膀,冷道:“别挡路。” 蒋柔被撞得趔趄一下,扶着桌子站稳,抬头。 陆湛刚好在看她,黑亮的眼睛,眼神不似语调那么暴戾,还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蒋柔脸上微热。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 老程气得脸色涨红,胳膊肘下意识一挥,手中长尺跟着落下。 啪! 塑料尺子狠狠砸到男生背嵴,可以清楚听见尺子和肌肤接触重重的声响! 一定很疼。 陆湛背嵴反射性躬起。 这一下,老程也被自己得动作吓呆了。 班里响起阵阵抽气声,同学们胆战心惊地看着,大家都知道陆湛脾气暴,人也糙,去年也不是没有跟老师槓起来的传闻。 蒋柔咬紧嘴唇,涌上歉意。 第14页 男生脚步停了停,重新将后背挺直,他没有太多反应,甚至连头都没回,快步离开教室。 老程看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但碍着面子,也没有叫住他。 “上课!” * 中午。 蒋柔从校医院出来,手里拿着一瓶红花油。 天空灰濛濛的,蒙着微光,操场上的水洼没有干,一块一块的,风吹过,梧桐树叶沾上的雨滴落了下来,激起滴滴涟漪。 上午第四节课刚下,吃饭大军们从教学楼往外涌,宋贝珊刚好撞上蒋柔,“柔柔走,一起去吃饭!” 蒋柔摇头,“你去吃吧,我今天不吃食堂了。” 蒋柔走到篮球场。 篮球架下稀稀拉拉的几个男生在打球,她环顾一圈,没找到陆湛。 陆湛被老程打走后,就再也没回来。 蒋柔盯着手里的红花油,心里泛上一种怪怪的感觉。 是他无赖,先是模仿自己的”安静“,然后又是找人读小说,后来又当着同学们那么怼,让她下不来台。 可是想到老程尺子落下时的”啪!“,她心就像被揪住,过意不去。 对,过意不去。 蒋柔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从篮球场出来,走向求真楼。 仍旧一无所获。 也是…估计陆湛现在都不在学校也说不定,这种社会小哥…不,大哥,哪会天天在学校。 没有人影。 就在蒋柔准备买点面包回教室啃的时候,余光一闪,看见大茅房门口一缕金光。 是那个挑染金发的男生。 蒋柔握紧药瓶,朝他走去。 “那个,同学。“ 金毛男生身边,还围绕几个妖妖调调的高二女生,蒋柔上了层台阶,看向他们。 于子皓正在跟对象发简讯,听见声音,一愣。 “同学你好,我是高一1的。” 于子皓当然记得她:“我知道,班长吗不是!” 蒋柔说:“那个,你知道陆湛在哪吗?” “你谁啊?”一道尖尖的女声打断她,语带不屑。 蒋柔顺着看去。 是一个身材极好的女生,穿着改得很瘦的校服裤,短短的小t恤,一动,就露出一截细软的腰肢。 蒋柔说: “我是陆湛班上的同学。” 女生浓妆后的眼睛一眨一眨,“你找他有事?” 蒋柔实话实说: “嗯,我给他送东西。” “你脑子有病?”女生脸沉下,也看见那瓶红花油,“不知道他有对象?” 她这么说着,身后两个浓妆女生都跟着往前一步,目光不善。 蒋柔蹙眉,但没有怕,眼神冷淡。 “哎哎,哎。”于子皓收回手机,“夏安蕊,你闹个什么劲啊,什么时候你成我大嫂了,我怎么不知道。” “滚你妈逼。” “嘴别那么脏啊。”于子皓啧了一声,从台阶上下来,想起白天那幕,说:“跟我走吧,我带你去。” 蒋柔看了那女生一眼,跟上于子皓。 夏安蕊急了,“于子皓,陆哥说不想被打扰!” 于子皓摆摆手:“不该你事。” 蒋柔跟着男生往求真楼上走。 “你是给哥送药?” “……嗯。” 是吧。 于子皓偷摸打量她一眼,女生身段纤细高挑、面孔清丽白皙,心道大哥就是大哥,这么清高的女生,上午还不对付,现在就眼巴巴过来送药了。 “我叫于子皓。” “蒋柔。” 两人上到顶楼七楼。 蒋柔刚来天中一个周,还从来没到过这,七楼是阁楼,天花板极高,斜斜的往一边倒,每几米便有一扇窗,也是倾斜的,透出蓝灰色的天空,大雁成群结队飞过。 于子皓走到拐角,把一扇厚重的铁门拉开一道缝。 清爽潮湿的风颳了进来。 蒋柔精神跟着一震,看过去,是个斑斑驳驳的天台。 “陆哥在里头,你进去吧,我还得陪我对象。”于子皓扬起手机,转身下楼。 蒋柔看了看手里的红花油,将那扇门往外拉,走进去。 厚重的门发出嘎吱一声。 听见响动,陆湛回过头,眼皮抬了抬,嘴里咬着一支烟。 看见蒋柔,他眸里闪过惊讶,但很快褪去,含糊地问:“于子皓带你上来的?” 蒋柔嗯了声。 陆湛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落在那瓶红花油上,勾起唇角,神色玩味,“给我带的?” 蒋柔递给他,说:“老程他也不是故意的,你抹一下吧。” 女生往前走了一步。 她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翻领服帖,下面是宽松的运动长裤,并没有改过,但风吹过,薄薄的面料贴到肌肤,那双腿纤瘦修长,非常好看。 梳着低低的马尾,发梢微卷,清淡温和的气质。 陆湛喉结动了动。 “你还挺关心我啊。”他声音低低的,将嘴里的烟摘下,用力碾熄在墙壁。 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顺手掀起t恤的衣摆,轻轻一拽,露出块状分明的腹肌。 第15页 一副要脱下来的架势。 蒋柔震惊,猛的扭头,“你、你干什么?” “这里可是学校!” 陆湛奇了,“你不是要让我抹药?” “我是让你自己抹!” “我也没让你帮抹啊。”陆湛靠过来,将衣服下摆放下去,双臂环胸,俯视闭眼的她,笑说:“我伤在背后,不脱抹衣服上啊。” “你怎么这么流氓!” 蒋柔气急。 她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脚步声愈发靠近。 蒋柔身体紧绷,可仍能感觉到身边传来灼热的气息,混着浓烈的烟味和一点汗味。 呼吸似乎就落在她鼻尖,很近很近。 “老子本来就是流氓。” 沙哑磁性的嗓音,隐着低而野的笑意,“你不是知道吗。” 蒋柔能感觉到自己脸发烫,心脏在胸口剧烈跳着。 怦,怦。 一下又一下。 有风吹过,带着清新的水珠,拂过面颊。 “好了。” 陆湛往后退一步,“逗你玩呢,睁开眼吧。” 蒋柔没动。 陆湛等了她几秒,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你不睁开我真脱了。” 蒋柔眼睫颤了颤,迟疑地睁开眼。 男生站在那,薄薄的黑t恤,勾勒出健硕的线条,面孔英挺,眉目深邃野性,微蹙眉,斜叼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天台很高。 远远的,能看到后面的建筑,依稀是古老的码头,再是山,是海。 海面安静宁和。 空气里漂浮着一点奶白色的雾气,让一切都模糊柔和,变成一个美丽的背景板。 背景板前,是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英姿勃勃。 蒋柔胸口微滞,漫过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手心渗出薄薄的汗,忽然就不想再这呆下去。 “哟,脸红了。” 陆湛低下头,呼吸更近。 灼热气息喷洒在脸上,带有侵略性。 蒋柔将手里的红花油塞给他,努力让神色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淡,说:“我还有事,你下午记得上课,别再气老程了。” 蒋柔拉开大铁门,走得非常快。 一路逃下去。 陆湛望着女生清瘦沉静的背影,嘴角轻轻地扯了扯。 呵。 “知道了,大班长——”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吧~? 继续求作者收藏啦,真的很想赶紧过2000,现在1700… app戳作者专栏→收藏此作者,wap→作者名→收藏。 谢谢你们~ 第8章 晚上放学时,天空暗了下来,校门口飘散着鸡蛋灌饼的香味。 蒋柔这几天都坐公交回家。 今天也不知怎的,一路上都在堵车,不过六七站路堵了近一小时。 要不再骑回自行车…… 蒋柔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影,莫名烦躁。 终于下车。 她呼出一口气,公交车还没停稳,就看见车站立着一个魁梧的身影,拎着只塑胶袋。 蒋柔加快脚步,“老爸!” 蒋海国将手里的烟掐掉,上前接过她的书包,“怎么放学这么晚。” “堵车,你怎么来接我了?” “看你这么晚不回来,我和你妈不放心你。” “哦哦。”蒋柔瞄一眼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呀。” “你妈要吃的话梅。” “只有妈妈的,没有我的?” “有,哪能没你的。”蒋海国抽出一大包冰糖杨梅。 蒋柔撕开包装,一小颗一小颗捻着吃,“妈妈预产期什么时候啊?” 蒋海国说:“再有一个月。” “那很快了啊。” 蒋柔心里已经期盼着小弟弟了。 公交站离家还有一小段距离,夏风带着惬意的凉爽,吹在肌肤上,很舒服。 父女俩闲散地聊天。 “对了,爸。” “嗯?” 蒋柔想起一事,问:“体育生的话,对文化课是不是没什么高要求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蒋海国听见女儿这么问,领悟出别的意思,“柔柔,高中课程很难吗?” 不等蒋柔回复,蒋海国兴致勃勃说:“如果很难的话,你身体素质也可以,爸爸可以帮你说说,让你跟着爸爸朋友的队里一起练,到时候以特长生去个大学,也可以的。” “不是啦老爸。”蒋柔满脸黑线,说:“我只是顺便帮同学问,课程不难的。” 进入小区门口,路边立着昏黄的路灯,映得蒋海国脸色稍暗,掩盖不住的失望。 “走吧,别让妈妈等久了。” 蒋柔步伐加快。 蒋海国扛着女儿书包的后背弯了弯,没再说话。 * 晚上临睡的时候,蒋柔躺在床上,拿出手机逛淘宝,《那小子真帅》被没收了,现在的书店估计也没有卖的。蒋柔搜索半天,找到一本还算新的,下了订单。 第16页 放下手机,她将檯灯拧灭,望向贴在墙壁上的浅蓝色墙纸。 不知怎的,蒋柔想起了小时候。 第一次跟着父亲练帆板时,她是喜欢的,喜欢那种在海上飘的自由感觉,但也不过是当玩游戏。 父亲也很高兴,带着她天天训练。 但是随之她长大,比起小说,比起音乐,甚至比起各种的奥数题,她渐渐不怎么喜欢帆板。 累,脏,冷。 夏天还总是会被晒爆皮。 进入初中后,课程越来越紧,蒋柔渐渐力不从心。 蒋海国生活上极宠爱她们,但对蒋柔报了太大的期望,所以训练上对她一丝不苟。 直到有天,她在板上练了一上午,只感觉小腹钻心的疼,像有只手狠狠撕扯着她的腹部,疼痛,寒冷,抽搐。 蒋海国不知情,一如既往的严苛,最终导致蒋柔一头栽进海里。 去医院后,她才知道,她是来例假了。 第一次。 蒋柔到现在还记得,那应该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看见叶莺发那样大的火,柔婉娇弱的母亲摔碎桌上的花瓶和碗筷,甚至高声提出离婚。 她也记得,那天蒋海国认完错,在阳台上抽了一整夜的烟。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的缘故,后来蒋柔身体素质虽然不错,但是和叶莺一样,经痛严重,十分畏寒。 …… 想东想西的,蒋柔第二天起晚了。 周二的清晨,连绵不断的阴天总算停歇,天空澄澈湛蓝。蒋柔匆忙穿上校服,怕遇上早高峰,早餐都没有吃往公交车上赶。 到校后,蒋柔瞟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微微松一口气。 “贝珊!” 看见走廊上背着红书包的人影,蒋柔一喜,立刻追上前。 她一句“抱歉”还没出口,便听见宋贝珊兴致勃勃问:“昨天陆哥真是在看我那本书啊?” 蒋柔昨天给她发了简讯道歉。 “对不起贝珊,我不是借给陆湛看,只是刚好误会,书就被班主任拿走,我在网上订了一本,大概后天…“ 宋贝珊打断:”不用不用啊,书我也没看,没关系的啦。”她眨了眨眼睛,“陆哥是真喜欢看啊?他也很喜欢智银圣?” 蒋柔:…… “难道喜欢千穗?” 蒋柔忍不住问:”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这种小哥吗?“ 她记得初中时宋贝珊最讨厌那些混混的男生。 “是啊,只是这跟陆哥有什么关系?”宋贝珊挽过她的胳膊,“陆哥长得帅啊,而且他好像也就学习不好吧,我听同学说,他不是还什么冠军,牛逼坏了。体育生嘛,混一点,都这样的。” “反正那书就不用还了,就当我送给陆哥呗。” 蒋柔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在网上订了一本,已经发货了,后天到货就还你。” 宋贝珊看她执意,帮她拉了下书包带,“行吧行吧,我要回班了。” 蒋柔回到班上,比往日迟了许多,同学们大多来了。她走到座位,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怪怪的,有不少目光落在她背后。 早自习铃打响,后排有几个男生在高声聊天,蒋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想到昨天的事情,也没再管,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本。 王白杨正在聊昨天战绩,察觉到目光,弹了声音最大的刘大猛一下,“白逼逼了!” 刘大猛懵了,以为老程过来,立即坐好。 “不是,杨哥,老师没来你让我安静干嘛?”看教室门口空荡荡的,刘大猛呆呆地问。 王白杨说:“没看见班长刚才看你?” 刘大猛一听还挺高兴的,瞄了眼班长的后背,摸摸自己的方脸,喜滋滋:“女神看我了?” “傻逼。” 王白杨跟周正对视一眼,“看你是让你闭嘴。” 他们昨天都听了于子皓说的事。 班长跟陆哥在天台上呆了一中午,虽然不知道具体啥情况,现在卖个面子,万一将来成大嫂呢。 蒋柔隐隐能听到陆湛的名字,她不自觉地攥紧笔桿,后背挺了挺。 第一节课是化学。 蒋柔没吃早餐,现在才感觉到饿,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下大口热水,胃里的飢饿感终于有所减轻。 她放下时,闻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 脚步声和香味同时靠近。 男生停在座位边,低头看她。 他换了件灰色的t恤,圆领,因为俯身,被胸肌撑出一道弧度。 蒋柔咽下热水,给他让位置。 陆湛晃荡晃荡坐下。 他一坐下,那股香味愈发浓郁。 酥香的面皮混着肉的味道,像是烤馅饼。 蒋柔吸吸鼻子,刚才飢饿感又涌上来,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化学老师开始上课。 陆湛也开始吃,他双腿岔开,后背躬着,头埋得几乎于课桌齐平,从包里掏出一只热气腾腾的麦多馅饼,拆开包装,咬了一大口。 姿态非常娴熟。 辣辣的鱿鱼味道扑面而来。 蒋柔记着黑板上的内容,一手搭在胃部。 好饿。 麦多馅饼小铺就有卖的,是市区里麦多店直接配送,蒋柔闻着那股味道,好后悔早上没买一个。 第17页 陆湛三两口吃完,又拿出一个。 这次应该是照烧鸡肉的,鸡肉被腌制后的特殊香味和面饼混杂在一起,萦绕在蒋柔鼻尖。 咕噜。 不自觉发出的一声。 蒋柔一惊,猛的抱住胃部。 但是身旁的男生显然听见了,动作微微一顿。 好囧。 蒋柔将发梢别到耳后,竭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淡定地抬头看向讲桌,甚至写了一个化学反应式。 化学老师刚刚开始做试验,手里握着试管。 蒋柔正认真听课,手肘突然被撞了一下。 她咬住下唇,把胳膊往里收了收,没有理会。 “饿了?” 陆湛盯着她假正经的高冷脸,低笑一声。 “没有。” 蒋柔没去看他,仍看向试验,小声回复。 “那我听错了?” 这次胳膊被拉了下。 蒋柔穿的是夏季短袖校服,肌肤直接触到男生粗糙的指腹,体温比她热许多。 蒋柔刚要躲,男生就放开了她,哑声问:“还有香辣鸡肉和酱汁肉的,你要哪个?” 他居然买了四个馅饼??? 大胃王吗。 蒋柔心里默默吐槽,但她并没有上课吃东西的习惯,摇头。 “不能都要啊,老子没吃饱呢。” 蒋柔客气说: “谢谢,不用。” 就好像跟什么作对似的,她刚说完,胃里又咕噜一声。 女生懊恼地捂住胃部,继续听课,眼睫颤颤,装得再淡静也绷不住,小脸微微泛起红。 陆湛咬了一大口照烧的,忍着笑看向她,“真不要?” “…正讲课呢,吃东西对老师不尊重。” 陆湛不屑地嗤了一声。 “进荡,进荡——” 讲台上,化学老师摇着试管,操着完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你们看这个进荡完后的效果啊。” “进——荡——” “进—荡!” 后排传来嘎嘎的笑声,王白杨和刘大猛你一句、我一句高声模仿着。 化学老师有四十多岁,每天都很困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可能听见男生的声音,又震荡了一下试管。 “进荡啊。”他撸了撸袖子,囔着鼻子说。 肉眼可见的,在震荡完那下后,试管底部啪得裂开。 液体霎时飞溅,但好在离前排同学有一段距离,没洒上,不过还是引起惊呼声阵阵,乱成一团。 化学老师也懵了,挠挠不多的头发,委屈道:“怎么进荡碎了啊。” 后面的同学都憋着笑。 蒋柔也挺想笑,单手掩着嘴唇,低下头。 忽的,课桌下面,她怀里被塞进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男生胳膊肘撑着课桌,薄唇斜斜地翘起一边,一扬眉,朝她使了个眼色。 “赶紧赶紧的,现在没讲课,我给你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抹茶与奶咖、曼菲的地雷。 感谢营养液:读者“是那个三三”, 1 读者“于小镯”,灌溉营养液 4 读者“曼菲”,灌溉营养液 17 读者“抹茶与奶咖”,灌溉营养液 4 读者“我的小小姐”,灌溉营养液 20 读者“十七”,灌溉营养液 1 第9章 打响放学铃,同学们从教学楼往外涌。 陆湛今天上了一整天的课,睡得他腰酸背痛,他晚上有训练,用手锤锤后背,往外走。 离开校门时,陆湛看见正往外走的老程。 同时,老程也看见了他。 陆湛其实不讨厌这个老实人,他能感觉得出来,虽然老程打他,但并没有恶意,和先前那个小肚鸡肠的班主任完全不同。 “程老师下班了?” 陆湛这么想着,还是打了个招呼。 老程很惊讶,还有一丝丝紧张,“放学了?” 两个问题都是废话。 陆湛嗯一声,“晚上训练。” 老程说:“吃个晚饭再去训吧。” 从校门口分开,陆湛望着老程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掏出手机,拨给于子皓,“皓子,你知道学校附近哪有书店吗?” 于子皓微愣,说:“佳世客旁边不是有书城嘛。” 陆湛不耐说:“废话,我能不知道书城?肯定没卖的,我问有没有小的书屋,二手那种。” 于子皓明白过来,“你要买《那小子真帅》啊。” 听出他话里打趣的意思,陆湛说:“不行么。” “行行行,我想想啊——你顺学校往东走啊,下楼梯,214路车站旁边好像有个旧书屋,可能会有。” “训练别迟到啊。”他叮嘱。 “谢了。”陆湛放下电话,掉了个头,往车站走。 还真有这么家书屋。 陆湛矮着腰迈进店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他看向直通天花板的厚重书柜,皱了皱眉。 陆湛懒得去找,直接走到柜檯前,屈指敲敲桌子,“老闆。” 老闆是个发胖的中年男,推了推眼镜看着这个精壮小伙,意味深长说:“那边杂志,日本欧美都有。” 第18页 陆湛挑了下眉,“我不找那个。” “漫画也有。” “不是。”陆湛弓了弓身子,低声问:“《那小子真帅》,有吗?” 老闆盯着他,神色古怪。 前几年最风靡的韩国言情小说,老闆当然知道,但来看的都是年轻小女孩,这么个混混样的来买还是第一次。 “有没有。”陆湛将裤兜里东西拿出来,除烟盒外,还有好几张一百。 “有有有。” 老闆走出柜檯,弯着肥腻的腰在书柜底下找了半天,递给他,“全新的,还带塑封,现在可都绝版了啊。” 陆湛接过,很满意。 老闆说:“等下,这本你要不?” “这是?” “跟《那小子真帅》一个系列的,小姑娘…也都很爱看的,《狼的诱惑》啊。” “……” 陆湛被这个名字噎住。 他拿过书,看向封面,花里胡哨的字体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狼永远填补不满,感到无限空洞的灵魂。 “……”陆湛轻扯唇角。 这个班长看着正正经经,清高的跟一朵白山茶似的,内里到底有多么闷骚啊。 “行,我都要了。” * 214路公交站。 已经等了十多分钟了,蒋柔心烦意乱地看着站牌,又抻脖子望向远处曲折弯绕的路。昨天堵车,没想到今天还会堵车,她心里嘆口气,心想要不再骑回自行车? 可是如果骑自行车的话,时间也很长,而且上坡下坡,很累。 琴市这个地形真烦,蒋柔越想越头痛。 马路上挤满各式各样的车,喇叭声一声接一声。 等车同学不少,有的还买了校门口的鸡蛋灌饼,一边吃一边等。 估计又要等很久,蒋柔心疼时间,从包里翻出语文书,开始背文言文註解。 她捧着书,刚把书包背到肩上,包里忽然传来一下下的震动声。 蒋柔打开书包,摸索半天才翻出手机,屏幕闪烁着“老爸”。 “爸,我今天晚上可能也要很晚回去,我还没坐上……” 话未说完,被急急打断。 “柔柔!你快到市里医院!” “啊?”蒋柔懵了。 “快点,你妈要生了!” 蒋柔心里一紧,“不是说下个月么?怎么会?” 她握着手机,想具体问问,那边传来挂断声,滴滴滴。 蒋柔心猛的被悬起,把东西迅速装好,急急忙忙跑到马路边拦车。 但根本不可能拦到! 蒋柔满头冷汗,整个人像被火烤似的着急。 因为路狭窄,再加上前面就有商业区,每到晚高峰,街道就像停车场一样,就没有空车过来。 蒋柔踌躇几秒,背上书包,决定跑过这条街道,从学校另一边下去。 城市喧嚣繁华,连风都是燥的,她跑得很快,一边跑一看旁边有没有空车。 突然,面前挡了一道黑影。 根本来不及剎车,蒋柔直接撞了上去。 “哎哟——” 蒋柔近一米七,但是对方身型高大,她还是整个栽倒在他怀里,触及到的胸膛结实强壮。 一点汗味混杂着烟味,强势地侵入她鼻尖。 “你跑什么。” 陆湛扶住她胳膊,莫名奇妙看她,又看看她身后,“谁追你?” 蒋柔推开他,说:“我有急事,你让开。” “什么事啊?正好,我也找你有事。”陆湛说着,摘下单肩背包,要掏出那两本小说。 “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耗,让开。” 蒋柔气质柔和,只是待他清高冷淡,这么凶且霸道的,还是第一次。 陆湛歪头看着她,觉得挺有意思。 比之前外冷内热还有意思。 “什么事啊?”他手上使了力,钳住她胳膊。 蒋柔身子一扭,用力地抽回手,抱紧手臂,要从他身边绕过。 陆湛却没放过她的意思,大手一拎,极轻易提熘住她的书包,往后拖拽。 蒋柔不可能抵过男生的力气,像小鸡似的硬生生往后退几步。 陆湛低笑一声,俯视瞧她,气息落在她脖颈,酥酥痒痒,“还跑吗?” “我妈在医院!“ 蒋柔眼里闪过倔强和愤怒,忍无可忍,寒声:“你让开!” 陆湛一惊,完全没想到,迅速收手。 他张了张口,想问,话还未说出来,蒋柔就跑远了。 “计程车!” 正是晚高峰,从这条路出来后,马路宽阔许多,汽车勉强能够挪动,但路人更多,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计程车!” 一辆空的计程车停在前面,蒋柔背着书包往对面跑,眼见要跑到,一个白领突然拉开门,坐了上去。 “餵!这车是我叫的!“ 计程车开走了,留下一团尾气。 蒋柔生气地跺脚。 又等了一会,蒋柔几乎快把手机捏碎,却再没来空车——整条街都像卡住了般。她眼风一扫,竟看见刚才的计程车路过红绿灯后,堵在下个路口。 第19页 这可怎么办。 蒋柔心里烦躁。 堵堵堵。 她要是有双翅膀就好了。 远处,陆湛望着女孩焦急的背影,眼睛微眯,掏出手机。 于子皓接过电话:“我的哥,都要训练了,你人呢?” 陆湛说:“出了点事。” “什么事?“ “先别问,你帮我个忙,我那辆摩托在俱乐部是吧?“ 他们训练的地方在老水校那边,离这有一段距离,陆湛以前都是骑摩托去的,后来背部受伤,就没有再骑。 于子皓说:“一直停着呢。” 陆湛说: “你给我以最快速度骑过来。” 于子皓心里咯噔一声,想到那辆彪悍的哈雷摩托就杵,“我没摩托车驾照啊哥,你知道的。” “那就找个有的,快点。” 他看向远处,女生终于坐上车。 陆湛默默记下车牌。 计程车里,蒋柔呼出口气,一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焦急地望向窗外。 半天了,车子才刚刚爬过一个路口。 蒋柔催促:“师傅,能不能快点啊。” “小嫚啊,不是我不快啊,这堵车,我怎么快呀?我总不能撞过去吧?”司机师傅指指前面的一排红色长龙,摇头说。 蒋柔也没有办法,眼见屏幕上的时间又跳一下,整个人愈发惊慌。 蒋海国也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不知道什么情况。 蒋柔心烦意乱,车里又闷又热,她将车窗摇下,探出脑袋透气。 “小嫚。” “漂亮小嫚。” 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流里流气的称呼,嗓音低沉暗哑。 蒋柔还没反应过来,脑后长长的马尾被揪了一下,她皱起眉,右手按着头发,不悦地抬起眼睛。 视线里出现一个钢铁巨物,轮胎硕大,纯黑色的车身,车型硬朗粗劣。 男生潇洒地跨在上面,两条腿修长有力,t恤被风吹起,勾勒出精悍的肌肉线条。 利落的黑发,眼型狭长,挺鼻薄唇。 整个人和车极相配,跟港台片里的街头地痞一模一样。 “我带你去啊。” 陆湛按了按头盔,侧过头,稍微挺起躬着的背部,痞痞地说。 蒋柔看一眼不知道在装什么逼的男生,没工夫和他闹腾,沉默几秒,直接将车窗升上去。 陆湛:“……” 倒是前面无聊的司机和陆湛聊起来。 “这是哈雷的街霸吗?改成这样?这改装得花不少钱吧?” 陆湛舌尖轻舔后槽牙,拍拍爱车,很骄傲。 “师傅也玩这个?” “那是,我也是哈雷车主会的。”师傅摸了摸自己的秃顶。 “师傅这也是有几套拆迁房吧?”陆湛递给他一支烟,半开玩笑。 师傅哈哈大笑,点上火说:“你怎么知道的。” 反正车子也堵着,一分钟挪半米,两人还真这么一搭一搭地聊了起来。 蒋柔抱紧书包,又挪了两米,愈发焦躁。 “小嫚,这还得堵很久,你不是有急事吗?坐小哥的车走呗,骑摩托很快的,也不会堵车。”师傅劝道。 陆湛歪头看着车里女生,吐出一口烟。 风吹过,烟雾弥散,升腾,露出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眼神似笑非笑。 蒋柔揪扯着书包带,不说话。 半刻,见蒋柔没动,甚至连看都不看他,陆湛屈指弹弹车窗,说:“怕车,还是怕老子?” 蒋柔抿紧嘴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五分钟后。 前面绿灯又变成九十九秒红灯,车队只往前爬了三米。 旁边的男生仍旧在和司机侃。 蒋柔隔着窗户看他一眼,抱起书包,打开车门。 “去东部市立医院,谢谢。” 这个疏淡冷清的口吻,就跟打摩的似的。 陆湛摘下嘴里的烟,粗糙的指腹一撮,狠狠碾熄了菸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夏末的晨曦,营养液+10,金多多+1 我好像把校园文写成了糙汉文…… 但是这章陆哥还是很帅,有没有~ 第10章 蒋柔从来没坐过这种摩托车。 街霸算是哈雷中体格很大的一款,陆湛改装时也没想过载女孩,座椅就那么一块,离地面挺高。 “坐上来啊,一会就绿灯了。“陆湛屁股往前挪了挪。 蒋柔看着一队长龙,咬了下牙,长腿一迈,宽松的校服裤随之她的动作往上,露出纤细伶仃的脚踝。 陆湛只感觉眼前一花。 座椅太太太挤,蒋柔坐上后,拼命想往后挪。 “别忘后挪。”陆湛好心提醒,屁股再往前,整个人近乎俯在前面发动机上,说:“这车还有个别名,震蛋机,往后你会被震死。” 蒋柔自动忽略他的糙话,稍微往前一点。 蒋柔个子挺高,但是车实在高大凶悍,她的两条长腿晃了晃,发觉没有脚踩的地方,只好支在那里,很没安全感。 陆湛想起什么,将车把上的头盔给她扔过去,低声说:“抱紧我。” 第20页 “你不戴么?” “只有一个。”陆湛攥紧车把,不想和她废话,“抱紧我,如果不想被甩出去的话。” 蒋柔犹豫几秒,伸出手臂,攥住男生的衣摆。 陆湛身体微僵。 女孩身上有一股纯净的花香味,他说不上来,淡而幽静,还有一丝冷意,让人想起高山幽谷中的白色山茶。 手臂软软细细的,呼吸轻柔。 陆湛从后视镜看她半刻,回过神,脚一踩,发动机嗷嗷嗷咆哮起来。 街霸是哈雷中最硬汉的一款,比哈雷的硬汉883还粗糙,上世纪美国重型机车风,粗野原始的排气管,以及一发动就震动的双缸发动机。 很够味。 却让蒋柔不太适应。 她没坐过这种重型机车,没有想到会这么震,如蓄势待发的猛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街霸便猛地加速,往前冲起来。 一时间,风声剧烈。 越过缓慢挪动的的汽车,越过瘫软的马路,越过夜市的摊子,两人风驰电掣前行。 夏风吹在脸上,带着城市若有似无的海腥味。 那种感觉,刺激又疯狂,心似被高高悬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 蒋柔呼吸急促。 陆湛从后视镜中瞟一眼女生苍白的脸,以为她害怕,车速减慢。 蒋柔不是胆小的人,只是刚开始坐不适应,被震得难受,现在好一些,她想到叶莺就担心,见车速明显变慢,心焦地催促,“能不能快一点!” 街霸声音大,她不得不抬高声音,像是在喊。 陆湛扬起眉梢。 他体贴她,她还不满意了? 陆湛加快车速,嘴角噙着笑,高声调侃:“我跟你说啊,男人快可不是什么好事!” 蒋柔不想理他。 “懂得吧?要慢一点!”磁性的嗓音混在巨大发动声中,听不真切,更觉粗哑。 蒋柔默默别开眼睛。 “嗯?” 见她不理,车速陡然加快,比刚才还快,轮胎似在马路上腾空,迎面呼啸的风凛冽起来,空气加速涌动,景色一闪而过。 “那你稍微慢点!” 蒋柔也觉得这速度过分。 陆湛乐了,笑容肆意, “我还是喜欢你说快一点。” “……” 这人真是混帐,但这时候她真没有心情跟他吵,也有求于他,“你能专心骑车么。” “哟呵,你听得懂啊。”陆湛挺惊讶,见她面色不好看,拖着长腔说:“行行行——” 他攥紧车把,专心飙车,保持在一个又快又安全的速度。 马达声亢奋嚣张,蒋柔感觉浑身毛孔都跟着那疯狂的震感而叫嚣,胸口炙热发烫,大脑跟着嗡鸣。 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刺激到心颤。 过路的行人和司机都提心弔胆看着他们。 蒋柔下意识攥紧男生衣摆,望着他宽阔结实的后背,却不觉得害怕。 * 市立医院。 骑摩托要比蒋柔想像中快太多,手机屏幕显示着七点,距离蒋海国打电话不过才半小时。 蒋柔飞快跳下车,匆匆说声谢谢便往里沖。 陆湛掂着头盔,斜着身子倚着街霸,看着女孩消失的背影,啧了一声。 他还得回去训练,也没多等。 蒋柔走进医院,迅速给蒋海国打电话,连打几次也没人接,她心里着急,最后遇到以前做产检时相熟的护士,这才领她到产房门口。 远远的,蒋柔就看见了蒋海国,一句“老爸”还未开口,又咽下。 蒋海国就坐在产房门口,驼着背,耷拉着脑袋,手不断搓着板寸,很是紧张。 蒋柔打量他一会,第一次发觉,父亲老了。 蒋海国二十四岁退役后结的婚,第一年就有了她,算下来也不过三十九、四十岁,可是蒋柔却觉得,他看上去很老。 想想也是,蒋海国是穷家庭出身,叶莺不是本地人,他们都没有上一辈的照应,蒋海国虽然租出了一套房,但想要优渥生活,也不容易。 她也知道,以前妈妈没怀孕的时候,蒋海国除去上班外,周末还兼职教小孩练帆板,风里来海里去,确实辛苦。 也是如此,蒋柔觉得,她和妈妈生活挺滋润的。 “爸。”蒋柔坐在他身边,问:“妈妈到底情况怎么样了?” 蒋海国看见女儿,脸色很难看,“具体我也不知道,我还在学校,突然接到你妈电话,说她不小心滑倒了,一直哭。” 他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愧疚,说:“唉,你妈年纪也大了,早知道……都是我自私……” 蒋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慰父亲:“不是的爸,妈妈也很想再要个宝宝的。”她拍拍父亲的肩,“我也想要个妹……弟弟啊。” “你看你们那代都有个兄弟姐妹的,我就没有,生活很寂寞的。” 蒋柔拿出书包里的水杯,去开水房打了热水,递给父亲。 蒋海国喝下后,心情稍平静。 两人就这么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等。 这一等,就近乎一夜。 期间蒋海国让蒋柔回去,想着女儿明天还要上课。但蒋柔放心不下妈妈,怎么都不肯,最后拿出课本和作业本,在医院写作业。 第21页 直到凌晨,寂静的黑夜被一声啼哭划破。 蒋海国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长舒一口气,蒋柔撑着额头,焦躁也淡些。 蒋海国站起来,脸上露出另一种紧张,魁梧的身体发着抖,咬紧下颌,眼神里有期盼。 蒋柔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她走到父亲后面,看向护士,静静等待着结果。 是弟弟,还是妹妹。 护士笑盈盈出来, “谁是孩子父亲?” “我是。”蒋海国深吸一口气,关切说:“我老婆怎么样了?” “一切平安。” 蒋海国呼出一口气,“那孩子……” 护士长看看蒋柔又看看蒋海国,抿唇笑道:“大叔您可真有福气啊!又是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夜色静谧,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挥之不去,风从尽头的窗户吹来,丝丝的冷。 蒋柔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身体一抖。 她攥紧校服裙摆,想说劝慰的话,又不知怎么开口,“爸…” 蒋海国眼神倏然一暗,面部僵硬,但很快把失望咽回去,用力搓搓脸,努力不让旁人看出来,高兴道:“快带我去看看!” * 次日清晨。 阳光穿过蓝色窗帘,滤在黑板上,拉出斜斜的光影。 陆湛进班时早自习铃已经打响,班里却乱成一锅粥,聊天声嬉笑声不断。他走到座位,看见同位空荡的桌子,愣了一下。 “班长呢?” 后排的李思慧说:“不知道啊,是不是迟到了?” “不会吧,班长一般不到七点就到了。”王白杨也不清楚,吸吸鼻子:“哥,你身上好香啊。” 陆湛坐下,打开书包,各种口味的麦多馅饼挤在一起,还有厚厚的两套书。 他拿出麦多,大口啃起来,时不时抬头看班级门口。 没多久,老程拿着教案进班,说:“班长今天请假,学习委员你管下纪律,代喊起立。” 学习委员是战一白,和蒋柔一个初中升上来的,成绩也很好,只是性格木讷耿直。 陆湛听到这话,眉头紧了紧。 请假? 她昨天被街霸吓到了? 还是被风吹病了? 陆湛完全摸不着头脑,囫囵吃完手中的馅饼,将剩下的几只丢到后面。 王白杨惊讶:“哥,你这是把麦多店搬来了?” 陆湛烦得要命,随口应声:“你们吃,吃不了就分了。” 李思慧笑眯眯的,选了一只鱿鱼的,“谢谢陆哥,正好我没吃早餐。” 下第二节课后,看着战一白在前头笨手笨脚地领操,陆湛确定蒋柔今天不来了。 他也懒得回班,让同学带了个消息说拉肚子,直接在篮球架下打球。 一个三分球完美地落进球框,他正打得兴起,上体育课的高天远朝他走来,“陆湛,不去上课?” 陆湛手指转着球,“没意思。” “你这样可不行呀,老逃课,我跟你说文化课也是挺重要的。” 陆湛不想听他碎碎念,说:“我等会就回去。” 高天远问:“昨天怎么训练晚了?” 陆湛仍用老理由:“晚饭没吃好,拉肚子。” “天天拉肚子是把?”高天远当然不信,笑道:“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成绩好就打渔上网的。” 陆湛勾着唇看他,他意识过来: “打渔晒网的,我告诉你啊,下周一帆板队新人选拔,琴大附帆板队知道吧?有好几个初中都是那里的,人家十多岁就拿过奖的!到时候成绩比你好,你这个队长可别跟这哭啊。” 陆湛问:“有漂亮的没?” “……”高天远重拍他头,“你小子。” 陆湛快被他烦死了,合计一下是让他一个人烦好,还是上去睡觉好。想想,还是后者比较舒服,他放下球,说:“我得上课了。” “下周一大课间选拔,你得按时到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榜,估计又很惨… 今天发66个红包,谢谢你们在最开始陪我,希望大家都大吉大利~ 谢谢夏末的晨曦,于小镯营养液。 第11章 整整一天,蒋柔就在医院里陪着叶莺。 叶莺身体虚弱,躺在白色病床上,神色恹恹。 病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老爸,你回来了。”蒋柔看着病床上的妈妈,笑说:“妈,我就说你还不信嘛,爸爸是给你去买鸽子汤了。” 叶莺虚弱地望向门口的魁梧男人,苍白的脸色稍稍好转。 “宝贝。”蒋海国提着保温饭盒走到床头,摸着她的脸颊,“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叶莺反握那只大手,“孩子……你看了吗?” 因为是早产,婴儿体质很弱,没在母亲身边,放在保温箱里观察。 蒋海国顿了顿,说:“去看了,很可爱,比柔柔还可爱。” “餵——”蒋柔瞪着父亲,说:“她哪里有我可爱。” 被她这么一打趣,病房里的气氛好了些,蒋海国露出一个笑。 第22页 叶莺也看着女儿笑,笑着笑着眼睛里又有细碎的泪光。 她很难过。 她很爱蒋海国,她也知道他为这个家付出很多,也是真心希望能如他的愿,生下个儿子。 虽然蒋海国没有说什么,待她也是一如既往的体贴照顾,但是叶莺知道,他肯定很失望。 特别是这个小女儿…提前一个月,比蒋柔生下来还要小,还要瘦,估计以后身体也很弱。 而且她和蒋海国私心里——如果女儿不是真的喜欢帆板,他们也不忍心强迫女孩子去练体育。 要是生个健壮的、热爱运动的男孩多好啊。 “帮你妈尝尝,鸽子汤烫不烫。”鸽子汤不便宜,份量也少,蒋海国餵了蒋柔一大勺。 汤里面炖着红枣,香腻腻的肉味和枣的甘甜混杂在一起,十分诱人。 蒋柔咽下去说:“正好。” 蒋海国将老婆扶起来,坐在床头,一勺勺餵她。 蒋柔看着这一幕,唇角扬起,默默退出病房。 一出病房,疲倦涌了上来,她昨夜忙了一夜,现在非常累,只想睡觉。 她眯了一会,听见门响,看见蒋海国拎着空的保温盒出来,男人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 “怎么了爸?” 蒋海国说:“要不爸爸先送你回去吧。” 蒋柔说:“不用的。” “没事的,你妈已经睡下了。” 蒋柔说:“你守着妈妈吧,万一有什么事呢,我坐公交车回去一样的。” 蒋海国见她执意,只得作罢。 蒋柔看了看时间,反正今天也请假,还是想多守妈妈一会,下午再回去。 她将课本塞回书包里,打算再和蒋海国进去看看妈妈,没想到一转眼,蒋海国没人了。 蒋柔以为他在病房,推门一看,只有母亲疲倦的睡颜,嘴唇苍白,眉梢微蹙。 蒋柔轻轻嘆息,伸手为妈妈掖好被角。 蒋柔猜测父亲可能去看妹妹,朝病房另一端走,没几步,竟在走廊尽头撞见蒋海国。 男人立在窗前,手臂搭在栏杆上,佝偻着后背,脑袋埋得很低,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柔绞着手指,没有去打扰他。 约莫几分钟后,蒋海国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蒋柔忍不住了,说:“老爸。” 蒋海国眉头紧蹙。 蒋柔提高声音:“老爸。” 蒋海国这才有反应,“柔柔。” 蒋柔看着他,可能是不在叶莺身边,也没有护士,他不用再伪装,脸上是深沉的失望。 蒋柔安慰说: “爸,说不定小帆很喜欢帆板呢。” 蒋帆是他们早定好的名字。 提到小帆,蒋海国更像被刺痛,他想起那个连四斤都不足的早产婴儿,像小奶猫似的,又无奈又难受。 蒋柔走上前: “爸,你说过你不是重男轻女的。” 蒋海国终于有了反应,大手揉揉她头发,长嘆一声。 蒋柔说:“我听妈妈说,我生下来也很小的,你看我现在不是长这么高。”她说着掂了掂脚,“小帆说不定很喜欢帆板呢,而且从小运动的话,也会长高的。” “……”蒋海国沉默一会,嘆道:“但愿吧。” 他转了转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其实蒋柔身型很好,就是太瘦,而且骨架略小,不过她才十五岁,如果多多训练,体型是可以强壮起来的。 蒋海国:“要是你能……” 话一半,又噎下去。 “唉。”脸上浮现更浓重的失望。 * 一连几天,家里都沉浸在这种糟糕的情绪中,尤其是在得知蒋帆还要在保温箱里住三天后,更是达到顶峰。 “爸爸呢?”周五晚上,晚高峰格外堵车,蒋柔近七点才到家。 家里只有叶莺一人,疲倦地躺在床上,心里满是忧虑,“你爸去教课了。” “教课?”蒋柔惊讶,“爸爸为什么这个时候去教课?” 叶莺摇了摇头。 蒋柔脸色不太好,去楼下餐厅打包几道清淡营养的菜,坐在床边伺候母亲。她心里不舒服,但是怕叶莺伤心,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叶莺自然看得出女儿的不满,说:“这事不怪你爸,小帆在保温箱几天就要几万,咱家虽然有存款,但以后小帆大了,花钱地方肯定要多。” “我跟你爸以前就商量好的,等我生完孩子,他就继续教课。” 蒋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二胎是父母的决定。 蒋柔将鸡汤吹了吹,说:“别担心啊,妈妈,我马上就上大学了,到时候就可以挣钱了。” “傻孩子,上大学争什么钱?”叶莺安慰她:“你放心吧,怎么说家里也有两套房子,大不了就卖一套,肯定能供你们念大学的。” 晚上九点四十五,蒋海国仍没有回来。 蒋柔在卧室里温完书,走进客厅,发现父母卧室已经关灯了。 她皱起眉,站在窗台给蒋海国打电话。 那边没有人接听,训练不可能训到这个时间,蒋柔继续打。 嘀嘀嘀几声后,蒋柔将手机挂断,猛的将窗户拉开,细看小区楼下的人影。 第23页 她收回手机,又回头看一眼叶莺紧闭的卧室门,将钥匙塞进口袋,下楼。 “爸!” 他们住在一个有年头的居民小区,但环境很温馨,几栋白色居民楼围着中间的活动区域。现在还不到秋天,天气不错,有不少小孩子在滑梯附近跑来跑去。 蒋海国坐在长椅上,正呆呆地看着几个活泼的孩子,听见蒋柔呼声,回过神。 “你没听见我给你打电话吗?” 蒋海国拿出手机,说:“带孩子训练,静音了。” 蒋柔坐到他身边,“回家吧,都很晚了。” “你妈呢?” “她已经睡下了。” 蒋海国看着她,过了会,他站起来,说:“明天周六?陪爸爸走走吧。” 蒋柔见父亲脸色难看,点了点头。 琴市三面环海,从小区出来约莫走二十分钟就是海边,海上还有一个荒凉的小岛,被一条细细长长的路连接着。 蒋海国说:“你是不是觉得爸爸挺过分的?” 蒋柔脚尖踢着粗糙的沙子,不说话。 海面上很安静,附近只有一盏幽暗路灯,几艘旧渔船在灰暗中摇晃。 “1981年…“ “嗯?“蒋柔放过脚下的沙子,抬头看向父亲。 “1981年…全国第一届帆板比赛,在琴市。”蒋海国微微仰头,回忆起过往,极轻嘆息。 “那是爸爸第一次看比赛,那时候我才十来岁吧。” 蒋柔静静听着。 “其实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电视台,也没有船,也没有别的,大家就站在海边看,那天天气很好,爸爸第一次看见运动员,站在板上,一手操纵着帆。” “那种感觉啊!”蒋海国搓搓脑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大概就是比打架、去游戏厅、打撞球,都有趣。 帅气阳光的运动员,被晒至古铜的健壮身躯,在蔚蓝的海面迎风踏浪前行,每一次拉帆的动作,每一块随之动作而贲张鼓起的肌肉,以及浪花与帆板之间的韵律,都足够令人热血沸腾。 “后来爸爸第一次参加锦标赛,十七岁,一下子就拿了第三名……” 蒋海国点了支烟,目光落向海的西面。 这里隐隐约约能看见奥帆基地的灯火,繁华的高楼大厦,幽暗的海水中倒映着城市的霓虹孤影。 “再后来……” 他的眼神倏然暗下,如熄灭的烛火。 蒋柔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异样,她心里只牵挂着母亲,海边风冷,下意识抱紧手臂。 “算了……” 蒋海国瞧着她的动作,也知道女儿不喜欢运动,拍拍蒋柔的脑袋,“回去吧,明天还要去医院看帆帆。” * 周一清晨。 蒋柔顶着一双熊猫眼走到学校。 前几天要照顾叶莺,她的精神状态都不好,老程提过让她再休息一天,蒋柔不想耽误课,给拒绝掉,原想周末两天可以好好休息,却没想到更忙。 她要不断跑医院看蒋帆、还要回家照顾月子的叶莺,比寻常要忙百倍。 好不容易等到夜里,蒋柔可以休息会,却是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胸口如压着一块沉重压抑的石板,闷闷的。 “醒醒醒醒醒醒。” 蒋柔手掌支着侧脸,耳边传来一道嗡嗡嗡的恼人声音。 声音像小蜜蜂似的,嘈杂恼人。 蒋柔揉了揉太阳穴,刚才浓重的睡意被压下些,倦怠地睁开眼睛,瞥向左侧的男生。 陆湛正全神贯注地斗地主,眼皮都不抬一下,翘起的二郎腿依旧嚣张。 “干什么?”声音满是不耐。 是错觉? 蒋柔收回目光,继续看黑板。但也不知怎的,那种睏倦就像是即将覆盖整片大地的黑夜,暗沉沉地降落下来。 蒋柔攥着中性笔的手无意识乱画,笔记本上曲曲绕绕,拉出几道蚯蚓线。 好睏。 好睏啊。 像有一只手,将她的眼皮往下拨。 身侧,陆湛的视线从斗地主中移开。 少女就跟小鸡啄米似的,头一低一低,耳边的碎发垂下,遮住素净的侧颜。 玲珑秀挺的鼻樑,光泽淡淡的唇瓣,脸颊被她的手摁出红晕,好似白瓷抹上了一层胭脂。 只是往日的清冷,被此刻的蠢萌代替。 陆湛忍不住低笑。 讲台上的老师几次看过来,只是碍于是好学生没好意思点名,陆湛看够了,勾勾鼻樑,伸出胳膊。 “——咚!” 忽的,蒋柔头皮一痛,痛感随之头皮蔓延,十分剧烈,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好像闪烁着星星。 她几乎是立刻清醒,侧头,瞪着陆湛。 陆湛盯着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和中指碰在一起,还保持着弹的姿势,原是想让她清醒过来,此刻也惊愕。 声响怎么会这么大? 女孩子怎么会这么柔弱? 他对上蒋柔视线,因为疼,女生眼眸湿漉漉的,还有刚起来的迷糊,一只手按在他弹过的地方,胸口不断起伏。 陆湛摊开手,无辜解释说:“老师刚才一直看你。” 第24页 “你睡着了。” 蒋柔愣住,也不再和他计较,慌张看向讲台,和老师温和又带着责备的目光撞上后,困意散尽,迅速挺直腰杆。 陆湛抖抖腿,嘲讽打趣:“看不出啊,你比我还能睡。”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微博@晋江乔其纱,最近转了一个免费赠书《晚安小姐姐》的活动,大家可以去了解下哦~ /最近认识了一个萌萌的作者,她的新文《重生后和校霸he了》/猫坞,开啦! 文案: 重生之后,念禾的人生规划很简单。 一,金榜题名做状元。 二,不再喜欢许靳。 后来大雨滂沱,少年坚守在她家门口,落魄的像一头孤狼。 他抱着她,退去一身傲骨,求她爱他。 “你给蜜糖我吃,你给银针我吞,只要你给,好的坏的我都要。” 【强势粘人狂x温柔女神x互宠】 南城一中风云人物许靳有多狠,上揍亲爹下怼老师。 后来铁狼摇身一变成了忠犬,每天啥也不干就跟在念禾后面,没事玩她头发,捏她手指,“我这次考试进步了一百名,你怎么没说爱我一百分。” 第12章 (晚上有事,早更一章) 后半节课,蒋柔没再睡觉,但是也没怎么听得进课。 长这么大,她上课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蒋柔攥着笔桿,机械地看黑板记笔记,心里却很懊悔。想起父亲的失望无奈,叶莺的伤心自责,还有保温箱里像小奶猫似的妹妹,就心烦意乱。 死气沉沉的家里,再没有过去期待新生儿欢乐温馨的模样。 下课铃终于打响。 她把笔记本随手往桌洞一塞,对着桌子发呆。 “哦,对了。”陆湛收回手机,瞄向女生黯然倦怠的小脸,想起一件事。 男生从书包里翻出厚厚的两本书,说:“那什么,赔给你的。” “你不用赔给我。”蒋柔有气无力说:“其实那本书不是我的,是我借一个同学的,我已经网购一本赔给她了。” 陆湛挑起眉梢,把书往她桌上一推,“那正好,这书你拿着看呗。” 蒋柔摇头,“我现在已经不看这些书了。” 陆湛捕捉她的词彙——现在不看,也就是以前看过,他捻了捻手指:“那就留着,我要这书干什么?” “我不要。” “真不要?” “不要。” “行吧。”陆湛随手拿起一本,笑容邪肆,慢悠悠地、声情并茂朗读封面的话: “狼永远填不满,感到无限空洞的灵魂,它内心深处热烈期盼的到底是……” “好了!”蒋柔涨红脸打断,从他手中抢过书,塞进桌洞里,“谢谢你。” “不客气。”陆湛这才满意,从位置上站起来,临走前俯身拍拍她肩,戏嚯说:“好好学昂,学学人家狼是怎么诱惑的。” 蒋柔:“……” 她看着男生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嘴角抽了抽,想笑。 刚才的阴霾心情也转好。 下节是地理。 蒋柔低头在拥挤的桌洞翻找地理书,只是刚被塞进几本小说,东西格外多,没翻几下,一本练习册唰得掉下来。 后面跟着一张对摺的纸。 蒋柔捡起练习册和纸,突然想到什么,将纸展平。 果然! 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琴市天中帆板队申请表。 蒋柔眼睛顺着往下瞟,最后一行是——开学第三周周一下午大课间阶梯教室初选。 蒋柔盯着上面的“身高、体重”等,心跳加快,攥紧的拳头捏了捏。 她将报名表放到桌上,飞快抽出铅笔盒里的中性笔,写上名字。 写到柔的最后一捺,笔尖一顿。想了想,又算了。 她抱着头,纠结地咬着笔桿。 * 一上午匆匆而过。 “广播一个通知,广播一个通知:请高一、高二各班班长带着纸和笔到三楼总务处开会。” 安静的教室骤然被广播打断。 大课间的班级只有寥寥几人,高一1就在一楼,同学们基本都会到操场上透透气,买盒奶茶或者薯片,边吃边聊。 剩下的同学有两个补觉的,还有几个跟蒋柔一样,正在练习册上奋笔疾书。 “班长,开会去呀。”前排的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见蒋柔沉浸在题海,提醒。 蒋柔刚才没听见,抬头问:“现在吗?” “对呀,在三楼总务处,通知好几遍了呢。” 蒋柔将练习册合上,感激:“谢谢。” 等蒋柔到总务处,各班班长基本都到齐,每个年级二十个班,四十位班长,黑压压的人群,她挤不进去,只好站在门口。 总务处老师问:“高一1来了吗?” “来了!”蒋柔想往里走走,结果发现无济于事,只好倚着门框。 总务处老师最后点了一遍人数,说:“有一个重要通知啊,不知道你们班主任跟你们说了没有。十月十三日,对,就是你们国庆放假回来的周五,咱们天中秋季校运会。” 第25页 班长们一阵嘘声。 “都嘘什么嘘?!仔细听着!一会你们到隔壁仓库领一个班牌,各班自己装饰,风格不限,但班级一定要写清楚,要走方队的,初中走过吧?都明白吧?” 蒋柔拿着本子记,觉得流程和她初中没什么区别。 “还有个事情……”总务处老师说:“九月三十号前,你们将各班同学要报的项目登记出来,大课间交到我这,每个同学限报三个项目,4x100可以兼报,现在我把运动会报名表和日程发下去,你们赶紧统计同学。” 蒋柔记下10·13,9·30两个重点日期。 “好的,就这样,解散。” 蒋柔将表格塞进本子里,跟着其他班长去隔壁排队领空白的班牌。 班牌和初中时的也大同小异,上面一块白色的板,下面连接着一根木条,可以方便举起来。 她抱着班牌,往楼下走。 其余几个班的班长也都出来,走在蒋柔前后,低声议论着什么,刚好传过来。 “喂,你们看,阶梯教室那边。” “什么?” “阶梯教室啊,你不知道吗?今天帆板队选拔,我听说陆哥也来了。” 听见帆板二字,蒋柔耳朵竖起,不自觉捕捉。声音零零散散。 “他肯定要来啊,他是队长呀,省运会冠军啊。。” “省运会啊,咱们帆板队真的牛逼,听说上面特别重视呢。” “要是我能进去,哪怕没什么好成绩,看看帅哥也行……” 不自禁地,蒋柔抱着牌子往里面看去。 门没关,有很多身段高挑的男女生。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跳又开始疯狂加速,血液快速流淌至指尖,微微发着烫。 死气沉沉的家,失望的父亲。自己从小学到初中,将近九年的训练…… 或许,她应该…… “2班班长,等下!”蒋柔心尖如燃着一簇火苗,灼灼地烤着,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男班长。 “怎么了?是刚才哪里没听清楚吗?”男生戴着厚厚镜片,热心问。 “你能不能帮我把班牌送我们班去,我…我有点急事。” 男生一顿,爽快说:“噢,好的。” 蒋柔走到阶梯教室门口。 她咬了咬牙,趁着这未散尽的热血,以及对父亲希望破灭的不忍,抬腿迈进去。 此刻,阶梯教室很热闹。 陆湛窝在第一排门口的座椅,两条长腿大咧咧伸到过道,懒懒散散玩手机。 旁边是点着报名表的于子皓,他看见蒋柔,张大嘴巴,拽了拽陆湛,“大哥。” “嗯?”陆湛头都懒得抬。 于子皓将他下巴直接掰过去,“大哥,你们小班长。” 陆湛掀起眼皮,也是一愣。 蒋柔也看见了他,原本狂跳的心跳得更快。 “哟,班长,走错了啊。”陆湛很快反应过来,抖着腿说:“这里选拔帆板队的。” 蒋柔没有回答,挺直着背,迈进去。 陆湛看得眼直了,收回晃荡长腿,身体前倾,长臂一拽,将要路过他的少女揪回来,“你得干什么。” 蒋柔被他拽得极近,低下头,不自然对上男生漆黑的眼睛,说:“我就是来选拔的。” 陆湛上下打量她一番,不敢置信。 女孩个子倒挺高的,但就是瘦,皮肤也白,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选拔个吊啊? “陆湛,干什么呢?快把人家女同学放开!” 高天远拿着个夹子走进来,叱道。 他这么一说,所有同学都看过来。 这姿势暧昧,像是她贴在他身上,蒋柔微恼,用力挣脱男生禁锢自己的手。 陆湛拧眉看她。 高天远当然认识高一1的班长,也挺吃惊,说:“蒋柔,你也来选拔?” 蒋柔嗯一声,歉意说:“高老师,那个报名表我能不能现在填了给您?我忘拿了。” “可以啊。” 高天远将空表给她,“填完给子皓就行。” 吃惊过后,高天远并没放到心上,他坐到最前面,打开文件夹。 上面有不少考进天中时的体育特长生的资料,最前面的是练帆板的,然后是练帆船的,游泳的,最后还有练长跑的。 今天是初选,因为天中帆板队名声大要求多,同学们都很有自知之明,基本也都是体育特长生,放眼望去,男女生都高大阳光,很是赏心悦目。 当然也有同学类似蒋柔这种,想试试看的,高天远也无所谓,大不了不要就是了。 蒋柔在陆湛和于子皓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填完表,坐到最后一排。 没多久,高天远开始讲天中帆板队的历史和拿奖情况。 市运会…省运会…全运会…冠军赛、全国锦标赛等等。 约莫十分钟后,高天远说: “对于帆板运动来说,耐力是非常重要的,一场比赛要十多轮,根据天气原因,持续三天甚至更久,有时临起航前突然遇见天气不好,还要在海面上一直等待,所以,耐力必不可少!” “一会呢,我们就做一个初选,跑3000米,做一个基本耐力测试,大家都是体育特长生,应该没问题吧?!” 第26页 提到三千米,原先活跃的气氛忽然凝滞,掺杂着抱怨声。 三千米,无论是谁跑,都累啊。 蒋柔蓦地抓紧旁边扶手,也是没想到。 一种紧张顺着血液窜进身体,挤压着她的胸肺。 “不要有压力,跑不下来中途放弃也没关系的。” 高天远看看手錶,“好了,十分钟后在西操场集合,正好你们走到那里,当热个身。” 同学们稀稀拉拉应道。 “陆湛。”高天远转向前排的两个男生,“报名表整理出来了吗?从高一1往下写,男女分开。” 于子皓将手里表格一扬,”写好了。“ 陆湛看着女生表格第一页,蒋柔,屈起手指,敲敲太阳穴。 行吧。 * 西操场是天中比较荒凉的一个操场,离教学楼较远,所以寻常时分学生不多。但今天陆湛于子皓几个男生太扎眼,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学生,所以跟过来看的不少。 阳光从白云中钻出,洒在跑道上,泛着一层微光,天朗气清,适宜运动。 三千米。 蒋柔站在跑道边做着准备活动,望向漫长的塑胶跑道。 她上次跑步是什么时候?蒋柔回忆,应该是体育中考的八百米——她跑了三分出头,满分,小组第一。 但这个成绩放在普通学生中很好,放在体育生中……其实从初三,她经痛严重,就很少锻鍊了,她看着旁边特意换上紧身裤和气垫鞋的女生,那股紧张更浓。 “餵——” 蒋柔正低头将校服裤往上挽,身后传来男生沙哑的吆喝声,玩笑,“十项全能班长?” 蒋柔挺紧张,不想回他。 陆湛脖子上挂着只哨子,目光落在女生露出的纤细小腿上。 蒋柔没理会,俯身挽另一只,随之低头,马尾从两侧滑下来,露出修长如天鹅的脖颈,弧度美好。 陆湛看的有一瞬愣神。 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样清泠如露珠的女孩会喜欢在烈日下玩帆板? “我说——” “?” 陆湛上下打量她,凑近一点,声音又低又沉,“你是不是为了老子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都是存稿,发前会修改,今天晚上有事,提前修改发一章~晚上再捉虫。 感谢营养液~谢谢~ 读者“痴痴亭子”,灌溉营养+10 读者“夏末的晨曦”,灌溉营养液+10 第13章 “加油——” “加油——!” “快跑呀——还有3圈!” 热烈呼声响起。 风声拂过蒋柔耳垂,心脏在胸口咚咚跳跃着,几乎要从喉咙中窜出去,她能感觉到体力一点点在透支。 四百米一圈跑道,三千米,七圈半。 蒋柔现在已经跑了一千四五百米,这对于暑假只偶尔跑步的她来说,近乎极限。她的每一次摆臂都在变缓,迈步频率越来越慢。她在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身体机械起来,可惜用处不大。 男生女生没有混跑,高一一共二十个班,体育生大约七八十个,女生小一半,再加上有些感兴趣的,基本有三十多个女生。 男生比他们先跑,已经快跑完了。 此刻,女生已有五六个跑不下来的。 蒋柔不注意后面,只注意前面,还有七八个女生都在她前面,相隔的距离都差不多,约莫十多米。 也就是说,她保持这个速度跑完,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她硬着头皮,坚持往前。 终点线附近。 陆湛和于子皓站在一块。 于子皓震惊地望着那道身影,“可以啊,你们小班长。” 陆湛的目光也转不开。 女生高高瘦瘦,校服裤挽在大腿,修长纤细的腿,像一只美丽灵动的小鹿。 “操…”不知怎的,他低骂了一声。 “好好的,你操什么操呀。”于子皓感嘆:”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以为她跑个八百米就挂呢。” 他们这边正聊着,蒋柔刚好跑完这一圈。 她速度不算快不算慢,只保持着名次,双颊因为运动而泛红,头发被风吹得扬起。 薄薄的校服t恤,勾勒出胸前的起伏。 下午的阳光洒下,白色的衬衫有些透明。 直到蒋柔目不斜视地跑过去,陆湛才收回视线。 操了… 他心底又狠狠骂了句。 一扭头,见于子皓还在那看,陆湛踹他一脚,“看你妹啊!” 他眼神沉郁,声音压得沉,透出丝狠戾。 于子皓不知道陆湛哪来的火,耸耸肩,想起自己对象,转开目光。 “不看就是了。” 全操场还不都在看。 不过这句话,于子皓并没有说。 蒋柔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第七圈……她感觉大脑嗡嗡嗡的,眼前发花,小腿像有千斤重般,每次抬腿都艰难吃力。脚酸,胳膊也酸,只想倒地上。 她的速度不自觉减慢,可就在这一瞬,一道身影擦着她沖了过去。 第27页 蒋柔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紧接两道身影擦着她肩膀去,这应该是个小梯队,三个女生跑过去后,速度更快。 旁边草坪,有几个放弃的女生喘着粗气休息,蒋柔看一眼便别开视线,她现在不能看她们,越看越累。 不知道后面还剩多少人,内心恐慌紧绷,自小到大,她还从来没在跑步中吊车尾。 只剩最后半圈… 可,蒋柔头晕眼花,胃里噁心,实在跑不动了。 二百米变得好远好远。 “太瘦弱了……” 于子皓:? 陆湛说:“这么瘦,糖都耗光了,” 于子皓惊讶:“你还知道个糖?” “滚一边去。”陆湛望着女生摇摇晃晃从他身边路过,脸色开始发白,头发也因为汗水而湿成一缕一缕。 “餵——你干什么去!”于子皓大呼。 陆湛没回,快步追到女生身侧。 蒋柔耳朵嗡嗡嗡的,忽的察觉身边一道黑影。 “还有二百米,你这是跑不下来了?“ 熟悉的沙哑声音,带着戏嚯。 蒋柔听得见,没回答。第七圈已是极限,她太累,累得连歪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沉重地跑。 陆湛左手抬起,想在后背扶她一把,想想又放下了。 他跑到她身侧,同她保持一个速度,催促:“加油,坚持下,快快快!” 其实这时候,完全就是靠意志撑着。 他一喊“坚持”,她精神转好一点。 陆湛见有效果,跟个话唠似的给她打气: “赶紧的赶紧的,加油!” “跑啊!沖啊!” “跑啊跑啊!” 他跑得不快,有意跟着她的速度,再慢慢提一点。 “陆湛!!你干什么!!”高天远手里拿着计时器,不悦道。 陆湛不管他,注意力全在蒋柔,终于拐完弯道,喝道:“最后五十米,沖啊!!!” 男生猛地摆臂提速。 他爆发力惊人,如利箭般跃出。 蒋柔累得近乎瘫痪,但看着白色终点线,还有身侧的矫健身影,脑子里那根快断掉弦跟着延长,哧哧哧加快。 沉闷喘息声充斥耳膜,一下一下。 用尽所有体能,咬牙冲去! “第九名,十六分四十五。” 高天远握着秒表,顺便翻了个白眼给陆湛。 “你这样算作弊啊。”第十名拉了接近半圈,高天远想想也罢了。 他没想到文弱的蒋柔能跑下来,速度还不错,很是惊讶。 蒋柔顺惯性往前沖了十来米才停下,双手扶膝盖。刚才的倦怠呈几倍翻涌,身体又沉又麻。 她知道知道现在不能坐,但浑身酸痛乏力,塑胶跑道就像是席梦思床般诱惑着,让她情不自禁往下躺。 还没挨到地面,胳膊像野草般被人薅起。 陆湛俯视道:“别坐。” 蒋柔控制不住,还是往下坠。 陆湛眉头微蹙,见此,拽住她手腕,再往上拉了拉。 他力气很大,蒋柔无法抵抗,双腿一软,竟直接栽进他的怀里。 蒋柔一怔。 头晕目眩间,触及到男生结实的胸膛,带着热热的体温,阳刚的气息。 像是堵墙,坚实温暖,令人想依靠。 她眼前星星点点,几次想挣脱,却被他攥紧手腕不能动,蒋柔此刻正需要一个支点,最后放弃挣扎,趴在他胸膛,剧烈喘气。 累啊。累。 陆湛垂眸,少女发顶微乱,一喘一喘,就像只疲惫柔弱的小猫,伏在他的身上。 霎时,血液都往胸腔涌,心脏不可抑制狂跳着。 跑道四周,围观的同学传来各种打趣声。 “陆哥,秀恩爱也不用这样吧?” “什么时候搞的新对象啊?” 陆湛嘴角轻轻地扯了扯,也不解释。 蒋柔听到这些,推又推不开,脸颊泛红,“你,咳,流氓,干什……” “老子好心帮你呢。”男生淡笑,扶着她等了会,见她转好些,突然架起她胳膊,命令:“抬腿。” 蒋柔想吐头晕,另只手按着胸口,没反应。 “抬腿。”男生跟训斥小孩般,拽着她强硬往前,说:“别坐,跟着我走路,迈左腿,迈右腿。” 他嗓音低柔些,有诱哄的意味。 蒋柔没功夫思索,还真迟钝地跟着他挪动。 “对,真乖,左腿,再一下。” “……你把我放,咳咳。” 蒋柔想挣脱,可男生人高马大,健硕有力,稳稳地架着她。她使了几次,最后都无济于事。 陆湛还真这么搀着她走了几十米。 观看的学生很多,议论声更夸张,甚至后排都往前涌。 “卧槽这是大嫂吗?哪个班的啊?” “哎哟喂,陆嫂啊!” 有个戴耳钉的男生直接问道,“陆哥陆嫂好!” 蒋柔原本发烫的双颊更是红,她想说话,可一张嘴,那股呕吐感又涌上。 “咳咳——” 高天远先前在记成绩,现在才看见他们,脸色陡变,立刻指了两个女生过去搀扶蒋柔。 第28页 陆湛倒没再纠缠,见蒋柔确实好了,放开她。 粗砺的指间一松开,蒋柔呼出口气,勉强站稳,艰难坐到看台。 就在这个时候,大课间结束铃打响,三千米选拔终于告一段落。 “你们先回去上课吧。”高天远沉思着,将一摞报名表放进夹子里,合上说:“通过的话会另行通知,不要急,马上运动会,我会再看看大家表现,辛苦了都,回去休息休息。” 蒋柔看向高天远,发现高天远在看第一名的女生,那女生脸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挺直后背站着。 高天远神色满意。 蒋柔收回目光,反正结束了,不想再多想。 同学们稀稀拉拉,三五成群往教学楼回。 她回避着某人,特意跟在一堆女生中走。 走进教学楼时,蒋柔感觉有人在看她,目光炽热,似烙印在她肌肤。 穿过玻璃门,她小心回头瞟了眼。 陆湛倚在大茅房门口,还是那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勾着腿,永远站不直。 身后跟着几个高大男生,正在吞云吐雾。 他嘴里懒懒地叼着烟,撞上她的眼睛,挑了挑轻薄唇角。坏笑依旧。 只是不知道光的原因,抑或什么,蒋柔发觉,他的耳朵好像有一丝红。 这一丝红,让这个流氓看起来…… 有点怪。 * 次日,三千米的后遗症很严重。 蒋柔上楼梯腿软、下楼梯腿更软,双手握拳锤腿,整个肌肉都发着酸,难受至极。 通知没有下来,蒋柔并没告诉蒋海国自己参加选拔,怕选不上让父亲失望。 中午,她才想起运动会的事情,把总务处老师的话转述给老程。 “班牌的话你交给李思慧就好,让她找同学一起弄。” 李思慧是最近刚任命的宣传委员,蒋柔点点头。 “报名的事你和体育委员一起吧,一个管男生一个管女生,尽量每个项目都报满,重在参与嘛。” “好。”蒋柔将报名表折起来,想到一个问题:“咱班体育委员是?” 老程没有投票选班干那套,都是要用的时候随口任命,他还真没任命过体委,往常带操站队都是班长。 “你们体育课谁带着跑步?” “…陆湛。” 老程犹豫几秒,一时想不到更好人选,说:“行吧,你们俩一起,把项目报一报。” 两人站在教室外面说话,陆湛正好拿着篮球从楼梯上来,听见自己名字被提及,侧头瞟了他们一眼。 “回去吧。” 蒋柔拿着表回,陆湛已经坐到位上。 下节课是政治,老师脾气很温和,所以气氛挺闲散的。 男生将篮球踢到一边,手肘支着下巴,“刚才提我干什么?” 想到昨天的事,蒋柔总觉得不太自然,垂着眼睛说:“体委。” “嗯?” “老程说任命你当体委。” 陆湛说:“哦,我还寻思你是兼职了呢。” 他想到昨天风风火火的三千米,忽的凑近她,问:“腿还疼吗?我看你刚才坐下就跟便秘似的,嗯嗯啊啊的。” 蒋柔:“…………” 她确实是一屈腿整个肌肉都哆嗦,极轻地嗯了一声,但也没那么夸张。 “你才便秘,天天往厕所跑。”她想到每次他逃课,任课老师问,都是这个理由。 “老子拉屎还不行了?” “……” 蒋柔觉得没法跟他交流,真粗野。 她没再绕话题,将一张表递给他。 “这是啥?” “运动会报名表,老程让你负责男生的,项目尽量别空着。” 陆湛哪有那闲工夫,“你帮我弄了行了。” 蒋柔推给他,“你是体委。” “你是班长。” 蒋柔将那张纸摊开,直接塞他位洞里。她眼睛眨了眨,认真地看向他,说:“所以体委要听班长的话啊。” 女生一本正经的样子,陆湛没憋住,低笑出声,“你官瘾不轻啊,连我都想管。” 蒋柔不再理他,她双腿还是酸得不行,坐着踮起脚尖,双手攥拳,一下下锤着大腿。 痛。 真痛。 她狠心使了下力,结果丝丝抽着冷气,小脸煞白。 陆湛看着她这幅二等残废的样,抖了抖那张报名表,摊开,往讲台上走。 “听你一次话,但不是因为你是班长昂。” 作者有话要说:  蒋柔:那是因为什么? (这章改回存稿版本,不好意思qaq) 谢谢抹茶与奶咖的霸王票,感动qaq 谢谢营养液: 夏末的晨曦 10 herry,灌溉营养液 22 绮罗,灌溉营养液 20 痴痴亭子,灌溉营养液 15 第14章 “那什么,都白玩手机了,把脑袋抬起来。” 课间,同学们说话的说话,吃东西的吃东西,还有几个男生在后排打打闹闹,高声喧譁。 前排的同学听见陆湛的话,惊诧抬头。 第29页 天中大哥双手撑讲桌站着,这一幕可真是新鲜。 陆湛不耐烦敲敲桌子,“王白杨。” 被点名的王白杨一脸懵逼,环顾寂静的教室,“这什么情况啊?” 李思慧拉了他一下,王白杨才意识到不对,摸摸脑袋,坐好。 蒋柔捶腿的手放下,双手托起下巴,看向讲台。 陆湛仍是那副痞子流氓的架势,站得不那么笔直,顶着半边跨,口吻淡淡道: “帮你们班长说个通知,10月12开秋季运动会,现在项目每个都得报,重在参与么。男生把你们要报的项目给我,至少报一个,不能超过…” 陆湛忘了具体的,目光瞟向蒋柔。 他这么一看,同学们也都跟着转过来。 眼神都别有意味,蒋柔低了低头,竖起三根手指。 “三个。”陆湛说:“放学之前你们报给我。” 李思慧问:“女生呢?女生也报给你吗?” “报给你们班长。“陆湛用下巴点点蒋柔。 各异的目光再次落蒋柔身上,当着陆湛的面,没人敢说什么,但窃窃私语不断。 陆湛说得很简单,他觉得这样就行,拿着报名表往座位走,没两步,又想起一事来:“放学之前,一个项目没报的我就随便安排了,按学号排,排到哪个是哪个。” 叽叽喳喳的聊天声霎时安静。 蒋柔不贊同地皱眉。 “女生也一样,赶紧报。” 陆湛心满意足回来,洋洋洒洒坐下。 蒋柔对他最后一句话不同意,小声问:“那万一真有同学不能跑怎么办?” 他将手里的报名表一折,说:“说说罢了,要不然报个项目磨磨唧唧,烦都烦死了。” 蒋柔想想也是,以前初中班上就是,一会同学报八百,一会又不报,一会又改项,最后报不满班长还要去求着人报,特别耽误时间。 陆湛半开玩笑:“再说,女生跑不了的你上不就是了,十项全能不是?” 蒋柔看着他手里的表格,顺口问:“那男生跑不了的呢?” 陆湛淡声:“让王白杨上。” 后排的王白杨正在喝可乐,听见自己名字被提及,猛得呛一口。 “……”蒋柔低头写作业,“好吧,谢谢你。” 陆湛说话,比老程都管用。既然大哥发了话,同学们再不情愿也要报名。 蒋柔虽然觉得这样很直接,但不得不说,他的办法确实有效率。 平日里不跑不跳的同学们,也报了一个投沙 包、跳远项目,就连沉默木讷的战一白,最后也挪过来,报了一百米跑。 比起陆湛,蒋柔这里就墨迹许多,女生们报了项目的,也说着万一来例假之类,没法跑云云,蒋柔对这些当然能理解,温和说:“放心吧,我先给你登记上,到时候再说。” 时间一眨眼就过,可是直到周三,帆板队通知也没有出来。 运动会气氛倒是越来越浓,体育课上,长长的塑胶跑道被各班方队切割成一块一块,高天远也顺应形式,没再练长跑,开始排方队。 蒋柔心里挂念着帆板队的选拔,时不时看向高天远,后者却压根没提这茬,如沉迷堆积木般,将队列按高到矮排了一遍又一遍。 蒋柔无奈,跟着调来调去,心里默背单词。 排完最后这遍,高天远看向蒋柔,问: “班长,你们班有定好道具和口号吗?“ 蒋柔一愣,“……没有,什么道具?” 高天远兴致勃勃:“就是拿个彩旗啊,羽毛球拍啊,篮球啊都可以,走队列就是要出彩嘛。我去年带的那个班,还集体跳了一段舞呢!” 陆湛的脸色瞬间很难看。 “是吧?陆湛?” 陆湛:“……” 陆湛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旁边的同学们听到这里,默默交换了目光。 什么狗屁道具啊。 听上去就很傻x。 高天远对运动会十分热衷,乐此不疲排队伍,嘴里絮絮叨叨去年的事情。大家再不耐烦,也只能忍着。 几分钟后,高天远忽然说:“刘珍花子,你出列。” 同学们陡然安静,齐刷刷看向前排的女生。 被点到名的女生出列,高天远指了指队伍最前面,陆湛的斜后方,说:“你站这里,护班牌。” 刘珍花子挺高兴的,哒哒哒小跑过去。 她一出去,蒋柔周围的女生小声八卦起来—— “切,高老师也看女生漂不漂亮啊。” “什么看不看的,本来护牌的不都是选漂亮的吗?我们初中就这样啊,还专门买一样的裙子,两个女生打扮成双胞胎似的。” “对,我们初中也是,天中也这样啊。” “我听之前高二学姐说,还有穿高跟鞋化妆的呢。” 蒋柔听着细碎的议论声,也跟着望向刘珍花子。 拜她独一无二的四字名所赐,刘珍花子在年纪上很有名。 她是班上的文艺委员,穿改得细瘦的校服裤,捲发梳成丸子头,模样可爱娇俏,此刻站在陆湛后面,微微垂着眼睫,流露出少女的羞涩。 第30页 蒋柔不是颜值派,但也觉得俊男美女领队的话,确实养眼。 就在她愣神之际,高天远声音再度传来,“蒋柔——” “你出列,站到这来。” 四周的八卦声骤然安静,一众目光落在她身上。 蒋柔慢慢挪动,被大家看得有点尴尬。 说实话,班上美女不少,除去刘珍花子外,李思慧、赵樱长得也都不错,平日里也比较爱打扮,相比起来,蒋柔就显得太过素净。 她动作慢吞吞的,希望高天远改主意。 “赶紧的啊。” 前面传来懒洋洋的腔调,陆湛双臂环胸,歪了歪头,用下巴指指自己身后,催促她。 “来来来,站这里。”高天远笑说。 蒋柔硬着头皮走到陆湛斜后面,和刘珍花子组成一个等腰三角形。 陆湛揉着手腕,毫不避讳打量她。 没有改过的校服裤和宽大t恤,低低的马尾,她站在刘珍花子旁边,清秀单薄,眉目间有种天然的纯净。 高天远也很满意,说:“陆湛举班牌,你们两个跟在他后面护牌,步伐要一致,你们初中运动会也是这样吧?都明白的吧。” 蒋柔点头,从小学到初中,他们运动会都是这样。 三人小组就这么定下来。 简单地走过一遍后,高天远去指导其他同学练方队,让他们自己练。 陆湛早不耐烦,只是给教练面子,见高天远离开,他打了个悠长的哈欠,捏捏兜里的烟盒,转身就走。 刘珍花子莫名其妙,喊道:“哎,陆哥,你去哪啊?” 陆湛脚步微顿,侧身瞟一眼蒋柔,道:“问她。” 刘珍花子啊了声。 蒋柔盯着男生往大厕所走的背影,知道他是去抽菸,无话可说。 陆湛离开后,空气变得很安静,风里漂浮着细细小小的颗粒。高天远在后面位置训方队,离他们有段距离,只有隐约的声响传来。 她们没敢解散,杵在跑道上,也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会,刘珍花子耐不住好奇,问:“班长,你和陆哥是在……嗯,在搞对象吗?” 蒋柔说:“没有。” 刘珍花子:“那他是在追你啊?” “没有啊,怎么可能。” 刘珍花子娇嗲地笑:“可他对你很好,什么都帮你,还帮你通知事情呢。” 听她这么说,蒋柔想了想,好像也觉得是如此。 陆湛对她真挺好的,很义气,只是……她一想到他天天在她耳边脏话来脏话去,一会操一会拉屎的,就觉得不可能,说:“可能他把我当哥们儿吧。” “哥们儿?”刘珍花子说:“哎呀,其实陆哥不缺女生的,他以前班上有个同学,叫夏安蕊,也是帆板队的,一直都以陆嫂自居,还有个姓叶的,叶大校花,你知道吗?” 蒋柔脑海里浮现一个人影。 旁边的女生还在碎碎念: “你别看陆哥在学校混混的,上了赛场真是帅爆了,还有他家庭条件超好的,他舅舅是国家级运动员,他爸爸是做生意的,好像在美国。” 蒋柔笑笑,并不是很感兴趣。 刘珍花子看了她一会,说:“还是班长你聪明,当哥们儿确实比一上来追他好多了,我听说你还特意参加帆板队选拔了?” 蒋柔说:“是,但是那跟陆湛……” 话说一半,忽的看见老程从教训楼里出来,腋下还夹着课本。 “那跟他没关系。”她也不知道刘珍花子听没听见。 “老程怎么来了?哎呀,陆哥呢。”刘珍花子慌忙收起手机,说。 另一边,高天远也看见了班主任,他吹了声哨子,沖蒋柔她们招招手。 蒋柔和刘珍花子忙跑过去,站到方队最前面,一起跟着口号走了一遍。 大家都走得稀稀拉拉,倒是意外得整齐。 老程看完,一时也不知道该评价啥,目光落在蒋柔和刘珍花子前面空的位置,问:“这怎么回事?举牌的是谁?” 高天远说:“陆湛。” “他人呢?” 高天远转向两个女生。 蒋柔按惯性回答:“噢,他拉肚子,去卫生间了。” 刘珍花子意味深长瞧她。 老程扶了扶镜框,高天远问:”有什么要调整的吗?“ 老程思索几秒,小声对身边的高天远说:“这个呀,陆湛刚刚被学校记过,举牌子不太好,而且他挺爱迟到的,运动会走方队在早上,我怕他来不了,再耽误别的事情,您看像现在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换封面了,希望点击能好些。开文十三天,首点才刚过千,唉唉~你们可以的话,能帮我推荐下嘛qaq,谢谢~ *谢谢营养液。读者“herry”,灌溉营养液 17 读者“夏末的晨曦”,灌溉营养液 20 第15章 高天远说:“只是个举牌的不至于吧。“反问:“那你觉得谁合适?” 老程没说话,他人耿直,觉得陆湛刚刚记过,举个牌子怪影响班级风气的,说:“战一白,你过来。” 第31页 战一白瘦瘦高高,皮肤白净,老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好好走。” 高天远自然不满,说:“还是陆湛吧,去年我带他们班就是他举的,也有经验。” 老程说:“这是好事,也给别的同学一次机会嘛,而且你看,陆湛也不知道哪去了,多耽误练方队。” 两人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蒋柔望着从大厕所出来的那个身影,其实她觉得,高天远说的没什么必要,陆湛根本不想做这破事,他最想要的大概就是运动会放假。 但是高天远对爱徒喜爱得深沉,看来看去都觉得战一白不好。 陆湛抱臂站着,一身的烟味,脸上表情有点想笑,就那么听他们说。 “每天都要练方队,陆湛还要训练,听说马上有比赛?也挺耽误时间呀。”老程说:“战一白这孩子老实,让他历练下也好。” 高天远:“也别影响人家学习啊,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两人也不知道就怎么槓上了。 蒋柔站他们旁边,听他们一句又一句。 其他同学们都跟在后面等,聊天说话,偷偷看手机,还有些听着他们争论,倒觉得比练方队有趣多了。 运动会很快召开,其他班级都开始练方队,还有些连口号和班牌都弄好了,路过他们时,气势逼人。 老程想着要放十一假,体育课没几节,拿别的时间练是不捨得的,想了想,最后说:“行吧,那要不然这样吧。” “刘珍花子,你先回队。” 说实话,老程也看不太惯她的捲发和改后的校服,没有个高中生样子。 “陆湛,你来这里。” 陆湛懒懒散散挪过去。 “战一白,你来这儿,蒋柔,你往前一点。” 蒋柔看着班主任指的位置,微微一愣,迟疑走上前。 高天远插嘴:“两个男生站一排,女生站前头?” 老程道:“不行吗?战一白和陆湛身高也差不多,这不挺好的。” 至少不打头,陆湛就没那么显眼。 天中基本都是班上个高瞩目的男生举牌,两个标志女孩跟在斜后方,反过来的,倒还是第一次。 蒋柔这么一站,周围练方队的同学都看过来,后面的同学也嘟嘟囔囔。 纤弱清纯的女生,后面跟着两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一个英挺一个清秀,像俩保镖似的,十分瞩目。 不少女生投来的眼神都充满羡慕。 蒋柔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以及身后某人的戏嚯目光,她愈发不自在,扯了扯校服下摆,背嵴挺直。 高天远看了看蒋柔,又看了看比她高出一截的两个男生,倒也觉得还行。 “行吧。”高天远也让步,说:“不过蒋柔,你要走出气势来!” 噗嗤一声,后面的某男生没忍住,乐了出来。 “……”蒋柔不知道说什么。 老程看看陆湛,一锤定音:“好了,就这样,以后慢慢练。” * 这节体育拖了几分钟的堂,历史课快上时同学们才回去。 蒋柔刚坐回座位,后排的李思慧就冲过来,故意看了刘珍花子一眼,把座位旁边的班牌递给蒋柔,嚷嚷说:“班长,你举举试试!” 班牌还是未成品,上面沾有白色羽毛和亮粉,蒋柔蹙眉,“马上要上课了,等下课吧。” 李思慧晃悠了几下,递到她手里,殷勤地高声说:“试试嘛。” 她嗓门很大,盛情难却,蒋柔也是无奈,象徵性接过举了两下。 “重吗?” 蒋柔说:“不重。” 走廊外面,陆湛刚和于子皓从操场上回来。 “周五夏安蕊说要去打电动,你去吗?” “不去。” 于子皓问:“那唱ktv呢?” “不去。” “看电影?” “……她到底要玩多少?” 于子皓耸耸肩:“这不让你定吗,反正你不去是吧。” 他们倚在走廊的墙边闲聊,旁边高一1的教室来传来嬉笑声,几个女生开门走出来。 “班长炫耀个什么劲儿啊,不就举个牌子嘛,真把自己当班花了。”一个女生吐槽道。 “我觉得还是刘珍花子好看,班长还让男生们女神女神的叫她,真不要脸。”另个女生附和。 “就是,这女的怎么这么爱出风头啊,好好的去参加帆板选拔,现在运动会还非要走最前面。” 女生直接往卫生间方向拐,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陆湛。 于子皓见陆湛脸色不太好看,“陆哥?” 话音未落,陆湛已掉头往那头走。 其中一个女生还在说,另一个女生看见陆湛,拽了拽她的手,笑容有些尴尬:“陆哥?” 陆湛大步一迈,堵到她们前面,双手抄着兜。男生个子高,跟堵墙似的,弓了弓背,脸上还挂着邪邪的笑。 一个女生脸红了,“你干嘛?” 陆湛打完球回来,黑发湿漉漉的,灰色t也变成两个色,他顺手撩起衣服下摆扇风,唇边笑意未减,声音却掺着寒意:“很闲是吧?” 第32页 女生刚才的娇羞面颊霎时变成猪肝色。 “来学校说闲话?不知道学习啊?” 学习两字,从逃课打架的陆湛嘴里蹦出来,很可笑。 但两个女生什么都不敢说,只梗着脖子,红更蔓延到耳根。 陆湛歪头打量她们,头低了低,离得愈发近,轻薄唇勾成一个嘲弄的弧度,慢条斯理说:“小姑娘家家嘴别那么碎啊。” “要不我教教你们?” 他语气淡,但其中压迫感不容忽略。 女生在男生锐利的视线中发抖,说:“对…对不起。” “我们…不是故意的,就是随便……说说。”另一个女生也说:“抱歉,陆哥。” 陆湛轻扯唇角,最后沉沉看了她们一眼,这才进班。 * 上课铃打响,蒋柔不知道外面情况,将班牌还给李思慧,一抬头,看见陆湛黑着脸进来。 动作咣咣噹噹的。 刚开始讲课的历史老师几次看过来。 蒋柔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心情很糟糕的样子,她没有理会,打开课本复习上一课。 陆湛坐好,瞥一眼身边的女生,破天荒地没拿出手机,将蒋柔桌上摊开的历史课本往他桌上一扯。 蒋柔有点惊讶,“你干什么?” “没带书。”陆湛的椅子往中间挪挪,“借我看看。” 蒋柔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湛语气不太好,“讲到哪了?” 蒋柔凑近些,手指点着一张图片。 陆湛看了看图片,又看了看书上被画出的重点词句,最后视线落到蒋柔记的笔记上。 “英国君主立宪制,英王、内阁、议会。”画成了一个三角形,互相有箭头,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字。 她的字应该专门练过,很漂亮,但又不是那种寻常秀气的小楷,看上去大方秀润。 蒋柔察觉陆湛认真地盯着那行字,目光直直的,奇怪问:“怎么了吗?” “你这什么字啊?” “哪个字?”蒋柔不自觉靠近。 女生呼吸温温凉凉,清淡花香的嘴唇,陆湛手心忽然渗出一点汗,刚才的不爽淡些,“不是哪个字,是什么字。” 见蒋柔不解的表情,他指骨点点课本,说:“你字挺好看。” “我喜欢隶书。”蒋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握着中性笔,“就是写起来慢。” 历史老师在絮絮叨叨讲课。 蒋柔垂下头画重点,在旁边做笔记。 阳光柔柔地洒了进来,打在女生玲珑秀挺的鼻樑上,几道细小光斑,再往上,蝶翼般的眼睫一眨一眨,淡棕色的小痣。 陆湛看得竟一时出神。 这节课的重点很多,投影仪上密密麻麻的特点、历史意义、影响。 “要不你记吧?” “嗯?” 陆湛一直在走神,也不学习,蒋柔看不下去,将中性笔递给他,“要不你来记吧,我写的手都酸了。” 陆湛盯着那只软软的小手,鬼神使差地接过来。 抬头看了看投影仪,他刷刷刷写下几个丑丑的字。 那字像蜈蚣似的,又丑又大,第四个字写了一半,他啪嗒一下把笔撂到桌上,转过头看向窗外操场,懒声:“你自个儿记吧,没意思。” 蒋柔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又垂眼看那跟狗爬式的小学生字体,心里有点想笑。 陆湛…他是在不好意思吗? “餵。” 她记完这一行,瞥见陆湛还在遥望操场,用笔桿在桌洞底下戳了他一下,说:“你听课。” 声音轻轻柔柔,却有种班长的威严。 “你又想管老子…”陆湛唇角微掀,话刚说一半,大腿又被她笔桿戳了下,声音毫不客气,“也别说话。” “你……” 陆湛呵了声,还要说,再度撞上女生瞟过来的严厉小眼神,一愣。 喉结上下滚动,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陆湛手肘支在课桌上,食指和拇指轻掐着鼻樑,笑了。 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低低哑哑的声音,弓起的背嵴一抽一抽,二郎腿也一晃一晃。 蒋柔莫名其妙,最终不再管他,开始听课。 一节课很快过去。 铃声刚打响,班里躁动起来,女生聊天的声音嘈杂细碎,陆湛又想起那两个女生的话,忽的凑过来,“蒋柔。” “嗯?” 蒋柔以为他要出去,将椅子往里挪。陆湛却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往外走,他松散地站在蒋柔课椅背后,斜倚着后面的桌子。 “你不出去吗?”蒋柔感觉到他滚烫的气息落在自己发顶,不自在地又往前挪。 一只手忽然搭在她的肩头。 宽厚温热的手掌,带着少年特有的热度,手指修长有力。 “怎么了?”蒋柔身体蓦地僵硬。 陆湛喉结动了动,忽然觉得那些逼事说不说没意义,倾身,搭在她肩膀的手用上几分力,“没事。” 蒋柔转过头,神色莫名其妙,肩膀动了动,想挣脱那只手。 陆湛将自己的手放下,哑着喉咙说:“忘跟你说了,高天远说你初选过了,不过他要看看运动会成绩再决定,你不用急,好好准备项目。” 第33页 “哦。” 蒋柔点点头,心里憋闷的情绪微微轻松,笑得眉眼弯弯,“吶,谢谢你。” “不用。” 男生摆摆手,高大的身影往外。 作者有话要说:  陆湛:虽然我字丑,但我人可爱! *\(^o^)/* —— 谢谢你们鼓励,这本就是细水长流温柔甜,爱你们~ 我会好好写的~ 感谢营养液:读者“余生”,灌溉营养液 25,false 1 第16章 九月末,天气依旧炎热干燥,不见丝毫秋意。 小蒋帆出院的那天,地面更如烤焦一般,阳光灼灼地投下来。 那是蒋柔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妹妹,白白的皮肤,眼睛乌熘熘的,五官有点像蒋海国,只是又小又瘦,看上去可怜兮兮。不过,她的哭声却一点也不可怜,继承了叶莺清亮的好嗓子,一哭就惊天动地。 这些天蒋柔都晨跑、晚跑,锻鍊身体,一则是为运动会和帆板队做准备;二来是躲避妹妹的哭声。 蒋海国最近也天天加班,闲下来也是照顾老婆和幼女,倒也没有注意到大女儿的异常。 十、一七天假眨眼就过去。 开学以后,运动会的气氛开始热烈,体育课满操场都是练方队的班级,桌球拍、羽毛球拍、棒球棒都出现了。 蒋柔对此很不可思议,他们初中运动会都是敷衍那种,她后来听同学们说才知道——天中升学率不错,出国的也非常非常多,所以对运动会、艺术节这种素质教育体现的地方,也很重视。 老程的猜测果然是对的,陆湛确实少来,走队列基本都是蒋柔和战一白两人。 他们班没别的班那么热情,一直拖拖拉拉到最后才定好口号和道具。 运动会前夕,蒋柔盯着李思慧拿来的裙子,“我要穿这个?” 李思慧晃了晃像儿童玩具的五彩小手,小手发出啪嗒啪嗒响,说:“咱班这个道具太丢人了,你要不穿漂亮点,那简直就没脸看了。” 蒋柔抿着唇打量。 那是一条纯白的连衣裙,无袖,水手领,裙子很短,活泼的百褶。 蒋柔几乎没穿过这样可爱少女的裙子,叶莺是个文艺的女人,给她的裙子大多也是格纹半裙、针织裙之类。 “他们两个穿什么?” 李思慧说:“黑色棒球服。” 蒋柔说:“我也可以穿黑色棒球服的,还整齐。” 李思慧说:“哎呀,你别那么挑三拣四好不好,这种走队列的都是这样的,你没看还有穿旗袍的嘛?而且这个裙子高天远和老程都同意啦。”她抖抖裙子,一把塞进蒋柔怀里,“记得烫一下呀。” * 运动会当日是个水洗后的大晴天,天空晴朗蔚蓝,烈日高照,没有一片云。 八点整入场式,天中门口人很多,小卖铺前更是人挤人。 七点二十,蒋柔穿着校服,背了一只大大的书包,踏进校门。 一路上到处都是同学,提着零食背着小包,边说边笑。 他们当中有一些没穿校服的,还有些只披了件松垮外套。走在蒋柔前面的,是两个女同学,穿着一模一样的纱裙和尖头鞋,脸上化着一样的妆,看上去真跟双胞胎一般。 大多同学都往主操场去,也有换完衣服从教学楼出来的,蒋柔今天早上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肚子不太舒服,所以来得迟些,不由加快步伐。 “大班长,你这是背了个炸·药·包?” 蒋柔刚迈几步,察觉背上的书包一沉,听到这流里流气的语调,便猜到又是陆湛。 她无奈转过身,将书包带从男生手里抽出来。 陆湛没穿校服,也没穿和战一白一样的棒球服,蒋柔看着他问:“一会就集合了,你不换衣服吗?” 陆湛说:“我直接在这换不就是了?”他偏了偏头,目光从她头顶扫到脚跟,笑说:“你要回班上换衣服吗,要不要我帮你看门啊?” 蒋柔已经习惯他的轻佻,直接不理会,说:“不用,你赶紧去集合吧,老程就怕你迟到呢。” “陆哥——” “陆哥你吃不吃早饭啊!“ 远处有人在叫陆湛,蒋柔跟着看过去。 陆湛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是在学校异常显眼的学生,跟他一样混。 除去于子皓,其中有个女生很眼熟,妆很浓,穿着紧身短t和运动短裤,露出有弹性又性感的大腿。 她手里提着一只麦当劳纸袋,摇了摇。 “大早上嚎你妈逼?有病啊?” 陆湛被吵得头晕,小指抠了抠耳朵眼,扭头暴躁地骂了句,紧接又转向蒋柔,稍稍俯身,声音低下来:“你吃早饭了么?” “……吃了。” 蒋柔不太能适应这种凶悍大哥和好好同学之间的转换。 陆湛没听见似的,把她往教学楼里一推,说:“赶紧换去,我给你留个汉堡,喝咖啡还是豆浆?” “不用的。“蒋柔想和他说比赛前吃油腻的食物不太好,但是看见大厅挂钟时间,也没再多说,急急往走廊尽头的女厕跑。 她锁好隔间门,将书包挂在挂钩上,翻出那条连衣裙,匆忙套上,然后把脱下的夏季校服塞了回去。 第34页 从女厕所出来,蒋柔将沉重书包放回自己班上,她们1班和女厕离的不远,一走完队列她就要再来女厕换回运动服和运动鞋,拎着书包跑来跑去没有必要。 教学楼空空的几乎没了人,她走到楼下,跟着校门口的人群,一起往主操场走。 路上的同学纷纷扭过头,看向她。 蒋柔低头看了一眼鞋尖,实在不适应,李思慧选的是一双带跟的黑色圆头皮鞋,露出纤细踝骨,鞋底接触地面,在操场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距离入场式还有十五分钟,蒋柔找到看台上高一1的方队。 战一白坐在最前面,手里捧着本英文单词书,他换上黑棒球服,脚下放着一个贴满各种羽毛泛着金光的班牌。 不得不说,换下那套有点土有点小的校服,战一白还是挺显眼的的。 她一过来,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蒋柔抿唇微微笑了笑,不太自然地将一缕头发拨到耳后。 “坐吗?”战一白挪了半米。 蒋柔想到她的坐垫在书包里,没拿下来,摇摇头。 等走完队列再说吧。 没多久,老程也到了,双手艰难地搬着一箱运动饮料,几个男生瞥见,眼疾手快过去帮忙。 老程喘着粗气看了圈东倒西歪的学生,急急问蒋柔:“陆湛没来吗?” 蒋柔说:“来了,好像去吃早餐了。” 老程点点头,稍微放心些。 入场式还有十五分钟,广播站已经开始试播《进行曲》,主持人也开始喂喂试音,熟悉的噹噹噹噹旋律在耳边响起,电流声咝咝地钻进耳朵。 马上就开始了,陆湛却没有来。 蒋柔对上老程火急火燎的目光,摇头。 老程说:“王白杨你给陆湛打个电话。” 很快,后排传来男生粗嘎的声音:“程老师,陆湛没接。” 老程擦了擦鼻尖豆大的汗珠,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说:“我就说这臭小子……哎!蒋柔,你去教学楼找下陆湛,战一白,你去小卖铺那边!还有王白杨,把你手机交上来,运动会不让用手机。” 时间紧急,蒋柔和战一白领命而去。 她转了一圈,最后想想,拐进求真楼顺着楼梯往上,可能是跑得太急,她爬了两层楼,小腹和腰又开始痛,蒋柔伸手锤锤腰,忍着痛往上又爬一层。 走到一半,视线里出现两条大长腿。 陆湛双手抄兜,正在快速下楼。 男生手里拎着只牛皮纸袋,看见蒋柔,微微一怔。 女生穿着活泼的百褶裙,水手领翻出来,露出细细的锁骨,皮肤白净光滑,清新可爱的好像自漫画里走出来,令人移不开眼。 她跑得有些热,脸颊微微红,还在轻喘。 陆湛回过神,声音低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有,给你的早餐——” 蒋柔急得不行,哪有时间吃早餐,看见他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往上迈一步,扯住他衣角便往下跑。 陆湛被她扯得趔趄了一下,揽着她肩才站稳,拖着长腔说:“你别急啊。” 蒋柔拍掉他的手,说:“还有十多分钟就开始了。” “两分钟就到了,而且主持人要讲大概……五分钟的话吧,还有校长、教育局的发言。哦,最前头的旗子队,升国旗。” 蒋柔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没那么紧急,放下揪着他夹克的手。 “吃芝士蛋满分吗?”男生弯下腰,将牛皮纸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 ……这人怎么总想着吃。 蒋柔严肃:“等到我们班方队在吃。” 蒋柔头也不回往下走,见他没有跟上,催促:“走啊。” 陆湛单手扯扯衣角,嘴角勾起痞痞的笑:“你不拽我,我走不动。” 蒋柔懒得理那套,转回头,声音抬高一些:“赶紧走。” 她往下走了几步,听见身后跟着变快变急促的脚步声,心里松口气。 她今天总感觉不舒服,身体坠坠的痛,想到一会还要跑步,不想跟他闹。 马上就要出求真楼,蒋柔手臂突然被拽了一下。 蒋柔说:“你干什么?” 陆湛站在她身后,垂眸瞥她,脸上表情有一点点不自然。 蒋柔斥道: “别闹了!” 她又被陆湛抓了过去,少年温热的气息渐至面颊,带着若有似无的菸草味,陆湛眼睛没有看她,弯腰凑近,神色略微尴尬,在她耳边轻轻说:“你去下卫生间吧。” “嗯?” “你裙子后面有一滩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更得很快很多,但第一章 点击就是很低,比同学都低很多,要不我再换个文名?感觉还是太文艺了…… 第17章 (提前更一章) 一楼走廊尽头。 灿烂的阳光斜斜从窗户洒下来,泄下一地金光,光影斑斑驳驳。 陆湛双臂环胸,后背微躬,背嵴倚在女厕外面的墙上,长腿松散地勾起。 外面广播声愈发大。 他看了看空荡荡走廊,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咬在嘴里,咔哒点上。 “陆湛。” 第35页 里面传来轻轻柔柔的声音,只是少了寻常的平静,透出惊慌。 “陆湛,你在吗?” 陆湛仰了仰头,后脑勺贴着冰凉的墙壁,喉头滚动:“在。” “你能不能……帮我回班拿下书包,我别的衣服在里面。”隔间内,蒋柔将那件连衣裙脱了下来,为难地说。 “好。” 门外传来男生低哑的声线,然后是迅疾的脚步声。 蒋柔低头看着怀里的裙子,心里很乱,裙摆后面有两块血迹,一块大,一块小,红艷艷的,在白色面料上特别扎眼。 衣服都在书包里,她现在只穿着背心和打底裤,虽然知道隔间门反锁好了,但还是很紧张,紧紧地把连衣裙搂在怀里。 外面广播声越来越大,蒋柔猜测没多少时间了。这条裙子肯定不能穿了……如果换回校服的话,会不会影响到班级走方队。 而且……她的书包里还有没有卫生巾。 她明明记得经期不是这几天。 蒋柔胡思乱想了一会,脚步声重新靠近。 陆湛说:“教室锁门了。” 蒋柔啊了一声,大脑嗡嗡嗡的。他们在一楼,窗户都安有防盗网的。 那怎么办。 外面的广播声更加吵。 蒋柔揉着头发,一想到整个班可能都在等她,还有老程的焦急模样,她就火烧眉毛,又是愧疚又是无奈。 这几天因为家里的事情,运动会的事情,她真的给忘记了。 手机也塞在书包里,没法联繫旁人。蒋柔深吸一口气,手心是密密的汗,努力让自己平静,说:“陆湛,要不你先回去吧,老程很着急在找你,你不去他会爆炸的。” “没事的,我进来了?” “嗯…嗯?!!” 脚步声越来越近,蒋柔心脏骤然一缩,“这是女厕,你要干什么?” 外面一阵低低哑哑的笑声,好似砂纸打磨石子,有种粗粝又硬朗的质感。 “给你。” “啊? 隔间门下探出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拿着一包白色包装的卫生巾。 蒋柔脸突然红了。 “不要吗?”陆湛随意平淡的口气,好像那天问她想吃哪个口味的馅饼,说:“还是你想要别的牌子?护舒宝?七度空间?嗯?” “你……” 蒋柔飞快接过来,“谢、谢谢你。” 她是需要卫生巾,但是白色裙子……她又没有换洗的衣服,还是出不去啊,“好了,真的谢谢你,你赶紧过去站队吧,你不去老程真的会……” 陆湛说:“把你裙子给我。” 蒋柔:???? “赶紧的。” 蒋柔说:“……洗不干净的,而且也干不了的。” “我知道。”陆湛说:“快点,一会就来不及。” “……我不要。”蒋柔想到那块血迹,耳根发烫。 陆湛声音放低,带着哄人的语气:“听话,不然你不见人了?就在厕所待着?真不走方队?牌子谁来举?” 蒋柔不说话了。 她能想像到如果自己就这么关着,就算半小时后换回运动服,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老师同学们解释。 但是…… 陆湛催促的声音:“你快点。” “那你得告诉我,你要干嘛。” 陆湛静了几秒,道:“我买了一包修正液。” 蒋柔:…… 她攥紧裙摆,哭笑不得。 “还有五分钟,现在让人送裙子也来不及,我们妹子的那些裙子……”陆湛想起那些女生爱穿的性感皮裙和超短裙,“你穿上去就被校长砍了,听话,让我试试。” 蒋柔无奈:“修正液颜色不行的。” “不太显眼就行,后面我给你挡着。”陆湛不耐烦了,“赶紧的。” “在这阳光明媚、秋风和煦的日子里,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迎风而来,在操场上,你的汗水洒在跑道,浇灌着成功的花朵开放,啊!我向刻苦训练、积极备战的所有参赛运动员表示亲切的问候……”女主持千篇一律的播音腔隐约传来。 蒋柔轻咬下唇,将裙子搭到隔间门上。 刚刚搭上,就被那边扯了下来。 蒋柔感觉自己脸在发烧,羞恼和无奈都有,她双手拍了拍脸,抱着胸倚靠着墙壁。 哒哒哒甩动液体的声音。 还有挤压塑料瓶的声音。 一点点水龙头的声音。 最后是她心脏要从胸口跃出的声音,砰砰砰的。 “好了,赶紧的。”陆湛将裙子重新搭回来。 “你出去等我吧,我还要……” 陆湛这次没再说别的:“恩。” 蒋柔拿下来仔细瞧着,两块血迹被修正液体掩盖住,裙子是非常纯的白,比起来,修正液泛着黄,颜色差异是有的,但是如果离远了看,应该不太碍事。 那股修正液的特殊气味漫进鼻尖,蒋柔长长地嘘口气,将连衣裙赶紧套上,哗啦一声,把拉链拉到脖子后面。 第36页 等一切收拾好,蒋柔捂着小腹跟着陆湛往外沖。 “现在欢迎我们的国旗班进场……” 蒋柔跑得气喘吁吁,陆湛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 看见已经站好方队的同学们,蒋柔绷紧的弦松更紧,双手下意识去扯后面的裙子。 陆湛声音低低的:“别扯,说了给你挡着。” 急得一张脸通红的老程看见他们,忍了忍怒气,还是忍不了:“陆湛你去哪了啊?你一个人不参加集体活动不早说?还耽误人家蒋柔?!” 跑道是弧形,虽然老程竭力克制自己,但是后面二班三班四班都能听见。 陆湛倒无所谓,只是见前面的女生又要上去解释,伸手,一把钳住她背在身后的手腕。 女孩的手腕又细又白,被他整个包在手里。 “裙子啊,别激动。”他攥了攥,压低声提醒。 老程侧耳:“你说什么?” “要升旗了。”陆湛昂了昂下巴。 老程想再骂什么,国旗队已经器宇轩昂地走到主席台前。 男主持抑扬顿挫:“升国旗,奏国歌,请全体师生立正,行注目礼。” …… “全体礼毕!” 升完国旗,老程的火气压下一点。 国旗队站好后全体运动员就要入场了,老程也不得不回教师方队,他瞪陆湛一眼,无奈:“赶紧入列,好好走!” 蒋柔走到队伍最前面,从战一白手中接过班牌。 后面都是同学,虽然现在有陆湛挡着,但是站好后…她似乎能感觉各种奇异的目光落在背后,非常尴尬,下意识瞥陆湛一眼。 “我给你挡着,没事。” 陆湛并没走到战一白右侧,而是继续站在蒋柔身后,呈一道直线。 在一片等腰三角形的领头中,他们这个队形,说不出的怪异。 战一白以为陆湛忘了,提醒说:“是等腰三角形,你往右一点,班长站中间。” 陆湛:“闭嘴。” 蒋柔也愣住了,转过头,没想到陆湛还站在她身后。 “怎么样,老子这体格挡得严实吧?” 陆湛挺了挺腰杆,高大的身型,臂膀健硕,站直后如一棵笔直挺拔的白杨,将纤细的少女挡得严严实实。 “可是你会被老程骂死的……“蒋柔甚至能感觉到教师队伍中老程快崩溃的目光。 如果目光能杀人,陆湛估计就变成筛子了。 “没事。” “可…” “入场了,扭过头。”陆湛沉声命令,“快点。” * 走完方队,同学们四列变两列,按班级站在操场中间。 蒋柔在高一1的最前面,将班牌的木柄支在地上,双手扶着班牌两侧,让它保持端正,站好。 陆湛仍然立在她身后,离得极近,比战一白近许多。 蒋柔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麦当劳混杂着菸草味,还有一股她说不出来的年轻男生身上特有的气息。 生机勃勃,狂野热烈。 “陆湛。” “嗯?” “那个,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看。”蒋柔虽然背对他,却能感觉到男生灼灼的目光总是落在自己裙子上……那个位置。 极不自在。 “谁盯着你看了?” 陆湛视线转了一圈,不经意又落在她裙摆。 别说,修正液还挺好用。 “餵!你还看!” 陆湛忍不住笑,低沉磁性的笑声,胸腔都跟着微微震动。 “就是看看老子的杰作,你激动个毛线。”陆湛贴近,邪笑一声:“你屁股还没老子翘,看个屁啊。” “……” 这话太糙,蒋柔没法接,背过身。 “要不哪天给你看看我的小翘臀?嗯?” 声音更近,坏坏的语气。 “…………” “流氓。” 二班举牌的是体育委员,人生得五大三粗,就站在蒋柔身侧,跟陆湛一起打过球,关系不错,看他们打打闹闹,不禁调侃: “哟,你们班这是花木兰啊,怎么着陆哥,成护花使者了?” 男生说着,也往穿着小裙子的蒋柔身上瞟。 高马尾,短短的百褶裙,细直白皙的腿,小皮鞋,平日清丽冷淡的女班长,作活泼可爱打扮,别有一番韵味。 陆湛往前挡了挡,语调冷下来:“不行?” 男生开玩笑:“这护的态度,是你对象啊?” 蒋柔听到这一句,皱起眉。 陆湛顿了顿,声音含糊,“…嗯。” 蒋柔后背一僵。 两人再聊什么,她没有听清楚。 半刻,高二的队伍也走完了,各班带回入座。蒋柔举起班牌往前走时,往后看了眼。 刚刚好对上陆湛的眼睛。 黑眸明亮,剑眉微挑,眼神锋利又极具侵略性,认真而专注地盯着她。 似乎。 还隐隐期待着什么。 蒋柔心里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和男票恋爱2000天但太忙了所以没理他,今天我去哄下他,晚上更新提前,因为不更新我强迫症会永远想修改存稿…爱你们,今天发个红包,祝小天使们都能拥有甜蜜的爱情~ 第37页 继续求作者收藏,也希望作收快快过2000~qaq。 第18章 (含入v通告) 天空像被水洗过,晴空万里,一尘不染。 广播混合着咝咝的电流声音:“运动场上彩旗飘,运动健儿逞英豪,锣鼓喧天震云霄,你追我赶来赛跑……” 牛皮纸袋温温热热,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蒋柔将纸袋压在书包上面,另只手端着陆湛一起送来的咖啡。她换回熟悉的校服,坐在看台,终于感到自在许多。 只是,远处—— “让你们排成等腰三角形,不是串糖葫芦!全校都没你这么走方队的!你怎么就不能和战一白站平行了?!不知道护旗护牌的怎么走?啊!”高天远骂道。 老程哆嗦着嘴唇,气到不想说话。 陆湛松垮站着,一脸无所谓,高天远骂声更大。 蒋柔听不下去,刚要起身,衣袖被人拉了拉。 刘珍花子把怀里的巧克力和牛奶递给她,带着讨好的笑,“班长饿吗?要不要吃什么?” 蒋柔摇头。 刘珍花子看见麦当劳,说:“这些太腻了,我这是黑巧克力,很补体力的。” 蒋柔看向陆湛,被她一打断,高天远怒气沖沖地走了,老程在跟他谈话。 “我有点事现在。” 她一起身,又被刘珍花子扯住衣袖。刘珍花子也不再绕弯,急道:“班长,救场如救火,我今天来大姨妈了,一会要跑四百米,你帮我跑了吧。” 这么巧吗。 蒋柔皱眉说:“我今天十点还有八百米,而且,我…” “哎呀你不用拿名次的,你就随便帮我跑跑,求你了,班长!”刘珍花子说:“陆湛逼着让同学参与,我怕你们给我安排到一千五,我就随便报了个,我真的跑不了,求求你了。” 蒋柔试图和她讲道理:“就是重在参与,老程也是想让你们能多动动。” 这时,广播里传来——“请参加四百米的运动员马上到检录处检录,检录处位于操场东边——” 刘珍花子呲牙咧嘴,抱紧腰腹:“求求你了,我肚子真的疼的受不了了。”她将口袋里的号码塞给蒋柔,“班长啊,你当时不是保证不行的话可以调整嘛!算了,你不跑就弃权吧,反正我要去卫生间了。” “请参加四百米的运动员马上到检录处检录,检录处位于操场东边。” 广播又重复一遍。 蒋柔捏着刘珍花子的软布号码牌,1103。 “请高一年纪参加四百米运动员马上到检录处检录!不检录视为弃权。高一一,1103,高一八,1811……” “1103——班长!”李思慧坐在她后面,看见号码牌,推她,“到你了,加油啊!” 这时,老程刚骂完陆湛回来,听见同学们加油喝彩的声音,他也看向蒋柔,难看的脸色和蔼许多:“去吧,好好跑。” 大家都知道蒋柔三千米跑得跟体育生差不多,听到广播,高声鼓励:“班长快去啊,争取拿个名次回来!” “女神加油!” “加油加油!” * 大厕所前,陆湛跟个地痞似的蹲着,咔哒咔哒拨弄打火机。 于子皓说:“哥,一会你不是要跑四百米?女生跑完八百就是你们了,你咋还抽菸。” 陆湛将烟狠狠碾熄在地上,闭紧双唇,神情烦躁。 “怎么了这是?跟小班长闹别扭了?” “闹屁啊。” 解散后,陆湛就被老师们喊过去,难得朝蒋柔看一眼,女生也是躲闪的目光。 心情愈发暴躁。 陆湛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我去跑了,一会见。” 陆湛刚走到跑道边的检录处,一道身影擦着他身边窜过。扭头看去,蒋柔长长的马尾被风吹起一道弧度,纤瘦的身体如小鹿般冲刺着,脸颊红红的。 “妈的…” 四百米分两轮,预赛和决赛,这是预赛,蒋柔几乎和另个女生同时冲过终点。 陆湛下意识为她完美的速度鼓掌,鼓了两下才想起不对,脸色微沉。 她不是来例假了吗? 跑个屁啊。 蒋柔跑完,也是累得不行,在操场边剧烈喘息,紧捂小腹,晶莹的汗水从额头滚到鼻尖,她抬手擦了擦汗水,还没放下,手臂猛的被人抓紧,往后一拽。 “你干什么!?” 蒋柔扭过头,看见是陆湛,挣脱几下,却被男生扣得更紧。 “跟我过来。” 陆湛也不顾及目瞪口呆的裁判,直接把她拉到操场另一边。 蒋柔还在喘,小脸苍白,四百米算是跑步中最累的,要有耐力有爆发力。 陆湛脸色愈发不悦,眉眼间似覆着薄薄的冰霜,压着怒意:“你找事是吧?” 他们位于操场的最东面,后面是两棵古老蓊郁的法国梧桐,影子斑斑驳驳投下。不远处,还有一只沙坑,跳远的同学已经过去检录,隐隐有热烈的加油声传来。 蒋柔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面前的男生哪来的火气,“什么什么事?” “你说呢?” “?” 第38页 “今天不是不舒服?还跑四百米?”他微顿,面色闪过狐疑,“你什么时候报四百米了?” 陆湛记得她报的所有项目。 蒋柔很累,手抱在腰腹上,轻轻咳了几声,咬着唇,也没回答。 “你帮同学跑?”他哗啦一声,撕下号码牌。 “老子真他妈服气了,你怎么这么能作啊?!”陆湛胸口涌上无名火,将号码牌攒成一团,踹了一脚底下的石子。 蒋柔勉强不咳了。 陆湛其实还想再狠狠骂几句,可是看见女生憔悴的模样,忍了。 “冷吗?”陆湛声音微低。 蒋柔摇头又点头。 十月的天气,温度很高,只是她今天不舒服,感觉风都是冷的。 “该!” 陆湛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把走方队时穿的棒球服脱下来,披到她肩膀。 蒋柔一惊,“我不要。” 衣服宽大,还带有男生的体温,她只觉得不自在,目光转向他,更感觉不自在。 陆湛里面是一件运动背心,低领,轻薄吸汗,衣服被胸肌撑出薄薄的弧线,麦色的健康肌肤,线条流畅好看。 “穿着。”陆湛手搭在她背上,不容置疑,“穿好了,跟我回去。” 蒋柔拗不过他,披着衣服,被扶到看台班级位置。 同学们大多都在玩手机聊天,只有几个看比赛的,见到他们,都很惊讶。 陆湛按着女生肩膀让她坐下,顺手把棒球服后面的帽子给她戴上。他按了按她头顶,抬起眸,目光冷冽。 同学们都没说话,正吃薯片的王白杨手也停住了。 “自己项目自己跑,跑不下来弃权懂的吧?”陆湛看向花容失色的刘珍花子,点了点自己胸膛,“别成天找你们班长,有事直接过来找我,找我,ok?” “陆湛。”蒋柔觉得这话太暧昧,她一出声,头又被他按下去。 男生的动作不容置疑,隔着面料,掌心微热。 “你闭嘴。” “请参加八百米的运动员(高一女子组)马上到检录处检录,检录处位于操场东边。”这时,广播声催命般又响起。 蒋柔下意识要跳起来。 陆湛俯下身,一只脚蹬在她身侧的看台上,歪着头看她,周身充满强硬的压迫感:“你得去哪儿?” 蒋柔被他长腿拦着,不自在往里挪,心情无奈又低落。她其实也知道,就算现在撑着跑,也拿不到什么好名次。 运动会学校是有评奖的,精神文明、队列奖他们不用想了,每个项目前三都会为班级加分,评“一二三”等奖。 他们班体育不错,老程还挺期待的。 蒋柔作为班长,占着名额,却没法为班出力,自然是惴惴不安。 陆湛似能猜到她想的,说:“行了行了,我帮你跑。” 蒋柔睁大眼睛,不解看着他。 “男女生得名次加的分一样是吧?” “嗯,可你……” 蒋柔知道他报了四百,一千五,跳高,还有4×100,已经满了。 “王白杨,你报了一千是吧?把你号给我。”陆湛说:“我给你跑。” 他四百米肯定进决赛,但决赛在下午,一千米估计临近中午,一千五和4×100在明天,其实在加个铅球之类,他也来得及。 陆湛抬起胳膊,揉了揉脚腕,他那双大球鞋还蹬着看台,随着动作半个上身弯下去,嘴唇离她脸颊极近极近,说:“我帮你拿分,你乖乖在这里休息。” “听话,嗯?” 沉沉的声音,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蒋柔耳根不自觉发烫,低下头,让帽檐遮得更多些。 陆湛按了按她戴着帽子的头顶,转身离开。 没多久,男子四百米检录。 蒋柔坐在前排看台,能看见人群中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他换了装备,运动背心、短裤、气垫鞋,利索又矫健,和往日流里流气的混混形象截然不同。 蒋柔正看得认真,一个戴耳钉的高二男生送来一只滚烫的矿泉水瓶,包裹着两层毛巾。 “大嫂,陆哥让您当热水袋用。” 又几分钟,一个红头发的送来一杯热热的桂圆姜茶,殷勤道:“嫂子,这是我们高二五孝敬您的。” 蒋柔不确定这些男生是真送东西,还是时不时过来看着她。一会一个一会一个,她根本无法脱身,旁边也堆满吃的喝的。蒋柔肚子疼得难受,抱紧热水袋,也打消了去比赛的念头,安安静静地看。 看着看着,蒋柔的心跳跟着枪响而加快,跟着加油声而紧张,跟着冲刺而掌心渗出汗。 蒋柔想起那天刘珍花子的“评价”,比赛时的他帅炸了。 陆湛确实是帅炸了。 他不是练跑步的,但他绝对有专门练过四百米。 第一个速度冲起来的一百米,男生如离弓利箭一般,身形绷紧,肌肉贲张流畅;再到保持速度,最后狂野冲刺,汗水打湿黑发,猛地跃过身侧的男生。 在天中高手如云的比赛中,陆湛轻松小组第一。 蒋柔也听蒋海国说,他们体能训练是很综合的,爆发力耐力都要有,平日里也不仅仅是水下训练,地面上也占很大一部分。 第39页 蒋柔撑着下巴,望着下赛道后被许多女生围着的少年,递饮料、送毛巾的都有。 递饮料的那个女孩出奇漂亮,陆湛没拒绝,顺手接过拧开盖子,仰脖子灌了大半,朝女生轻佻地咧了下嘴。 蒋柔莫名感到不太舒服,刚要收回目光,撞上他投来的视线。 陆湛扭着脖子,汗水顺着脖颈筋脉往下滑,滴答滚进背心,嘴角轻扯,像是抓住偷吃小鱼干的猫咪,说不出的得意。 他在得意什么…以为她偷看他,还是什么? 蒋柔低下头,无意识地揪着被热水瓶弄烫的毛巾。 真无聊。 蒋柔从旁边的书包里翻出单词本,开始背。 没翻两页,耳边传来脚步声。 一道黑影挡住她头顶的光,蒋柔还没反应过来,下颌被修长的两指托起,低哑微燥的声音,肆无忌惮的腔调:“怎么,不敢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12.8周六零点入v 明天22:00就不更了,直接8号零点一起万字更新。 这文成绩不大好,希望大家支持下首订,qaq。也是刚工作,朝八晚五很累很忙,好多时候都挤着地铁写,其实全订下来不超过一杯奶茶钱,希望支持正版啊,和陆哥柔柔一起走下去,这章和v章都有红包雨,谢谢你们~ * 存稿预告:帆板队的小挫折小甜蜜/陆哥陆嫂第一次的可爱约会/神奇地共度了一个魔幻的夜晚~还有我快写到的老丈人见愣头青傻女婿23333。 * 下本可能是《民国小甜心》妩媚小甜心×糙汉子爸爸,也可能是打算重写的《白颜料说他喜欢我》,可戳专栏看文案预收~作者收藏下就更好啦。 第19章 操场上阳光温暖, 微风和煦,嘈杂助威的声音不断。 少女手上的单词书轻轻翻了一页。 谁不敢看了——蒋柔心里想着,却没有理他。 陆湛哼笑一声, 拿起旁边的热毛巾擦了把汗。 “陆哥, 要不要再喝一口?”刚才的漂亮女孩追过来, 殷勤地将饮料盖拧开。 “谢了, 不用。”陆湛眼睛牢牢黏在蒋柔身上,敷衍摆手。再眼瞎的人都能看出情况,女生鼓鼓嘴走了。 蒋柔还是不说话,继续背。 陆湛俯下身, 离她更近些。瞄见她座位旁有盒牛奶, 他两指一掐, 将牛奶拿了起来, 笑说:“放心, 我还是喜欢喝你的。” 他将牛奶直接撕开一道口子,灌了几口,语气里带出哄的意味,“不吃醋了?” “好不好?” 他一低头,更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阴影罩在书上。 蒋柔懒得理会, 没好气说:“你挡着我光了。” 陆湛嘴角咧了咧,在她身边坐下。 蒋柔继续背单词,打定主意不睬他。陆湛也无所谓,厚着脸皮黏在她身侧, 将牛奶咕嘟嘟喝完。 他其实还想再同她说几句,可是检录的广播又响起来了。陆湛无奈,从看台上跃下,在原地掂了掂脚,低声:“我去比赛了,真不跟我说句加油?” 蒋柔终于抬起头,认真鼓励:“加油。” “这么敷衍?” “加油!”蒋柔单手握了个拳。 陆湛笑了,也伸出拳头,抵了抵她的拳头,“放心吧,肯定给你拿个奖回来。” 少年转身去跳高检录,阳光倾泻在他肩膀,背影挺拔,英姿飒爽。 陆湛的确是说到做到。 两天的运动会,是天中所有体育生的舞台。 其中陆湛的确是最耀眼的,为高一1大大争了口气。 加上4x100,他一人拿了十分,女生这边乱七八糟名次加一起,拿了十多分,最令人意外的是战一白,一百米第二名,两分。再加上男生的各种项目,总分近四十分,如愿以偿拿到年级一等奖。 就连之前被他气得吐血的老程也有了笑容。 奖状就贴在黑板报上面,老程每次路过,也算缓解了他班上开学就记过的糟糕心情。 转眼,运动会过去,生活重新恢复正轨。 蒋柔例假终于也过了,只是第一天有剧烈运动,没有好好调养,还是常常感觉小腹坠痛。叶莺给她带了一大包红糖姜茶,让她下课就去泡。 蒋柔不是不想去泡,只是她每次出去打热水,总是会碰见一些同她打招呼,或者偷偷打量她的同学。 高一高二高三的都有,有男有女。男生大多都是讨好问一句“大嫂好”或者“陆嫂”,女生则是徘徘徊徊,偷偷瞄她一眼,小声议论。 其中有两个女生蒋柔很眼熟——一个是蹲在教室后门,楚楚可怜的叶大校花;一个是目光不善,热辣刁蛮的夏安蕊。 蒋柔对这些无聊的同学十分无语,只当没看见。 至于陆湛,倒是和先前区别不大,或许是忙吧,运动会后市运动会也要开,他天天训练,回班就累得睡觉,“欺负”她的频率也大大减少,这让蒋柔微松口气。 再有一个月期中考,课程逐渐紧张,九月测验的成绩也陆陆续续出来,学校没有明说月考,也没有公布排名,但有心的同学还是算了总分,互相打听。 蒋柔不在班级前三,年级大概二十几名。 她自己都被这个成绩吓了一跳,蒋柔是以第一名考进来的,怎么短短一月,就落下这么多。收到成绩的那日,蒋柔坐在座位上,仔仔细细对比她和战一白的试卷,紧张不安的情绪慢慢缓解,其余的还好,就是地理跟政治分数相差不少。 第40页 他们等高二分文理,只考理综,就能好许多了。 日子齿轮般哒哒哒碾过,十月中旬的一个周五,蒋柔竟接到姗姗来迟的帆板队通知。 以高天远的话来说,她虽然没跑四百米决赛,但预赛成绩很不错,可以来训练下试试。 这些天,她已经习惯天天加班愈发沉默的父亲,以及啼哭声、尿布遍地都是的家里。蒋柔拿着通知看来看去,又看了看正在整理的错题本,头痛纠结。 蒋柔思来想去,辛苦三千四百米跑出来的通知,还是打算第二天去看看。 *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将以前的冲浪服塞进书包里,又拿保温杯接满热水,坐公交车往通知上的地址去。训练的地方在老水校后面,离她家约摸一小时车程。 老水校不是什么风景区,沙子不像景点那般细腻柔软,附近也都是过去的老街区,市井氛围浓郁。不过这天天气不错,阳光洒在海面上,暖洋洋的。 蒋柔走到沙滩,一眼就看见一排漂亮的帆板。 各种颜色的帆并没有被撑起来,斜倒在沙滩上,下面连接着一块类似于滑板的板,但没有轮子,两端微翘起,头有些尖。 比家里蒋海国用的帆板小一些,却比她以前玩着用的要大,也要正规。 “蒋柔——”高天远捧着文件夹,笑着在名单上打了个勾,“来这么早?” “嗯嗯,周末不堵车。” 高天远说:“我听你们老师说,你文化课很好的?那怎么想着来练这个了?爱好?” 蒋海国的事情说来话长,蒋柔不想提,说:“算是吧。” “以前接触过帆板吗?” “接触过。” 高天远以为她是玩的时候接触过,也不在意。蒋柔随意地和高天远聊着,帆板队新同学渐渐来齐。 现在来的都是高一的,大多都是熟面孔,蒋柔看见当时三千米第一的女孩,叫王小云。她沖蒋柔友好地笑了笑。 集合后,大家一起在沙滩上做准备活动。 “夏安蕊,赵妩媚,你们怎么现在来了?老队员是下午集合。” 夏安蕊身后还跟着个皮肤黝黑的女生,说:“教练,我听说有琴大附中帆板队的同学,所以想来学习下。” 高天远听了很是欣慰。 他这些天很着急,市运会早早报完名,除去夏安蕊外,还有个高三女生,但那女生马上快特招,突然要去葫芦岛集训,不能参加市运会这种小比赛。 高天远对此能理解,只是换人,剩下女生成绩都差不多,他又想不出谁好。 “正好,有些女同学你可以帮着带一下。” 蒋柔正在压腿,一抬眸,目光刚好和夏安蕊对上。夏安蕊已经换完冲浪服,紧身衣服包裹着健康丰盈的身段,马尾高束,明艷的美目闪过挑衅的光。 蒋柔冷淡别开眼。 随之时间推移,太阳一点点升起来,清晨的凉爽慢慢褪去,烈日炎炎,晒在无遮无掩的沙滩上。做完准备活动跑完步,蒋柔就感觉自己快被晒化了。 “你们看——这个帆是弧线形,这样气流就会对帆产生向上升的力,这个板呢,它会在海水中产生一定阻力,帆板就会跟着往前。” “我们呢,就是要拉住这个力量,根据气流、风向风速、潮流等等,来不断调整,去找一个最佳阻力点和升力点,提高速度,找最佳的航线,合适的战术,来取得最快的成绩。”高天远站在帆板边,讲着基础知识点。 蒋柔以前就知道这些,但听得还是非常用心。 夏安蕊看着女孩认真的模样,神情愈发不屑,捏紧拳头。 “今天是第一天,我知道有很多同学没接触过帆板,大家在沙滩上熟悉一下,再慢慢试着下海,一定要注意安全,先在浅水区域感受下,坐在帆板上感受下,你们都会游泳吧?” “会——” 准备好后,蒋柔跟大家一起下水,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帆板,而且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很特别,于是就跟大家一样坐在帆板上,小心地挪动着身子,细细感受海流。 今日风平浪静,进入海面后,暴晒的阳光虽然无遮无掩,但是海风的清凉慢慢缓解炎热。身下的帆板随着波浪一起一伏,她好似坐在海上,要比船更加灵动轻盈,感觉妙不可言。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多,蒋柔不想跟大家挤在浅水区域,往稍微深的地方去。 她并没注意到,一个身影紧跟在她身后。 “哎呀!” 左侧的王小云突然惊呼,她以前是练长跑的,游泳也不错,但是是第一次接触帆板,没控制好平衡,眼看要翻了。 蒋柔想过去帮她一把,一直往那边看,也没注意别的,她双手拨弄着水面,还未靠近,突然感觉背后猛地一个推力,帆板剧烈摇晃,歪斜着往前冲去。 蒋柔一惊,背嵴发冷,猝不及防间,浪花滚着白沫迎面朝她打来!!! * 此刻,海岸另一头,陆湛穿着双人字拖,双手抄兜,正往高天远训练的方向走。 沙滩在太阳明晃晃照射下像面金色镜子,灼得人头晕眼花,看着便感觉热。于子皓跟在他身后,被晒得头晕,说:“哥,你涂防晒了吗?” 第41页 “涂什么防晒?你小姑娘啊?”陆湛眯着眼看海上,他穿着工字背心,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一片。 于子皓无语。 陆哥自己追班长自己早来就是了,何必让他也跟来。 他们往进基地的更衣室走,还未到,几声刺耳的尖叫划破海面, “蒋柔!!” “班长!!!你没事吧!!” “一班班长?” 陆湛停住脚步,脸色陡变。 训练虽然说是在较浅的地方,但其实也比洗海澡的深一些,这一变故措手不及,后边的王小云吓得差点要翻下去。 在陆湛看来,蒋柔是初学者,又是那么一个弱弱的女孩,他攥紧拳,抬腿朝海面上飞奔。 离得最近的高天远也惊呆了,朝蒋柔游去,高声喊:“别紧张,这水不深,千万不要和板分开!如果落水了抓好帆板!!” 陆湛离那儿一段距离,时间不够,看着浪花中晃悠来晃悠去的小红帆,他心像是被高高悬起,加快速度,也顾不上衣服,猛的扎进海里,往前方游。 掌心都是汗,呼吸急促。 陆湛游着,一边暗骂自己,明知道高一的早上训练,他怎么还这么晚到。 海水中,蒋柔在短暂惊惧后,很快便稳住。她身上穿着有浮力的救生背心,三两下重新上板,这次没再坐着,而是站起来。起先摇摇晃晃,脚下打滑,旋即站稳,手扶帆槓。 她喘息两声,看见远处的同学教练惊慌朝自己来,忙说:“我没事的,教练!” 陆湛抬头看去。 翻滚着白沫儿的浪花往前滚过,少女的身影缓缓在海浪中出现。 不知何时站在帆板上,身体后仰,双腿微弯,下颌仰起,双手正握在帆槓,操纵红色的帆,姿态潇洒又舒展。 阳光滤下,在她高挑纤瘦的身上勾了一道薄薄的光边。乌黑的高马尾被打湿,几缕黏在脖颈。 蓝天碧海间,她美得健康,阳光,惊艷。 陆湛看直了眼,喉结滚动,说不出话。 高天远也忘记说话,和其他同学们一样不敢置信。 夏安蕊早早回到沙滩,面容吃惊不忿。 女孩轻盈娴熟,仰头感受着风和水流,调整角度和身体弯曲的重量,架着帆板往后。 “教练,我没事的。” 蒋柔没想到陆湛会在这,稍微含了含胸,垂下眼帘。 高天远眼睛亮亮的,问:“蒋柔,你以前练过啊?!” 蒋柔从帆板上下来,踩在沙滩上,说:“我跟您说过的。” 高天远当时真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来,称赞:“我看你挺专业啊。” 蒋柔头发湿的,用手捋了捋,说:“谢谢教练。” “陆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啦!” 夏安蕊见陆湛一直盯着蒋柔看,窜过去,笑容热络,伸手就要去挽陆湛。 陆湛抽手躲开,敷衍地嗯了声。 夏安蕊脸色愈发不好,只尴尬地跟于子皓聊着。 蒋柔望着夏安蕊性感紧緻的背影,皱起眉头。刚刚的感受她还记忆犹新,后背不禁渗出层层冷汗,怎么会呢……蒋柔回忆着,明显就是外力,把她狠狠往前推去。 高天远朝她招手:“蒋柔,你过来,你能看见海面上的两个浮标吗?” 蒋柔点头,他们训练的地方约摸两海里,没有旁的干扰,浮标明显。 高天远说:“迎风控帆,控板,换舷,你学过吧?”他急急问道,根据蒋柔刚才自如灵活的表现,他感觉得出,虽然她有点生疏,但是肯定是受过专业竞赛训练的。 这些都是考核标准,也是基础,蒋海国教过她,蒋柔点头。 高天远面色激动:“快,快,你去试试!别紧张,我给你计时!!” 蒋柔望向海面和浮标,细细感受,默默计算着阻力风力,以及帆的角度,身体重力。 高天远的眼睛越来越亮。 蒋柔做得极好。 对于她而言,从六七岁就跟着蒋海国下海,小的时候玩儿童帆板,那种与生俱来的熟稔感,虽然在蒋海国看来不过尔尔,但是是其他同学无法企及的。 高天远温和说:“你以后跟着高年级的一起练就行,最近课程多吗?” 夏安蕊挑起眉梢,和身后无比失落的赵妩媚交换了个眼神。 陆湛还在打量少女,除了惊艷还是惊艷。胸口似被什么东西溢满,无言的骄傲,欣喜,激动,还有满腔柔情。 只是察觉旁边同学——尤其男同学同样爱慕赞嘆的目光,又有股气憋着,闷闷的,不爽至极。 “陆湛,你不是跟她一个班的吗?以后多带带她。”高天远的声音把男生不爽的思绪拉回来,“嗯?”了一声。 “陆湛是队长,你们正好一个班,以后你跟着他就行。”高天远对蒋柔说。 男生衣服湿漉漉的,鬓角还有水滴滚在鼻尖,蒋柔想起刚才他的奋不顾身,还是有些感动的,轻轻的:“好。” “叫队长。” 陆湛挺直腰杆,挡住那些男生的目光,舔了舔嘴唇,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这章有红包雨!下章也有! 下章初次约会啦,高甜预警! 第42页 * 感谢霸王票: 深深浅浅扔了1个地雷 24765262扔了1个地雷 抹茶与奶咖扔了1个地雷 期待扔了1个地雷 *感谢营养液: “绮罗”,灌溉营养液+1 “金如兰的小舅妈”,灌溉营养液+1 “s”,灌溉营养液+2 “深深浅浅”,灌溉营养液+3 第20章 蒋柔训完一天, 晚上回去时,繁星闪烁。 小区的路灯晕染着温暖光圈。 蒋柔想着训练的事情,心情复杂, 在外面的菜馆打包好菜和米饭。 “妈, 我回来了。” 隔着防盗门, 就能听到婴儿啼哭声, 她打开门,看见地上乱七八糟的。 原本客厅温馨整洁,只是现在叶莺要上课,要带孩子, 蒋海国要上班带课, 都无暇顾及家务。 蒋柔先将饭菜弄好, 才去扫了地, 收拾桌子。 “柔柔回来了?”叶莺打开门, 精緻的面孔有些许憔悴。 蒋柔点头说:“妈你还没吃饭吧,别做了,我今天买菜了。” 屋内传来妹妹哭声,叶莺无奈,“你先吃吧, 我去哄哄你妹妹。” 蒋柔拿着筷子扒了几口, 听见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 “老爸!”一个人吃饭是很无趣的,蒋柔惊喜道:“今天这么早?” 蒋海国提了一大包吃的,“涨潮啦,就早一点。”他拆开塑胶袋, 拿出冰糖杨梅和椰汁递给蒋柔,“给你的,你妈呢?” 蒋柔指指卧室。 蒋海国虽然对小女儿的虚弱失望,但还是爱她们的,摸摸蒋柔的头,“你先吃,爸去看看她们。” 他从袋子里挑出老婆爱吃的酸奶话梅,走进卧室。 蒋柔拆开杨梅,含了两颗,冰糖的甜味混合着梅子的酸,口感软软黏黏。她不敢吃多,吐了籽便继续吃菜。 没一会,卧室安静了,妹妹估计是睡下了。 蒋海国拥着叶莺一併出来,坐到餐桌前。 这些日子,蒋海国忙,妹妹吵,家里气氛或多或少都有微妙,过去寻常的温馨都很少有。 蒋柔觉得今天是个极好的开始,她放下筷子,“爸,妈,我有个事要说。” “嗯?” 叶莺和蒋海国同时看她。 “你成绩又下降了?”叶莺忧心忡忡。 “是不是有臭小子纠缠你?”女儿漂亮,他只担心这一件事。 “什么呀,我,我参加学校帆板队了。” 蒋柔没再卖关子,见父母没反应过来,一股脑说: “之前我们学校有帆板队的选拔,我想着去试试,没想到顺利通过了,而且,教练说马上的市运动会要补个名额,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去试试水。” “什么!”叶莺惊愕。 “真的?!”蒋海国已经跳起来,听见“比赛”二字,眼睛都放出光芒。 蒋柔略不好意思,说:“真的,我、我也没有想到,不过市运会只是可能,不一定的。” 话音刚落,蒋海国就把她从椅子上薅起来,重重拍她肩膀,激动说:“真是我的好女儿!宝贝女儿!!”他动作太大,餐桌跟着摇晃,菜汁溢了出来,叶莺抽出纸巾起身擦拭,“你别这么激动。” 叶莺看向蒋柔,眼神复杂。 “你不懂,宝贝你不懂!”蒋海国咧开嘴,伸手将娇小的叶莺揽过来,紧紧抱着老婆孩子,三个人脑袋紧紧挨着,“真是太好了,我就说柔柔最争气了!!” “走!我们出去吃饭!我请你们吃烧烤!!” 蒋柔见父亲一扫先前的阴郁黯然,快乐的像个孩子,好像对生活重新充满希望。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让父亲开心,母亲也不再为父亲忧心。 她朝忧心的母亲挤挤眼睛,示意以后再说。 * 吃完饭再到家已是九点多,蒋柔很累。 卧室的窗户没有关严,潮湿的风细细涌进来,夹着不知名的花香。好像能感受父母心情似的,蒋帆没有再哭闹。快到期中考试,蒋柔做完作业,拿出一套地理卷子做。 期中考试严谨许多,分考场,出排名,蒋柔不希望名次再下降。 她洗完了澡,坐在课桌边,浑身肌肉涨涨得痛,运动整整一天,身体倦怠懒散。做完选择题,这种倦怠很快从血液翻涌到大脑,一种浓郁的困意袭来。 蒋柔攥着笔,强打起精神,但看着白色的卷子,感觉很累很累。她现在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那些出体力活的,总是沾到枕头就睡。 现在不沾枕头好像也能睡。 试卷越来越花,世界地图扭曲起来,就在蒋柔脖子要沾到课桌时,一阵铃声刺耳响起。 本地的陌生号码。 蒋柔不知道是谁,滑开接听。 下一秒,她突然间就清醒。 “大班长?” 房间清冷安静,男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着冷感的沙哑,字咬得轻。 “陆湛?”蒋柔攥紧手机,下意识看向关紧的房门。 “嗯。” “有…什么事吗?” 那边静了两秒,陆湛戏嚯的声音传来, “你挺牛逼啊?以前练过?” 第43页 “算是吧。” “怎么练的?” 蒋柔不想多说,“就那么练的。” 陆湛哦了声,听出她不怎么想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僵持几秒,手机里传来哒的一声,像是打火机的声音。 蒋柔问:“还有事吗?” “没了。”声音含糊。 “……”蒋柔转动着课桌上的地球仪,有些无语,“好吧。” 蒋柔说:“挺晚的,那没事的话我要睡了,就不说了,再见。” “等下。”见她要挂,陆湛急了,语调提高,说:“有事!” 蒋柔手停在挂断键,静静地听着,“你说吧。” 话筒里又是沉默,蒋柔也知道他说不出什么事来,但碍于礼貌,不好挂断。 两秒后,陆湛终于挤出一句:“那个…恩,今天作业是什么?” 蒋柔:“……” 她莫名想笑,反问:“你写作业吗?” 他是那种连抄都不屑抄,直接就不会交的人。 “不写就不能知道了?”陆湛理直气壮,“班长你歧视我啊?” “行,那你等等。”蒋柔揉了揉额头,从书包里翻出小记事本,一科一科给他读。 “语文同步练习册昨天学的,背古诗文,对照古文翻译……” 陆湛懒洋洋地“嗯”着,也没有找出笔记一下,听筒里很安静,像是在外面,有风声,有轻微的汽车鸣笛声。 “地理是写新课堂,物理也是……” 正说着,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蒋柔吓了一跳,赶忙说:“我一会跟你说。”她戳戳屏幕,沖门口说:“进来吧!” 叶莺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妈妈煮了奶茶,你要不要喝?” 话音刚落,桌面的手机传来“餵——”声。 “班长班长?” “人呢!” 蒋柔紧张,心脏跳到嗓子眼,越慌乱越解不开锁。叶莺顿了顿,这便要出去。 蒋柔终于挂断电话,手心都是汗水:“好了,妈你进来吧。” 叶莺过了几秒才走进房间,拿起茶壶倒了一小杯给她,“说完了?” 蒋柔小口喝着,“刚才同学问我作业。” 叶莺抿嘴笑了笑,故意问:“男同学女同学啊?” “男同学。” 叶莺说:“你不用那么紧张,男同学就男同学嘛,妈妈很开明的,也知道你有分寸,别让你爸知道就行。” 蒋柔这才松懈。 “真是男同学?”叶莺纯属好奇,“你们班上的吗?” “是的啦。”她不好意思。 叶莺摆了摆手,回到正题,“可是柔柔,你为什么会突然去练帆板呢?” …… 直到叶莺端着托盘离开后。 蒋柔窝在温软的被窝里,脑海里还在想叶莺的问题。 她的回答是“课外活动下也挺好的”,但其实内心也知道,她只是想让父亲开心些。蒋柔其实能理解父亲的感受,在这个方面,他就像个偏执的小孩,就是想要个希望,寄託。 时间不早了,外面传来父亲大拖鞋落在地面的声音,估摸是去洗漱刷牙,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声音愉悦。 家里真的许久没有这样了。 蒋柔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过脑袋,突然想起陆湛的电话。 她从写字桌上拿下手机,好像心有灵犀似的,屏幕唰的亮起。 蒋柔犹豫了几秒,没有接,她回了一条简讯,将她没说完的作业编辑进去。 「我要睡了,晚安。」 陆湛回的速度很快,「睡这么早?」 蒋柔没回复。 「想起一事来,帆板队欢迎新高一明天,要不要出来玩?」 蒋柔不睬他。 「哥带你打电动」 「抓娃娃喜欢吗」 「《加勒比海盗》看吗」 「火锅想吃吗」 …… 简讯一条一条,男生不厌其烦。 蒋柔被他弄得很烦啊,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回复总是不礼貌的,她举起手机,学着他的口气,回: 「图书馆写作业来吗」 那边回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湛用单身十七年手速,抢先回道「来啊,不来的就是小狗」 蒋柔呆住。 她是笃定他不可能去图书馆写作业,又被他轰炸的心烦,才随手回复的。 「早上九点,琴市图书馆正门,不见不散。」 陆湛蹲在路边发完这条简讯,将指间的烟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瀰漫,挡住他咧嘴低笑的面孔。 没再等来女生的回覆,他也无所谓,拍拍大腿往夜市走去。这里离训练地方近,都是老城区,路边摊十分热闹,黄色灯泡缀在烧烤摊上,远远看去,夜市就像是被灯泡一只只串起来。 他们训练完经常在这里吃东西。 手工包的野馄饨,虽然肉少,但皮也薄薄的,小小一只,味道极鲜美;一大扎冰镇啤酒,混着咸湿的海风,再加上海鲜烧烤,十分痛快。 第44页 “陆哥干嘛去啦?” 夏安蕊坐在马扎上,座位低矮,她两条腿侧着伸开,换了双带跟的鞋,腿型修长漂亮。 陆湛坐她对面,岔着腿,旁边还有于子皓,几个同学朋友。 “明天聚会,我就不去了。” 于子皓:“不去了?” “嗯。” “不去就不去吧,跟高一的也没什么意思呀。”夏安蕊想着陆哥见不到那个女的,还挺高兴。 “那你明天干嘛呀?要不咱们几个去打撞球?” “我去图书馆。” 于子皓正在吃馄饨,差点噎死,“去哪儿?” 陆湛抖着腿,美滋滋说:“去图书馆,我对象教我学习。” 夏安蕊脸色沉了下来,她转向隔壁桌的赵妩媚,使了个眼色。 2、 市图书馆位于市区中部,前身是民国时期的商埠通俗图书馆,占地两万平方,藏书有一百多万。 图书馆每一层都有自习室,人很多,尤其是周末,不到八点,就有不少市民和学生捧着水杯在门口等候。 蒋柔说来图书馆也不是瞎说的,前些天家里吵闹的时候,她常常会来这里学习。偶尔还能遇见战一白、宋贝珊,或者别的班的同学。 蒋柔到的很早,抱着装满卷子的书包,在门口排队。 想到昨天陆湛说要来,她环顾一圈门口,没找到他的身影,微微松一口气。 门一开,排队的人都往里涌。自习室挨着窗户的位置最抢手,有宽敞厚重的实木方桌,还有落地窗外投下的温柔阳光。 蒋柔被动着往里挤。 后面也是一团高中生,咋咋呼呼地聊着作业,赶得急,蒋柔正在上台阶,一脚踩空。 旁边没有扶手,蒋柔虚晃一下,肩膀突然被一只手臂搂住。 “挤什么?” 陆湛搀住她肩膀,冷声说。 后面几个男生瞬时噤声,打量着陆湛,最后说:“对不起,哥哥。”转向蒋柔:”姐姐。“ “没事的。”蒋柔礼貌回应。 那团学生咋咋呼呼的,其实和她差不多大,被叫姐姐,蒋柔有点膈应。 “让你不等我?”陆湛手臂仍搭在她肩膀,往里搂了搂,护进怀里。 熟稔的口气就像是约定好的情侣。 蒋柔轻晃肩膀,躲开他沉而健壮的手臂,“你别闹。” 陆湛撇撇嘴,把她放开。 两人一併上楼。 楼梯是双层,每层楼梯间都有扇落地窗,阳光从洁净的落地窗中洒下,光柱一缕一缕。 蒋柔不自觉打量身侧的男生。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白色的t恤,浅驼色的工装裤,高帮军绿色篮球鞋,背着一只阿迪的帆布大包。 衬着图书馆文雅静谧的气质,男生一贯流里流气的形象显得清新许多,英挺的面孔也透出几分清俊。 除去皮肤有些黑外,陆湛确实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 蒋柔感到不太自在,移开目光。 两人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只是一坐下,清新的陆湛就原形毕露了,他岔着腿弓着背,一只手还搭在木质椅背上,和寻常上课没什么区别。 蒋柔看着这样的他,觉得熟悉许多,从书包里拿出卷子、铅笔盒水杯,开始学习。 “喝牛奶吗?” 男生两指夹着一盒牛奶,摇了摇,低声问。 蒋柔摇头:“我带水了。” 陆湛把牛奶放桌上,又低着头在书包里扒拉。 “吃彩虹糖吗?”他跟卖糖果似的,扯出一大包连成长条似的彩虹糖。 蒋柔:“……” 她放下笔,说:“我吃过早饭了,你不要给我拿吃的了,昨天不是告诉你周末作业了吗?快学习吧。” 陆湛被她念叨完,也没再捣乱,撕开一包彩虹糖,直接往嘴里倒了小半包,然后把书包扣好,支着下巴看她。 蒋柔被他看得怪不自在,笔桿敲了敲桌子,“写作业。” 陆湛摊手,嘴里还含着糖,含糊说:“没带东西。” 蒋柔盯着他带来的那只鼓鼓囊囊的大包。 陆湛理所当然:“都是吃的啊。” 蒋柔:… “算了,我这有数学课本,书上的习题你应该都没做过吧?”蒋柔撕了张纸给他,又拿出一支中性笔,“你就写纸上吧。” 陆湛接过纸,拿在手里扇风,见蒋柔站起来,问:“你要去哪?” 蒋柔拿着保温杯:“我去接点热水,你帮我看着东西。” 蒋柔起身,走到自习室外面的茶水间排队。 茶水间窄小,空气里瀰漫着一股速溶咖啡和茶叶混合的味道,熏的她头昏昏的,排了一会,深深地喘了口气。 目光不经意扫过外面走廊,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女生人影擦着眼尾掠过,蒋柔愣了下,探着脖子还想细看时,人影又不见了。 前面的人接完了,终于轮到蒋柔。她将杯子放上去,小心拧开水龙头,滚烫热水滴滴答答流进瓶中。 余光瞥见一双篮球鞋。 蒋柔好无奈,刚要说话,后背贴上一具年轻健壮的躯体。 男生双手从她腰间环过,帮她拿起滚烫的杯壁,极小心地将杯盖拧在满是热水的瓶子上。 第45页 “你…” 陆湛低声:“别动,小心水洒。” 也是奇怪,排到蒋柔时,他们身后倒没多少人,陆湛拧完,仍保持着这个姿势,嘴唇贴到白皙柔嫩的耳垂边。 他嘴巴还有彩虹糖的水果甜味,鼻息温热,带着男生特有的热气,哑声说:“蒋柔,咱们这算第一次约会吗?” 蒋柔身体紧绷,努力地往前挪。 他没有贴在她身上,手臂也没有碰到她,但就是将她虚虚地拢在怀里,那股占有欲就如此强烈。 蒋柔不说话,白皙的脸颊涌上团团的红晕。 陆湛轻笑一声:“不算吗?” * 图书馆楼下。 夏安蕊吸着花花绿绿的冰镇果汁,满脸愤愤之色。 “我以为姓叶的那个贱人消停了就没事了,这怎么又……唉,陆哥怎么会看上她?” 同班同队的赵妩媚是她的闺蜜,说:“只是一起去个图书馆,陆哥不是也跟你说了嘛,是去学习,安蕊,你也别太在意。” 夏安蕊不说话,叶校花好歹美貌出众,在学校里名气也大,如果是叶大校花,她心里可能都会好受一点。 夏安蕊嘆气,“我真没想到陆哥会这样。” 她们家跟陆湛舅舅一直相熟,两人从小就认识。 陆湛一直都很招女孩子喜欢,他家境很好,出手阔绰,和女孩子一起很大方,再加上体育好,市电视台还拍过他,在学校也是运动明星。 陆湛性子桀骜不羁,喜欢逗弄漂亮的女孩子,别人看来好像很多对象,但是夏安蕊知道,他没有。 真正的,一个都没有。 “陆哥到底为什么会看上她?!”她咬紧吸管,恨恨问。 赵妩媚分析:“可能……” “其实她长得不好看,归根结底就是挺新鲜呗,学习好,体育也不错。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那么柔柔弱弱的,还能在海上……” 夏安蕊瞪她。 赵妩媚改口:“就是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夏安蕊冷笑:“她体育很好吗?” 赵妩媚脸上闪过不快:“不是说下个月的市运会,林学姐去集训了,让她去试一试嘛。” 夏安蕊冷哼一声。 市运会,每个区每个学校分的名额就那么多,天中帆板队女生成绩一般,跟男生比来差许多,好的也就那几个。本来林学姐走后高天远准备换成赵妩媚,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蒋柔,赵妩媚成绩一向忽好忽坏,此刻能不能去参加都不一定了。 夏安蕊说:“哪有一来就参加市运会的?” 她眼里厉色一闪而过,拍拍赵妩媚的头,“没事,到时候还是咱们几个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还有一章,别落下啊!!! 继续求作者收藏啦,马上到2000,让我圆梦吧。 * 和编辑报备预收文,题材都不行,《民国小甜心》要改设定,但一定会开,可以先收。现在严打,先预收本小清新,以前夭折的文,感兴趣可以预收下,阴郁沉默原画师x可爱女电竞选手 《白颜料说他喜欢我》 着名的黑火游戏公司带幕后团队针对玩家开了场网络直播,一时间惊艷无数网友。 卧槽卧槽!主美大大好帅! 冷感矜贵的气质,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衣,修长挺拔的身姿,握着压感笔时,就连指间都泛出好看的颜色。 看过他现场作画后,网友更是惊嘆,怎么有人会画的那么好! 后来……有人扒出大神当年的高考试卷,四分之三侧女青年肖像。画中女孩扎着马尾嘟着嘴,圆圆的侧脸,满满的丧,丧得可爱又认真。 众人又感嘆原来男神当年就画的那么好。 后来有网友说…… 这画的,怎么那么像我们ad妹妹啊? 听说ad妹妹也是美术生,画得鬼似的就去打游戏了…… 某少女:不是我!我高中时哪有那么丑!(  ̄▽ ̄)σ 主美大大@某少女:没有? 第21章 1、 期中考试订在十一月初的周一周二。 市运会十月底开幕, 帆板项目的比赛是十一月前几天,也是期中考试的前几天。 蒋柔近期忙得四脚朝天,每天学习、做卷子、背重点, 课后要去帆板队训练, 晚上还要被蒋海国抓着特训。 几天训练下来, 高天远基本确认让她抵那个空缺。 每天晚上回到家, 蒋柔躺在床上,心里默默背着文言文解释或者数学公式,没一会就睡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陆湛比她还忙, 她这次的目的只是去感受一下比赛, 而陆湛在受伤之后第一次出战, 是要拿名次的。 琴市是s省的大市, 帆板比赛也都在琴市进行, 成绩也是最好的,基本上市冠军拿到省里也很有分量。 体校学生虎视眈眈,陆湛压力也很大。他的训练量比她可怕的多,有时候蒋柔来得很早,还能看见他在操场上一圈圈跑, 满身是汗。 一上课, 他就会累得趴在桌子上补觉,或者吃东西休息。 那句“约会”让蒋柔胆战心惊,但现在两人之间的暧昧,也被比赛和期中考的压力沖淡许多。 第46页 十月底的一个周日上午, 赛前,帆板队在老水校进行最后的模拟比赛训练。 秋老虎接近尾声,路边的梧桐树好像一夜间染上黄色,枯萎的树叶被风吹着,萎靡地落在地上。 幸好最近温度尚可,十几到二十几度,不算热,但绝不算冷。蒋柔穿着短袖,书包里塞着冲浪服,一边听听力一边等车。 她已经跟高年级的训练有一阵子了,到达基地后,轻车熟路去更衣室换衣服,在沙滩上做准备活动。 帆板比赛一般是十轮比赛加一轮奖牌轮,比赛时间根据天气、海流、风向,会持续3-4天不止,每天三轮左右,所以模拟训练要求必须是一天三轮。 男生出战的是陆湛、于子皓,还有一个高三的学长,他们周六已全部模拟完。 今天,则轮到女生。 最前面,高天远看着所有女生们。 高天远也一直在犹豫,帆板队女生是两个名额,夏安蕊,还有个临时不能去,现在申请可以换人,他私心里当然希望蒋柔上场。 在他看来,蒋柔才十五岁,还没有接受过高强度训练,做得就能跟其他女生差不多,要再一训练,适当增加体重,绝对会非常出彩。 只是突然让她去,对于其他跟着训练这么久的学生不太公平。 “赵妩媚,夏安蕊呢?” 时间紧急,高天远点名,发现少了一个。 赵妩媚动作一僵,不自觉瞟蒋柔一眼,“那、那个她…她来晚了。” 她想了想,反应过来:“她…噢,安蕊给我通过电话了…她说今天肚子不太舒服所以起晚了,已经在车上了。” 高天远很是不满,但对待女生他一贯通情达理,说:“她不知道今天模拟训练么?让她赶紧过来!” “好、好,应该马上就到了。” “行吧,你们先自己活动活动。”高天远合上名单,仔细观察水流水速和天气。 女生们成绩不及男生好,也没有很突出的,大部分都差不多,也知道今天确定最后一个名额,所以气氛有些紧绷,大家都尽可能活动关节,让身体兴奋起来。 蒋柔准备活动做得差不多,转过身,朝老水校走去。 “哎,你去哪儿!”赵妩媚突然攥住她胳膊。 “我去下卫生间,有事吗?” 赵妩媚和她的名字一点不像,皮肤微黑,气质中性,平日跟着夏安蕊,很不屑蒋柔。 赵妩媚神色怪怪的,“你、你等下。” 蒋柔奇怪:“怎么了吗?” 赵妩媚眼珠子转来转去,说:“你帮我压压背吧,你看别的同学都一组一组。” 这个理由,蒋柔没法拒绝。 两人双手搭在对方肩上,用力压着。赵妩媚比她要高,边压边问:“那个,你紧张吗?” “还行。” “我跟你说啊,正式比赛很严格的,紧张也是正常的。” 压完,她仍按着蒋柔的肩膀,没有放手意思,自顾自说起来: “记得我有一次啊,都已经要起航了,但突然有海水还是浪潮,突然不让起航,也没说上去休息,就在海里等啊等啊,那时候天气还比现在热,但就是受不了,也不知道今天要不要等哈。” 蒋柔不想听她说,但碍于礼貌,不好打断。 赵妩媚喋喋不休念叨,她或多或少也听进去一些,本来不是那么紧张的,心也跟着悬空,缩紧。 “我去卫生间了。” 蒋柔对着镜子最后整理冲浪服,检查救生衣的带子,一抬头,忽的看见夏安蕊走进来,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蒋柔一愣,她不是不舒服没来吗? 夏安蕊面色也是一变,下意识退半步,想了想,又迈进来。 蒋柔心里奇怪,但也没多想,从水校出来往沙滩上去。早上水冷,还有一段活动时间,大概九点开始。 几个男生将器材室里的帆和板抗到沙滩上。 他们统一都用04年国际帆联确定的新式帆板——rs:x型,女生的帆比男生小一个平方,看上去更秀气轻盈。 过了会,夏安蕊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对不起教练!我来晚了!” 高天远说:“你们再活动活动,把救生衣都穿好,最后检查一遍。夏安蕊,你赶紧去做准备活动。” * 八点四十,一切准备妥当。 老水校东面是奥帆中心建成以前的帆板帆船比赛场地,风速潮流都十分适宜,沙滩旁边有一片下水平台,一个个小小的泊位,可以停靠帆板或帆船。 前面就是起航区域,再往前,则是比赛开始的起航线。 蒋柔以前只在西面训练,虽然偶尔路过这里,但也不曾细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心情平静下来。 加油。 蒋柔攥紧拳头,对自己说。 “蒋柔!” 身后突然传来陆湛的声音,蒋柔惊讶转过头。 今天除去几个新高一帮忙的,大部分男生都没有来,陆湛昨天刚模拟完,肯定很累,按理说不会来的。 然而此刻,陆湛缓缓朝她走来,黑眸明亮。 少女已经换好了衣服,紧身冲浪服,弹力裤紧紧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长袖上衣外披着救生马甲,高挑又纤细。 第47页 “马上就开始了。”蒋柔被男生看得不自在,别开眼睛。 “我有事跟你说。” 陆湛看了她一会,平日吊儿郎当的神色微微收敛,拉着她胳膊朝起航区域去,“跟我来。” 帆板运动比较特殊,是体能和脑力、经验、熟练度都要具备的运动,蒋柔看过陆湛训练,他经验老道、体力强劲、虽然因伤休过半年,但省冠军当之无愧。 “上风向有个公共厕所,看到了吗?那边,下风向,海上皇宫和更衣室,把这三个建筑作为参照物。“ 蒋柔顺着他的指的地方,点头。 陆湛说:“你体力太差,每次到后面就会疲软,所以一定要在起航上加快速度,看准这三个参照物,不要偏离方向,不是我说,我发现你方向感很不好啊。” 蒋柔微微垂下头。 她方向感是不太好,对风向流向感受得也混乱,比起来,她更擅长对帆和板的控制。 “一会风会从西北向吹来。”陆湛思索了一会,说:“你一会选择左舷起航,但不要冲得太猛,让几艇帆板给你当挡箭牌,果断冲线,一定要比她们先到,然后赶紧摇帆,明白吗?” 蒋柔嘴唇翕动,想说他说这么多,会不会对别的同学不公平。 陆湛似能看出她心里所想,轻笑:“傻丫头,只有你对这里不熟悉,她们都是老油条。” “……哦。” 他声音低沉,叫“傻丫头”时太亲昵,有种说不出的宠溺,蒋柔不由想起图书馆那天。 “真不叫声队长?”陆湛勾唇,俯下身看她,笑容又坏又痞。 “……”蒋柔转开头。 其实本来“队长”没什么,被他一说,总感觉怪怪的。 “行了,开始了,加油!” 陆湛也不强求,大手拍拍她的肩膀,顺手,将她的救生衣整了整。 男生生硬又有些笨拙的姿势让蒋柔挺不好意思,她耳根微烫,匆忙背过身,朝下水平台走去,“谢谢你。” “加油!” 陆湛望着少女的背影,目不转睛。 她穿着这身是真的好看,细窄的腰,清瘦的肩胛骨,露出的一截脚踝更如白玉,骨头玲珑精緻。 陆湛抑制不住的,想拥她入怀。 2、 模拟比赛很快开始。 蒋柔十分稳妥,再加上有陆湛指点,虽然是陌生场地,但第一轮拿了第二名,记二分。第二轮她稍有冲动,反而落后了,第四名,记四分。 夏安蕊第一轮发挥一般,才排到第四,第二轮发挥超常,第一名,总分是五分。 帆板比赛是分值越低排名越前,正式比赛中结束前十轮后,会去掉一轮最低分,再进行专门的奖牌轮角逐,但是模拟,就只有三轮。 前两轮下来,蒋柔心安些,但也没有松懈,因为一切都太不稳定,万一这轮她失误,排到七八名,那就一下子完蛋了。 她不想争第一,但既然和父亲开了口,她有可能去参赛,父亲也有期望,那她一定会竭尽全力。 蒋柔这么想着,站在帆板上等待高天远的指令。 今天天气不错,水流风向也很适合,只是随之时间转移,天气稍稍暗淡。 高天远不知道怎么,迟迟没有开始。 蒋柔默默等,她知道正式比赛中这样情形很多,甚至等一、二小时的都有。只是她从高中开始甚少锻鍊,说到耐力,到底比不上旁人。 夏安蕊和赵妩媚仍神采奕奕,仿佛刚才只是热个身罢了,但蒋柔,有点疲倦。而且她体质偏寒,身上海水湿了再干,她感到身体发冷,伸手按了按腹部。 下次大姨妈,估计又会痛死吧。 蒋柔无奈地想。 陆湛没心思去练习,盘腿坐在沙滩上,嘴里咬着烟,没有点燃。他看上去姿态松散,一只手搭在大腿,和往常一样,可是嘴唇紧抿,眉峰紧蹙,显然也是紧张。 竟然比他自己比赛还紧张。 这时,一阵海风带着潮湿的气息拂过蒋柔后腰,蒋柔下意识活动腿部,调整僵硬的姿势,没动两下,一种熟悉的抽搐包裹住她的小腿肚。 抽筋了! 海水潮湿,受冷吹风,抽筋是很常见的事情。蒋柔忍着痛勾起脚趾,努力让脚背和小腿呈九十度。 可就在这措手不及间,高天远尖锐哨声响了!! 蒋柔心一惊,也顾不得疼痛,踮脚弓腰,起航。 她这次略落后,一到海上,蒋柔明显感觉到风向有异,她一条腿抽搐,用不上力,下意识选择右舷起航。 两侧航线风力有差异,蒋柔这次位置很不好,还有几艇左舷起航的帆板堵在她旁边,她几次示意,却无济于事。 场地是梯形四边形,中间三个构成等腰三角形的浮标,必须要按规定顺序环绕完成。 没有规定具体航线,所以在浮标之间选择合适的航线、角度,都很重要。 而一个完美的起航,更是重中之重。 根据天气情况的不同,一轮下来速度大概要20-30分钟。 接近第一个浮标时,蒋柔的腿痛才有所缓解,她想到刚才起航的拥挤,稍微调整角度,尽量在下个浮标到达之前人少一些。 海面开阔些后,蒋柔也放下心,全神贯注加快速度往前沖。 第48页 突然,一个浪花滚着白沫打来! 脚下的帆板随之摇晃,蒋柔迅速拉帆槓控板,保住平衡。 海水顺着漫过小腿,虽然有紧身面料的包裹,但那刺痛的冰凉像从肌肤渗进血管,在骨髓中流淌。 她活动两下,痉挛感竟再次袭来! 痛!冷!又痛又冷!! 这次比先前还要痛,连续两次抽筋让蒋柔不得不减速,小心松一只手,按摩小腿。 她体质太差,蒋柔必须承认,一个月突击训练,和其他同学两三年日日夜夜的训练是无法比的。 先前的两轮比赛已经让她竭尽全力,寒意漫布全身,难以想像,真正比赛时,连续三——四天每天这样的流程,怎么办?! 她咬了下牙,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就像三千米长跑,精神上稍一松懈,原本能坚持的瞬间就坚持不下,腿上的疼痛好像是先前的百倍。 偏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过,海浪涌动,帆板再度剧烈摇晃,海水滚到板上,脚心冰凉刺痛。 就好像有冻成冰的冰锥一根根刺进血管里,疼痛异常。 蒋柔再控制不了平衡,跪在板上,手用力按着脚心,一时无力操纵帆。 帆角度变幻,帆板顺风嚮往左侧海域驶去。 没多久,风变得愈发剧烈。 帆板比赛最适宜的风速是4—6米/秒,只是这块似是风口,蒋柔甚至能看见自己长发被风扬起,如同旗帜。 她冷静下来,低缓了口气。 只是她再抬头时,竟发觉其余的同学都看不见了,远处衔接海面的天空,泛着阴冷沉郁的浅青灰色。 海水瞬息万变,即使再平静的海面或许都会涌动着无法想像的暗潮。 蒋柔先前便听蒋海国念叨过这一句。 蒋柔屏住呼吸,脸色大变,撑着站起,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全力分辨方向,再度扬帆。 可就在这一刻,她看见,轻薄却坚韧的帆面上,突然出现一道细细小小裂痕! 在她握住帆槓用力的这一刻,这道裂痕像一个诡异的嘴角,慢慢上扬,放大。 作者有话要说:  天空一时巨响,我陆光荣出场! 查了很多资料,但不是专业,bug无法避免。 哈哈哈,要到一个有点魔幻,但是非常浪漫甜的情节。 *还是飘着红包雨的一章,前两章都收到了吧。 第22章 (12.9的更新) 蒋柔被困在海上, 天空压抑,先前柔和的风愈发肃冷。 帆是帆板行进的源动力,只有控制好帆, 帆板才会按照她的想法前行。 只是现在……那道口子从帆透明轻薄的地方裂开, 不偏不倚, 刚好在中间, 完整的帆像被撕成上下两截,有风漏进来,极难再掌控方向。 蒋柔试图与它做斗争,一次次调整, 只是随之她的用力, 裂口更大。 忽的, 她感觉肩膀一冷, 凉风袭来, 措手不及间,一道浪花撞在她肩膀,海水顺着肩胛骨淌下来。几滴滚进脖颈里,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蒋柔缩着脖子,这才回过神。 海面簸荡, 和先前的风平浪静不同, 她凝神细听,只剩下浪花的声音,没有了同学们的喧闹声。 蒋柔心更往下沉,刚才努力调整帆, 但是板体顺着海浪流动,不过几分钟,好像已经远了。 依稀间,蒋柔还能看见岸边,她体力几乎透支,微微松口气,让绷成弓弦的身体放松下来,仔细辨别方向。 此刻。 高天远拿着望远镜,脸上笼着一层阴影,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天气……先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 幸好,应该再有不出十分钟就结束了。 沙滩上坐着的陆湛也发觉不对,他蹲在岸边,用手抓了把沙子,慢慢地让砂砾从指缝间流泻,仔细凝视。 他望向海面,依旧是风平浪静,只是先前温和的风声,似乎有极细微的改变。 “夏安蕊!夏安蕊!!” “夏安蕊!加油!加油!” “耶!!” 夏安蕊顺利冲过终点线,速度明显放慢,慢悠悠地将帆板停在泊位。她从板上跳下来,头发湿成一缕缕,气喘吁吁。 紧接着,她身后的赵妩媚、陈美一干女生都到了。 大家用时比训练时要快不少,高天远对成绩都很满意,同时,也暗暗松一口气。 他望向海边。 海面不知何时起了雾气,淡淡的一层灰,像是加上飘渺的滤镜。 海水也开始退潮,缓慢而温和。 夏安蕊也没去换下冲浪服,站在沙滩上,望向海面。 蒋柔还没有回来,她看了看防水腕錶,眼角挑起,眸中闪过一抹得意和厉色。 赵妩媚脸色却不太好看,发着白,忧心忡忡地盯着海。夏安蕊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得意之情更浓。 几个男生殷勤地帮她把帆板弄回岸上,帆拆下来,和板一起抗回训练基地。 “谢了哥们儿。”夏安蕊耸肩笑了笑,朝陆湛跑去。 “陆哥,你有没有觉得好像突然变冷了?” 夏安蕊往他身上贴,一只手自然地想挽过他的手臂,嗲声说:“好冷哦,怎么突然起风啦?” 女生瘦、高,曲线动人,穿上紧身冲浪服后,一双大腿富有弹性且性感,化妆后的面孔更有别样的美艷。 第49页 旁边的男生直直往她这边瞟。 陆湛避开她,“蒋柔呢?” 夏安蕊一顿,语气轻快:“没注意啊,好像起航的时候她在我身后。” 陆湛剑眉拧紧,越看海越觉得不对,抄在兜里的双手慢慢攥成拳,他推开夏安蕊,径直朝高天远走去。 “陆哥!”夏安蕊惊叫。 “教练,蒋柔怎么还没回来?!” 高天远拿望远镜看了看,夏安蕊她们回来得很早,现在不过过去半小时,有时候天气原因,就算在正式比赛中,四十分钟或者更长也是有的,还有会出现未完成情况。 “可能是有些小状况,等等吧。” 这么久训练,他心里虽然也着急,但是相信蒋柔。 现在虽然起了一点风,但总归还是宁和的。 又等了五分钟,海面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潮水更往后褪,漏出裸露的、潮湿的沙滩。 高天远攥了攥拳,也开始紧张。 一旁的陆湛却再忍不了,拿起望远镜,看见远处雾气渐近,天边有一点灰。 陆湛看不出什么,但心就是定不下来,总有种不好预感。 “我去海上看看!” 陆湛还是觉得不对劲,转身便朝下水平台跑,这就要上板起航。 后面的高天远急了,“陆湛你回来!别冲动!你等下,我去问老周借艘快艇咱们一起去找!!” 陆湛哪里听得见高天远的话,已经跃到停满帆板的平台边上。 “陆湛!你们几个赶紧拦住他!别让他下海,快点!” 高天远心急如焚,如果真有事情,必须快速搭乘快艇,他点着几个高大男生,见他们控制着陆湛,心里稍安,往停着快艇的地方去。 陆湛现在哪顾及得了这么多,他想起蒋柔运动会经痛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养没养好,海面看似平静,但实则波涛汹涌,每一秒都至关重要,万一…万一…… 他不敢往下想,哪里等得了快艇,“滚开!” “陆哥,你冷静一点!现在才几十分钟呀!” “没事的,咱们这片海很平静的,我们训练从来没出过事!” “滚!” 陆湛年少轻狂,性子相当狠戾桀骜,又是遇到这般紧张的事情,他一脚踹开拦着他的男生,跳上一艇最近的帆板,调整几下,便握住帆槓加速往海面冲去。 海面平和冷静,慢慢退潮,午后的阳光被雾气掩住一些,斑斑驳驳滤在海面上,随着波浪温柔的起伏。 陆湛顺着风向伸开五指,静静地感受了一下,又低头看着板下的海流,闭紧薄唇,面色冷肃起来。 * 此时此刻,同样的一缕淡淡的阳光,映在蒋柔的身侧。 海面茫茫,岸上景物被雾气掩住,依稀模糊。加上前两轮的训练、试水,她已经连续下海近五小时了。 寒气浸透体内,腹部后腰开始疼痛,甚至有经痛的下坠之感,她的身体因寒冷和紧张不断痉挛。 蒋柔不知道自己被风浪带到了哪里,附近没有任何参照物,茫茫大海,无边无际。 她只能再次拉动帆,尽量让帆板打转,不再去更远的地方。 她知道,教练和同学们一定会来找她的,她只要坚持在海上,不和帆板分离就好。 可是她太累了。 帆板不像帆船,体力耐力是第一位的,她站在板上,迎风破浪许久,能感觉到小腿愈发酸软,手臂肌肉麻痹。 不过一瞬之间,风浪和天气竟然陡变。 蒋柔深深喘气,能听见自己喉咙发出的沉重声音。 就在这时,她像是预感到什么,猛地回头。 一道接近两米的浪冲着她打来,蒋柔来不及拉动帆闪躲,本能性地伸出手臂挡住海浪。 一声滔天的重击,她身子一歪,双脚顺着浪花的力量滑了下去! …… 蒋柔水性其实相当好,但是那仅限在她体力充沛的时刻,身体一旦浸在水里,那种寒冷如一块柔滑细腻的丝绸缠紧了她,一丝不漏缝隙往肌肤毛孔钻。 冷,疼! 她咬着牙,双臂撑起,迅速上板。 可是那板面又冷又晃,她一撑起,帆板便倾斜。 更多的海水往她身上涌来。 失败。 蒋柔双手抱板休息几秒,再度上板。 在训练第一天,父亲就告诉过她,一旦遇到危险,绝对不能人板分离! 绝对绝对不能! 必须想办法立刻上板! 蒋柔深吸一口气,依靠着救生衣的浮力,双腿在海水中摆动,再度上板! 就在她半个膝盖已经撑上去时,前面的帆忽然折断打了下来,她一惊,再度滑入海中! 这一次,帆板被她激起的海浪沖得更远些,剧烈打着摆,板面更滑更湿。 蒋柔努力让僵硬的手臂拨动水面,往前游去追板。 海腥味漫过鼻尖,咸腥味弄得她头晕脑胀。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父亲讲过的一个真实事迹。 那应该是九几年,帆板项目还不成熟,一支帆板队在葫芦岛训练,一名女生迷失在海上,人太多,队员们和教练都没有注意。 第二天,搜寻队员发现了女生冰冷的尸体。 蒋柔心里狂跳,但她很快给自己积极信息,她记得,还有一个女生,也是训练出事,但是被好心的渔民救了…… 第50页 蒋柔给自己拼命鼓气,再度往前游!眼看指尖要触到帆板,一个浪花,再次将它们分开。 她游的速度,显然没有风的速度快。 没有板,救生衣的浮力非常有限,蒋柔浑身冷得透彻,却还是用力摆动小腿,顺着帆板的方向游。 …… 蒋柔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她手脚僵硬,气息沉重。 她觉得,如果第一次是极限,第二次是极限,那么现在,应该是极限的极限了。 蒋柔能感觉自己渐渐下沉,救生衣的效果愈发微小。 “班长——” “大班长!?” 隐隐约约的,浪花中夹杂着听不真切的声音。 蒋柔环顾四周,雾气瀰漫,隐隐约约看见红色的帆,在深蓝中发着亮,但并不真切。 幻觉? 是幻觉吗? “蒋柔——” “同位——” 浪潮声中,夹杂着男生熟悉粗哑的喊声,一声比一声高,满是焦虑。 “同位!!” 最后的声音,喉咙似破了音,嘶哑发沉。 在听见最后“同位”二字时,蒋柔猛地一颤,只感觉紧裹自己的海水柔和许多,她调整呼吸,双手双脚摆动。 “陆…” 她刚一开口,胸肺阵痛,喉咙干涩发痒,差点呛上海水。 “陆湛……” 她能感觉自己脸上湿湿的,心口变得酸胀柔软,像被一团棉絮充盈着。 蒋柔努力仰起脖子,让湿漉漉的发丝露出眼睛。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是他啊! 真的是陆湛!! “陆湛!”蒋柔终于喊了出来。 她喊得又急又快,竭尽全力,身体似乎彻底被抽走重量,疼痛再次泛开,整个人往下陷落。 “蒋柔!” 就在蒋柔快要沉下去时,她的手腕猛地被抓住,往上拽。 男生半跪在帆板,控制着平衡,漆黑头发遮住冷峻眉眼,面庞是分不出海水还是汗水,眼睛里却燃起一簇火光。 “蒋柔!” 陆湛嘴唇翕动,眼角轻轻上扬,激动、惊喜又心疼。 男生的手腕一如既往的温暖宽厚,充满了阳刚火热的力道。 陆湛紧紧攥着她,似有沉稳的力量流淌到蒋柔体内。 他沉声说:“快上来!” “不、不能……” 蒋柔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理智回来些,哑声说:“陆湛…rs:x,可能承受不了两个人……” 陆湛拿的是女生用的,帆小,而且他体重不轻,这样的风浪,要是再加上蒋柔,很可能会沉。 “会、会沉的。” 话音刚落,一声扑通水声,男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他结实的、温暖的手臂紧紧环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周日12.9的更新,没办法上夹子提前了。两天更了一周2w的量,千万要支持正版呀,爱你们! 零点可能会有12.10周一的更新,可能。这章也有红包,留言多一点吧,谢谢你们qaq * 推一个老朋友完结的文,知道你们最喜欢完结文啦。 每天都想和大佬离婚[穿书] 文/羲玥公子 姜碧雪穿成了小说里高富帅大佬的太太, 大佬不喜欢她,演技还被总是女主角碾压, 她每天都想和大佬和平离婚, 然后好好演戏,扬眉吐气,走上人生巅峰! 但是为什么一直都跟她保持距离的大佬,竟然躺在她旁边? 姜碧雪:那啥,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睡? 大佬把她搂进怀里:你的房间就是我的房间。 第23章 女孩肌肤冰冷, 即使隔着救生衣,也能感觉到在不断发抖。陆湛心脏也跟着抽搐,他咬紧牙, 沉声说:“你别怕, 我抱你上去。” 蒋柔泡太久海水, 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 男生的声音听上去并不真切, 但比过去的每一句都有力。 “别怕。” 陆湛一手扶板,另只手臂抱着她往上。 试了几次,可蒋柔浑身软绵绵的,始终爬不上去。这个时候, 陆湛也顾及不了太多, 大手顺着往下移, 托住她大腿上方, 猛地一推。 蒋柔终于爬上去, 仰倒在帆板上。 少女黑发湿漉漉的,一缕一缕垂下,冰凉苍白的唇,眼瞳乌黑湿润。 脱离海水,冰冷沉溺的恐惧暂时消退, 虽然还有浪花捲来, 但也好了许多。 蒋柔喘息着,眼前的花白似乎消散,隐隐能看到天空的青色。 陆湛也松了口气。 … 过了一会,蒋柔精神才恢复点, 有力气看向他。 陆湛双臂扶在帆板上,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他望向海面,似在辨别着方向,神色严肃冷凝,是蒋柔从未见过的一种专注。 “陆湛…” 女孩颤声呼道。 陆湛低下头,锐利的黑眸溢出柔情,“嗯?” 蒋柔目光顺着他手臂往下,他穿着紧身的长袖训练服,弹性面料勾勒出因使力而贲张强劲手臂的肌肉,胸膛精壮,只是……大半浸泡在水里。 第51页 蒋柔想到刚才的彻骨寒意。 “我好、好许多了,我们换换吧,你不、不能一直……” 陆湛知道她说什么,“不用,没事。” “不行的。” 她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他这样在海里待了多久,“会冻僵的。” “我真没事,你躺好了,别闹腾。” 陆湛挺挺胸,咧嘴一笑。 陆湛没有说谎话,他是真的没事。 秋末的海面,十几度二十度,对于体寒的少女来说海水是冰冷,对于他这样血气方刚的少年,刚刚好。再加上他常年训练,从小就泡在海水里,又是专业运动员,身体素质、耐力、体力非常好。 蒋柔望着他,男生面色如常,唇色也是正常的咖色,不见苍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她打量他一会,稍稍放下心。 陆湛见她不再乱动,勾起唇,稜角分明的面孔透出过去熟悉的痞,“对嘛,这才乖。” “我动就好了。” 这种时候……还有闲工夫说这种话。 “……”蒋柔将眼睛转开,咬了咬下唇,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湛出现后,刚才的恐惧、绝望,真的一点一点消失了。 看见他这张坏坏的脸,听他臭不要脸的话,她就莫名感到轻松,想笑。 突然,一缕海风吹过,咸湿的海潮漫过板面。 有几滴水打在蒋柔脸颊。 蒋柔以为是海水,一抬眸,竟看见铅灰色的天空坠下细细密密的雨水,如银针般,风也愈发大了,将雨水吹得斜斜的。 陆湛仰起脖颈看了会,脸色微变。 蒋柔地理很差,常识也不好,不懂这些气候潮流,只是看着男生的神色,小声问:“…怎么了?” 陆湛没有说话。 风霎时变大,他静了一会,回头望了望四周,眯眼看着帆的角度,又腾出一只手,伸开五指迎着上风向,细细感受。 “你别乱动,扶好了。”男生的声音低沉且令人安心。 他双臂扶着帆板,咬紧牙齿,猛地发力。 风强劲,海水有阻力,方向极难改变。 但是女生这样柔弱,奢望她站起来,拉帆槓调帆向,不可能。他也不能再度上板,面临时刻翻板的危险。 “…你、你想干什么?” “别说话。”陆湛声音沉稳,再次嘱咐道:“你保持好平衡就行,扶好了。” 陆湛再次发力,额头上青筋凸起,唇间因为用力发出沉闷的喘息声。 帆板迎着阻力和风力,一点点转向。 板尖转几度,倒回去几度,再转,再转。 少年面色坚毅隐忍,喉结滚动,眉头紧蹙,因为用力,周身肌肉紧紧地绷着。 将近五六分钟后,帆板成功变了个角度,帆也跟着改变角度,再加上不变的海流对板体的涌动,他们行驶的方向也和刚才发生了偏离。 风愈发大,他们的速度也比刚才要快,有了目的航向,而不是在海面上被风浪吹得打转,乱晃。 陆湛搞完这一切,身体往下沉了沉,双臂搭在板上,脑袋耷拉下来,喘了口粗气。 一滴汗水从额间滚落,打湿他浓眉英挺的剑眉,滚过狭长内敛的眼角,稜角分明的下颌。 雨水更加细密,密密匝匝落进海里,如同涌起一层水雾。隔着这层雾,蒋柔好像是第一次认识陆湛。 他那样陌生,又那样熟悉。 宽阔的肩膀似是背着深海,强大、理智,冷静、健壮。 他不像一个是十七岁的少年,倒像是这片海上的王者。 “你想吃蛤蜊吗?” 一句话打断了蒋柔的胡思乱想。陆湛平复些,满头大汗,声音哑哑地问。 “嗯?”蒋柔不解。 陆湛指了指远方,道:“只要风向不变,再飘二十来分钟,就是红岛。” “啊?”蒋柔没听说过这个岛屿,“红岛是?” 陆湛不敢置信地瞪了她一会。 如果在岸上,他真想弹她脑门一下:“红岛你都不知道?咱们附近打渔的一个小岛啊。不是,你地理怎么学的?” “我地理不好……”蒋柔虚弱地说。 他们转了个方向,没有刚才那么冷,两人又歇了会,也恢复不少。 陆湛说:“你不是地理不好,你是没常识。” 他忍不住吐槽她:“你是怎么能到这个方向来?你就算是迷路了也应该往琴市走啊?你这是要上葫芦岛去?” 也难怪高天远会找不到这里,他们都觉得——蒋柔这样的学霸,即使出事故也不会傻到往这种茫茫大海的方向来。 他说得有些快,加上刚才用劲,体力有些被消耗,呼吸粗重。 “你…别说话了。”蒋柔垂着头,轻轻地说:“歇会吧。” 帆板最快速度能达到60公里每小时,但是此时此刻,他们晃晃荡荡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足足航行半小时之后,才看见沙滩岛屿。 蒋柔心里一松,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雨丝如银针般,没有再大,但也没有减小。 蒋柔和陆湛浑身已经湿透,倒也不在意。 第52页 “能起来吗?”陆湛体力很好,已慢慢恢复不少。他站在海滩上,捲起衣服拧了拧水,俯身瞧她。 蒋柔浑身发着抖,虽然疼痛比刚才减轻,但还是使不上力,轻声:“我试试。” 她使了几次双腿都发软,正要再起来时,身体骤然一轻。 陆湛一只手搭在她后背,另一手臂环过她膝盖,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 男生身上传来淡淡菸草的味道,混杂着海盐的潮湿。两人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肌肤上,一个冰冷,一个温热。 离得极近,心跳声也搅在一起,咚咚咚的。 蒋柔不自然将脸往里转。 陆湛低下头,看着不好意思的小姑娘,往上掂了掂,轻笑,“你可真瘦啊。” 蒋柔闭上眼睛,不去理他。 陆湛知道她体力透支,又冷又累,也不再说话,将她抱得更紧些,往岸上走。 确实是红岛,他曾经和舅舅驾着快艇来过一次,没有错。 红岛是琴市附近的一个小孤岛,风景荒凉却美丽。这个岛的名气完全来源于它的海鲜非常丰富,尤其是蛤蜊。但是此时此刻,阴风阵阵,离附近渔场距离看似也不近,也没什么渔民渔家。 陆湛抱着蒋柔往前。 路过大大小小的礁石,顺着粗糙的沙滩往上,脚下慢慢变成湿漉漉的泥土路,再往上,一个苍翠的小山包,低低矮矮的,树木倒浓密,细密的雨水被树林的枝叶挡去不少。 他找了不太阴冷的地方,这才将她放下。 脚下不知是沙子还是土,不太舒服,但好在是陆地。 蒋柔抱膝坐着,觉得比海面好太多了。 陆湛也是真的累了,坐到蒋柔身边,见她没什么可倚得似乎很难受,长臂一伸,将少女自然地拉进怀里,让她的肩膀靠着她的肩膀。 蒋柔再痛,也觉得不妥当,想要直起腰,陆湛大手按住她脑袋,倦倦地说:“让我也靠着你歇会,老子也要累死了。” 蒋柔动作一停,想了想,没再动了。 秋末的风混了雨水后渐冷,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滴下几滴水,两人就这么湿漉漉依靠着,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暖。 许久。 天空渐渐暗沉。 雨好像也小了。 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太难受,蒋柔恍恍惚惚,好像是睡,又好像是晕过去,意识消散前,她只觉得自己依靠的地方温暖极了,身体蜷缩,小动物般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 再醒来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雨已停歇,蒋柔倚靠在一棵粗硬的树上。 大概是怕她难受,一件宽大的衣服披到她肩膀,隔开树干粗硬的纹理。 “醒了?” 一团枯枝组成的火堆,或许是下过雨的原因,火苗燃烧得不那么热烈,陆湛不断地用一根树杈戳着。 “你…”蒋柔一开口,发现声音带着浓浓鼻音。 陆湛掀起眼皮,“躺好了,别乱动。” 蒋柔一直起腰,就感觉浑身酸软,嵴椎里好像叉进一根柱子,腰腹阵痛。 她艰难地活动着手指,将大外套拢了拢,整个包裹住自己。 外套是陆湛的,跟泳装类似的面料,陆湛刚才拿着在火上烤,已经干了,蒋柔身上的衣服也干了些,虽然带着说不出的海藻味,但还是温暖许多。 她整理好自己,才想到什么,抬起头。 陆湛里面是训练的背心,绷在身上,年轻男孩的身体,手臂流畅肌理好看,小麦色的肌肤,野性精干,又生机勃勃。 休整过的他,面孔上不见丝毫疲倦,在这荒凉的小渔岛,强壮可靠得让人安心。 蒋柔问:“不冷吗?” 陆湛嘴里叼着根野草,皮笑肉不笑,下巴指指她披着的外套,“那你给我暖?” 蒋柔晃了晃,这就要将衣服脱给他。 一动,骨节疼得她皱眉。 陆湛哼笑了一声,将木棍丢进火堆里,走到她身边,蹲下,大手按住她肩膀,将衣服给她整好,“你就作吧你。” “一点都不懂老子疼你的心。” 他用力捏了捏她手臂,蒋柔疼得倒抽冷气。 但那疼痛之下,酸软又有所好转,很像她肌肉拉伤时自己捶腿的感觉。 陆湛“按摩”完,旁边的火蔫蔫的,他又捡了根树枝,捣弄着。 蒋柔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挺佩服他,“你……是怎么烧的火?” “好学生都像你这么没常识吗?分不清东南西北,连钻木求火也不懂啊。”他淡淡调侃。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陆哥怎么生火,在野外他堪比贝爷2333,毕竟是糙汉人设。 这个红岛我虚构的。今天最后一章红包雨啦~ * 这章是10号周一的更新,下一章是周二更了,希望大家不要忘记我。 最后求一个作者收藏,app作者专栏,收藏此作者。wap作者名乔其纱,收藏。谢谢。 第24章 晚上六点半。 天空暗暗沉沉, 暮色将海天包裹起来,晕染成青紫与橙黄之间,奶白的雾气瀰漫着, 有一种迷离的憔悴。蒋柔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边, 小脸苍白, 瞳仁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第53页 “饿吗?” 陆湛看着女孩子,更往她身边凑近,他手里提着根木棍,顶端戳在一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旧罐头里。 罐头里装满了他刚在滩涂、礁石缝隙间挖的蛤蜊。 他不愧是土生土长的海边人。 此刻罐头在火上烤着, 腥味混合着香味, 说不出的怪异, 却十分诱人。 蒋柔小心拿起另外一只旧罐子, 这里面是陆湛从叶子上积来的雨水, 已经煮沸过了。她慢慢地啜了一口,陆湛说喝太多对身体不好,但还是能暂时解渴。 “我是不是很牛逼?” 陆湛岔着腿蹲在她旁边,晃了晃木棍,跟个大厨子似的, 问。 “…嗯。” 他是真的很厉害。蒋柔想。 如果是在原始社会, 或者大山里,他绝对是最骁勇的猎人。他身上就是有一种——剥离了现代社会文明的,男性的强悍。 蒋柔被这个想法逗乐了,唇边绽放一个浅浅的梨涡。 “我以前被我舅舅送到美国那边的体能夏令营, 三天三夜野外生存,什么能弄过。所以你不用怕,我在那里比这惨多了。”陆湛蹲得腿有点麻,大咧咧地抖了抖腿。 蒋柔点了点头。 她现在一点也不害怕,刚才的疲惫也减少许多。只是……说来有些不好意思,马上期中考,还有即将到来的帆板比赛,时间紧张,她怕一直回不去,在这里耽误时间。 陆湛又倒弄了两下,浓郁的蛤蜊味飘散出来,还有嫩嫩的,淡淡的鲜味。 蒋柔低头一看,罐头上冒着白烟,蛤蜊已经都开了口,鲜美的肉露了出来。 “来。” 陆湛将罐子摘下来,搓搓手,吹了吹,等凉得差不多才递给她,“直接用手拿着吃吧,不过没用水泡过,可能有点腥,小心沙。” 蒋柔原本不怎么想吃,但那股海鲜味自然纯正,直直往鼻子里灌,她腹中霎时一阵飢饿,捻了一只,小心地用舌尖卷里面的蛤蜊肉。 倒没她想像的那么腥。 海水有淡淡的咸,不过胜在新鲜极了,味道还不错。 “陆湛。”吃得差不多,蒋柔问。 “嗯?” “我们怎么回去啊?”蒋柔望着海面,此刻大海已经平静下来,只是雾气瀰漫。 陆湛并不太在意,“放心吧,等着就有人来找咱们了。” “可是…万一没有呢,不是说这个方向不对吗?一直没人怎么办啊。” 陆湛此刻还没吃完,吃相毫不节制,听她这么问,指腹搓了搓,无所谓说:“那就一直在这待着呗,我给你弄吃的,养着你。” 蒋柔瞪圆眼睛,眉梢拧起。 陆湛有意逗她,“在这待个几年十几年,咱们生一大堆孩子,多好。” 蒋柔拿起蛤蜊壳就丢他。 “哎哟,姐姐姐姐!”陆湛哈哈哈哈哈笑,“这不逗你玩吗。放心,实在没人等明天,你缓过来后,我带你到那头找找,这岛上肯定有渔民,我们主动找人,好不好?” 这个答案还算正经,蒋柔拢了拢外套。 蛤蜊被解决得差不多,吃饱喝足后,精神也随之一震。 蒋柔扭头,望着大海。 时间更晚,海天愈发深沉,刚才的霞光又重了几分,变成暗沉的深紫与橘黄,映得海面染着流光,半明半暗。 空气里浮动着慵懒幽暗的气息。 陆湛把罐子里剩下的水喝了一大半,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 蒋柔问。 男生拍拍大腿, “撒尿,一起?” “……” 陆湛看着荒山野岭,以为她怕,“放心,老子不走远。” “…你走远点。” 陆湛在山坡上解决完,抖了抖,将裤腰提上,他环顾一圈,四周都是海,蓝蓝紫紫一片,天空如幕布般覆盖,美丽的好像另一个孤独星球。 远处海滩,有海鸥展翅飞过。视线再往下,隐约能看见女孩子抱着衣服的影子。 想到她刚才小松鼠般吃东西的样子,陆湛就感觉神清气爽,一点不为怎么回去担心。 陆湛颠颠颠一步并三步地跑下来。 蒋柔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坐在火堆边,闭上眼睛,认真地在沙滩上默写数学公式。 sinα=2tan(α/2)…… cosα=… 其实这些公式她都倒背如流,但就是,如果考试之前,她不做和学习有关的事情,内心就会觉得很愧疚焦灼,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她写这些,就和虔诚的教徒抄写佛经是一样的,只为了求内心稳定。 女生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陆湛站着瞟了她一眼,也没去打扰,往海边走去。 蒋柔写完这个,手掌将细软的沙子抹平,朝四周看了看。 远处的陆湛,光脚站在沙滩里,一会懒散地蹲下,跑来跑去,一会蹦跶来蹦哒去,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身上又变得湿漉漉的,手臂上还有泥,碎碎的黑发也被风吹得微乱。 蒋柔觉得,他就像一只在泥地里活泼矫健的小狗。 不对…他那么大大的一只,应该是大狼狗,或者哈士奇。 第54页 蒋柔抬了抬唇角,继续写。 将所有公式差不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蒋柔感觉到身体发酸,不再写了,歪着头抱紧膝盖想错题。 她想的很认真,比刚才还认真。 就在这个时候,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一个凉凉东西突然贴到她的耳边。 奇怪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空茫茫的感觉,像是大海悠远低沉的歌声。 蒋柔被吓了一跳,脖子缩起:“你干嘛?” 陆湛蹲在她身后,按住她肩膀,将手中的白海螺放到它耳边,“嘘,你听。” 蒋柔屏住呼吸,静静地凝听。 是…海螺的声音。 绵长,温柔,空灵,如同海潮卷着风的温弱声音。 呜呜呜的,一下,一下。 “不就是海螺的声音嘛。”蒋柔说:“好像是因为什么共鸣腔发出来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做过亥姆霍兹共鸣器的实验,其实是因为海螺里面有适合声音反射的内表面,通过海螺的共鸣腔进行了放大,让听觉系统捕捉到这种声音。 不知道的人,就以为是海螺在歌唱,浪漫煽情的说是“海的歌声。” 陆湛嗤一声,看着女生一本正经的脸,嘆道:“你是真没情趣啊。”他将海螺握在掌心,往空中抛了抛,丢给她,“送你的,拿着玩吧。” 蒋柔接过,低头打量。 是一只白色海螺,被洗得很干净,没有泥沙,表面也被细细擦拭过,没有水。 月光下,海螺泛着一层淡淡的青霜,莹润的白,下面上面尖尖的,有着可爱的焦糖色凸起,就像是工艺品。 原来他刚才…是去捡这个。 女生天生对漂亮的东西就会喜欢,蒋柔越看越喜欢,手指轻轻摩挲几下,声音掩盖不住欢愉:“谢谢。” 陆湛翘起唇角,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夜慢慢深了。 陆湛歪着身子坐到她身边,也觉得有些累。 “蒋柔。”他声音如夜色般,越来越低沉。 “嗯?” “你喜欢智银圣吗?” 这是什么怪问题,蒋柔被问住了,“什么?” 陆湛眼角敛起一丝笑,喉结动了动,望向茫茫的海边,“你不是说你喜欢看那个书么。” 蒋柔说:“我只是以前挺喜欢看的。” “那你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的?”他声音竟微微发抖,指腹无意识在礁石上摩挲着。 “长得帅,又有钱,学校老大。”蒋柔想了想,说:“小姑娘应该都喜欢吧?” 陆湛的眼睛倏然亮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真的?” 蒋柔抿了抿唇,认真说:“但是我现在肯定不喜欢这种啦。” 她又不是永远只有十多岁。 陆湛面色微微一暗,就跟一道光熄灭般,问:“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谁?”蒋柔觉得这些问题越来越奇怪,“虚拟人物吗?书中的?” “都可以。” “虚拟人物的话——我现在…”蒋柔想了一会,说:“最喜欢斯内普教授啊。” 陆湛瞬间懵了:??? “什么玩意儿?” “《哈利·波特》的斯内普教授,你不知道吗?” “长得帅吗?” 蒋柔:“……” 蒋柔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不是长得帅,也不是有钱什么的,那些不重要的,就是……嗯……”蒋柔望着海边,深吸一口气,说:“隐忍、深情、坚定,会守护着自己要守护的人,我现在最喜欢这种的,男人。” 陆湛:“……” 她好成熟哦。 长长久久的沉默。 陆湛到嘴边的那些话鱼刺般卡在嗓子眼,他手插进头发中,有点郁闷地扯了扯。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好睏,想休息一会。你也歇一会吧。” 蒋柔双手摩挲着手臂,将头埋进膝盖里。 “睡吧。”陆湛离她近了一点点,挡住风。 蒋柔说:“你别乱跑,也别再玩了。” “嗯。”陆湛将她的外套整理了一下,领口弄严实,沉默地守在她身边。 十月的天本就不冷,又有火焰扑扑跳跃着,蒋柔没趴一会,就睡了。 陆湛一直守着她睡着,见火烧得差不多,起身去后面采树枝。没走几步,他就转过头来看着她,担心她一个人突然醒过来,会怕。 小岛上的月光温柔安静。 女孩像披了一层银霜,恬静安宁的侧脸,嘴唇微张。 陆湛捡完叶子,将它们铺在沙滩上,点上火。 明明灭灭的火光,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他望着因为温暖睡颜越来越安心的女孩,忍不住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等我,以后日更每晚22:00,有事会请假~谢谢。 第25章 蒋柔这一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她歪着脑袋,好像做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梦。 梦里她似乎还在海上飘着, 身体柔柔软软的, 但是突然间, 那海面变成一只手臂, 将她托举起来,也不像先前那么冷了。就在她终于感觉到温暖时,耳畔忽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电风扇在直对着她的脑袋吹。 第55页 唰唰唰。 唰唰唰。 剧烈的响声将蒋柔从睡梦中惊醒, 她抱紧膝盖, 揉了揉眼睛。声音愈发靠近, 声响也愈发震撼。 她抬起头, 看见泼墨似的天空亮起了一角, 呈一种浓重的蓝紫色,最远处有一点橙,而在那橙色下方,隐隐有一团庞大的身影,慢慢地打着旋靠近。 飞机吗? ……直升飞机? 蒋柔揉了揉眼睛, 不敢置信地瞧着, 这就要站起来。 她一动,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转过头,看见男生呼吸均匀的睡颜。陆湛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他睡得又香又沉,听见巨响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下巴颌枕到她的肩膀。 “陆湛。”蒋柔晃了晃肩膀,激动地说:“你快醒醒,好像有飞机来了!” 陆湛迷迷糊糊的,懒懒地掀起眼皮,看见一张日思夜想的小脸贴得极近,双臂顺势将她搂紧,下意识说:“别吵我媳妇儿,再睡会。” 蒋柔听到那个称呼,像被针扎似的,往前缩了缩。 陆湛下颌失去了支撑物,脑袋空空地点了几下,紧颌的眼皮微微掀起一条缝,然后慢慢睁大。 被吵醒显然是极不愉快的,他用力地抓了抓头发,还想再睡。只是直升飞机的声响越来越吵,轰炸着耳膜。陆湛暴躁地仰起脖子,低低骂了声,站起来,往天上看。 “我操…” 他眉梢扬起,双臂环胸,也是不敢置信。 直升飞机越来越近,蒋柔脸上再掩饰不住激动,她长长地吐出口气——还以为他们至少要在这荒岛上待个一两天,现在距离他们来到这里,也不过才□□个小时。 突然,蒋柔又跳了一下,伸出一截白玉似的胳膊,指向海面。 “陆湛!你看!” 陆湛搓搓眼睛,顺着望去。 此刻,刚才天上那抹黑紫色的光被橙色晕染了大半,形成一种沉郁又迷离的颜色,与海面相接。海面上已经倒影着绚丽的橙黄,几乎在陆湛转头看的同时,一缕金色拨开橙黄跳了出来。 紧接着,那抹金色越来越跳,越来越跳,就像是鸡蛋破了壳,流了蜜的蛋黄心急得窜出。 圆圆的一轮太阳,好似在他们眨眼的瞬间,跃上了海面。 日出了。 金光四射。 黎明万丈。 深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金光随着波浪一下下跃动着,起起伏伏。 孤岛上的日出,壮阔、悽美得令人嚮往。 “好漂亮,好漂亮啊!”蒋柔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最后干脆用最直接简练的。 陆湛的目光从日出,慢慢移到少女的脸上。她笑得眉眼弯弯,发梢像被度了层微光,面孔柔和洁净。 “嗯,真漂亮,真好看。” 陆湛唇角漾起笑意,也跟着感嘆。 待太阳完全升起后,直升飞机摇摇晃晃,也终于打着旋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海滩降落。 陆湛目光紧紧跟着直升飞机。 看着看着,他半耷拉的眼皮微微睁开些,眯着眼睛,继续看,“妈的。” “怎么了?” “那飞机……”陆湛再次确认,“那飞机,好像是我舅舅的。” 他认真看了一会儿,还真是越看飞机越眼熟。从后面的机舱走下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陆湛终于确定下来,“刘成闵!!!!” 他对着那男人道:“老子在这儿!!” 很早以前,蒋柔就听父亲提到过陆湛的舅舅,刘成闵。 奥运冠军,帆船第一人,职业竞技帆船赛手,第一位单人帆船横跨英吉利海峡的中国人,第一个参加极限帆船赛事的中国人,第一位不间断航行合恩角的中国人…… 他身上有太多辉煌的第一,是琴市的骄傲。 蒋柔可能看过蒋海国指的照片,但她并不曾留心,这是第一次,这样直面地见到刘成闵。 他看上去很年轻,三十多岁,但是身材保持得十分好,高大健硕,肌肤被阳光晒成健康的古铜色,头发较长,微卷。刘成闵的眉眼跟陆湛有几分相像,只是多了几分文雅,风流倜傥,还有一股不羁的成熟男人的味道。 “臭小子,没事吧你?” 刘成闵上前,重重拍了拍陆湛的肩膀,又转向蒋柔,绅士地握手:“你好啊,小姑娘。” 蒋柔模样狼狈,但也落落大方,说:“叔叔好。 刘成闵说:”你们高教练联繫了琴市的帆船协会,还有附近的海警,没想到,居然是我先找到你们。” 刘成闵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朝身后的家庭医生招招手,“成姐,帮他们先检查检查,看有没有问题。” “这是我家家庭医生,小湛认识的。”刘成闵对蒋柔说道,“你先给小姑娘检查吧。” 蒋柔看向这位成姨,约莫四十多岁,戴幅无框眼镜,气质温和斯文。蒋柔跟着她走到一边,“谢谢阿姨。” 检查一阵后,蒋柔除去体寒的经痛外,身体只是被海水泡得酸软疲累,外伤倒没有什么,腹痛这种需要悉心调养的,也没办法。 陆湛除了脏以外,更是一点事都没有。 “来,上来吧,我送你们回去。可能有点晃,小姑娘忍一忍。”刘成闵放下心,说。 第56页 蒋柔第一次坐这种私人的直升飞机,舱内装修奢华高端,虽然仅容五六人,但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她坐在座位上,衣服不太干净,束手束脚的。 陆湛倒很自在,跟上课时没什么两样。他对刘成闵的态度也很亲热熟络,更像是兄弟,而不是长辈。 蒋柔扣好安全带,在巨大嗡鸣声的起飞前,她用指腹摸了摸口袋里的海螺,最后看了眼红岛。 日出后,它变得萧瑟,美丽,不似夜晚那么阴郁。 约莫二十几分钟后,直升飞机降落在城郊的私人停机坪,刘成闵对两个少年不放心,一定要带他们去市立医院再做全面检查。 此刻还不到早高峰,交通顺畅,城市的霓虹灯在白雾里影影绰绰,蒋柔看着这些,想起先前孤岛的冷清,倒觉得有些不真切。 蒋柔的手再次插进兜里,硬硬的海螺硌到她的指尖。 “蒋同学,你母亲和你妹妹都在医院等你。”坐在副驾的刘成闵放下电话,扭身对蒋柔说。 “啊?”还不等蒋柔反应,陆湛跟座椅上塞了弹簧般猛地坐起来,转头对着黑漆漆的车窗拨弄着头发。 蒋柔没理会他,说:“只有我妈和我妹妹吗?我爸呢?” 刘成闵:“蒋先生跟你们教练一起出海找你们了,估计要一时半会才能赶回来。” 蒋柔点点头。 陆湛眉头皱了又皱,往前坐了些,嘴唇附到舅舅耳边。 他声音压得很低,蒋柔听不清楚,只听见刘成闵哈哈大笑。 陆湛低声咕哝一句,脸上还有烦躁的神色,揪扯着衣领。 刘成闵笑得前仰后合。 陆湛郁闷地抱臂倚回去,不再说话了。 “柔柔!”刚下车,蒋柔就看见叶莺抱着妹妹朝自己跑来,满脸担忧,颤抖着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没事吧?“ “没事。”蒋柔摇头,“我好好的,我没事的,这件事多亏了……” 她转过头,看见陆湛以极慢的速度磨蹭着下车,低着脑袋站在阴影里。 刘成闵含着笑看他们。 “谢谢!谢谢!”叶莺抱着孩子,也不是很方便,只往前走了一步,对他们道谢。 “没事的大姐,都是虚惊一场,孩子们一点事没有。”刘成闵说,拍拍陆湛肩膀。 陆湛努力用手压着乱糟糟的头发,清清喉咙,用平生最礼貌、最彬彬有礼的口吻说:“不客气的,阿姨。” 蒋柔诧异瞥向他,不认识他一般。 叶莺想好好谢谢这个阴影里的男孩子,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怀里的帆帆开始大声哭闹。 叶莺:“不好意思啊。” “外面冷,快带孩子进医院吧,早点检查,检查完回家休息。” 刘成闵领着他们往前。 他们走进消毒水味浓重的医院,陆湛更觉得不自在,拖着慢吞吞的步伐,像个小乌龟似的站在最后,低头抚弄着皱皱的衣服。 “小湛,走快点!”故意作对似的,刘成闵喊他的名字。 叶莺转过头,医院灯光明亮,终于看清了陆湛,少年衣衫狼狈,但掩盖不住剑眉星目,身型挺拔,十分出众,比年轻的蒋海国还要帅一大截。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感激道: “谢谢你呀,小伙子,真勇敢!” “也…也没有,都是应、应该的,阿姨。” 陆湛挠挠头,用毕生的尊敬化成这句磕磕巴巴的话,耳根微红。 这幅模样,就像个愣头青,一点没有天中老大的气场。 蒋柔莫名想笑,掩住嘴。 这么折腾一遭,回到家已是早上七点左右。 蒋海国刚才打过电话,说已经上岸了,这就打车回去,蒋柔和爸爸在电话里简单说了几句,便疲倦地去洗澡。 她累得要命,也不等父亲进门,擦了擦头发喝些热稀饭就要去睡觉,叶莺摸着她还有些湿漉的发梢,说:“我一会跟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你就在家歇一天吧。” 蒋柔点头,摸了摸妹妹软软的小脸,转身回房。 她躺了一会,翻身去找出那只白色海螺,放在耳边听了听。 安宁平和的潮声,又像是此起彼伏的心。 混乱疲倦的心情稍稍平定,没一会,她便睡着。 * “柔柔呢?”蒋海国披着一身潮气进了家门。 “已经睡下了,你别去吵她。”叶莺低头收拾着桌子,眼皮下一圈黑眼圈,不冷不热道。 蒋海国打了个哈欠走到蒋柔门口,听到妻子这么说又站住,“那就好,我也去睡觉了,别一会帆帆再吵起来。” 叶莺叫住了他,“你先别睡,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赶紧说,我好去睡觉。”蒋海国很累,咳嗽几声。他一会还要带四个班的小孩子上体育,晚上还要带几个初中生训练。 叶莺竭力压抑着心里的火,淡淡地说:”我禁止柔柔再练帆板。“ 蒋海国一愣,说:“这次是柔柔自己要练的,而且这个训练嘛,有些坎坷是很正常的。” 叶莺说:“我不准了。“ 她迎视丈夫微微恼的面孔,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柔柔她根本不喜欢!她只是想让你开心点,希望这个家开心点!!” 第57页 蒋海国还要说什么,叶莺说:“你不要再去逼她了,也别天天摆一张臭脸给家里人看。”她说完这句话,往蒋柔房间瞥一眼,怕把女儿吵醒。 “不准就是不准了!” 叶莺直接走进卧室门,说:“你等会再进来,帆帆刚睡,你打呼噜会吵着她。” 蒋海国摸了摸头发,苦笑一声,在沙发上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二快乐! * 一个g:现在作者收藏1800+ 还有200左右过2000,如果过2000,我周末选一天日万。=3= 快快快帮我收藏呀~ app宝宝,作者专栏,收藏此作者。/wap,作者名,收藏。谢谢大家~ 第26章 第二天, 蒋柔起来时便已是中午,叶莺给她请了一整天的假。 今天是星期一。 蒋柔看着手机上的日期,还是换上校服, 推开卧室门。 叶莺正在厨房做饭, 每做一会, 就要放下锅铲跑去卧室陪哭闹的蒋帆, 来来回回,竟在十月末的天气弄得满头大汗。 “妈,你去做饭吧,我来哄妹妹。” 蒋柔坐在小小的婴儿床边, 低头看着蒋帆。 也是奇了, 这不过一个多月, 瘦瘦小小的女孩长大了一圈, 脸也没那么皱巴, 还泛着红晕。这阵子蒋柔很忙,很少在家,蒋帆只认识妈妈,突然看见一个陌生人,哭声更大了。 蒋柔被吓了一跳, 用手摸着她的头, 轻轻哄着,却还是无济于事。 “哎柔柔,你不懂,还是我来吧。”叶莺又跑了进来, 身上还围着围裙,焦急地在上面蹭了蹭手。 “那我去炒菜。“蒋柔说。 “你不用,你不是还没好吗?妈妈炒就行,你回房间休息吧。”叶莺注意到她身上的校服,说:“你怎么穿校服了?妈妈给你请假了。” “我穿习惯了。”她扶着门框,问:“妈妈,今天高教练给你打过电话了吗?” 叶莺说:“高教练?噢,高天远吗?打过,我跟他说你身体情况很差,就先不训练了。” “什么!?” 叶莺说:“怎么了?” 蒋柔说:“马上、马上就要市运会了。” 叶莺说:“柔柔,我今天上午跟你们高教练谈了,你身体不行,你练帆板这事欠考虑,这次比赛就不去了,以后也都不用去。你爸爸那边也没关系,大不了就让他难受一阵子,反正你以后是不要再练了。” 蒋柔咬紧了嘴唇。 她想到当时的前两轮,她跟夏安蕊是同分数,就算前面有问题,她也应该能拿到三四名,总分数还是能超出别的同学,只是最后……帆。 蒋柔心猛地被攥紧,后背渗出薄薄的冷汗,帆,那道细小的口子——她豁然想起,还有她第一次,明明坐在帆板上,却突然被一道力度往前涌。因为她不是新手,所以对此没关系,但是如果她像小云那样从未接触过…… 蒋柔咬着腮帮子。 “我要去参加比赛。” 蒋柔闭了闭眼,说。 “什么?” “我要去参加比赛。“蒋柔无法跟母亲说清楚,她只知道,有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不愿意让她参加比赛,甚至一次次让她陷入危险中。甚至,差点要了她的命。 但越是如此,她就越要参加比赛。 那股不甘的气憋在心里,如此强烈。 “高教练的电话呢?我要跟他去说……” “柔柔,你怎么回事啊?“叶莺完全不解,“你不是很不喜欢帆板吗?你不是觉得训练又冷又脏吗?而且你的身体,也不允许你再去练这个。妈妈知道你是不想让爸爸失望,但是你不能……” 嗡嗡嗡。 餐桌上的手机震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蒋柔说:“妈,我是不喜欢帆板。但是这次比赛,我一定要参加,而且我练了那么久,这一个月多呢,还有运动会,都到这一步,怎么能连个比赛都不参加就退出啊?!” “可你的身体……” “我参加完这次比赛,就不练了。” 叶莺轻轻哄着蒋帆,被女儿搞得晕头转向,完全不解,“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 嗡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叶莺拿手机看着号码,被女儿弄得一头雾水。这时蒋帆也哭了起来,好像不高兴被冷落似的。 “这是你们高教练的号码,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算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叶莺看着女儿倔强坚强的小脸,嘆息。 蒋柔接过电话。 “喂,是蒋柔妈妈吗?哎,您好您好,我是蒋柔他们学校帆板队的教练,刚才跟您通过电话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看能不让让孩子再……” “高教练…” “嗯?蒋柔?蒋柔同学?!”高天远一愣,旋即关切地问,“你伤好点了吗!?” “好点了。”蒋柔吸了一口气,说:“高教练,我有事情想跟您说。我…我想当面跟你说。” 高天远当然乐意,“好好好,正好我也要跟你商量!你身体真的可以了吗?都检查了吗?!” 第58页 “都检查了,没事的。”蒋柔说。她看着身上的校服,说:“我明天早上就去学校,我先去找您,可以吗?” “好,当然没问题!” 电话挂断,蒋柔放下手机,胸口吐出一口气。 高天远这边也舒了口气。 先前第一个电话蒋柔妈妈言辞拒绝,他怎么说都没用,但是现在听着蒋柔的声音,估计这事还有回转。刚才多云转阴的心情也转回了晴天。 高天远从水校出来,走到沙滩上,看见陆湛和于子皓湿漉漉地朝他跑来。 陆湛急问:“是给蒋柔打电话吗?她身体怎么样了?” 于子皓问:“她还能参加比赛吗?赵妩媚也请假了!” 高天远还没来得及回答,陆湛听于子皓问“比赛”,抬腿踹了他一脚,冷叱:“比你妈。” “她身体没事了。”高天远拉开他们两个,说:“她妈妈不同意她练这个,她说周一找我谈,具体情况还不知道。赵妩媚又是怎么回事?” 蒋柔出现意外,剩下的几个女生中,也只剩下赵妩媚还不错了。 于子皓说:”不知道啊,夏安蕊说她是身体不好,她那天也没出什么事啊。” 高天远拧起眉头。 “教练,是说妩媚吗?” 这时,有两个女生路过他们,其中一个听见“赵妩媚”的名字,步子停了停,插嘴问道。 高天远说:“是啊,她怎么了?你们知道吗?” 女生说:“她肯定是生病了,那天结束就不舒服。”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说:“教练,是不是赵妩媚在海上也出现什么事情啊?她最后一轮也不太好,而且结束后脸色怪怪的,老是打哆嗦,神色可吓人了呢!后来换衣服的时候还非要再去海上,你记得吧?” 旁边的陆湛豁然抬眼,目光犀利深邃,紧紧盯着两个女生,若有所思。 “记得,神神经经的。“两个女生说到兴头上,也没注意到陆湛,脸上露出怕怕表情,“不会海上真有什么古怪吧?” “胡说什么呢!”高天远说:”人家蒋柔一点事没有了现在,明天就来上学了,吵吵什么!” “快训练吧,这次比赛轮不到你们,下次也得上了!” 两个女生还在嘀嘀咕咕,陆湛抱着手臂,和于子皓交换了个视线,脸色愈发沉郁,眸中泛着凌厉的光。 * 周二的校园,还有一个多周就要期中考试,整个学校都瀰漫着一股大考临来的紧张气息。即使是课间,大部分同学也都在教室里学习,还有些拿着卷子去办公室问问题,步伐匆匆的。 高三楼层更像是被封印了一般,鸦雀无声。 篮球场下只有学校那十来个不良少年兢兢业业地打着球。 蒋柔来到高天远办公室。 高天远正在和赵妩媚家长打电话,“行行行,我了解了,孩子那天是被吓到了是吧?那让她好好休息……好,行。我等着跟她班主任说说,好的好的,您放心。” 高天远愁眉苦脸放下电话,看见门口的蒋柔,神色一喜,“来来来,快进来坐。” “什么?你要参加比赛?!”十分钟后,高天远又喜又忧。 蒋柔点点头,说:“教练,我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事情。还有一个周比赛,我一定会努力突击的。” “我上次是第一次,所以心里有压力。” 高天远点了点头,自然是欣喜,只是担心她的身体情况,“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 蒋柔双手搭在桌上,微微摩挲了一下,说:“还有教练,我觉得那天的事情,可能不是个普通意外。” 她将帆的事情说了一遍。 高天远目瞪口呆:“你、你确定吗?” 蒋柔点头。 “你是觉得,有人故意?” 高天远神色凝重,但他没往自己队员身上想。 “难道是体校?”高天远想了想,说:“也不对呀,他们不在水校这边训练。” 蒋柔欲言又止,还是没有把怀疑说出来。 她没有证据。 而且,如果真是她猜想的那个人的话,她已经拿到比赛资格,又跟着教练训练那么久,按理说没有动机的,高天远不会相信的。 沉默半刻,高天远拍了拍脑袋,没再说这个问题,说:“蒋柔,你真的想继续比赛?”, 这倒有点出乎意料,他本来想的是,这次比赛她出意外便也罢了,就是要争取到蒋柔以后能继续训练、参赛。 蒋柔点头。 “是这样的,赵妩媚请假了,她妈妈说她生病了,状态很不好,我这个换人的名单一直压着,这不,下午就要交了。马上就比赛了,你真的真的没问题?” “一定要确认。” “妩媚请假了?“蒋柔双手颤抖,轻轻吸一口气,说:“只要教练能给我一个机会。“ 高天远说:“其实,你前两轮成绩是很好的。” 他思索着,赵妩媚也不来,剩下的队员去了跟没去一样。 蒋柔愿意去,自然是最好的。 “好,但是你千万千万要看身体情况,别强求。”高天远再度确认。 第59页 “这几天晚上都有晚训,马上要期中考了。”高天远也很为难,“你尽量都来,你跟陆湛一个班吧?让他带你过来,你应该没从学校到过水校吧?” 蒋柔站起来,“好。” “所以,你真要参加比赛?” 大课间的时候,陆湛难得没有出去,从臂弯间抬起眼睛,第n+1次问她。 蒋柔快速地写下一个“c”,笔尖往下面的选择题移动,点头,“嗯。” “不行。”陆湛也是第n+n次地说,打量着她还是有些苍白的侧颜,“你不要身体了?” 蒋柔放下笔,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红糖水。 “就一次,练了这么久,怎么也要比一次。” 她想到那脆弱的帆,眼里闪过坚决,拧好杯盖。 “你身体受得了吗?”陆湛冷冷地,”你不知道心疼我还心疼。” 陆湛手肘搭在窗台上,操场上几个高二同学正在打球,陆湛看着他们的校服,眼里掠过一抹沉沉的暗光,别有意味。 蒋柔没有注意到,“所以你要帮我。” “嗯?” “还有一个周,你帮帮我,怎么提高体能。” 她转过身,声音轻轻的,像是一缕柔和的海风,认真地看着他:“队长。”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如果以后双更就是早/晚10点。视存稿决定,很快就虐渣了。 * 感谢霸王票:24765262扔了1个地雷 ,曼菲扔了1个地雷,期待扔了1个地雷,樊清伊扔了2个地雷bochen1112扔了1个地雷 感谢营养液:“河林”营养液+10“晚冬”灌溉营养液+1“酥酥的米拉”灌溉营养液+4 “绮罗”,灌溉营养液+4,“s”,灌溉营养液+1 第27章 “队长。” 少女声音柔柔软软的, 如一片羽毛掠过陆湛心底。 陆湛愣了几秒。 旋即,他嘴角噙起一丝笑,后背倚着靠背, 手里慢悠悠转笔, “你叫我什么?” “……” “你叫我什么, 乖, 再叫一声。” 陆湛凑过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低声诱哄。 被他这么一逗弄,原本随口说说的蒋柔, 脸慢慢发烧。 陆湛手肘撑着桌子, 笑得愈发嚣张, “听话。” 蒋柔抿抿嘴, 几次话到嘴边, 可偏叫不出口了。陆湛倒也不急,挑着眉梢看她。 在他漆黑明亮的眸中,蒋柔愈发觉得羞赧,最后说:“不愿意帮算了,我去找高教练吧。” “别呀, 姐姐。”陆湛放下手, 身体转到她这侧,双腿岔开,低声说:“高教练忙得要死,管不好你的, 你叫声队长,我全程伺候你,你说划不划算?” 好像……是挺划算。 蒋柔无奈,干巴巴地说:“队长。” “……”陆湛说:“我是指那种甜甜的,嗲嗲的,娇娇软软地叫。” “我不会。”蒋柔摇头,“要不你叫一声我学学?” “队……” 男生吐出第一个字,意识到不对,眉骨扬起,低嗤一声,淡道:“不爱叫算了。” 话音刚落,上课铃打响。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政治。 陆湛满脸不爽,蒋柔睨他一眼,说:“好了,队长,上课了。” 这次语气没有故意冷淡,婉转柔和的声音,一种不自禁的沙沙的甜。 陆湛心神一荡,心底抹了蜜般,“这还差不多。” 老师来了,陆湛也开始进入睡觉时间,他将头枕进手臂间,想到那句“队长”,还是没忍住,低哑地笑了。 帆板比赛是周日开始,距离现在还有4—5天。 放学后,陆湛拎着蒋柔的书包一直将她送到校门口,转身拍了拍街霸,“来,上来。” 蒋柔以为陆湛要载她去水校晚训,双腿一迈,便跨上车。 却没想到,街霸刚一启动,竟拐了一个弯,朝另一头走去。 蒋柔拽拽前面男生的衣摆,问:“我们不去水校训练吗?” 陆湛不回话,机车声响轰轰轰震着耳膜。 蒋柔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声音抬高又问一遍。可不知陆湛是真没听见还是别的,始终没有回她。 一路风驰电掣,繁华街巷擦肩而过。 上次坐过的缘故,蒋柔倒不怎么害怕。 秋季的风有些凉意,只是被少年健硕的身体挡着,并不冷。 直到四周景色越来越熟悉,街霸才嘎吱一声停下。 蒋柔怔愣地看着自家小区门,双手还揪着他的衣摆。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的?”蒋柔狐疑地问。 陆湛勾起唇角,“你家我怎么能不知道?” 蒋柔想起上次从医院出来,好像是陆湛舅舅派司机先送他们回来的,他确实知道。 “不是说好今天训练的么。”蒋柔下车,皱眉问他,“你送我来这干嘛。” 陆湛长腿支地,不紧不慢地,声音里却有着不容置疑,“今天不训练,你好好休息,你身体还没养好,别成天想着训练。” 第60页 蒋柔一愣,没想到会这样,说:“可是……” “没有可是,你今天再休息一天,休息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蒋柔站着,陆湛坐在机车上,她要比他要高出一些,陆湛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他动作生硬却温柔,像是在摸一只惹人恋爱的小猫小狗。 蒋柔眼睫颤颤,一时竟没有拒绝。 少年粗糙有力的手指,极轻柔抚摸过她的头皮,有种麻麻的触感。 几秒后,迎上陆湛满是侵略性的眉眼,她才反应过来,猛退一步。 陆湛神色微正经些,道:“其实你现在练也没什么用,比赛前都是放松养精蓄锐,你练个屁啊,只会适得其反。” “那你!”蒋柔不悦,那你还让我叫你队长。 她心里不满地嘀咕。 陆湛无所谓,一副“老子就是无赖”的表情。 “好了,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我才放心。”陆湛朝小区楼道昂了昂下巴。 蒋柔坳不过他,听他一说,也真怕适得其反,“可是…” 陆湛说:“好了,明天我再带你练。” “好吧。”蒋柔低着头,想想便也罢了,背着书包往里走。 快到楼道大门时,蒋柔突然转过头。 陆湛没有离开。 跨在摩托车上,双腿修长,今夜有风,他单手虚虚地拢着打火机的光,点燃唇间的香菸。 呼出一口白雾,陆湛才发现蒋柔在看自己,半明半暗的灯火映着他的侧颜,笑容俊郎。 他伸出左手,手背朝外,示意她快进去。 蒋柔走进楼道,声控灯骤然亮起,她看着地下影子,拍拍小兔子般跃动的胸口,吁了口气。 * 蒋柔离开后。 陆湛掏出手机,给于子皓打了个电话,语气和刚才温和截然不同,沉声:“监控修好了吗?那天到底什么情况?” 于子皓说:“哥,老水校,老水校,那走廊上的监控坏了好几年了,修不好的。只有校门口有个,可黑乎乎一团影子,只能看出一个女的进来了。” “赵妩媚?” “不是赵妩媚,她那时候肯定在训练,好多同学看见了,我看着像是……”于子皓犹豫了下。 “说!” “我觉得,像夏安蕊。” 陆湛轻捏眉心,果然是她 可是……陆湛不能理解,蒋柔会抢赵妩媚原先的名额,他能理解。夏安蕊,无论蒋柔成绩如何,她肯定去参加市运会,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于子皓说:“哥?” “好了,我这边有事,你去忙吧。视频你先拿着,别跟别人说昂。” 陆湛将街霸掉了个头,沉思了一会,没去水校,也没回家,而是直接朝市区东部的丽水山苑骑去。 丽水山苑是近几年新建的花园公寓型住宅,环境优雅静谧,价值不菲的豪车出出进进。 陆湛和夏安蕊都住在再往东的临海别墅区,但往商业区走都是一个方向,以前他们帆板队聚会,开车时会顺带一路捎上赵妩媚。 陆湛想了想,也不能空手上门,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两箱欧洲进口的牛奶,又买了束百合,这才走进小区。 电梯一梯一户,陆湛到楼下时,给赵妩媚打了个电话。电话是赵妈妈接的,陆湛说高教练让他代表帆板队来探望妩媚,一路很是顺利进来。 赵妈妈早就知道陆湛,家境优越,个人能力也突出,以后可能也能拿个奥运冠军,这样的男孩子,能跟自己家假小子多多交往是很好的。 “阿姨,赵妩媚怎么样了?”陆湛将东西放好。 赵妈妈殷勤神色暗下来,担忧说:“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去医院检查也没事,可能是被出事的那个同学吓到了,就是…突然不说话了,脸色也不好看,就跟……”她挺不好意思的,“中邪了似的。” 陆湛问:“我能去看看她吗?” 赵妈妈犹豫了一下,想着同学开导会不会好些,说:“你等一下。”她走进卧室待了几分钟,歉意说:“妩媚不太想见你。” 陆湛沉默几秒,说:“那我就站在门外跟她说几句。” 赵妈妈默许。 陆湛声音平淡,说:“妩媚,我是代表着队里来探望你的,冬训马上就开始了,希望你能早早好起来。” 里面没有动静。 他顿了顿,说:“其实教练这次让我过来,是还有些事情要问你。关于以后比赛的,不过是小事情,没关系,你要是难受的话就等市运会结束再说,我先去问问夏安蕊。” 门里面突然有了响动,赵妈妈一脸担忧。 过了一会,门开了,赵妩媚穿着宽大运动服,蓬乱短发,这几天的折磨让她显得很憔悴,说:“陆哥,你问吧。” * 十分钟后。 “陆哥……”赵妩媚坐在椅子上,用力搓弄着头发,说:“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安蕊说,她就是想让我去比赛,你也知道,我成绩不太稳定,而且我现在也高二了,一直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奖项,马上就高三特招了,你不明白的……不明白那种,我文化课成绩也不好……万一、万一没有高校看得上我……” 第61页 她声音低低的,说话也乱七八糟,脸涨红。 “所以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湛面色不变。 赵妩媚还是害怕。 她苦恼地揪着头发,想到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足够她被帆板队开除吧?甚至……算不算蓄意谋害同学,会不会被退学? 她看着面前的男生。 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灯光下,眉峰凌厉,薄削的唇抿成一道弧度,黑眸看似平静,却涌动着怒意和狠戾。 陆湛这种家事,惹了什么事也会没事。 可是别人若是惹了他,后果十分严重。 她们差点……算不算,差一点杀了蒋柔? 光想想,不寒而慄。 “监控已经修好了。”陆湛见她犹犹豫豫,手肘搭着桌子,慢慢地说,“于子皓说已经看见夏安蕊进去了,那个时间,她跟高教练说的可是拉肚子,根本还没到水校。” “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赵妩媚说:“安蕊就是说,就是说,让我拖住蒋柔一会,让我把她留在沙滩上,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她会故意弄坏蒋柔的帆!我以为她就是……就是顶多恶作剧一下。” “弄坏蒋柔的帆…” 陆湛默念这句话,冷笑。 是了。 出事时,蒋柔是陷在海里的,帆板早就不知道飘哪里了,他也没见到。但是蒋柔平日里的训练确实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被高天远推荐参加比赛。她就算再抽筋,身体再出状况,也不至于搞得那么惨。 赵妩媚说:“我后来真的很害怕……她事后告诉我的。” “我也没想到,蒋柔会一直不回来,我以为也就晚上十来分钟……拿个最后一名就好了。可是…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 那一天,蒋柔那么久没回来,她一直念叨,后来夏安蕊也有点怕,反覆说只是划了一个小口子……没事的,能有多大事? 那天的天气还不错,水校的海流潮汐一贯也是平静的,不会出问题。 赵妩媚语无伦次说完,看见男生的脸色越来越阴翳,狭长眼眸微微勾起,眉目冷漠,锋利。 “夏安蕊。” 他双手抄兜,没再看赵妩媚一眼,脸上满是凉薄阴凉之色,下颌收紧,“行,我知道了。” “陆哥……” 她突然抓着他的衣摆,小声哀求:“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别把这事爆出去,我还想上学,还要念书,还要考试的。这个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是事后夏安蕊才说的,我只是想去参加这次比赛。” 陆湛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声音冰冷至极。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谢谢 九月椿,仙女璐,可爱的地雷~ 谢谢读者“深深浅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倦爷艹我”,灌溉营养液+1 第28章 (修修修,重看!) 次日, 蒋柔没坐公交车,一边听听力,一边背着书包晨跑到学校。天亮的越来越晚, 她六点十几分天蒙蒙亮出的门, 到学校才七点一刻。 学校不让拿电子设备, 她摘下耳机, 校门口到班级还有六、七分钟的路,掏出随身携带的历史知识点小卡片,一边背年份、事件、人物,一边在心里自问自答历史意义。 锻鍊身体、准备期中考试, 把她挤压得没有点点滴滴的时间休息, 但是她并没有觉得很累, 或许是一个是脑力、一个是体力, 倒是能起到调合作用。 蒋柔想到以前, 就在去年,s省还有体育高考,对于他们这些高考总人数全国前三的大省,一分就差出几千人,那些体弱的学霸, 哪个不是最后为了多拿点分通宵背书还要练长跑的? 这么想想, 蒋柔就更跟打鸡血一样。 中午的时候,她默背着地理气旋气压前往高天远办公室,核对网上的报名信息。 她进去时,刚好有个体育老师出去吃饭, 门没有关,蒋柔一眼就看见陆湛背影。他不知道在说什么,隔板挡住了他半个身体,稜角分明的面孔满是暴戾不悦。 隐隐约约争吵声传了出来—— “这次比赛名额上的事情换来换去,改来改去,马上就比赛了,影响不好,学校现在一共就你们几个人——要是夏安蕊再不去的话,实在是……” 陆湛冷淡打断:“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高天远棘手说:“陆湛,够清楚了,但你们都是学生,玩笑、恶作剧也是有的,你们年纪还小……” 陆湛:“学生就可以一句玩笑代过么?如果玩笑差点要了命,那就不、是、玩、笑。” 陆湛言辞锋利,高天远显然辩不过他,只好拿威严压他,“陆湛,这是我们校方的事情。” 陆湛不气反笑,眼里覆着层薄冰,说:“算了,无所谓,高教练,您处不处理,我都可以让夏安蕊乖乖退赛。”他声音压低,冷笑:“甚至……退学,跟您说,只是求个光明正大罢了。” “陆湛!” 办公室气氛凝滞。 少年不依不饶紧逼,锋芒毕露;高天远无奈,却捨不得夏安蕊——哪怕她人品有问题。 第62页 蒋柔将卡片塞回口袋,走了进去,“教练——” 女生柔柔的声音将他们打断,高天远明显松了口气;陆湛抿着唇,没有再说。 陆湛不知道蒋柔是否猜到有人故意,在他心中,马上比赛了,他不想让这样美好的女孩子知道这种事情,再受影响,感到恐慌、害怕。或者,至少等到比赛结束,她期中考完,他处理完这些再告诉她。 “为什么夏安蕊要退赛?她有什么事情么。”蒋柔转过头,看向陆湛,眸中掠过深意,说:“我还挺想和她正式的比一场呢。” 她不要夏安蕊退赛。 夏安蕊越要害自己,她越要去,而且一定要 和她一起比,胜过她。 她不喜欢帆板,这次参加比赛,一是为了这么就训练不白费,二,不就是为了这口气咽不下去么? 陆湛眉心拧紧,抱着手臂看向少女。 长发垂在肩膀,发丝软软的,一束阳光从门内洒下来,将墙壁映成温暖的黄,她和先前一般文静秀气,只是眼瞳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似灼灼的火焰。 陆湛舔了舔唇,暴戾的情绪收拢些。 高天远急忙打圆场:“先比赛,比完赛,考完试,这些事情再说,好吗陆湛?”他缓和地拍他肩膀:“市运会对你来说是个小比赛,但这是你受伤半年多第一次比赛,电视台还等着拍你呢,你舅舅也特意赶回来当评委,不就是为你么?先别想旁的没的,把名次拿到了,别的你再说。” 陆湛嘴唇紧闭,没有说话。显然是一想到蒋柔要再跟夏安蕊比赛,就不放心。 蒋柔走到他身边,伸手拉了拉他的校服袖子,“好了,就这样吧,咱们回班吧。“ 陆湛没动。 “走了。”少年人倔强,蒋柔仰视着他,睫毛一眨一眨,声音是难得的温柔,拽着他的校服,“那这样,咱们先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你们快上课吧,我还没吃饭呢。”高天远趁机把两个少年推了出去。 * 蒋柔就这么一直拽着他胳膊,将陆湛拖拽出去。 两人上到求真楼的天台,一个松垮地站着,一个双手插在校服兜里,微微垂着头。 天台后面就是天空。 北方秋季的天空是最漂亮的,晴空万里,明澈透亮。远处的海面也变得宁和清新,一轮玩具般的小邮轮慢悠悠地掠过。 陆湛说: “你都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也没什么证据。”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陆湛漆黑的眉峰下压,想到刚才自己帮她,都被她阻止,嘆道:“你怎么这么怂,老子帮你撑腰,你还怕什么?她那么搞你,你都忍着?” 蒋柔皱眉,说:“什么怂不怂的,你让她退出,好像我不敢跟她比赛似的,这才叫怂好么。” “呵。”男生轻轻地笑了笑。 他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灰白色烟雾盘旋着往天上飘。 “不是么。”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赢得了夏安蕊?”陆湛公正地点评,“她跟我一块训练好多年了,虽然成绩不算拔尖,但也不错了。” 蒋柔下颌收紧,不说话。 “十一轮比赛,加冠军轮,怎么也得四五天,你能坚持下来?”陆湛将烟夹在指尖,缓缓朝她靠近,声音低而淡,“我说了,你现在想要提升体力,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是因为十一轮比赛,我才有信心。” 蒋柔嗓音轻轻的,显然是思索过后,“三轮比赛,她怎么样都体力充沛,我是打不过她,但是比赛时间延长,四五天每天连续不断,大家都会累,反正是看总分——还会去掉成绩最差的一轮。” 而且。 蒋柔想。 其实她体力也没有那么不堪。只是她上次模拟是第一次,所以心里上会紧张,精神上也有压力,跟夏安蕊她们天天泡海里的自然不同。 陆湛对视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几秒,唇角缓缓上翘。 “也是。” 夏安蕊体力不错,但是战术上一直不算灵活,前面总是喜欢争强好胜,这样其实不算聪明,体力总是没有足够保留,实力也不懂隐藏,所以到后面越来越差,总成绩也一般。 蒋柔点点头,“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沉默了一会。 “行吧,那就放过她几天,等着秋后算帐。”陆湛说:“到时候你可别阻拦我。” “好。”蒋柔说。 夏安蕊无论是何种心态,都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不想轻描淡写放过她——至少至少……也要记个过吧。 “谢谢你,陆湛。”蒋柔双手从口袋里伸出来,仰起小脸说。 “你声音太小了,老子听不见。” “谢谢你!”蒋柔提高音量。 一阵风轻轻柔柔地吹过,将她的马尾吹了起来,几缕漆黑的碎发遮住眼睛,她吸吸鼻子,说。 ——谢谢你。 对我那么好。 陆湛一时忘记了指间的烟,银灰色菸蒂长长地凝结。 他望着她,明亮漆黑的眼睛,认真而专注。 第63页 蒋柔说完,又有些不太好意思。 其实,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上他的目光,就总是感觉脸颊发烫,不得不转开视线。 她抚了抚头发,鞋尖踢了踢满是灰尘的斑驳地面。 陆湛将手里的菸头碾熄在墙壁,朝她走去,倾下身说:“不客气,应该的。” 他很想去抱抱她鼓励一下,但知道这里是学校,一定会吓到她,展臂的动作停在半空,最后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今天放学你在校门口等我,我下午不在学校。” “嗯?” 陆湛扬眉:“不是说要跟我一起练么。” 蒋柔豁然抬眼,眼瞳晶亮,手指头不自觉抠挠着掌心。 陆湛笑说:“晚上我带你练,给你开小灶。” 2、 晚上六点放学时,天空有些暗了。 哈雷街霸耀武扬威地停在学校门口,陆湛一身黑衣,身体斜斜地倚着街霸,嘴里松散地叼着一根烟,毫不顾忌门口教导主任的目光, 蒋柔还没走到校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被无数女生偷偷打量的少年。 四周的议论声也传过来—— “那不是陆湛吗,他不上学了?” “最近比赛,他们好像在校外训练吧?” “啊啊啊,真好啊不用期中考试,他在等他对象吗,那个什么班长……” “嘘,小点声。” 蒋柔听见这句话,耳根不自觉地一热。她拨了拨刘海,手还没放下,一道黑影兜头笼罩。 肩膀一轻,陆湛自然地接过她沉重的书包。 “你这天天都装了些什么。”陆湛低声吐槽她,将书包轻松地提熘起来,往前走,放到街霸前面,“来,上车。” 校门口,人来人往,他们实在是引人注目,就连卖鸡蛋灌饼的阿姨都饶有兴致地盯着。 蒋柔挪挪脚跟。 “上车啊,一会天就黑了。” 蒋柔想想也是,越这样眼光越多,低头跨坐上车。 可能是加上书包的原因,这次格外拥挤,她整个人几乎都俯在他的后背。 这几天陆湛训练量明显增大,背肌宽阔结实,线条分明,硬邦邦的。她倚靠着他温热的后背,即使车速再疯狂,都有种安心感。 “你以后别把车停校门口。”下车时,蒋柔说。 “怎么?”陆湛从后视镜中瞄她一眼,“嫌老子给你丢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湛勾起唇,嘚瑟说:“停哪都一样,都是焦点。” 蒋柔:“……” 两人换完衣服从水校出来,天色更暗,远处海天一线,呈现一种蓝与橙之间的颜色。 陆湛将她的帆板组装好,带着她下到沙滩,把帆板放在沙滩上,只让蒋柔踩了上去,并没有下海。 “你要带我练什么?”蒋柔在板面上晃来晃去,对此很不解。 “你别动。”陆湛扶住她的腰。 可能是上次在岛上共渡难关,他们彼此都熟稔亲昵许多,有些动作是下意识的。 等意识到时,蒋柔脸颊更烫,她能感觉到男生手上的力度,以及掌心的,有些灼热的温度。 陆湛放下手,轻咳一声,说:“你现在练体力没什么用,只能说教你些实用的,你这些天训练我也看了,几乎除了迎风直线外,其他都不算太好——尤其是起航,每次都慢,太慢了。” 蒋柔说:“那我们要练起航吗?” 陆湛说,“起航有一半是反应速度,那个你一时半会也练不了。” “那……” “练横风。” “啊?” “大家横风都弱。”陆湛说:“所以要好好练横风。” 蒋柔不太情愿,“能不能不练横风。” 其实她从小跟着蒋海国训练,就最最讨厌横风。横风也是帆板运动员,尤其是国内,普遍比较弱的一个点。在横风行驶中,横风角度变化不大,航线也单一。不像迎风有挑战,顺风速度快,横风属于比较难练的一种,需要选手自己去捕捉,感受,没有绝对标准。 “听话。” 陆湛一脚踩在她的板上,俯下身,开始讲解:“横风的时候,你一定不要乱,也千万不要烦,你得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着它。” 男生声音低沉有力,沙沙的磁性,十分好听。 “嗯…” 陆湛就站在她身后,双臂绕过她单薄的身体,钳住她的手腕,往外移动。 “记着,小风的时候,你双手握杆要与肩同宽。” 他身上的热气自后背传来,哑哑的声音令蒋柔忍不住颤抖,回眸看向他。 心跳,就那么漏了一拍。 男生眼形狭长,眼尾微勾,眼皮上一道清浅的褶子,山根挺,面孔稜角分明。收拢了玩世不恭后,有一种令人钦慕的少年英气。 “认真听。”陆湛伸出大拇指,按着她下颌抵回去,“前脚一定要蹬直。” “嗯。” 他蹲下,抓起她冰凉纤瘦的小腿,放直。 “后膝微弯,一定要站稳。” 第64页 “…哦。” 他对待帆板很认真,动作一丝不苟,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落在蒋柔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发着烫。 她双腿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陆湛没有注意,起身,手掌摆动,说:“等到中风的时候,你要踩进鞋套,身体要这样转过来……”大手掰过她的肩膀。 “大风的时候……” 陆湛仔细地讲,“一定要站稳,这是首先的,然后要仔细观察风的角度大小,反正我的经验是——风小,你角度也小些;风大,你也大些,抓紧时机,赶紧朝目标去,离开横风区域。 蒋柔默默记着,心脏也咚咚跳着。 “听清楚了吗?” “嗯。” 蒋柔点头。 “那站稳了?” 蒋柔点头。 “真站稳了?” “站稳了。” 陆湛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顺手推她一下。 蒋柔晃荡一声往旁边栽倒。 陆湛:“……” 还好是在沙滩上,蒋柔也不怕,直接往下摔就是。 就在她再有不到半米落地的时候,一只手臂环住她腰,将她带了起来。 蒋柔稳稳地落进陆湛结实的胸膛。 “故意的这是?” 女生轻柔的气息充斥在鼻尖,陆湛手臂紧了紧,轻笑问:“怎么别的老师教你都那么认真,我教你你就全程走神?” “才没有。” 陆湛逗她,“那你还站不稳?” “……” 他笑声促狭,眼角勾着坏,“说说,我刚才教你什么?” 蒋柔推开他,重新扶着帆槓回到刚才的姿势,复述着。 “小风,中风,大风……” 陆湛低笑。 她的脑瓜是真的很聪明,心不在焉都能记着。 他捻了捻指腹,回忆着刚才女生细腻又温软的肌肤触感。 “没事,记个大概就行,我们一会去海上实操。”陆湛说:“别着急,还有好几天呢。” 3、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帆板比赛是周日开始。 当日天气晴好,天空万里如云,阳光明媚灿烂。前几日降下来的温度似乎又升了回去,是一个适宜比赛的好天气。 比赛一共是五天,周日到周四,如果有气候原因,可能会适当调整延后。再一周就是期中考试,蒋柔暗自希望天气预报是准的,不要延后。 男生女生是分开比的,早上他们抵达帆船中心后,蒋柔就和陆湛分开了。 市运会实在是个小比赛,但是天中还算重视,除了高天远外学校还来了两个体育老师,男老师领队,女老师带着蒋柔她们。 蒋柔几分钟换完衣服,有些僵硬地在更衣室等待着。 女体育老师姓王,什么都不知道,跟夏安蕊好像很熟,两人一直亲昵地聊着,夏安蕊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 “餵。”王老师离开后,夏安蕊给她翻了一个四分之一的白眼,嘲讽道:“今天风很好哦,你不会再迷路吧?” 蒋柔不理会,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冷凝如刃。 “学妹,我劝你对我好一点呀,陆哥这次可不跟咱们在一起,到时候你要是再从帆板上掉下来,可是没有人再去救你了哦。” 蒋柔不想睬她,转身就走,肩膀却被夏安蕊抓了回来,“怎么样?要不你现在先求求我,这样一会我好去救你。” 夏安蕊有172cm,是女子帆板最适宜的身高,她力气也大,将蒋柔按在柜子旁。 此刻,别的学校同学都去做准备活动了,蒋柔原不想和她比赛起冲突,但是实在无法忍耐,她咬了下唇,一只手突然掰起她手指。 蒋柔力度下得准,不至于受伤。 夏安蕊吃痛,立即放开手。 蒋柔很快给她换了个位置,往前走一步,踮脚逼视她。 “学姐?” 她声音轻轻的,一如既往温柔,只是眼神凉凉的,“也是,是要再多叫你几声学姐,以后可能就再叫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蒋柔没有点破,只是扬起下颌,俯视瞥她。 夏安蕊脸色一点点发白。 蒋柔忽的笑了笑,说:“其实你那么做,也是怕我超过你吧?” “你说什么?!”夏安蕊气急:”就凭你?——你?这个上帆板还会掉下来的人——?有什么资格?!” “那不然为什么?” 夏安蕊冷哼:“还不是为了妩媚这个傻子!” 说到这,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猛地一变。 蒋柔缓缓地点头,陆湛没具体告诉她那些事,蒋柔九分揣测,但还有一分怀疑,现在听夏安蕊真正地完全说出来,蒋柔心里除了冰凉以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敢置信,以及噁心。 她们还是高中生啊。 想到那天的疼痛和恐惧,蒋柔脸上厌恶之情更浓。 “夏安蕊。”蒋柔将长马尾在脑后盘成一个小小的发髻,利索极了,说:“你这次,会败给我。” 第65页 前两天是预选赛,蒋柔为了节省体力,一直比较保守。 六轮下来,她最好的是第二名,剩下的基本在三四五之间,总分22分,暂列第七名,实在算不上好,倒是夏安蕊被她激起好胜心,成绩非常不错,拿了好几个第一,总分11分,排名第二;第一名是一个体校的女生,8分。 比赛持续到第三天,灿烂阳光的天气稍有收敛,天空微微发灰。 “安蕊,这两天加油,咱们拿个冠军回去!” 赛前,王老师为夏安蕊打气。 她看向马上准备下水的蒋柔,嘆了口气,小女孩瘦瘦弱弱的,之前还听说从帆板上掉下来出了事故。练体育的都是看成绩说话,王老师说:“沖一把劲啊,老师知道你是第一次参赛,但是无论怎么样,都要进入冠军轮啊,别给学校丢人。梓” 天中帆板队在市区里很有名气,不进入冠军轮,实在是…会让体校和其他学校笑掉大牙的。 “就你这样,还想超过我?“夏安蕊冷哼,笑声愈发嘲讽。 蒋柔神色平静,只暗暗攥紧拳头。 很快,第七轮比赛开始。 连续比了两天,离冠军轮还有两天,位于中间的这天,大家或多或少精神上都有些疲软。而且今天风虽然不大,但是风向比较杂乱,小风向多,不似前两日那般顺畅。 “小学妹,今天这风是不是挺像你掉下去的那天?!”起航以前,夏安蕊讥讽说道:“你可一定一定要小心哦。” 海面起起伏伏,蒋柔攥紧掌心,伸开,再次攥紧,抿紧嘴唇。 心跳得愈发快。 起航的一瞬间,蒋柔没再保存体力,再不似前几天平淡内敛,如利箭般猛地跃出去。 起航先声夺人,非常重要。只是前两天蒋柔知道自己实力,刚比赛的选手们都猛如疯虎,正是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候,她就算再努力拼搏,体力也抢不过她们。 但今天不一样了,阴郁、湿哒哒的天气,再加上有些麻木和倦怠的一轮复一轮的比赛,猛虎们都有些松懈了。 这样的她,才能有机会啊! 蒋柔直接抢占最好的航道,掌心紧握帆槓,身体下蹲保持平衡,一起呵成,拼命往前沖,让帆板以最完美流畅的速度绕过第一个浮标!! 夏安蕊万万没想到,猛地提速,不顾一切地死死追着蒋柔,也绕过浮标! “你、你前两天居然敢演戏!!!”她不敢置信,破口大骂道,只是可惜隔得太远,声音被浪花隐藏住。 蒋柔回头看了夏安蕊一眼,面色沉着地防守。她体力不算佳,所以进攻不是很好,但是防守是极严密极仔细的,只要后面的夏安蕊想要改变帆向进攻,她立刻都会跟着变。同帆向同水流同最佳航道,夏安蕊还能从空中飞起来了? 后面的女生们也是。 到第三浮标时,蒋柔还是领先的,只是身后选手们越来越近,起跑和航道的优势也逐渐缩小。 而夏安蕊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这样…不行。 随之比赛的持续,海风渐渐变化。 蒋柔心开始攥紧,后背也渗出一层层的汗。 抬头看了眼天空,努力让大脑仔细地分析。今天跟那天她出事的天气有点像,小风向杂乱而多,那天…那天。 蒋柔咬了咬牙,仔仔细细思索着。蓦地,她心底闪过一个十分大胆的念头!冒险的念头! 她斟酌几秒,又回头看着像橡皮糖一样令人厌恶的夏安蕊,夏安蕊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劲——这样是甩不开的——没有办法的——她猛地压低帆,更改了航线——这个航线显然不是很明智,线路绕,风浪也比多。 而夏安蕊她们,则都是处于有力的上风区,速度一下子追了上去。 蒋柔这样,是会吃亏的。 后面的夏安蕊脸上挂着嘲讽的表情,以为蒋柔到底是体力不支,怕了。 只是夏安蕊根本没有想到,两三分钟之后,突然一阵杂乱的小气流涌了过来!当她看见旁边体校的女生也跟着蒋柔换航线之后,她就发觉有问题了! 可是,来不及了!! 迎风段最容易遇到杂乱小气流,前两天不太明显,但是今天天气不好,这种小气流明显多了起来。 夏安蕊手忙脚乱控制帆和板,保持平衡。可是她先前追蒋柔体力有些透支,现在已是大汗淋漓。 几分钟后,蒋柔见没有人超上来,砰砰砰的心跳慢慢平缓,绕过这段她有准备的小风浪后,又经过了一段她刚练的横风,顺利进入速度最快的顺风下行。即使后面的再赶上来,恐怕也追不上了。 这一轮,蒋柔得了第一名,一分。 体校女生紧跟在她身后,总分数还是排第一;夏安蕊降到第六,总分数一瞬间就跳到了17分,和蒋柔的23分所差不多。 第一轮结束后,夏安蕊心痛万分,愈发气恼毛躁,可惜她体力大大在追赶蒋柔时消耗,后面的两轮也不算太理想。 前九轮比赛结束,蒋柔在今天这三轮,竭尽全力,拿了第一、第三、第二。 她筋疲力尽地盯着自己的排名,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她从第七名升到了第三,和夏安蕊的24分还是差4分。 第四天的比赛还有两轮,大家都属于冠军轮前的状态,无功无过,蒋柔和夏安蕊差了3分。 第66页 这天的比赛结束以后,蒋柔筋疲力竭地回到更衣室,换衣服。 而帆船中心的另外一头,还是十分嘈杂拥挤。 “陆湛同学,半年之后重返赛场,能说一下此时此刻的感受吗?” “陆湛同学,你对这次比赛成绩还满意吗?有准备明年上半年的锦标赛吗?今年冬训的计划是什么?” 问题乱七八糟,从岛城早报到午报到晚报,还有体育报,青少年报……各类都有。 其实陆湛的成绩,在青少年小将中确实是可圈可点,但也不至于名声大到这个地步,只是他从第一次参加帆板比赛,就很受媒体喜欢,原因自然是因为他的舅舅——那个“琴市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奥运冠军刘成闵。 “陆同学,大家一直将您称为”海之子“,对于这个称号,您是怎么看的呢?” “难听。” 陆湛总算抓住一个好回答的,看向岛城日报的记者,眨眨眼睛。 “陆同学,您为什么会选择帆板,而不是选择和您舅舅一样的帆船呢?” “不喜欢。”陆湛又抓住一个。 搪塞过各类问题后,他终于拨开人群,走到沙滩边,问于子皓,“怎么样?” 于子皓和他在同一组,只是他成绩一般,也没有人採访,早就结束了。 “可以啊陆哥!宝刀未老!” 十一轮比赛,陆湛只有两次第二名,其余都是一名,总分13分,男子组排名第一。甩下第二名十多分。 陆湛说:“……我问的是我媳妇,她今天怎么样?” 蒋柔前两天成绩不太好,他放不下心。 “班长?”提到这个,于子皓眼睛亮亮的,“也是奇了怪了!这两天她跟开挂了似的!好像已经第三名了!我记得她前两天表现很差的……居然马上就超过夏安蕊了!!” “你是不知道啊,夏安蕊气得肺都要炸了!!她之前发誓说要将蒋柔踩到脚底,现在脸都丢尽了!!” 陆湛淡淡地笑了笑。 也就能爆炸这几天了,他想。 “子皓——” 正说着,一个有点胖胖的女孩子从远处跑过来,她身形圆润小巧,虽不是很漂亮,但面向蠢萌可爱。 “哎哟!!!”于子皓笑得合不拢,也不顾疲惫,伸手去拉她女朋友,“怎么今天来了?不是说明天来吗?还有一轮冠军轮,明天比赛完咱们一块出去玩!!” 女孩萌萌地笑了笑,“没事,就看看你。” 于子皓说:“陆哥,那我先走啦。” 两人走在一起,似乎就冒着粉色的泡泡,陆湛眉梢挑了挑,忽然就觉得很羡慕。 他拨开人群,穿过中心大厅,环顾一圈,走到女更衣室的门口。 蒋柔今天快累得岔气了,有带队老师看着,夏安蕊再气也做不了什么,最后怒气沖沖地离开。蒋柔拿纸巾擦了擦汗,沖完澡换完衣服后,拍了拍脸颊,这才出门。 “班长。” 一声吊儿郎当的声音,蒋柔肩膀上搭了只大手。 蒋柔被吓了一跳,转过头,见是陆湛。男生换回自己的运动服,黑发还有些湿,耷在眉骨,精神却很好,一点也不累。 “怎么了?” 四处人来来往往,这里的基本都认识陆湛,几个换完衣服的女选手一直往他们这边瞟,小声议论。 陆湛不习惯被看,蒋柔更不习惯,两人走到无人的楼梯口。 “明天就是冠军轮,累吗?” “嗯。” 女孩子歪斜着身体依靠在白色墙壁上。 她太累了,头发也懒得吹干,就那么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软软的,很柔弱,还带着洗发水的清新味道。 陆湛不自觉俯下身,沉沉的阴影将蒋柔整个笼住。 粗砺的手指捻起一缕长发,放手心慢慢地搓了搓。 蒋柔累得懒得同他计较,就这么倦倦地望着他。 男生得寸进尺,高大的身体将她抵在墙边,声音低些,手里还把玩着那缕头发。 “蒋柔。” “嗯?” “如果明天你赢了,我带你出去玩,就当奖励你。” 蒋柔往墙上倚了倚,问:“如果没赢呢?” 他玩得兴起,将她柔软的发梢转了转,极轻极慢地扫着她的脸颊,一下下撩拨着,嘴角勾起,声音暗哑: “那就当安慰你,我陪你出去玩。” 第29章 冠军轮在这周的周四。 蒋柔第一次参加帆板比赛的决赛, 蒋海国特意请假过来,原本叶莺也想来,但是哭闹的小女儿无人照顾, 只好留在家中。 除此之外, 天中帆板队的人也都来了, 虽然马上面临着期中考, 但是大家都是体育生,也不怎么在意。 他们临时组织了一支拉拉队,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彩穗,“天中加油——天中加油——”地热情喊着。 蒋柔原本不紧张, 但是看见大家都过来了, 尤其是父亲也来了, 心里渐渐紧张起来。 表现不好, 她会感到丢人, 败给夏安蕊,也是难堪。可若是表现好,父亲更笃定让她练帆板,那以后的日子…… 第67页 蒋柔摇了摇头,唇角吐出一口气, 告诉自己别多想。 “别紧张。”高一的王小云是队里唯一和她交好的, 说:“加油!正常发挥就好!保三争二望一!” 蒋柔噗嗤一声笑了。 帆板比赛的冠军轮,怎么说呢,重要也不重要——以前的帆板比赛,在奥运会上也会出现冠军轮没比, 冠军已经出来的情况。就比如这次,像陆湛那般好的成绩,即使他冠军轮失误到最后一名,他的总分数也比第二名要低许多(帆板是低分制),排名是不可撼动的。 但对于女生这边,如果体校女生这次失误到后几名,那么她和夏安蕊,都还是有夺冠希望的。 紧张啊。 紧张。 蒋柔反覆双手攥拳,展开,再攥拳。 此刻,裁判员的快艇已经停至海上,航拍摄像头也慢慢升了上去,气氛逐渐热烈。不少市民挤在面朝大海的三层看台上,高声议论。奥帆中心正前方迎着海的地方竖有一排国旗,旗帜随风飘扬,规模正规、宏大。 蒋柔胃部不断翻腾,将冲浪服仔细整理好,准备起航。 没有了前几日的小心机小战术,只剩下最后的真正战斗。 体力,耐力,爆发力…风向风力,水流水向。 蒋柔咬牙对自己说,就是看运气,看坚持罢。 蒋柔左手攥桅杆,右手攥紧帆杆,等待预告信号。风吹过她落在眉间的发梢,轻轻拨开,露出女生坚韧沉静的眼睛。 只是……十秒钟,一分钟,十分钟,四十分钟,迟迟没有起航! 裁判组并没有发信号让他们返回岸上,也就是说,现在整体情况是符合标准的,只是可能某处暂时不太适宜,所以让所有选手在海面上蓄势待发,时刻准备。 夏安蕊嘴角挑起一丝冷笑,目光穿过几艇轻盈的帆板,看向那抹纤弱单薄的身影。 对,时间越拖越久越好,越拖,蒋柔的体力越不好!看她一会要怎么办! 今天温度比前两天稍低些,风里卷着细微凉意,有上次经验,蒋柔不断活动着大腿、手臂,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僵硬,不会突然抽筋。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着状态。 又是五分钟……十分钟…… 始终保持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是十分疲倦的——就在她胃部紧张地搅在一起时。 终于! 扬帆起航!! 信号一出现,蒋柔猛地将握桅杆的左手移到帆杆上,稳住身形,双手能感觉到风的摇摆,后腿下蹲,迅速操纵帆板往起航线冲去! 长达近一小时的等待让她些许倦怠僵硬,但今天只有一轮,只这一轮!蒋柔果断进攻,板艇甚至撞到右舷起航的帆板,她也并不退缩,逼得前面选手让路。 冲过起航线——她和夏安蕊几乎是同时间抢占了最后的上风向。后面则紧紧跟着体校的女生。 一个完美的起航。 蒋柔悬着的心安定一些,她抢到比较不错的位置,专注航行。 进入迎风行驶后,蒋柔突然攥紧帆杆,掌心全是黏腻的汗,眯起眼睛。 ——今天的风!好小啊! 她细细感受着,风太小了——可以说是帆板比赛中最低的风速了,也难怪——冠军轮前迟迟等了才下信号。只是,这样的风速,她们这轮的比赛时间就会跟着延长。 蒋柔原本就在起航前浪费了不少体力,现在速度慢,抵达第一个浮标时,远比前几天前要累。 进入下风向后,风更小,蒋柔满头大汗地不断调整帆角度,换方向,可是,帆板的速度越来越慢。 她转身去看夏安蕊,夏安蕊和她同样,但是她体力要好、经验也更足,一遍一遍调整,速度明显要比她快。 蒋柔受她影响,也跟着手忙脚乱摇帆修正,累得是满头大汗,努力让速度提了上去,紧追夏安蕊。两人争争抢枪,斗来斗去。 却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几个女生已经追了上来。 蒋柔五脏六腑都收紧,额头上全是汗,心底一片混乱。这里就像大杂烩般,因为风小速度慢,后面的帆板都跟了过来,起航的优势逐渐缩小。 蒋柔心底发寒,头晕晕的,说不上的无力。一种即将到来的失败的阴影笼罩着她,不知所措地握着帆杆。越是风小的时候,体能的优势越重要,她的力量不如旁人,无可奈何,只能跟着随波逐流。五六艇帆板顺着海流,一起朝下个浮标涌去。 看台边,蒋海国握着望远镜站了起来,他无法到海面去,只能看个大概,咬紧了牙齿,心里为蒋柔着急! ——快呀! 他的宝贝女儿! 到底还是身体太弱了! 蒋海国可惜地嘆道。 就在这个时候,他望远镜一转,突然看见男子场地,第一名刚刚顺利结束了冠军轮。蒋海国视线移追过去,只见一个英姿勃发、神采奕奕的少年极轻松从帆板上下来。 少年身材高大健硕,自下颌至脖颈还滴滴答答淌着海水,摘下泳镜后,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少年敷衍着四周的记者,唇角敛着一抹桀骜又漫不经心的笑,给人一种震慑人心、强大的冠军气场。 是陆湛! 蒋海国认识他,这次来看比赛,还有一部分就是想看看陆湛回来后的第一场比赛。 第68页 蒋海国攥紧望远镜,朝女儿那边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心中升起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羡慕,有遗憾,有无奈,还有些许寥落心酸。 就在去年,不,就在一两个月以前——他还期盼着自己有个这样的儿子。 带着他训练,看着他夺冠。 甚至,蒋海国想——哪怕没有陆湛这么有资质,笨一点,只要是个男孩,他就可以使劲练他,不用像女孩子那样,他放开不手,也狠不下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排一群女生的尖叫声突然打断他的思绪,蒋海国抬头,看见和女儿穿同款校服的一群孩子,兴高采烈站起来。 “安蕊加油!安蕊加油!” “沖啊安蕊!!” 蒋海国转了过去,嘆口气,也跟着起身。 蒋柔被落在后面,这轮比赛时间太长了,她手臂、大腿都在发酸发胀。 蒋柔看着夏安蕊和其他女生,已经都将她越过去——刚才的紧张、慌乱、恐惧,慢慢也都冷静下来。 她隐约能听见,在浪花之中有一阵欢呼声。蒋柔心底稍安,意识到这个时间,陆湛一定是拿到了第一名,顺利夺冠。 陆湛…蒋柔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就感到温暖,再往前,应该就是快到最后的横风、尾风区域吧。 ——不要乱、不要慌、不要轻言放弃。 蒋柔想起陆湛说的那些话,就像有温暖的水流缓缓涌进心尖,她双手攥紧帆槓,一再让自己冷静冷静。 身后的汗慢慢地干一些,心脏咚咚咚开始狂跳。 蒋柔盯着前面的几个女生,忍着肌肉酸痛,后腿半蹲,紧紧追着她们。 只有不落下太多,她才有可能——在横风的到来时,追上前。 横风区域每次都是大家的弱势,基本到横风区域就不再有进攻,都是顺波往前,沖航线完成比赛。蒋柔将帆板往侧面偏了偏,咬紧牙齿,回忆着陆湛所说,仔细感受单一的横风,摇动帆。 她隐隐能感觉到帆面在晃动,横风区域风力要比刚才大不少,力的作用和海的潮流将她往侧面推去 。快到最后,风又大了起来,蒋柔身体外展,踩进脚套,浑身肌肉颤抖着保持平衡,笔直冲去!! 这些说来容易,但在摇摇欲坠的一侧风中,极难完成。 一秒,一米。两秒,两米… 帆板每往前沖半米,她就不得不调整帆,扭腰,拉动帆角掌控风向。她累得胸腔都跟着震动,能听见自己粗喘的声音。 寻找空隙努力进攻。 “你!” 夏安蕊和几个女生卡在另一道航线上,彼此焦灼,不敢置信地瞧着她。 “你怎么这么快!!” 蒋柔感觉自己快从帆板上掉下来了,确切的说——她半个身体都是倾斜的,海浪打在她的小腿,一波一波寒意来袭。 尾风区域时,蒋柔已经甩出那团女生一大截,马上就是冲线。蒋柔小腿一阵抽搐,酸疼寒凉紧紧纠缠着她,她强忍着,心脏狂跳,咬紧下唇。 体校女生惊诧地瞄了她一眼。 “天中!天中!!” “加油加油加油!!” 远远有呼声传来——最后一瞬,蒋柔再忍不住,疼痛已让她保持不了平衡,几乎整个人带动着帆板猛扑进海面! 第一个过线!! 过线后,蒋柔顺势栽进海里,双手抱着板,虚虚地大口喘气! 天中的同学们先是不可思议,旋即高声欢呼起来! 蒋海国还在拿望远镜看陆湛,听见欢呼,发现女儿居然第一个冲过航线,脸上漾起极欣慰的笑容。 这次比赛,蒋柔在冠军轮中拿到第一名,但是总分只排在第二,亚军。夏安蕊最后一轮和那群女生团在一起,名次靠后,但还是拿了季军。 这个成绩,高天远是十分满意的。 接下来领奖、拍照、握手。 刘成闵亲自给蒋柔戴的奖牌,拍拍她肩膀,“真不错,小姑娘。” 休息了一会,蒋柔稍好些,只是身上还有些酸痛,脸色微微苍白。 “谢谢。” 她低头看着奖牌,察觉到夏安蕊要杀死她的目光,嘴角挑起笑,“谢谢学姐让我了。” 夏安蕊狠狠地瞪着她,只可惜她所站的台子比蒋柔低出一截,也没什么气势和威胁性。 接下来就是各种合影,留念。 男子组已经领完奖了,陆湛没回去换衣服,看着台子上湿哒哒的小姑娘,掏出手机给她拍照。 他正拍得起劲,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湛回过头,他认得这人,就是刚才体校带队的教练。 “小伙子,怎么?跟你们教练闹矛盾了?” 陆湛没搭理他。 这几天比赛,连体校的人都看出来他跟高天远关系恶劣。 其实不是闹矛盾,只是因为蒋柔和夏安蕊的事情,他看见高天远就不爽。 高天远怎么说也是教练,在外头脸面和尊严还是要的,也不怎么睬他。 中年男人说:“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其实我跟你舅舅以前也是…” 陆湛视线始终盯在手机上,淡声:“谢了,不用。” 第69页 少年人桀骜冷淡,不可一世,中年男人耸了耸肩膀,倒也不气,说:“没关系陆同学,那我们以后再聊。” 陆湛放下手机,那头领奖仪式终于结束。 蒋柔走在人群中,倦怠地活动着胳膊,她步伐慢吞吞地,时不时低头摸着奖牌,唇角含着柔柔的笑意。 看得出来,她很累,但很高兴。 陆湛看得怦然心动,也替她高兴,刚要迎上去,肩膀又被人拍了拍,余光掠过是个魁梧男人,他急着找媳妇,心下愈发不爽,暴躁道:“说了不用,磨磨唧唧不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湛,凶了,老丈人。 爸爸我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基友给我推荐了一个方法,评论25字以上,发红包~ 感谢霸王票河林×1,宇宙无敌美少女小甜甜×11 营养液读者“f u”,灌溉营养液+8 读者“倦宝”,灌溉营养液+1 痴痴亭子+5 第30章 “说了不用, 磨磨唧唧不完了?” “什么?” 蒋海国愣住,挠挠短短的板寸。 听出声音不是刚才那人,陆湛回头瞥一眼。 中年男人, 身型魁梧高大, 穿着所有教练同款的运动短袖短裤, 肤色黝黑, 一看身型气质便知是练体育的,八成是哪个小学校的教练。 陆湛愈发不耐,“老子没空,有事等会说。” 说罢转身离开。 蒋海国没想到这少年脾气这么大, 呆了一会, 伸手摸摸鼻樑。 陆湛朝蒋柔走去。 他一抬头, 发现蒋柔恰好也望向这边。 女孩子好像也看到了他, 眼睛倏然一亮, 娇粉的唇微微张开,步伐加快,边走边将胸前挂的的奖牌摘下,有点兴奋,像是想得到表扬的小孩子。 陆湛看得满心怜爱, 唇角翘了翘, 也往前迎去,缓缓地张开手臂。 这种时刻,来一个鼓励的拥抱也可以吧? 少女哒哒哒小跑过来,陆湛笑意已从眼角淌出, 心咚咚咚跳着,就在他马上要一把将少女搂起时——蒋柔转了个角度,飞快往他身侧冲去。 陆湛:??? 陆湛还没扭过头,便听见一声娇柔婉转的“老爸!!” 嗯?老爸?? 陆湛还没反应过来,转身便看到这一幕——少女欢快地将奖牌递给刚才的魁梧男人,抬起头,期期艾艾的;中年男人笑着抚摸奖牌,宽厚的手掌鼓励地摸了摸女儿的发顶。 老、爸??!!! 老爸…… 陆湛看得目瞪口呆,眉头紧蹙,手指一哆嗦,差点将手机摔下去。 这么一站在一起,陆湛几乎是可以百分百确定,他们确实是亲父女。 男人五官端正,脸型偏瘦窄,眉弓高,鼻樑高; 蒋柔和他脸型很像,只是下颌尖些,不过她皮肤极白,温柔的杏眸可能是继承了母亲,鼻樑也没有那么高,玲珑秀挺,气质显得宁和淡静,所以不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陆湛呆若木鸡,想起刚才自己混不吝的样子,突然想狠抽自己一耳光。 “老爸,我今天真的好累啊。” 蒋柔满心只想着得奖后与父亲分享,并没有注意到陆湛。 “累了吧?辛苦了宝贝!” 蒋柔看见父亲脸上隐藏不住的欣慰和骄傲,心里也暖暖的。 “真好啊!不愧是爸爸的闺女!”蒋海国欣慰地将小小的银牌翻来覆去地看,摸到女儿头发还是湿湿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也把刚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走,赶紧换衣服,我给你妈打个电话,她在家里估计快急死了。” “嗯呢,快走吧,好冷啊。” 秋日风凉,两人边说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道熟悉的男生声音,“那个…” 蒋柔回过头,见是陆湛,愣了几秒,差点没认出来。少年一贯不羁的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尬笑,一只手有些无措地挠着耳朵。 “爸,这是…陆湛。”蒋柔清清喉咙,对蒋海国有些紧张地说:“你应该认识吧。” 蒋海国双手抄兜,说:“当然认识。” “陆湛,这是我爸。”蒋柔朝男生挤了下眼睛,见他似乎没有听见,重复:“这是我爸爸。” “哦,爸。” 陆湛刚才听见那句“当然认识”,两眼就一黑,心里道真是完了完了,大脑已停止思索,脱口而出道。 “这是我爸爸!”蒋柔惊愕,满面涨红。 “那个,爸…不是,叔叔。”陆湛舔舔下唇角,回过神,双手主动握住蒋海国的手,说:“叔叔,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蒋海国脾性敦厚,又对陆湛十分欣赏,倒没有多气。只是嚣张的少年人突然变脸,殷勤起来,他莫名其妙。 “叔叔,久仰大名,先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刚才是我认错人了,我以为是体校的教练,不是说您啊,您千万别在意。”陆湛努力地圆场。 “你认识我?” 听到“久仰大名”,蒋海国奇道。 “我爸爸以前也是练帆板的。”蒋柔小声解释:“蒋海国,八几年末的时候,还拿过锦标赛冠军。” 第70页 陆湛顿了顿,再度看向蒋海国。 国内的帆板项目总体比较落后,八几年的大将并不多,蒋海国是琴市本地人,这个名字陆湛还真听过的,不仅听过,好像还在体校训练基地见过他的照片。 不过照片…跟现在这个朴实的中年男人倒是一点不像。 “当然认识,我还在体校的训练基地看过您的照片呢。”陆湛努力回忆着事迹,眼里流露出钦佩,说:“我记得您一开始是练帆船,转项一年多,就拿到了冠军!叔叔您特别厉害的!” “没有,转项后还是练了两年,第一年是季军。” 蒋海国更正道,不过陆湛这句话很是受用,没刮净的鬍渣都跟着翘起嘴角抖了抖。 “季军也很不容易了,我也练过帆船的——其实我最开始就是练帆船的,是被我舅舅带着练的,知道转项练很难。”陆湛认真说。 “嗯,这个我知道,我看过你比赛。”蒋海国顺嘴问: “你为什么转项? 陆湛大喜,走到蒋海国身边,咧嘴笑说:“练帆船没意思啊,坐着在船上,一点劲儿都没有,所以就转项了,还是帆板比较刺激。叔叔,您当时也是这么觉得吧?” 蒋海国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连连应道。 两人聊了几句,刚才的不快全抛之脑后。 陆湛人本来就很精,流里流气,能说会道,上次蒋柔就见过他跟计程车司机聊啊聊的,只是没想到,他跟自己老爸也能聊上。 不过想想也是。 他们都爱帆板,共同话题应该不少。 两人针对“帆板就比帆船来劲”这问题越聊越起劲,他们个子高步伐大,蒋柔慢慢地竟被落在后面。 “哎,爸…” 蒋柔轻唤一声,他们却像没听见似的。 “……怎么这样啊。” 她拐进更衣室前,看见蒋海国就这么带着陆湛,就像教练带着弟子似的亲亲热热拐进男更衣室。 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湛朝她勾了勾唇,蒋海国则是沖她摆摆手,“快去吧。” 蒋柔看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这两人…… * 走进更衣室,蒋柔将湿衣服换下来,扎成丸子的发髻散开,沖了一个十分舒适的热水澡。 那股海腥味终于散去,被清新的沐浴液味道取代。 刚才的疲倦也减轻许多。 她对着镜子换上之前的运动服,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不知道是不是这五天一直紧紧挽头发的原因,软软的发梢有点捲曲,蓬松地垂在肩膀上。 等她出来的时候,陆湛和蒋海国早就出来了,两人倚在走廊尽头聊天,气氛愈发融洽,隐隐还能捕捉到“来家里吃饭”“下次一起去练”什么的。 听见脚步声,陆湛眯了眯眼睛看过来。男孩子也是刚洗完澡,短短的黑发利落又清爽,单肩背着一只黑色运动包,站姿潇洒。 蒋柔刚要上前,身后传来一阵呼声。 “蒋柔、陆湛——你们在这啊!”王小云气喘吁吁过来,先是激动地抱了蒋柔一下,“你今天真是太棒了!第二名哎!!!那个体校女生练了好多年了!” “谢谢你,只是运气比较好啦。”蒋柔挺不好意思。 旁边的蒋海国听人家夸他闺女,满面红光,骄傲得不得了。 王小云挽着她转向陆湛,说:“陆哥,今天咱们拿了三块奖牌,比体校的还多了一块,大家都特高兴,说是要去吃自助餐庆祝下,一起去吧?” 陆湛说:“行啊。” “你肯定来吧?”王小云问蒋柔。 蒋柔一顿,小声说:“我就不去了吧,马上就要期中考试,这几天耽误了不少课。而且我爸已经过来接我了,我一会就回家。” “啊?你今天可是大功臣啊。”王小云一脸失望,这才注意到后面的男人,急忙问:“叔叔您好,可以让蒋柔去吗?今天她得了亚军,大家都想帮她庆祝呢!” 蒋海国瞟了女儿一眼,说:“可以啊,柔柔你跟着去吧,家里做好饭估计还得一会,你正好去吃个饭休息休息,也不累的,爸爸就是来看你比赛的,你比完了就放心了。” 蒋柔说:“可是马上要期中考了…” 她是真的很担心,比赛耽误了四天的课程呢。 蒋海国向来不在意考试,“吃个饭嘛,几个小时,很快就回来了。” 陆湛见缝插针说:“叔叔放心,我等着把她送回来。” 蒋海国说:“那更好了,没事的柔柔,你跟着同学去玩吧,爸爸没关系的,就先回家了。” 蒋柔一时无语。 蒋海国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拍拍她肩膀,又拍拍陆湛肩膀,“说好了昂,等着来家里一起吃饭啊。” 父亲离开后,王小云眼巴巴地看着她,蒋柔盛情难却,嘆口气,“那,走吧。” 聚会的地点定在附近的海鲜自助餐厅,离这里也就一两公里。一伙年轻人从奥帆中心出来,也没有坐车,浩浩荡荡地走过去。 忙碌大半天,现在不过下午四五点,阳光和煦,带着细微秋意,清新舒爽的海风拂过面颊,十分惬意。 第71页 今天不是周末,自助餐厅人很少,他们十多个人近乎包了场。蒋柔被陆湛半拖半拉的,坐到靠着落地窗的位置。 “你这包里都装着什么,可真沉啊。”陆湛将两人的包扔在对面的沙发上,一屁股坐在蒋柔身侧。 也是怪了,明明是四个人的座位,陆湛坐下后,却再没有同学过来。 今天帆板队的人来了一多半。 夏安蕊领完奖就黑着脸离开了,赵妩媚就没来看比赛,剩下的同学七七八八坐在他们附近,王小云和几个高一的男女生坐在他们后面,于子皓和他女朋友、还有两个高二的坐在他们前面,大家都热热闹闹地聊天,唯独将他们这块空了出来。 蒋柔倒也无所谓,想着这样也挺安静的,起身拿过对面的书包,翻出一摞厚厚的小卡片,说:“你先去盛吃的吧,我帮你看着包。” “难怪我说你包这么沉,你好好的比赛装什么课本?” 陆湛目光顺着包没合上的拉链,看见里面塞了几本练习册。 蒋柔说:“就是坐公交的时候看,还有吃饭的时候也可以看,马上就期中考试了。” 耽误这么多天课,再不抽空学习,她会不安的。 陆湛手肘支在实木桌上,懒懒散散说:“你真是疯魔了。” 蒋柔说:“你快去拿吃的吧。” 陆湛没动,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将她正看得那张小卡片猛的抽出。 “哎!” 陆湛瞄了眼,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看得人眼花缭乱,“别看了,这有什么好看。” “给我!”她正背得认真呢。 陆湛不给,“先好好吃饭。” “还没拿吃的呢,你先给我。”蒋柔伸手去抢。 陆湛抬高胳膊,轻松地将卡片伸到一个她够不到的地方,蒋柔微恼,半个身体倾斜过来,也跟着抬高,见碰不到,她一只手撑着桌子,这便要站起来。 陆湛似笑非笑,将胳膊后仰。 蒋柔更往前,眼看着要碰到,腰间突然被一只硬邦邦的手臂勾住,往下一带,蒋柔重心不稳,满面羞红地挣扎,那只手臂更用上几分力,她不由往前倾倒,直接栽进陆湛怀里。 男生刚洗完澡,身上有一种清冽的味道,像是被日光晒得暖暖的大海,气息干净、阳光又粗犷。 陆湛健硕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她,另一只手拿着卡片悠哉悠哉地扇风。 蒋柔想要挣脱,可是少年姿态看似松散,强硬的力度却不容忽视。她不得不抬起头,对上他漆黑的、促狭的眼睛。 “你干什么。” “老子还没有个破卡片好看?” 他拿着卡片扇了扇,俯身逼近她,高挺的鼻樑几乎触到她鼻尖。 姿势暧昧,灼人的热气喷洒而来。 “嗯?” “……” 你还没有一道公式好看呢。 蒋柔心里默默道。 “呵。”陆湛慢慢地把卡片拿到自己脸颊边,好像对比似的放在一起,笑容邪气又轻佻,得出结论:“还是我好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蒋柔:你真丑。 恭喜陆哥喜提岳父!啊,恭喜爸爸喜提儿子! —— 感谢营养液“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 读者“a.merlin”,灌溉营养液+5 读者“倦宝”,灌溉营养液+3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浅妆”,灌溉营养液+35 第31章 “还是我好看吧。” 这个人, 真是流氓又自恋。 “好看好看。”蒋柔无奈,只好敷衍地点点头,继续挣扎:“好了, 你不要闹了。” 餐厅没有旁人, 来来往往的都是他们同学, 看着大哥调情只当没看见, 端着盘子目不斜视过去。 半刻,陆湛却还没有放开的意思,蒋柔声音带上气恼,“陆湛!” 陆湛终于捨得放开她, 可是反手一扣, 又攥紧她的手腕, 不容置疑说:“走, 一起拿吃的去。” “可我们的包……” 于子皓刚好回来, 笑眯眯说:“我们看着就是。” 这个人,不仅流氓、自恋还贪吃。 ——五分钟,蒋柔重新对陆湛下了定义。他的盘子里堆满肉,各种肉,从鸡肉到鱼肉到牛肉, 像小山一样堆积着, 层层叠叠、起起伏伏,而看陆湛的样子,他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多拿几个盘子。 “我帮你打饮料吧。”看着陆湛艰难腾出手拿杯子,蒋柔接过, 无奈说,“喝什么?” 陆湛挑眉,“肥宅快乐水。” “…说人话。” “可乐。” 蒋柔给他倒完可乐,又给自己接了一杯热奶茶。 两人浩浩荡荡回到座位后,陆湛又多跑了两趟,拿来些海鲜、薯条意面之类。 此刻,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金黄的柠檬汁淋在生鱼片上,蛋挞松软香甜,意面里黑胡椒的味道和咖喱鸡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热奶茶腾腾冒着甜甜的热气,蒋柔看着这些,为期中考试焦虑的心情,和几天比赛的疲倦,一点点淡去。 第72页 美食果然能治癒心情。 陆湛已经开始大快朵颐。 吃完第一波后,男生惬意地眯起眼睛,两腿岔开,跟个嚣张大爷似的歪着上身倚在沙发上。他微微偏过头,欣赏着女孩子吃饭的姿态。 她吃东西特别秀气。 和那天在红岛上吃蛤蜊一样,用叉子叉起起一小块,吃一口,慢慢咀嚼,再夹,再吃,像只小松鼠。 蒋柔的头发长,埋着头,头发蓬蓬松松地垂到胸前,发梢卷卷的,在灯光下呈一种泛黄的棕色,很好看。 “陆湛。” “嗯?” 蒋柔被他看得怪不自在,也吃得差不多,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角,问:“你今天都跟我爸爸聊了什么?” “聊了什么?”陆湛勾起唇角,手指勾了勾,“想知道?” 蒋柔不得不凑近他。 陆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男人的话题,不能告诉你。” 蒋柔深吸一口气,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快地撇了撇嘴,决定不再睬他。 陆湛见她真不理自己了,又厚脸皮凑上来,说:“我们聊的可多了。” “一开始是聊帆板呗,还聊了我舅舅,还有你爸跟高教练居然还是师兄弟。” “是吗?” “嗯呢。哦对了——你爸还说,他特别想要个儿子,最好能像我这样的,帅得不行又身体倍棒的。”陆湛一边说,一边嘚瑟抖腿。 “……”蒋柔自动忽略后半句,“然后呢。” “我跟他说,完全不需要,他已经有了。” 蒋柔猛的抬起眼。 “不是吗?”陆湛抱着手臂淡笑,靠近,笑容含着一抹坏,“咱俩不是在那啥吗,我不就等于他儿子么。” “咱俩哪啥?”蒋柔瞪向他,口吻严肃些:“陆湛,你别跟我爸爸乱说。” 陆湛无辜:“我没跟你爸乱说,咱俩不是在那啥那啥吗?” “哪啥哪啥!” 陆湛存心逗她,拖着懒洋洋的长腔: “没啥没啥,行了吧媳妇?” “餵!” “哎哟,开个玩笑嘛,班长——”陆湛伸手,像给炸毛的小猫撸毛一样揉着她的头发。 后面的于子皓和女朋友简直要笑岔气了。 蒋柔气鼓鼓的,知道嘴皮子斗不过他,用筷子叉起一根薯条,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陆湛又强行拽着她去拿第二波。 这次他拿了很多小甜点,芝士蛋糕、草莓慕斯、抹茶曲奇,一块块小小的呈在白色瓷盘里,煞是精緻好看。 路过巧克力瀑布时,陆湛停下,将盘子放到一边,问她:“吃吗?” 蒋柔抬头,眼前是一座巧克力搭建的小塔,浓郁甜蜜的巧克力自顶端往下涌,瀑布般一层层,还有滴滴答答的汁,香醇正宗的可可味直逼鼻腔。 蒋柔很少吃自助餐,也是第一次见到巧克力瀑布,吸吸鼻子,想尝尝,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来。” 陆湛从旁边拿起一根签子,串了各类棉花糖、草莓、香蕉块、满满当当的一长串,然后放进巧克力瀑布中滚了几下。 浓稠新鲜的巧克力很快将它们包裹起来。 等凝固后,签子显得更加粗壮壮观。 陆湛像献宝似的,将这一串巨大的巧克力甜点递给蒋柔。 蒋柔咬了一块。 巧克力浓郁醇厚,里面是棉花糖的软糯,吃到下面,还有水果的清新甘甜。 眼睛亮亮的。 陆湛见她终于有爱吃的,眼底流露出宠溺,串了一把,然后跟烤羊肉串似的弯腰在瀑布中慢慢淋。 狂野不羁的少年举着一把巧克力串往回走,蒋柔望着他背影,觉得有点滑稽,又有点可爱。 好像,没那么气了。 * 等这顿饭吃完,陆湛把她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这不是陆湛第一次来他们小区,两人从街霸上下来,一前一后、轻车熟路地走进路灯的昏黄光晕里。 秋季晚上的风隐隐有些凉,月影疏淡清冷。 吃饱饭后,又迎着风骑了半天的车,白天比赛的累重新反上来。 不知道是晚上冷还是刚才吃得多,蒋柔肚子有点点不舒服,不过不太要紧。 “你过两天真的来我们家吃饭吗?”蒋柔想起一事,问他。 陆湛不答反问,“不生我气了?” 蒋柔没有说话,只摇摇头。 其实巧克力瀑布后,就不生了。 陆湛说:“当然来啊,爸爸那么盛情邀请。” “那是我爸爸。”蒋柔再次强调。 陆湛说:“都一样。” “不一样的,你别老乱说。”她还是不能接受,声音略无力:“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上去了,今天谢谢你。” 蒋柔揉揉发涨的额头,转身往楼道里走,没走两步,手腕又被陆湛扣住,“你又干嘛。” 她真的是累得不行了,挣脱两下便不挣脱,那只手攥得没那么紧了,只是一道力度往后一扯,蒋柔被拽到陆湛的身侧。 她仰起头,迎视上陆湛黑沉沉的、有几分压抑眼睛。 第73页 陆湛哄她一天,见她又不大高兴,此时此刻也有了一丝恼火,男生薄如刀削的嘴唇微微翕动,稍稍俯下身,带有压迫感地望着她。 今天除去喝可乐,最后陆湛还喝了些啤酒。 琴市盛产啤酒,很多人从小就会喝,所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此时此刻的少年,眼角有点红,身上的酒气被风一吹全蒸腾出来,勾勒出稜角分明的面孔,有些凶,还有几分孟浪的痞气。 好像变回最初那个暴躁的混混模样。 两人这么对视半刻,蒋柔意识到不对,眼睫垂下,想往后退,陆湛却更用上几分力。 他定定地看她几秒,忽的开口,声音咬得极轻,“班长…” 蒋柔躲闪他的目光,“陆湛,好了,我真的要回家了。” 陆湛低低地说:“你在怕什么?” “时间不早了。” 蒋柔也不知道突然间是怎么了,急道:“马上就要期中考试,我必须回去复习,有事以后再——” 她越急,男生却越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没有过分举动,只是那只手,紧紧地、狠狠地攥着她,眼睛黑沉如墨。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看着她回避烦躁的模样,他就更觉得烦,找不到契机开口。 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时刻。 可是那种压抑的感觉,被刚才一激发,就像是溢满烈酒的玻璃杯,白沫已经迫不及待地翻滚出来。 就在他们僵持中——身后,三楼的窗台上突然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动。 蒋柔猛的一颤,“我爸。” 陆湛一顿,却没有放手。 “柔柔?小陆?” 蒋海国刚刚走到阳台,拉开窗户。陆湛和蒋柔背对着窗口,蒋海国只能看见他们站在一块,看不清具体做什么。 蒋柔用力地、强行地,一根根指头抽出手,陆湛顿了顿,深深地看她一眼,终于放开了。 蒋海国粗枝大叶的,叉着腰喊道:“我还寻思去小区门口接你们呢,听见响动,没想到你们回来了。小湛,要不要上来喝口水再走?” 陆湛摇头,那股劲过去后,他已经恢复自然,只声音有些哑,“没事的叔叔,时间挺晚的,我还得骑车回去,就不多留了。” 蒋海国想想也是,太晚了骑车危险,说:“行,麻烦你了今天,谢谢你。” “没事,不麻烦的。” 陆湛转过身,他没再看蒋柔,径直朝不远处的街霸走去,长腿一迈,潇洒跨上车,“叔叔再见。” 他往旁边偏了下头,面孔沉在阴影里,说:“走了。” 很快,窗户又关上。 蒋柔拉开楼道门,声控灯亮了起来,在她上楼梯前,身后传来一阵狂野原始的轰鸣声,她回头看去,陆湛已经没了踪影。 * 蒋柔回到家,心里乱糟糟的,许久才平息下来。 强行把陆湛最后的失态压下去。 明天就是周五,这一周她都在比赛,足足耽误了四天的课。她拿出卷子练习册,认真地做起题。 没做一会,她把手搭在腹部上,又锤了锤后腰,觉得还是不是很舒服。 蒋柔看了一眼日期,十一月初,上个月的这个时候是运动会,她知道差不多又快到了那个时候,再加上这几天泡在海里,如果不疼的话,她反倒会感到意外。 正想着,叶莺给她端来一碗剪得苦涩的中药,还有一只热水袋。 蒋柔将药喝下,热水袋放在腹部,感觉好了许多。 第二天是周五,蒋柔换上校服前往学校,等待她的除了同学们各种各样的恭喜赞嘆,还有铺天盖地的试卷。 其实这个周二,宋贝珊帮她送过一次作业,但很显然,九门课的作业加课堂测试,卷子是永远不够的。 期中考安排在下周一、周二,今天是考前的最后一天,任课老师们讲了一整天昨天考试的卷子,这些卷子蒋柔都没做,完全是空白的,她不得不尴尬地拿出一支铅笔来写在题目旁边。 今天一整天,陆湛都没有来。 蒋柔想到昨天晚上,微松口气,倒有点庆幸他没来。她盯着他被卷子淹没的桌子,想了想,将那些卷子仔细整理好,塞进他的桌洞。 放学后,她指挥着一部分同学将桌椅挪到外面,布置成单人单桌的考场,再贴上考号。 忙完一切,蒋柔离开教室时已经很晚了,教学楼黑了大半,操场上也黑乎乎的,四角的路灯只能照亮一小团,只有高三的教室透出白光,昏昏沉沉的落在花坛上。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操场篮球架下隐约有两个人影,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陆湛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已经跟我说了,如果不是比赛和期中考,恐怕他已经去找校长了。”高天远嘆口气,说:“夏安蕊,你现在还小,老师是觉得你不懂事,应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陆湛那性子你应该清楚,他最反感的就是这些手段。” 夏安蕊声音微微发抖,说不上伤心多还是愤怒多,“他让你们开除我?” 高天远说:“你这个周末先去找陆湛道个歉吧,好好说说,你们不是也认识很多年了?要是这事情真的记到你档案,你以后比赛、考学什么的,都会有影响。” 第74页 高天远以前也是运动员,他当然能明白年轻人对不公平的手段的恼怒,渴望正义肃然的处理,但是他作为老师,在高中当了这么多年,他最希望的是——孩子们别出错,别留下污点,能毕业就毕业,能过就过。 放一马就放一马,不至于的。 蒋柔默默听着。 她还记得,当时陆湛怕影响她期中考试,这些事情说是等考完试再说。 她这几天全权准备比赛,也没再想了。 最近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蒋柔不想再想些乱七八糟的,竭力让自己的步伐轻轻的,从旁边绕过去。 “班长——” 身后却偏偏有人追过来,蒋柔看见,篮球架下的两个人同时转了过来。 一道极其不善的、甚至有几分怨毒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后。 战一白扑哧扑哧地喘着气,没注意到别的,“我的卷子是不是在你那里?” 蒋柔这才想起来,今天她借他的卷子看了,好像是忘记还给他,连忙去翻找,“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你都看了吗?最后那两道题老师说会考同类的。” “哪两道?” 那头,高天远和夏安蕊都不再说话,操场除去风声就是他们的声音,蒋柔只感觉如芒刺背,装作什么都没注意,拿着卷子边和战一白讨论,边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营养液啦。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 读者“黑妹”,灌溉营养液+5 读者“深深浅浅”,灌溉营养液+10 第32章 周六的下午。 持续了一周的好天气和灿烂的阳光终于褪去, 海面上起着一层浅浅淡淡的雾气,天气也湿哒哒的,似乎下一秒就会下起雨来, 黏腻得让人不舒服。 没有人会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去室外游泳池游泳——尤其是游泳池还是无边的overflow设计, 简直跟那阴沉沉的海面连接在一块, 不小心就会栽进去。 陆湛却游了快三个小时。 “陆湛——”刘成闵走到游泳池一边, 他穿着一身质地极好的浅色休闲服,只是腰间围着一条围裙,显得俊朗又有点可笑,催促他, “别游了, 该吃饭了。” 陆湛从水面中窜出, 伸手抹去脸上的水, 瞥见舅舅的围裙, 挑眉说:“你做的?我不吃。” “唉,等你连续十几天飘在海中,只能靠干粮和淡水过活,你就知道我做的饭有多么美味了。”刘成闵半开玩笑道,见陆湛毫无笑意, 仍沉着一张脸, 说:“怎么了?心情不好?” “嗯。” “因为什么?这次成绩不挺好么。”刘成闵思索了一下,“因为省运会?锦标赛?” “不是因为这个。”陆湛对比赛只有兴奋刺激,从不会紧张烦躁。 “说了你也不明白。”陆湛双手一撑,离开泳池, 水珠滴滴答答滚过他结实的胸膛,嘲讽道:“快四十岁的可怜单身狗。” “臭小子…” 刘成闵嘶一声,一点也不生气,说:“我离四十岁还有六年,而且我不恋爱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再说了,我还不是要照顾你这臭小子么。” “哎哟,你照顾了?”陆湛湿漉漉的手臂搭在他臂膀,被刘成闵嫌弃拿开,“你是为了你那高尚的冒险事业吧。”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刘成闵忙于挑战各种帆船上的极限,回国也是参加某些赛事评委,在琴市时间寥寥无几。 刘成闵倒认真地说:“万一有天我回不来了,不能耽误人家呀。” 陆湛笑呵呵:“我看隔壁那女模特一点不怕耽误。” 涵海山庄是一等一的别墅区,三面环海,独占一个小巧半岛,拥有一片绝美海岸线及私人海滩,不少名人在这里买房。他们隔壁住着一个知名的火辣女模,每次碰见都对刘成闵十分热情,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他胸肌上。 “别胡说,真给你找个舅妈你就高兴了?” 陆湛顿了顿,可能是“舅妈”两个字又让他想到了感情问题,刚才的烦躁重新漫了上来。 “妈的…” “你又犯什么病?不准说脏话!” 陆湛没听见,他注意到沙发上乱扔的手机好像亮了一下,眼睛一亮,径直走去。 “操了。”是一条系统简讯,他烦躁地呈大字型躺在沙发上,“真他娘的没良心。” “行了行了,吃饭吧。”刘成闵拿毛巾给陆湛大致擦了擦,提熘着他后脖颈往餐厅走。 陆湛吃着那些难以下咽的烤馅饼,不过此刻他也不在乎味道,烦躁地慢慢地啃。 “上半年你受伤错过了今年省运会,实在是太可惜,等冬训完就是明年省运会的预赛,你得好好准备啊。对了,还有锦标赛,锦标赛可是亚运会的资格赛,你知道吧?非常重要。” 刘成闵给陆湛讲着明年的比赛安排。 陆湛漫不经心听着,“昂。” 刘成闵还要再说,这时,阿姨敲了敲餐厅的门,“小陆先生,有人找您。” “谁啊。” “一个小姑娘,好像是你同学。” 第75页 “啊?真的吗?” 陆湛立刻丢下馅饼,他虽然竭力克制,但还是藏不住脸上的笑,抖着眉毛走到客厅。 等他来到监控前,看清来人,顿时如兜头冷水泼来,“阿姨,您说的是她?” “对啊。” 阿姨最近才来的,并不认识夏安蕊。 陆湛这才清醒过来——也是,她,她怎么会有家里的地址? 他掐着太阳穴,也觉得自己愈发糊涂。 监控里的夏安蕊笑得忐忑又娇羞,陆湛绷绷唇,知道她要说什么,厌烦道:“您跟她说,我不在家。” “如果她明天还来,您就说我出去训练了,都不在。” * 周日傍晚下起了小雨。 蒋柔复习完最后一门,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虽然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但是这两天她常常会看,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跳出一条未读简讯——「哪个考场我?」 蒋柔没存陆湛的号码,但就凭这句语法不通的倒装,就能想像出陆湛懒洋洋、挑着眉打字的情境。 「二十三考场,27座号。」她想了想,多加一句,「八点半开考,先考语数英。」 她没有再等来陆湛回复。 蒋柔知道,那天晚上之后,他可能是不太开心。 外面的雨好像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她的腹部又开始痛,腰也酸,那是一种例假来前的疼痛。蒋柔已经预感到,因为前几天她在海里的拼搏,即使有中药调养,这次的疼痛也是不可避免的。 她抱紧暖水袋,翻了个身,睡觉。 周一清晨,她走进变成考场的高一1。 他们是按入学成绩分的考场,高一年纪二十个班,每班五十名学生,改成考场后要单人单座,所以只能容纳四十个考生,后面的几个考场不得不转到阶梯教室、图书馆自习室、音乐教室等。 蒋柔那天留意了一下,陆湛在第二十三考场——他居然还是倒数第三个考场,刚好在他们教学楼对面的阶梯教室。 第一科是语文,开考前,蒋柔最后看了眼手机屏幕,陆湛还是没有回覆,也不知道他来没来考试。 蒋柔确认关机后,把手机放进教室外的书包里。 很快,考场只剩下沙沙沙的写字声音。 十五分钟后,蒋柔将笔尖移到晦涩的论述文阅读,文章和题目一正一反,卷子哗哗哗翻来覆去。 这是最恼人的高考题型,针对文章出了一堆是否符合原文的选择题,蒋柔总觉得这题许多的逻辑莫名其妙,并且有曲解原文、断章取义之嫌。但她还是按照文科生的思路,乖乖巧巧来答。 就在这个时候,操场上传来争吵声音,混着雨声和满考场的翻卷子声,不太真切—— “放手。” “我不明白…反正她也没出事情啊!……她又没有出事呀!” “…没有?” “明明是她先招惹我的……她没受伤!我根本就……她还是第二名!” “滚。” “你们到底考不考试了?!迟到了还不赶紧进去?!”这是教导老师的声音,大而清晰。 蒋柔手颤了下。 听出刚才是陆湛。 她在1号座位,在一进门的边上,离窗户很远,她看不见他们,很想探头看时,监考老师咳嗽一声。 同学们纷纷回神,蒋柔也跟着低下头,继续去扭曲逻辑。 …… “你们看见我的书包了吗?” 上午就一门语文,考完是十一点,蒋柔抱着铅笔盒和水杯,俯身在座椅间翻找书包。 考场外堆着多余的桌椅,上面乱七八糟地挤着一堆书包,其他同学们一个个将书包拎走,最后整个课桌都空了,蒋柔也没有看到自己的书包。 这个时候,换考场的同学们大多都回自己班了,走廊拥挤成一团,考完试就可以去吃饭,许多同学都放下书包就走。 战一白和班上两个女生都跟她在第1考场,他们正热切地对答案,听见声音,探头问:“怎么了班长,找什么呢?” “我的书包不见了。” “啊,怎么会不见了?” 三个同学将桌子挪开、椅子拉开,帮忙寻找。 “没有诶。” 下午还要考数学和英语,两个女生找了一会,便急着去吃饭了。 战一白倒不急,走到二班教室,看了看他们外头的桌椅,也没有。 “是不是拿错了?”战一白问她。 “书包这种东西怎么会拿错。”蒋柔皱着脸说:“就算拿错了,里面课本都有我的班级名字,应该很快就能发现的啊。” “里面还有什么?” 蒋柔想了想:“就是卷子乘车卡什么的……嗯,还有我的手机。” 战一白沉默几秒,偷偷掏出手机:“你打个电话?” 蒋柔推开他的手,“我关机了。” “要不先去吃饭吧,说不定真有同学拿错了,等吃完饭就送回来了。” 外面雨连绵不断,水雾瀰漫,今天下午考试提前,同学们很少去校外吃,都挤着去食堂吃饭,小卖铺前也是人挤人。 第76页 蒋柔一时也一头雾水,“算了,吃饭吧。” 吃完饭,书包仍是不知所踪,蒋柔和战一白分头到各班都问了一遍,大家都表示没有看到。 战一白暂时把自己的英语笔记给她,蒋柔看着工整的笔记,有点看不进去。 其实不仅仅是书包的问题,中午的时候,陆湛也没有回班,她想起今天早晨的争吵,也不知道陆湛最后去没去考试。 没有耽误他吧。 “高一1,蒋柔?” 还有四十分钟考试,班里突然一阵骚动,蒋柔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高三学长,手里拿着一摞湿漉漉的卡片——正是她做的那摞卡片。 蒋柔愣了一下,走到门口。 学长说:“你是蒋柔?我在路上捡到的,是你的吧?背面有你的名字班级。” “是我的是我的,谢谢你。” “不客气。”学长转身便走。 “等一下,学长——你是在哪捡到这些的?” “琴房楼下。” “琴房?” 学长说:“觅艺楼的琴房下面。” “哦。” 觅艺楼在学校后面,是艺术生们专用的,蒋柔从来都在求真楼、索技楼之间活动,很少到那里去,也不知道琴房在哪。 “谢谢学长。” 蒋柔想着人家马上一模考试,还能过来送东西,真是万分感激,“谢谢。” “我出去一下。”回到班级,蒋柔将铅笔盒递给战一白,说:“一会我要是回来晚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放到1号桌上,谢谢你。” 战一白点头。 蒋柔走出班级,撑开一把格纹雨伞,走进雨幕中。 雨稍有停歇,淅淅沥沥的。 觅艺楼靠着学校另外一个门,那个门左手边就是山,右手边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吃店,因为离公交站远,她平常也只吃食堂,所以很少去。 一路上她都觉得莫名其妙,她的书包怎么会到觅艺楼? 难道是艺术生们拿错了? 小卡片她喜欢随手拿来背,所以是放在书包外侧,很可能是路上掉了出来…恰好被学长捡到。 那她的书包…… 蒋柔还没走到觅艺楼,忽的眯起眼睛,脚步一顿。 伞尖上移。 视线穿过路边一侧的围墙,看见与学校相接的小山包上方,好像散落着一堆课本、试卷。 课本颜色亮,试卷白,虽然糊在一起,但还算显眼,像是堆垃圾。 她仔细看了几秒,认出旁边在树影中隐隐约约的那一团黑色,确实就是她的书包。 蒋柔捂紧嘴唇,不敢置信。 “我的笔记,错题本……” 今天考试,这些都是她考前必看的,所以全塞进书包里。尤其是那些错题,都是她精心整理出有价值的,考点也很细緻,准备一直带到高三的。 她心疼得不行,往后退两步,放下雨伞,往围墙上爬去。 * 陆湛坐在学校外一家火烧店的角落。 店面狭小,一个帘子后面就是蒸锅,热气腾腾地冒出来,夹杂着牛肉、猪肉和面粉的味道,在阴雨天中显得格外温暖。 陆湛早上去考场转了圈就出来了,心情恶劣到极致。 一直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心烦烦烦。 中午原是想回学校,但是想到小媳妇准备考试肯定不会理他,万一再被夏安蕊纠缠,真是… 于子皓看看时间:“下午考英语,我得回去了哥,你不去考试了吗?“ 陆湛说:“我一会去,等开考了再过去。” 这样就不会再撞见守着他考场的夏安蕊吧。 于子皓点点头,拎着包走了。 过了十多分钟,他又匆匆回来。 于子皓揉揉眼睛,口齿不清说:“翻墙、翻墙!” “嗯?” “班长她在翻墙!”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不是男配,也不是女配… * 今天评论25字,发红包~上次你们都收到了吧? 第33章 雨天湿滑, 围墙上淌着水珠,她爬了两下才翻到大理石台上去,双手攥紧上面黑色栏杆, 小心翼翼地寻了一个空隙, 翻过去。她身体虽然不适, 但运动能力还是有的。 极轻盈落在地上。 落地后, 蒋柔才发觉,她的格纹伞还在学校里。 算了——她搓搓被淋湿的头发,径直往上爬。 她看着校外萧瑟的树木,又想到一个严肃问题, 她这样算不算逃课? 这山不高, 另一边还修有缓坡和台阶, 冬天的时候听说他们课间操会改到这里跑山…不过现在这片, 显然是山的侧面, 都是泥泞的土路和不知名的树。 蒋柔一手捂着头,一手按着腹部往书包的位置走。 好冷。 雨水顺着校服领口淅淅沥沥钻进去,腰也凉丝丝的。 拾起书包,她拍拍表面的水珠,又将书包倒过来, 把里面积水弄干净。 然后她将旁边的书一本本捡起来。课本上覆着塑料膜, 边角虽然湿透了,但是不算严重。相较起来,她的卷子和笔记本简直狼狈不堪。 蒋柔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 第77页 尤其是……笔记本。 一阵剧烈绞痛翻滚在她肠胃里。 秀润字迹被雨水打湿成一团团, 好些页都黏在一起,题干、旁边红笔写的出错点,原子笔写的公式,都糊在一起,好不悽惨。 她们虽然才开学半学期,但她错题本记录得很细緻……用的是活页笔记本,分了学科,就等着积累到高三。 最后在一个角落里,她看见被几片落叶覆盖的手机。蒋柔已经麻木了,努力让自己理智地擦去屏幕的水,塞进口袋里,没敢贸然开机。 做完这一切,她心里窜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怒火和烦躁。 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起自己晚上,把卷子、练习册、课外书上的有价值的错题一道道整理,再一道道标註,就是为了到高三时有个好的积累,节省时间。 她最近还在训练,那些挤出来的、睡不醒的时间——就这么被白白浪费了吗?! 蒋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一种心疼、愤怒、不甘交织翻涌。 她只是想考个试安安稳稳罢了! 如果不是现在她着急回去考英语——如果不是她还有些理智,她真想直接朝夏安蕊脸上打一拳! 蒋柔实在太气,这些东西被湿水之后愈发沉重不堪,她抱着它们,努力地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力度猛的住她背后的包包带子,逼得她后退几步,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你还挺快的嘛!“ 蒋柔静了静,只感觉手指被一阵酥麻的感觉涌过,身体颤慄了一下,居然有一丝兴奋掠过。 蒋柔毫不犹豫地、按照刚才的想法,立即转身——猛地一拳!!! 夏安蕊高,反应快,这一拳没有打到她脸上,但是打到她抵挡的手臂,发出咚的重响。 ”啊——“夏安蕊一时不敢相信,疼得抽气,抱着手臂跳开,”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了!?” 一拳后,简直是神清气爽。 蒋柔冷冷怒视她,大脑理智地旋转着。 树林根本没有监控,但是学校有啊,绝对能找出是夏安蕊拿走了她的书包——是她把自己骗到这里——骗到这里还能干什么呢?——然后——她只是保护自己。 蒋柔还没想周全,就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猜得显然正确。 在夏安蕊过来后,后面还跟着两个女生。那两个女生一看就不是天中的学生,烫着捲发,戴着夸张耳钉,带跟的鞋子,把蒋柔围了起来。 “蕊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勾引你对象的?“ “嗯。”夏安蕊揉着剧痛的手臂,“贱得不行了,反正今天下雨也没人来,交给你们了,我还得回去考试。” “回去考试?天中这么严吗?”其中一个女生掩着嘴笑,“你快来我们学校算了。” 提到这个,夏安蕊更是恼火,脸色沉沉的,说:“可能就去了。” 蒋柔被她们堵着,想着时间紧张,愈发恼火,“让开。” 她话音刚落,头发就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切,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嘛。” 蒋柔抬臂,将那只手打掉,“滚开!” 猝不及防,一道耳光突然朝她噼过来。 蒋柔偏过头,但是手掌还是扫过她脸颊,她只感觉火辣辣的,一阵血液往耳垂上涌。 夏安蕊再忍不了,反正她也要被开除了,高声骂道:“你不觉得自己很噁心吗?为了追别人的对象舔着脸参加选拔?明明三千米跑得不怎么样,还故意让陆哥扶着你跑完?让高教练不得不把你带进帆板队?” “你不觉得对别人不公平吗?“ 蒋柔目瞪口呆,”公平?你故意害我就公平吗?!” “你又没有出事啊!” 夏安蕊说:“我只是开个玩笑,而且你明明一点事儿都没有,还好好地参加了比赛!他们却要让我退学?陆哥也不听我解释?你觉得公平吗?” “你开个玩笑也要被退学啊?”旁边的女生适时插嘴,“这个女的很厉害嘛。” “夏安蕊,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蒋柔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思维——并且她说得理所当然,听上去逻辑满分。 夏安蕊冷哼,再次举起一只手,蒋柔被扣住肩膀,眼看那一巴掌要打来,她心里怒火燃烧,一股气憋在胸膛,猛地抬腿,往前狠狠一踹! “我操你大爷!”夏安蕊躲开了,但是躲得十分狼狈,俯在地上,撑着湿漉漉的地面站起来。 旁边女生架着蒋柔,大概也没想到这么瘦瘦弱弱的女孩这么能打。 “练体育的就是不一样啊。” 蒋柔感觉后腰被掐了一下,紧接着,又是狠狠一耳光清脆地甩来。 “老娘让你犯贱!” 蒋柔无法挣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脸颊发涨发热。 雨越来越大,夏安蕊不愿多待,小心地瞥两个女生一眼,好像也觉得拦不住蒋柔似的,说:“你们加油,我回去了。” 每一秒钟都变得有一分钟那么长。 蒋柔虽然腰腹酸痛,瘦弱,但非常灵活,她腰上又被人掐了几下,疼痛剧烈。但在第三下时,她忍着疼痛,突然踢开那个女生。 第78页 她用了十二分的力,狠踢膝盖。 那个女的哎哟了一声,滑进水坑中。 另外一个胖胖的女生,还想拽蒋柔头发,蒋柔皱起眉,手肘挡开,伸手拽过她的头发,用力一扯,叱道:“滚开!” 女生发出惊叫。 蒋柔咬着沁出血丝的下唇,愤怒到极致,已经再没理智。 第一个女生冲过来,又把她按倒,蒋柔这次没手软,那股怒意已经快把她憋到爆炸,三个人扭在一团。 蒋柔手脚并用,也像刚才她们对她一样掐、拧。 雨水落在身上,滚来滚去。 蒋柔发现自己狠起来、忘记疼痛之后,这两个女生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她就像一只发狂的猫,拼尽全力敏捷地将她们拧在一起后,撑着站起来。 蒋柔呼出一口气,拨弄着自己乱糟糟的长发,发梢上还有一滴滴水往下淌,拎着书包勉勉强强往围墙走。 她身上也很痛,但不想耽误考试,趔趔趄趄往学校回。 “蕊姐!” “安蕊姐!” 身后两个女生尖叫。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分钟之间,夏安蕊并没走远,听见声音,猛的地转过来。 “我真是小看你了啊!” 迎上蒋柔冰凉凉的目光,她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噼手又要一耳光扇去,蒋柔躲开,提起书包便往她身上砸,重重的书一本本掉落下来! 她真的受够了这些人! 夏安蕊肩膀、胸口被她沉重课本连砸几下,疼得直叫。 “贱人!” 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蒋柔被雨水淋得发抖,夏安蕊将她推到一边,“真是够了!” 她们闹得火热,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快速的脚步声。 夏安蕊死死瞪她,抬起手,便是一个耳光。 蒋柔侧脸躲过,她反手又是一个,夹杂着破空凛冽的风声。 蒋柔屏住呼吸,眼睛肿胀。 ——眼看着那巴掌便要落下,夏安蕊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攥紧。 那只手骨节分明,因为暴怒而青筋凸起,手指修长有力。 顺着往上,是孔武健硕的手臂,男生面孔铁青,声音却极低,有一种竭力隐忍的阴沉,透着丝丝寒意, “你找死啊?” 夏安蕊看清是他,立马哆嗦了一下,被吓到窒息,破碎的话卡在喉咙,“不…不是。” “陆湛?” 紧接着,蒋柔看着面前的画面,瞳孔慢慢放大,她从来都没有看过,没有看过——那样愤怒的陆湛。 陆湛虽然性子暴戾,但对待女生,一直还算绅士,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那样可怕,甚至是可怖。 男生狠戾地提着夏安蕊的后脖领,连拖带拽,粗暴地将她拎开。 雨水打湿他漆黑的鬓角,面孔刀削般凛冽。 于子皓似乎想劝几句,但是看到蒋柔肿起来的脸颊和苍白狼狈、摇摇欲坠的身形,咽了回去。 “她打你了?” 陆湛阴狠地说,周身散发出慑人的气息,就连蒋柔都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蒋柔吸了口气,刚才一段发泄后,理智回来些,轻声:“陆湛,我打回来了。” “是么?” 陆湛狐疑地打量着夏安蕊——她看上去一切都还好,除了面色惊恐、瑟缩着身体外。 然后他像丢垃圾一样将夏安蕊丢在地上,单手一拽,将她的头发提在手里,一使劲,迫使她微微仰起脸,面色愈发冷酷,“真假,我怎么看不出来?” “来,打回来。”他口气平淡。 蒋柔身体用力哆嗦着,指尖绷紧。 陆湛声音淡淡的,仿佛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说:“我不方便动手,不打回来?” 夏安蕊已经完全被吓傻,脸色灰败难堪。 她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这辈子都没有这般丢人过,而且…她心心念念的人,居然这样…这样,绝望和恐慌同时笼罩着她,祈求道:“别…” 蒋柔沉默了一会,理智和愤怒交替更迭,最后往前走了一步。 陆湛偏了偏头,眉梢挑起,“打啊。” 蒋柔咬紧下唇,高高举起手掌,因为用力,她的手臂还微微发着抖,指尖都冒着火,带着凛冽的破空声,猛地往下! 夏安蕊惊恐瞪大眼睛,张开嘴巴,“别、别——” 啪!!!! 冷厉清脆的一声。 风声雨声都掩盖不住。 夏安蕊想躲,却被陆湛拽着头发,连侧一下脸都不行,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身体往旁边栽倒。 蒋柔冷冷看着她,血液流窜在她指尖,好像有电流跃过,因为用力,手掌还灼灼发着烫,火辣辣得疼。 这种痛楚,却让她刚才憋闷在心中的愤恨一点点纾解,她盯着自己的手掌,怒目向夏安蕊。 夏安蕊脸颊高高涨起,红紫一片,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鼻涕还是泪水。 “起来。”陆湛将她拉正,神色不耐,口气平淡得宛如问蒋柔要不要再吃一个馅饼,“太轻了,还打吗?” 夏安蕊打了一个哆嗦,脸色惨白,刚才的盛气凌人全没了。 “对不起…” 第79页 “求…” 蒋柔活动着手腕,绷紧指间,再次扬起。 ——啪!啪!!啪!!! 她几乎已经站不稳,后面的力道远不及刚才,陆湛扶着她胳膊,帮她数着。 夏安蕊狠狠扇了她两下,蒋柔加倍还给了她。 她没有多一下也没有少一下,打完后,看着夏安蕊那副狼狈噁心的模样,闭了闭眼睛,攥紧拳头。 蒋柔转过身,强撑着身体,寒声道:“夏安蕊…你应该感激我,因为还好你提前遇见了我,最多就是被开除退学,也算是给你个教训,要是放到以后的话,你恐怕就被判刑了,玩笑是建立在两个人都觉得好笑的基础上,你这样,是涉嫌杀人未遂——你明白么?” 夏安蕊呆呆的。 鼻翼收缩,眼泪越淌越多。 不知道是真明白了,还是害怕,身体剧烈哆嗦。 陆湛脚蹬在旁边石头上,俯下身,拽着她头发的手腕一转,不耐烦将她下颌往上抬了抬。 要不是他是男的,他绝对就动手了。 “你听见没?” 夏安蕊看着他的冷漠的下颌,抽了抽鼻子,用力瑟缩着。 “还有,校园暴力。” 说罢这一句,蒋柔吃力蹲下,捡起那只可怜无比的书包,看着一地彻底湿透的笔记本,心疼地摸着封面。 蒋柔很累很累,她还要留着一点力气去考试。其他的,等期中考结束再说吧,按照陆湛原先的说法…… 她艰难地、摇摇欲坠地往围墙边缘走。 “要不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老子绝对搞死你。” 陆湛望着蒋柔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想到那天她在海里差点快淹死的模样,终究咽不下这口气。 他伸手,将她头发猛的往后扯,发梢扯着发白的头皮,一阵尖锐的刺痛,对上女生发红胆怯的眼睛,目光交接,陆湛漆黑眼瞳没有一丝光,锋利冷酷。 “还有,老子从来都没有,跟、你、在、搞、对、象。” “听清楚没?” * 后面的事情,蒋柔没再理会。 隐约能听见咚的一声,想是夏安蕊栽倒的声音,然后是低低的抽泣声。 还有那两个女生的?声。 蒋柔眉心拧紧,只感觉世界铺天盖地雨水,哪里都湿滑一片。她走到围墙边,将书包扔上去,努力往上爬。 脚根本踩不稳,手也抓不住。 雨水从她发梢滴落,浑身冷得麻木,腰痛、脸痛,手痛。 她再次跌在地上。 “对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雨水突然变小,她冰凉的后背贴到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 蒋柔一怔,被男生整个抱紧。 作者有话要说:  就改成这样吧。 看了你们评论,恩,是应该打回来,至少是还给她吧。 给你们发个红包,补偿大家qaq。实在不好意思。 第34章 (小修qaq) “对不起。” 陆湛声音又低又沉, 刚才的阴郁暴戾都没了,换成一种低迷的柔情和愧疚。 “我保证会让她立刻离开学校,也不会再参加任何比赛, 是我不好, 想着让你先考试, 先别去打扰你。” 陆湛想到自己在火烧店坐一上午, 就因为那点不爽,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更是愧疚。 “陆湛。”蒋柔咳嗽一声打断他,焦急而吃力说:“先别说这个, 帮帮我。” “嗯?” “先帮我翻过去…我要去考英语。” “你这样了还考什么英语?” 那只环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 陆湛将她从泥泞的地上扶起来, 单手环着她怕她再度摔倒, 另只手拨了拨她凌乱的头发。 她看上去真的太过狼狈, 伤痕累累, 被雨水淋得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汤鸡,衣服就像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 “快点,英语有听力的……” 她声音嘶哑而轻,话音刚落,世界陷入黑暗。 “班长!” 陆湛一惊, 于子皓也跑了过来, “哥,我报警了,也给高教练打过电话,班长怎么了这是?” 陆湛说:“你留下跟他们说清楚, 人我先送医院。” 他边说,双手一掀,脱下身上的连帽衫,披到苍白的少女身上,将她整个儿包裹起来。 陆湛拎起旁边的书包,扛到自个儿肩上,手臂环住女生腿窝,另只手扶在她后背,将她极轻松地抱起来。 “伞啊,哥。”于子皓急急递来。 陆湛摇摇头,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弓着腰确定不会淋到她后,往山下跑去。 他在路上给刘成闵打了个电话,刘成闵很快开车抵达医院,将蒋柔安排妥当,又通知了她的父母。 没一会,验伤报告出来了。 “真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刘成闵问。 陆湛说:“不用,李律师呢?” “他应该在路上了,一会就到你们学校。” 刘成闵朝他手里扔了一个东西,道:“有事打我电话。” 陆湛忙完这一切,匆匆赶回学校,校门口停着一辆警车,他直奔校长室。 校长、教导主任,两个警察,夏安蕊,还有于子皓和刚才几个外校女生,都在里面。 第80页 赵妩媚也来了,坐在一边。 于子皓坐在她身侧,最后是脸色灰白的夏安蕊,还有另外两个外校的女生。 没过一会,夏安蕊的家长也来了。 她看见女儿这幅样子,急急护住,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一直在发抖。 “你们、你们对我女儿做什么了!?” 最后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来得稍微晚了一些,歉意地微笑。 校长脸色十分尴尬,瞥了陆湛一眼,极其礼貌地和警察分别握了握手,说:“都是孩子,这些事情…咱们就没必要跑去警察局了,孩子们还在期中考试呢。” 两个警察都很和气,点了点头。 陆湛将手里的验伤报告递给李叔,李叔大略看了一眼,轻轻地放在桌上,沖那个老警察道: “李警官,您好,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刚才去监控室已经了解了大体情况,今天上午十点零三分的时候,走廊监控显示夏同学未经蒋同学许可拿走了她的私人物品,十点十二分的时候穿过校门,将物品丢到校外,今天下雨,夏同学有意将蒋同学的私人物品丢到室外,造成了严重损害。” “什么私人物品?”夏妈妈拍了拍女儿,低声问着,叉腰道:“不就是一个书包吗!” 陆湛转着笔,李叔淡淡地说:“据我了解,书包里包括蒋同学的手机,价值两千元左右。” 夏妈妈冷哼:“两千元算什么!赔她双倍就是了!而且我女儿还不满十八岁,算什么!” 李叔跟警察交换了一个目光,转向校长,“当然,数额不高,您女儿年纪小,确实不足矣定罪,但不代表这不是一件违法犯罪行为,必须给予一定的教育与处罚。” 校长摸了摸头,脸色更是尴尬,“是是是。” “还有,这是一份验伤报告,蒋同学多处软组织挫伤,淤青红肿,膝盖轻微骨折。”李叔点了点头,“夏同学破坏财务并非主目的,是有预谋地将蒋同学领到学校后山,还特意叫上李同学、杨同学,故意进行殴打、伤害。” “她也打我了!她也打我了!” “她也打我们了!” 李叔扫视她们,说:“正当防卫和故意伤害的区别是极大的,当然,你们可以去医院做个鑑定,不过恕我直言,你们恐怕连轻伤都不够。”最严重的是夏安蕊,但是她的脸也不过是有些红肿。 “而且蒋同学到明年三月才满十六周岁。” “我女儿才十七岁!” 警察看着那份验伤报告,“满十六周岁致人轻伤的,完全可以构成故意伤害罪。” 陆湛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转了转里面茶叶,慢慢地喝。 “你们、你们不要乱说!”夏妈妈护着女儿,红宝石戒指跟着肥胖的手指点来点去,“这不过、不过是同学间的打打闹闹!” “是么?还有这个。”陆湛将u盘放到桌上,冷声:“故意针对同学弄坏帆板,导致同学在训练的过程中因为器材问题而差点淹死,我想——这应该也是普通的打打闹闹吧?” 夏妈妈脸色大变。 警察看向李叔,李叔看向陆湛,极轻地摇了摇头。 陆湛看向校长。 校长室一时间静可落针。 校长扶了扶镜框,一大滴汗水从额头滚落。 良久,那个老警察开了口,说:“你们还都是孩子嘛,也都是同学,这些事情呢,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这样,你们彼此再沟通一下,大家都是学生嘛,年少气盛的也是有的,最好还是能私下解决。” 校长说:“是是是,都是同学…” “我们私了!” 夏妈妈面红耳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虽然强撑着,但少了许多刚才的气焰,“私了,啊?” 夏安蕊抽抽噎噎,脸色惨白惨白,好像第一次知道自己做了这么错事,又是不可思议又是恐惧,发着抖:“我不要进少管所……” “我错了,我去道歉……” 陆湛继续转动茶叶,面色冷漠,打了个哈欠,“这个你自己跟她商量吧。” * 蒋柔再次醒来的时候,不是在考场,也不是在熟悉的教室和房间。 她感觉身体特别沉重,腰背酸痛,腹部像被一只手撕扯着,身体冰凉冰凉。 一起身,更是头晕目眩,一股熟悉的热流往腹下涌去。 蒋柔心里一惊,看着陌生的雪白的床,脸色尴尬涨红,发觉垫有东西后,这才松口气。 她强忍着头痛肚子痛,抬起头,缓缓地打量这个房间。一盏华贵的落地灯立在角落,投下淡淡光晕,大理石瓷砖,贴着浅灰壁纸的墙面。 这应该是一家奢华的私人医院。 她捂了捂额头,清醒过来。 英语… 期中考试…… 完蛋了。 蒋柔第一反应就是回学校,只是一动手背便一阵刺痛,看见手背上还插着吊针,蒋柔皱皱眉,不得不躺回去,没有再乱动。 她正烦躁地想着补考的事情,病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蒋海国轻手轻脚走进来,看见女儿醒了,长长地吁出口气,“柔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好些吗?” 第81页 “还好。”一开口,声音嘶哑,头晕脑胀。 蒋海国摸了摸她额头,“你下午发烧了,三十九度多,一下午都在说胡话。” 蒋柔眨了眨眼睛,她倒没想到自己这么严重。 “还好现在降下来了。” 蒋海国嘆口气,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小脸,声音低沉下来,粗大的手捂着额头:“唉,说来说去,这事都是爸爸不好。” “啊?” “爸爸明知道你身体弱,你不喜欢运动,还逼着你去练帆板,天天给你那么大压力,弄得你不得不去参加比赛,结果遇到这样的事情,连期中考都考不了……” 他越说越自责,哑着喉咙:“你妈说的没错,是我太自私。” “这事我也有错。” 蒋柔咳嗽几声,轻声说:“爸,这不关你事的,是我一个同学…” 听她提及“同学”,蒋海国猛地站起来,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恶毒!!” 他大手搭在蒋柔肩头有力地拍了拍:“柔柔你放心,爸爸现在虽然不怎么中用,但是以前的队友师弟还是有的,有好几个都在帆船协会,爸爸这就去联繫他们!让那小姑娘再不能参加比赛!” 蒋柔被盛怒的父亲吓了一跳,睁大眼睛。 心底好像有暖流缓缓流过。 “这样不公平的事情!这样龌龊的手段!!还是个中学生!!” 蒋海国和高天远性格完全不同,他虽然也是老师,但是嫉恶如仇。他一来为女儿出气,二来也气这种极不公平的比赛手段。 “大晚上的你咧咧什么呢,满走廊都是你的声音?”叶莺皱着眉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到桌上,口吻冷淡:“柔柔在生病,你不知道么?” “妈…” 蒋柔沖母亲摇了摇头,自红岛的事情后,叶莺就对蒋海国很是不满,态度一直也不好。 蒋海国反应过来,尴尬地摸了摸板寸,“没注意么,对不起柔柔。” “没事的,爸。” 叶莺横他一眼,坐到蒋柔身边,将床摇了上去,饭盒打开,顿时一股家常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饭菜做得营养又清淡,叶莺用勺子舀了一勺红豆粥,“来,先喝点粥。” 蒋柔虽然很饿,但实在没什么胃口,她浑身都疼,尤其是小腹和后腰,疼得厉害,双手捂着腹部,勉强吞下。 叶莺餵了一会,见女儿实在是吃不下,心疼地看了她几秒,“吃不下就别吃了。” “嗯。” 蒋柔窝进温暖的棉被里,感觉好一些。 “我和你爸出去说点事,你快睡一会吧,好好养养身体,什么都别去想。”叶莺无奈地将饭盒收好,帮她掖了掖被角。 “妈。”蒋柔想起一事。 “嗯?” “是谁送我过来的?”蒋柔攥紧床单,又觉得这个问题不妥,“是…” “是你那个男同学,陆湛,他一会应该会来看你。” “哦。” 母亲态度很自然很温和,并没有别的意思,蒋柔心里稍安。 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到陆湛,她就是有一点点心虚。 叶莺走后没多久,蒋柔原是想等等他来的,可是迷迷糊糊间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度清醒时,墙上钟錶的指针刚刚指到八,她听见门外传来扣扣的敲门声。 “谁?” 蒋柔心脏紧缩,睁大眼睛,其实猜到是谁,一边问,一边坐起来,理了理蓬乱的头发。 “你睡了吗?” “没有。” 她揉揉眼睛,抬手拨弄着刘海,把病号服的领子整理服帖。 外面停顿了一下,哑着喉咙问:“那我能进来吗?” “进吧。” 门嘎吱一声,带来走廊的亮光,在地板上拖出斜斜的影子。蒋柔喉咙发紧,抱着膝盖抬起头。 病房很安静,她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声音。 怦怦怦的。 其实在昏厥前最后的那一刻。 她是有点感觉的。 朦胧中少年健硕的、带着热气的胸膛,有力结实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还有灌满鼻腔的他衣服上的味道。 沾染着潮湿的雨水、淡淡的菸草味,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你好点了吗?” 陆湛坐到她床边,两腿岔开,微微俯下身。 可能是她生病的缘故,他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柔平和,不像往常油腔滑调。 “好点了。” 蒋柔抬起眸。 两人目光撞上,男生眉目漆黑,在昏沉的房间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蒋柔蓦地感觉胸口发紧,好像被抽走了空气。 他们对视两秒钟,又都不太自然地转开。 房间更安静了。 蒋柔手指摩挲着柔软的床单,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好半天,陆湛捻了捻指腹,沉声说:“夏安蕊被学校开除了,过两天等你好些,她会在学校跟你当众道歉。” “不用的。”她不觉得道歉有什么意义。 第82页 陆湛一顿,继续说:“帆板比赛的事情证据不够,所以没办法定罪,但是我们已经向帆板协会提交了证明,因为不公平的比赛,她会被禁赛两年,至于其他的,可能必须要你亲自去跟警察说,当然,私了也可以。” 陆湛说到这,捏了捏拳头,显然是觉得不够。 蒋柔点头,“嗯。” 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柔和:“陆湛,谢谢你。” “不用。” 说完这一大堆话,两个人都自然许多。 陆湛换了个坐姿,后背松散地倚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手腕搭在大腿的脚踝。 还是这种流里流气的坐姿更适合他,蒋柔看着陆湛,觉得正常了些,她喘了喘气,气氛也缓和下来。 蒋柔抬起小脸,朝他感激地笑了笑。 少女穿着蓝白病号服,眉眼弯弯,苍白的唇掀起一抹弧度。 柔弱得像朵风雨中盛开的花,只让人想紧紧地抱住,护在身后。 陆湛喉结滚动,舌尖舔了舔牙齿,克制住那股强烈的冲动。 “那个,还很疼吗?”陆湛见她一直抱着腹部,低声问。 “挺疼的。” “怎么才能不疼啊?”他咳嗽两声,看着女孩微微红的脸,也发觉这个问题不太对,可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问:“我是说,就是以后可以都不疼?” “可能……嗯,要好好调养吧,就是中药热水什么的。”蒋柔拨弄着头发。 陆湛点了点头,没接话,但是记下了。 “对了陆湛,我今天这样,老程他有说什么吗?补考什么的,他有说吗?” 陆湛不在意这个,说:“我没见着老程,具体不清楚,不过补考什么的你就先别想了,一个期中考试罢了。” 蒋柔皱皱眉,还想再细问,刚一开口,却剧烈咳嗽起来。 她喉咙里像住了一只毛毛虫,干痒难受得厉害。 “咳咳咳…” 水杯在左侧茶几,蒋柔左手还打着吊针,摇摇晃晃地转过身用右手去拿,手指刚触到杯臂时,整只手就被一只大手包住。 陆湛手掌宽大厚实,整个盖过她的手背,温暖体温缓缓流进她指间,两人一起把杯子稳稳地端起。 陆湛跟着起身,弯腰立在她床侧,水杯递到她唇边,“来。” 蒋柔眼睫颤颤,从他手中接过来,慢慢地喝。 “蒋柔。” “嗯?” “我想好了。”喝完后,陆湛把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却没再坐下,双手抄兜,神色微微严肃地立在床尾。 蒋柔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指间不自觉揪紧床单,心脏跳跃得更用力。 “无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子都认定你了。” 少年站到檯灯的另一侧,只有灯罩投下的暗淡光影,衬得身形高大又利落。他微微偏过头,灯光给他侧脸勾勒出一个边,更显得五官深刻,稜角分明,眼神冷鸷又坚定,说:“老子一定会护好你的。” 蒋柔微微放开床单,掌心一层细密的汗。 她眼里闪着微光,好像松一口气,心脏被某种柔软的情绪包裹,轻咬下唇。 “直到——你某天真觉得烦了,或者有喜欢的人了。”他蹙起眉心,沙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喜提一枚忠心耿耿的骑士。 * 我真是没办法,白天上班,存稿也没了,所有有的时候真的发了才知道有欠缺/问题,只能这样修改补充了。早订的同学有时可以免费获得两千字……嗯,所以大家不要养肥。哎。 第35章 窗外有风,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玻璃窗上淌下一道道水痕。 陆湛屏住呼吸等待,想知道她会回什么。 大概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蒋柔极轻地“哦”了一声。 陆湛心脏猛地窜到嗓子眼, 喉咙发紧:“你说什么?” 蒋柔手指不自然地勾了勾细软的发梢, 她没再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看了他几秒后垂下目光,转过身去,“我知道了。” “你…” “好了陆湛,我要休息了。”她打断他, 重新窝会被窝里, 将棉被一直拉到下颌, “你也回去吧, 晚安。” 静止几秒, 陆湛有些不解:“好吧,晚安。” 他没走,在病房门口静静伫立一会,仔细回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心脏怦怦怦加速。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很反感的意思!! 陆湛捏了捏拳头, 好像一股沸腾的热流一直从胸口溢满全身,脚步都轻快起来。 陆湛拐了个弯,嘴角含笑往楼下走。 没几步,他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还有两个熟悉的声音,陆湛往楼道瞄了眼,认出是蒋柔的父母一愣。 两个人对话也传过来—— “海国,柔柔真的不能再练帆板,你也听见了医生的说法,柔柔她不是普通的痛经,她这样不爱护自己,每天在冰冷的海里游来游去,子宫内膜异位会更加严重,痛经也会与日俱增,一次比一次疼,到最后她甚至要用止痛剂,严重影响生活,她会受不了的!!” “我当时就是好好调养了许多年,中药西药一起吃,才有所转好的!” 第83页 陆湛顿了顿,他不知道这些——虽然是他将蒋柔送过来的,但是他隐约只知道蒋柔痛经,但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蒋海国的声音低哑,“柔柔真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一个月,就拿到了第二名,唉,真是,真是的。” “是比赛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强迫她的,我不会再让她练了,我知道了……” 面对暴怒的妻子和痛苦的女儿,他虽然再痛惜此事,声音里也有无奈和愧疚:“我会让她别再练了,哪怕她想练,也不练了!成吗宝贝?” 叶莺安静下来,“这还差不多。” 陆湛听着,刚才的无名怒火也总算压下去一些。 这时,刚才的啼哭声又大起来,然后是蹬蹬蹬的高跟鞋声。 “老婆?” 叶莺显然余怒未消,高跟鞋声越来越远,“你身上烟味熏到帆帆了,你不用跟过来。” “啊?” “别跟过来。” 没多久,楼梯间安静下来。 陆湛往下瞄了一眼,看见蒋海国站在楼梯口的窗前,手搓搓头发,背影落寞黯然,深深地嘆了口气。 陆湛静默几秒,想去宽慰几句,但又觉得这属于人家私事,此刻上前显然也不太合适。 他记下刚才关于蒋柔的病情,转身离开。 ** 夏安蕊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蒋柔好一些后,去派出所做了相关笔录,帆板事情证据不足,没有办法;不过夏安蕊虽不满十八岁,但是已满十六周岁,完全可以追究故意轻伤的刑事责任,当然,会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下个周一的升旗仪式前,夏安蕊同她当众道歉,校长也说了退学的处罚决定。 夏安蕊再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她眼神飘忽、游离、还是不能相信这些事情真的算犯法,震惊又恐惧地同蒋柔道歉。 道完歉后,她就再没有出现过。 有同学说是转学了,还有人说是出国了。 夏安蕊的事情热议了一阵子,学校风气也转好,不良少年们都收敛许多。 过去在操场大厕所抽菸化浓妆照镜子的女生也减少了,这让那些爱在大课间、或者中午出来散步的女生们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们再也不用散步时还得跑很远去教学楼里上厕所了。 蒋柔在一个周后的办公室参加了补考,卷子的难度和期中考类似。卷子批出来后,她的成绩相当不错,理化生、语数英都不用提,就连之前的拖后腿的政史地,也有了一个比较大的提高,只是可惜不能参加级部排名。 对此,老程十分痛心,常常念叨着:“要是你参加排名,这次咱们就有三个级部前十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进入十二月后,琴市迎来了第一场初雪,虽然只飘了零星小雪花,但是最低气温跌至零度以下。 班里通了暖气,窗台下的暖气片热乎乎的,手指离十厘米就能感受到热热的温度,窗户只在下课的时候打开透气,再加上教室人多,所以总是暖暖的,并没有感觉到冬日的肃冷。 陆湛最近常常来学校,他训练不多,正式冬训要在寒假开始后进行,而省运会的预赛在明年三月,倒也不急。 一个周五的下午,大课间铃打响,最后一节课是音乐,要换到求真楼的音乐教室上课,同学们就像一锅煮沸的水,乱糟糟的。 “你们先别闹了,大家安静一会,有个通知要说。” 蒋柔在总务处开完会,拿着小本子回来,因为天气冷,只有陆湛他们几个兢兢业业地在外面打球,大多同学们坐在课桌上聊天、喧譁吵闹。 “安静!” 她用本子拍了拍讲桌。 “安静一下——先别说话了!” 班级里静了一瞬,只看见班长一个人,旋即继续聊天。 蒋柔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他们,翻开本子开始说:“12月31号咱们举办艺术节,上午照常上课,第四节下课后大家自由活动,下午一点半在h大礼堂前集合看节目。” 大家都心浮气躁盼着周末,只有前排几个人在听,后排还有几个女生热切地讨论着指甲。 “下周五会有艺术节节目选拔,大家可以自由组合,唱歌、相声、朗诵都可以……” 蒋柔抿了抿唇,声音被聊天声淹没。 她一会还要组织大家换位置挪桌椅,然后全班大扫除,她还想赶紧写作业,来回说了两遍,见没有人听,扬起眉毛。 “能不能别说了?”她放下本子,环视一圈,“安静点好吗?” 她用本子拍了拍桌面,抬高声音:“安静!”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哪个男生接了一句“安静——” 或许是上次陆哥模仿太深入人心,同学们听到这个,反射性地跟着哈哈哈笑起来。 蒋柔胸口上下起伏。 正笑得开心时,突然听见咣当一声。 教室门被猛的被踹开,蒋柔侧眸,看见陆湛刚刚回来,他穿着黑色长袖t,不怕冷似把袖口挽在手臂,紧绷又结实的肌肉线条,额头薄薄的一层汗,发梢遮住冷峻眉眼。 第84页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陆湛顿了顿,也看向她。 小姑娘站在讲台边,蹙着眉,嘴唇抿紧,愁眉苦脸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他察觉到不对劲,走到她身后,视线往下掠过小本子,“在说事情?” “嗯。” 陆湛目光缓缓看向台下的同学们,想起刚才进门前大家的闹笑声,眉梢一挑:“他们不听?” 他歪着身子倚着讲台,偏了偏头。 班级里顿时鸦雀无声。 后排的几个同学从桌子上蹦下来,乖乖回到位上。 同学们都知道陆哥宠班长宠得过分,刚才飘了,看见陆哥有发火前兆,大气都不敢出。 好几个同学都往李大壮身上瞟。 “李大壮?”陆湛也跟着看过去,刚才隐约听到了他的大嗓门,语气平淡:“是你闹腾啊?” “哥。”李大壮讪讪笑道:“开个玩笑嘛。” 王白杨有些同情看着他。 其实有眼睛的同学,都能看出李大壮蛮喜欢班长,当年“女神”也是他第一个叫的。而且他不知道是反应慢半拍,还是实在没什么眼力劲,每次班长管他,他还都喜滋滋顶嘴,美滋滋回应。 “是么?”陆湛朝他走去。 “陆湛!” 蒋柔喊了他一声,他却没听见似的。 陆湛想治李大壮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找到机会,大手一拎,把人提着后脖颈从座位上抓起来,唇角轻勾,冷笑:“我媳妇说话不好使啊?” “还是你他妈听不懂啊?” “不是、真不是。”李大壮挠了挠头,看着大哥似笑非笑的神色,一身肥肉抖了两下,急忙认错:“我真错了哥。” “你错哪了?” “我真错了,我不是故意调戏班——” “嗯?” “好了陆湛!”蒋柔声音抬高。 “一等。” 陆湛将人提熘着在墙上摁了几秒,这才放下,慢悠悠地活动着手腕,恢复如常,声音有些野有些混,“别找事昂。” 他一转过头,对上蒋柔面无表情的脸。 以肉眼可见的——陆湛嚣张的气焰瞬间瘪下来,他换了副口吻,笑着上前:“别生气媳…班长,我就是想让他们安静点。” 蒋柔皱了皱眉,不是很喜欢陆湛这样混混的,说:“全班就你最吵,你安静点吧。” 陆湛一顿。 这口气不仅不太好,还挺沖。 同学们都纷纷看向陆湛。 却没想到——陆湛小指抠了抠耳朵,一只手臂搭在桌上,倒也不生气,小声说:“好好好——” 陆湛拿起球,真的乖乖转身回去,双腿一勾将椅子拉出来,坐下。 同学们目瞪口呆瞧着。 陆湛身后的王白杨和周正也交换了目光。 ——什么时候,他们大哥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蒋柔拿起本子,继续说: “艺术节不做过多要求,自愿参加,也可以和别的班别的年纪同学自由组合,有意向的同学千万记得下周五参加节目选拔。”蒋柔将本子合上,“艺术节结束后就是元旦假期,期末考试的通知到时候再跟大家说,应该是一月末。” 因为有陆湛在,同学们都乖巧地点头。 “那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吗?”见同学们摇摇头,蒋柔继续说:“今天挪位置,每个小组都往左移一组,然后开始大扫除。” 同学们乖巧地动起来。 因为是全班大变动,挪桌子挪椅子的声音十分刺耳。 蒋柔走到自己座位上,将本子收进书包,刚要搬桌子,手被陆湛按住了。 “我来就行。” 他们这周靠墙,现在要重新搬到靠窗那边,距离很远。 陆湛将两把课椅倒着放桌上,双臂一撑,一起推过去。 “那个…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 蒋柔看着他这么出力,打完球后额头上的汗水一直也没消,又挺不好意思的,伸手想过去帮忙,被他攥住手腕。 “我知道的。” 陆湛拇指在她手心轻轻摩挲两下,然后将她手拿到一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乖,我来就行,别捣乱。” 第36章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音乐。 音乐教室不在他们教学楼, 在对面的求真楼。大家换好位置打扫完卫生,直接带着书包去了。 教室是普通教室的两三倍,桌椅类似大学的组合, 后排高, 前面低。不过他们还是按照寻常座位坐, 一个组之间空着两个位置, 位置很宽松。 蒋柔和陆湛坐到靠窗偏后的位置上。 教室在顶层,窗帘束在两侧,紧紧打了个结,明净的大玻璃窗透出外面天空, 此刻正介于白日和傍晚之间, 天空一边还是浅灰色, 另一边是暖橘色的晚霞。 视平线最远的地方, 是波光粼粼的海面和老码头。 旁边围绕着旧旧的老城区, 红色屋顶,小城堡似的方形老宅,枯黄的法国梧桐。 蒋柔学习一天,不免多看了一会。 “好看吗?”陆湛视线跟着过去,撑着腮问:“放学带你去玩?” 第85页 蒋柔摇头, “你最近很闲吗?” 陆湛说:“还行吧, 刘成闵不在,不用被逼着训练。” “你舅舅又去哪了?” “西班牙。” “啊?那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蒋柔知道他一直都跟舅舅住一起。 “没啊,还有我家阿姨。”陆湛朝她凑近些,低声坏笑:“怎么?想跟我一起住啊?” 蒋柔严肃地瞪他一眼, 低下头翻着作业本,不再理会他了。 “开个玩笑嘛,你怎么脾气那么大,天天不高兴。”陆湛嬉皮笑脸。 蒋柔握紧笔尖,一边写古文翻译一边思索。 她觉得他们现在关系挺怪的,比朋友近,但又比情侣要远,就像是,最好的朋友。其实她不讨厌这样,但是也不怎么想再进一步。 她写着写着,教室旁边的窗帘刷得被拉上,顶灯也关了,室内突然黑下来,只剩下一点投影仪微光。 蒋柔手中的笔被抽走,陆湛不容置疑说:“别写了,这么黑。” 蒋柔不解地和同学们一起抬头。 音乐老师年轻时髦,烫着卷卷的深红色短发,外号“小辣椒”,说:“这学期咱们课都讲完了,期末前的几节课你们数学老师跟我要了一节,还有你们英语老师也来找过我。” 同学们连声哀嘆。 “所以能上音乐的这两周,咱们就放松一下,我找了部音乐电影,你们给我认真地看,最后从流行音乐的角度写个八百字左右的影评,当作你们的期末成绩。” 同学们又兴奋起来,“哇!” “这么棒的吗!” “什么电影啊!?” 蒋柔皱眉,不怎么想看电影,看电影黑灯瞎火的,她就没法再偷偷写作业了。 “早知道买点吃的上来了,是吧?”陆湛倒挺兴奋,他对音乐电影不感兴趣,但和蒋柔一起看电影,那就不一样。 他长臂一展,把蒋柔试图借着一点微光背的小卡片抽走,朝投影仪抬抬下巴,“反正都周五了,放松下嘛。” 蒋柔无可奈何。 电影开始,投影仪上闪烁过几个英文词。 high school musical。 看着看着,她稍稍挺直些腰杆,也跟着看上了劲。 这是一部蒋柔没听过的美国青春片,大致讲了一个理工女孩转到学校,因为一场卡拉ok和男主角相识,尝试新鲜音乐领域,改变自我的故事。 里面的歌曲很好听,舞蹈也热血动感。 “那么好看吗?” 蒋柔不知不觉看入了迷,被陆湛手肘捣了下,男生声音不屑,“你眼睛都快黏上了。” 蒋柔正看得认真,一根手指比在唇间,小声说:“嘘。” 陆湛看着正在蹦蹦跳跳的小帅哥男主,耸耸肩膀,不太高兴。 四十五分钟过得格外快,放学铃打响,但是同学们——尤其是女生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李思慧小声央求老师:”再看一会嘛看一会嘛。“ 楼下走廊响起咚咚咚脚步声,小辣椒将这段情节放完,关掉投影仪,打开灯,“好啦,放学啦,快走吧。” 骤然的白光引起女生们哀嘆。 没办法,大家收拾起书包,一边议论着一边往外出。 “troy好帅啊。” 前排的李思慧捂住脸颊,感嘆:“啊,我好喜欢这种唱歌好听篮球也好的男孩子。” 四周的女生纷纷回应,蒋柔正低头收拾着书包,听到这句,也跟着点了点头。 ”诶,班长你也这么觉得啊?“ 李思慧像发现新大陆似地看着她。 班长一向高冷温和,即使陆哥那么宠着她,也不见她回应很多,没想到会附和某个男生帅。 “嗯。” 蒋柔刚吐出一个字,陆湛目光斜了过来。 他一只手臂搭在桌子上,薄唇抿紧,淡淡地看着她,脸色不快。 蒋柔简直莫名其妙。 她细细打量陆湛几秒,唇角翘了翘,觉得他这样子还挺好玩的,像是斗气的小孩子,居然会跟一个电影中的男生吃飞醋。 蒋柔说:“挺喜欢的,我也喜欢唱歌好听的男孩子。” “嗯!!”李思慧一副迷妹样:“而且troy打球也好好!” “是啊。”蒋柔强憋着笑,又瞄了眼陆湛,他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 李思慧热切地聊了几句后才转身,背上书包出门。 蒋柔也将书包背到肩上,刚要站起来,听见身侧的男生嘲讽的腔调,“花心。” “什么?”蒋柔忍住嘴边笑意,重新坐下。 “你们女生可真够花心的啊,一会智银圣,一会变成什么斯教授,一会又是这个罗伊。”陆湛脸臭得像一张扑克,不咸不淡地说。 “是troy。”蒋柔好心纠正,陆湛脸更臭了。 陆湛从鼻尖里发出一声冷嗤,翘起二郎腿抖了抖。 蒋柔忍不住笑,拎着书包站起来,想了想,又俯下身,轻声对他说:“陆湛,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女生柔软的几缕长发从肩膀倾斜下来,像面黑色旗帜,拂过他的肩膀。 陆湛微僵。 第86页 清淡的山茶花香袭来,他微微抬头,看见她卷翘睫毛,秀挺的鼻尖,笑容有着难得的烂漫活泼。 “喜欢个虚拟人物你都会不高兴,要是你这么算的话,我喜欢的人可太多了。” 她没发觉到男生异常,倾下身体,双手拖腮撑在桌子上,眼瞳里染着促狭笑意,数着:“我还很喜欢小天狼星,索隆桑、鹰叔、狼叔……” 陆湛嘴唇紧绷,眉毛越抬越高,听见一个个男人名从她嘴里冒出,就是不快。他伸出手,揪住她的书包带,轻轻一拽。 蒋柔没站稳,扶着桌子跌回位上。 陆湛起身,俯视瞥她,高大的身体挡住她要出去的方向,眼睛微眯,“行吧,我懂了。” 他唇角挑了挑,声音经醋泡过后带着一股酸味,故意挑衅说:“就跟我喜欢沖田杏梨、小泽玛利亚一样吧?” 蒋柔愣了下,半刻才反应过来,面色泛红,刚才的气焰弱下去,“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陆湛逗她,“怎么不一样?” “我就是单纯的喜欢!不像你……” “不像我什么?” 她觉得这个话题太流氓色·情,咬住唇。 陆湛终于找回场子,不再被个小姑娘戏弄,他戏嚯地看了她几秒,一把拎过她沉重的书包,往教室门外走。 “行了,别成天气我,走吧走吧,放学了。” 教室快要锁门,蒋柔不得不跟上去。 “哦,还有,以后别说老子幼稚。”陆湛突然转过身,蒋柔差点撞在他胸膛,他垂下眸,伸手点了点她脑门,眼眸幽暗:“我成熟的可是超乎你的想像。” 蒋柔:“……” * 蒋柔对troy的感觉其实一般般,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过里面的歌曲倒是真的好听,连续好几天,她都忍不住轻轻哼《the start of someting new》。 而每次哼,陆湛都会幼稚地哼《双节棍》,一边抖腿打着节拍,一边哼哼哈嘿打断。 “陆湛。”周一下午大课间的时候,蒋柔想起一件事情,放下笔桿。 “什么?” 蒋柔说:“那天我爸爸刚好问起你来了——他看见关于你舅舅去西班牙的新闻了,然后还问了一些你的情况。” “嗯?” “我就跟他说了…他觉得你一个人跟阿姨跨年可能挺无聊的,问你要不要来我们家吃晚饭。” 蒋柔有些尴尬,回忆起当时蒋海国兴沖沖的样子——“快快把陆湛那小子叫过来吧!我好多话要跟他聊!!”叶莺也一扫前阵子因为蒋柔身体而对丈夫的冷淡态度,附和着丈夫,说:“叫过来吧,妈妈多做些好吃的。”她说这话时,似乎…还有点点同情陆湛。 蒋柔问:“你想来吗?” 陆湛顿了顿。 他摇晃的二郎腿也停下来了,视线落在桌面的一块光斑上。 “不过我们家挺小的,我妹妹最近特别爱哭,也挺乱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好。”陆湛打断她的话。 蒋柔抬了抬头,看见少年虽然还是那副拽拽酷酷的表情,神色却有着极其细微的变化,下颌线条好像僵硬一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好像很高兴,但是眉宇间又透出几分寥落。 那一瞬间,蒋柔想到一个问题,听父亲说,刘成闵好像真的非常非常忙,以前的陆湛他都是怎么跨年的? 想着想着,蒋柔心里竟有一丝丝发酸,像被淋上柠檬汁,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觉得,她最近不能再对陆湛那么凶巴巴的了。 “陆湛。”她轻咳一声,想问问陆湛需不需要用下她的作业本,却撞上男生似笑非笑的黑眸。 陆湛淡淡地:“你在同情老子?” “没…不是。” 陆湛定定地同她对视几秒,长嘆一口气,弓下腰,手掌摁在脸上,低哑的声音透出沉郁意味。 “是啊,我也没办法,每次都一个人对着空空的房子跨年数秒,也没人给我做饭,就那么饿着肚子…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蒋柔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心底柔软一片,拍拍他肩膀,放柔声音安慰他:“陆湛…” “没事的,我都习惯了,用不着同情我,也不用安慰我。”男生修长的手指插进黑发,艰涩地说。 “我不是同情你,这样,你今年来我家,我让我妈妈给你多做点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蒋柔声音更是温柔。 “恩,我想吃…” “哥!!” 陆湛话音未落,于子皓轻车熟路闯进他们乱乱的教室,高声问:“今年跨年还开party不?我们年纪好几个漂亮妹子想来,都跟我预约了!!” 陆湛肩膀一僵。 蒋柔手卡在空中,扭过头,疑惑地问:“party?” 于子皓看着陆湛急匆匆地对他比划手势,脸色陡变,忙解释说:“哎呀,不是不是,开玩笑的啦!” “就是同学一起玩嘛,过年开个小party,嫂子你今年肯定来吧?去年我们喝了好几箱酒,啊,还可以烧烤、打撞球什么的…陆哥他们家还有游泳池,很好玩的……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第87页 他竭力圆场,可是陆湛的眉毛越皱越紧,最后陆湛单手捂着额头,生无可恋。 ——真他娘的猪队友。 于子皓一时摸不清头脑,最后耸耸肩,不说了。 蒋柔明白过来,没再看陆湛一眼,低头开始写作业,说:“于子皓,你以后叫我蒋柔就可以,别乱叫我。” 陆湛脸色更沉了,如果眼神可以飘刀子的话,于子皓就被削成一包薯片了。 于子皓再蠢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挠了挠头,轻飘飘地脱身:“那什么,我班上还有事情,就先回去啦。” 于子皓走后,陆湛讪讪地凑过来,“班长…” “闭嘴。”蒋柔毫不客气道。 一场闹剧持续了许久,终于被前面咝咝的广播声打断。班级太吵,蒋柔刚才又在走神,没听清楚。 前排的李思慧说:“班长,广播让各班班长去音乐教室集合。” “啊,现在吗?” “对啊,快去吧。” 蒋柔有点摸不着头脑,翻出笔记本和中性笔,没再理会可怜巴巴的陆湛,往音乐教室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快乐快乐!今天留个言,给你们发个小红包吧~大家记得吃水饺~ 第37章 蒋柔走得很快, 但到音乐教室时,还是迟到了,音乐教室已经挤满人。 她刚一进去, 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黑色文件夹, 小辣椒亲切说:“诗朗诵!每年的艺术节所有班长都要一起出这个节目!高三的同学也不要不耐烦, 咱们就排练两次, 今天一次,艺术节前一次,耽误不了你们多少时间。” 蒋柔环顾一圈,看到高一的都跟她差不多懵圈, 不知道怎么回事。 打开文件夹, 看见里面白纸上印着首青春诗。 “李一, 你过来, 到前面领读。” 蒋柔正看得认真, 胳膊肘突然被人撞了下,手中文件夹啪嗒掉下来。 “不好意思。”男生虽不耐烦,但还算礼貌,将东西捡起来给蒋柔。 蒋柔看见他校服上的“天中”是红色字迹,知道是高三的, 善解人意说:“没关系。” 男生盯着她的脸, 愣住,“学妹?” 蒋柔抬起头,也认了出来,是那天在班级门口, 还给她东西时引起骚动的高三学长。 “谢谢学长。”蒋柔朝他微笑。 “这是不是那个‘李学友’?” 李一走到最前面后,蒋柔身侧传来女生们的窃窃私语,说:“就是那个学校青铜设备,也掩盖不住王者声音的男生?唱歌跟张学友一模一样的啊!” “嗯嗯,唱歌超级好的。” “人长得也很帅啊!” 蒋柔听见议论声,下意识跟着看去,她上次很着急,并不曾注意这些。 少年身形高瘦、皮肤白皙,虽然有着高三所有学生特有的“我很暴躁不要打扰”的脸,但眉眼清秀伶俐。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李一虽然极不耐烦,但当他一开口,态度立刻端正起来。 那股绅士范儿十分迷人。 后排的女生霎时酥了一片。 冷淡如蒋柔,心底都被激起一点点涟漪。 受过专业训练的极动人的男性嗓音,好像一寸寸厚重天鹅绒摩挲着耳垂,有一种丝质感的华丽,又有深沉温柔,更有成熟男性特有的醇厚低沉。 直到蒋柔抓着文件夹回班时,还能回想起这酥酥麻麻的声音质感。 * 蒋柔离开了半个小时,直到最后一节政治课预备铃打响才回来,手里抱着黑色文件夹,垂着眼睫,唇角居然含着一抹笑,看上去好像吃了一颗粉红色泡泡糖。 她打开文件夹看了几秒钟,慢吞吞合上,拿出政治课本。 这在陆湛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他放下斗地主的手机,问:“干嘛去了?” 蒋柔回过神,看着陆湛,刚才的气还没消,冷淡说:“诗朗诵。” “那这是什么?” “让念的青春诗。”蒋柔想起了什么,眼神稍有些恍惚,撑起下颌。 “艺术节节目啊?各班班长一起念的那个?” “嗯。” 陆湛嘁了一声,拿过夹子随意看了几眼,没兴趣地合上,问:“你还在生气啊?” 政治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蒋柔拿萤光笔画着重点,“没。” 陆湛按住她的课本,语气里透出小心:“那我还能到你家跨年吗?” 蒋柔不睬他。 陆湛厚着脸皮说:“没有好吃的也没事,我去那里吃点白饭……捧着碗就行。” “再说吧,看我心情。” “那你怎么才能心情好?”陆湛凑到她课桌前,手指更往前走了走,说:“我真的特别想跟你一起去跨年,什么party烧烤的,我才不想去。” 蒋柔不想听他油嘴滑舌,推了推他的手指,萤光笔差点滑到他手背,命令说:“把你蹄子拿走,你别影响我上课。” 陆湛抿了抿唇,也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再耽误大班长上课,低头默默斗起地主。没过多久,他斗地主斗得实在无聊,一只手臂搭在窗台上,侧过身,懒懒散散地看着外面的篮球场。 第88页 看着看着,他目光移到那个文件夹上,又移到女生还气鼓鼓的脸上,最后望向对面求真楼的音乐教室,若有所思。 陆湛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掏出手机飞快给于子皓发了条简讯。 * 次日清晨,求真楼楼梯。 “什么?你要去表演节目?”于子皓震惊无比,口吻好像陆湛明天要穿裙子上课。 陆湛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咔哒点燃,“不行?”他沉沉地吸了一口,“老子这形象不行?” “你这形象当然可以,可是你没有才艺呀!”于子皓冒着被打风险实话实说,两人边说边往楼上走,还没走到,听见一阵热烈的音乐声。 “我操,哥你看!” 于子皓顺门缝瞄了眼,瞪大眼睛,一把拉开大铁门。 萧瑟冷风骤然刮进来,陆湛叼着烟眯起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此刻,那个他天天抽菸的天台上被十多个花枝招展的男生霸占。他们扎着马步弓着腰,摇头晃脑地随之音乐疯狂搓手——陆湛勉强……十分勉强地认为他们可能是在跳舞。 “sorry sorry sorry sorry…” 好好的音乐从劣质的手机里播出来显得十分嘈杂,随之每一句的sorry和念经般拗口的韩文,他们的双手都在疯狂搓着,好像手上有什么不洁的粘液一样。 陆湛暂时忘弹指间的菸蒂,被这幅场景骇住。 “陆哥!”为首男生一甩头,看见他们,带着大家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潇洒地将被搓红的手掌与高抬的脚掌击了个掌,然后止住动作,讨好说:“陆哥,过来抽菸啊?” “昂。” 陆湛认识他们,是高二别的班的,某种原因,学校里艺术生和体育生的关系都还不错。 “在下面练习老师说影响同学,所以我们就想来用一下您的天台,我们尽量小点声,不会影响到您抽菸的。” “嗯。” “啊,谢谢!”男生的骷髅耳钉闪闪发亮,非常高兴的样子,他整了整衣领,没再说话,但也没开始练习,而是脸红红地将目光在陆湛和于子皓身上转来转去,好像在等待他们的评价,一脸希冀。 陆湛和于子皓交换了个视线。 于子皓抱着肚子,强憋着笑,浑身抽搐。 陆湛咳一声,说:“跳这舞…”他一顿,想到他们疯狂搓手,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恩,挺暖和吧?” 男生呆了呆,旋即笑容更大了。 “是啊!挺暖和的!你看我们这一头子汗!哥,要不我们现在给你集体跳一遍?我们就差队形了!” “不用不用,你们练吧。” 陆湛弹了弹菸灰,和于子皓立刻走到另一边。 “你不是想要表演节目吗?哥?我跟他们说下,让您一起去搓个手??!”于子皓实在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哈哈笑。 “我媳妇被你这傻逼一番话弄得很不爽你还在这笑?”陆湛拎着他脖颈将人拽过来,沉声说:“谁说跳舞了?” “那?哥,唱歌你就不要挑战了吧,怪渗人的。” “除了唱歌跳舞不能干别的了?没点新意。” 陆湛咬着烟,含糊不清说:“你帮我找八个男的,高一高三都行,要篮球打得好,帅一点。” …… 随之圣诞节和艺术节一天天临近,学校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除去陆湛抽菸的天台被霸占外,蒋柔也受到可怕的冲击,有七八个漂亮的高一女生,偷偷摸摸在女厕镜子前练《gee》,蒋柔每次认真背英文课文时,都能被娇羞甜美的“啊哈~”和一长串“geegeegee——”打断。 当然,天中作为全市顶尖的高中,艺术班可谓是卧虎藏龙,除去韩风派系还有一堆欧美风派系,宋贝珊发誓她曾在学校的小树林里听见一男一女在合练蕾哈娜的一首英文歌,吓得她还以为那个女生要被男生打死了。 这种情况,好像老师们再管也管不住。 没几天,学校也被装点一新,走廊应景贴上白色窗花和驯鹿,后山高大的松树也被缠绕上斑斓的小灯,晚上放学后,整片后山都亮晶晶的。 最最应景的是,12月31日这天,天空飘起了柔软晶莹的雪花。 “放假了啊啊啊啊!!!” 上午第四节课结束,同学们背着书包往外涌。 “元旦快乐啊!新年快乐啊!!” “一点十五h大礼堂集合!大家尽量一点钟就到!节目一点半就要开始了!” 蒋柔在讲桌上喊着:“不要去太远的地方吃饭!千万注意安全!有问题给班主任或者我打电话。” “都必须去呀,不去的算旷课处理。” 操场上的雪积起薄薄的一层,蒋柔离开教室时,已经没几个同学了,她原以为陆湛会死乞白赖地凑上来抓着她吃午餐,但是没有想到,陆湛就上了个早自习,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宋贝珊亲热挽过她的手,笑问:“怎么?有了对象就不理会我们老同学啦?” “没有,他不是我对象。” 蒋柔解释了一路,一直到h大门口还在解释,“只是我爸爸是练体育的嘛,所以他比较喜欢陆湛。” 第89页 “哇————” 宋贝珊走进h大,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h大真是好漂亮!” 蒋柔环顾一圈,也不由跟着赞嘆,h大前身是私立学校,校舍选用了德军的卑斯麦军营,标准德式风格,花岗粗石砌成的山墙山花,大理石拱门,工字型钢樑。 此刻学校覆盖着一层柔软洁净的雪花,就像是印在欧洲画册中的城堡。 蒋柔看了看时间,诗朗诵节目很靠前,虽然不用做太多准备,但是也要稍微化妆换衣服,她要提前到礼堂,确保同学们入座。 “你对象真不来等你啊?”宋贝珊十分疑惑,在她记忆中陆湛是很黏人的,“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你们吵架了?”刘珍花子和一个外班女生刚好到了,听到这一句,插嘴说:“原来这样啊,难怪最近陆哥都不怎么找你了。” “是啊,感觉最近陆哥好冷漠的。” 那个女生掩嘴笑,笑得意味深长:“陆哥现在好忙的。” “好了,快进去吧,马上要开始了。” 蒋柔皱眉让她们进去,心里却有些许发闷,胸口好像积起一滩水。 她虽然没有在跟陆湛谈恋爱,但是他真的不再找自己时,难免感到低落。自从上次事情后,也不知道陆湛都在忙些什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待她好像也再没往日那般热络。 陆湛是闹脾气了? 还是他烦了? 蒋柔虽说从没谈恋爱,但身边也有不少同学,往往都是男生慢慢就烦了,从热络到逐渐冷淡敷衍。 蒋柔胡思乱想着。 不到一点二十,班上同学除去陆湛以外都乖乖到了。蒋柔到走廊给陆湛打了个电话,等了许久,始终都没有人接。 蒋柔点完名安排好座位,就匆匆跟着二班班长去后台化妆。 半小时后,诗朗诵节目顺利结束,蒋柔合上文件夹从舞台侧面下来,耳畔还回荡着那被麦克风放大后优美到极致的低醇嗓音,有些飘忽忽的。 “你有看见李一吗?” 站在她身边的高二女班长沉醉过后,突然急急问。 蒋柔也回神:“没、没注意啊,刚才不在这吗?” 女班长妆容很浓,一看就是还要参加别的节目,她急匆匆绕着后台转一圈,哎呀一声,“怎么一下后台人就没有了!” 女班长愈发着急,连着转了好几圈,说:“那什么,你一会有节目吗?” 蒋柔摇头。 女班长急急忙忙说:“喏,这个给你。” 她从后台橱子里拿出一束花,“李一是第四个节目唱歌,你能不能帮我把花献给他。” 女生哭丧着脸说:“我是第五个节目,我现在就得化妆换衣服了……肯定来不及,本来想刚才给他的,没想到他人突然不见了。” 蒋柔愣住,她从来都没有给男生献过花。 “那个,要不你找别人?” 女生来不及了,一把将玫瑰花塞到她手里,“谢谢你,拜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当是一份回忆吧。 我们那个时候super junior和少女时代超级红的,有男生跳这个,搓手动作真的很可爱~ 第38章 此时此刻, 礼堂二楼。陆湛和一伙男生女生坐在前排,座位上乱七八糟地丢着便当和书包,还有一堆篮球。 “陆哥, 你能不能跟小辣椒说换个顺序啊?你们节目就在我们后面, 等我们收拾完出来, 肯定就看不到了。” 一个高一女生披散着卷卷头发, 眼睫边缘还贴着亮片,穿粉色短裙短上衣,银色长靴,娇媚地趴在陆湛座位后面, 嗲嗲地说。 除去诗朗诵外其他表演节目的同学都可以在这里看演出, 也算是优待。 “陆哥本来也不是演给你们看的。”于子皓插嘴。 六七个同样打扮的粉红女生都跟着转过头, 其中一个腿很长的说:“那换下顺序你们也可以看我们跳舞呀~” “你们不想看吗?” “一堆鸡鸡鸡那个?”陆湛没看她们, 只是拿过旁边的可乐拧开喝了一口, 声音淡淡的:“不想看。” 几个女生脸色有点崩不住。 “你们不用练舞的吗?” 于子皓朝美女学妹们笑了笑,指着旁边练习换队形的搓手男生们,好心解围。 “我们已经跳过很多遍啦。”捲发女生还是不甘心,身体更往前倾,嘴唇要贴到陆湛耳边, 特别小声地问:“陆哥你是不是跟你对象吵架啦?” 陆湛身体往前倾, 双腿岔开,抱着手臂,神色愈发冷漠,眉宇间透出厌烦。 女生撅起嘴, 还想再往前凑,礼堂下方舞台突然爆发出阵阵尖叫,紧接着,他们旁边的几个粉红少女也跟着尖叫起来,“李一哎!是不是李一?” “唉,想想明年李一就要毕业,心里真的好痛!” “他会去中央音乐学院吧?” “肯定的啦!他唱得那么好,好羡慕他的同学啊,好想拿到他的签名——” 粉红少女们七嘴八舌议论,就连殷勤的捲发女生也不说了,瞪大眼睛往舞台上看。 灯光亮起,从第一个音节开始,整个礼堂都安静下来。礼堂的音响虽然是立体环绕的,但是并不怎么好,间杂着还有咝咝的电流声,不过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台上少年动人的歌喉。 第90页 中音区域饱满清亮,嗓音浑厚低醇,透出一种令人心醉的金属质感。 陆湛岔开双腿,倚在靠背上懒懒地听着,他这个人毫无艺术细胞,只是觉得唱得很像原唱。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听原唱呢? 听着听着,陆湛想到了什么,侧头问于子皓:“这个男的是不是就刚才朗诵那个?” “是啊,就是站在班长前面的那个。” 陆湛捏了捏太阳穴,想到刚才蒋柔跟他站一块的画面,不怎么高兴。 “啊啊啊啊啊!” 旁边突然一声尖叫,陆湛正烦着,冷声叱道:“喊什么?” “哎呀我真是忘记了,好多人都去送花啊!!!我也应该去买一束送的,想想明年李一就毕业了啊啊…好可惜的……”腿很长的女生懊恼道,被陆湛吼了一嗓子,声音越来越小。 剩下的粉红少女都凑到最前面,扒着栏杆激动地往下看。于子皓也凑了过来,摸了摸自己的俊脸,道:“我觉得他也没多帅啊?怎么这么多妹子去送花——” “1、2、3…” 于子皓数到这里突然卡住,瞪大眼睛,肩膀僵硬,下意识回头瞄了陆湛一眼。 陆湛懒散地耷拉着眼皮,并没有心情看表演,低着头玩手机,察觉到于子皓目光,仰起脖子,问:“怎么了?” “没什么。” “有事情?” “没…” 陆湛预感到什么,站了起来,手搭在他肩上,将于子皓和一个女的扒开。 陆湛下颌骤然收紧,抓着栏杆的手紧绷,手背一道道青筋,“我操。” 二楼视野极佳,将楼下舞台看得清清楚楚。 穿着白衬衣黑短裙的少女,细高挑个儿,散着头发,脸上还未卸下刚才的妆容,嘴唇湿润粉红,捧着一大束热烈的红玫瑰。 一向落落大方的她居然有些羞怯,走得慢慢的,将玫瑰递到深情唱歌的男生手中。 男生手里已经有了几束,但还是接过这一捧,温和地笑了笑。 陆湛咬了下牙,一颗心骤然沉到谷底。 虽然陆湛极不想承认,但是穿着白衬衣黑色长裤的男生,确实是很有魅力风度的,特别是他拿着话筒,含情脉脉地唱出下一句:“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 “哥,您稳住,稳住。” 于子皓看着陆湛铁青的脸色,拍了拍他的背部,他真怕陆哥一个冲动,直接就翻下去从舞台上拽人。 后面几个一直玩手机的高大男生发觉不对,好奇地围了过来。 “哎,这不是我们嫂子吗?” “卧槽,嫂子在给李一送花?” “这个李一挺嘚瑟啊,要不搞搞他,胆儿挺肥啊。” 于子皓皱眉看着他们,他知道陆湛最爱面子,陆湛和班长的事情天中的同学都知道,此刻蒋柔给别的男的献花,身边还那么多兄弟,谁受得了啊。 “牛逼啊。”陆湛唇角轻扯,阴阴地笑了一下。 “哥…” “真牛逼。” 台下,蒋柔已经转身回去,两人都是穿着刚才朗诵的正装,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情侣装。 陆湛捏紧拳头,像是自嘲地嗤了一声,嘴唇紧紧抿着,脸色凉薄。 他单手插着兜,眼睛眯起,再次阴沉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往外。 “哎,陆哥陆哥——” 于子皓看陆哥那暴怒要抓人的架势,忙拦住他,说:“咱一会还要上台呢,兄弟们都在这等着呢。” 还表演麻痹啊。 陆湛心里暴躁地想。 于子皓急了:“兄弟重要还是媳妇重要?哥咱可都跟小辣椒好了,他们都是你叫来的,你走了,这算什么事啊。” 陆湛顿了下,回头看着大家。 “陆哥,等结束了我们帮你把那小子抓回来。”一个男生摩拳擦掌道。 “你也得管管嫂子啊,真不能太宠爱了。”另外一个男生说,“有个词叫恃宠而骄,是吧?” 理智回炉些,陆湛慢慢懈了力道,神色似笑非笑,捡起地上一只篮球,放在指尖转了转。 他坐到后排,将腿搭在前面座位上,另只手掐了掐鼻樑,“行。” * 蒋柔送完花,去后台换回衣服,她没有卸妆水,所以暂时也没有卸妆,慢慢地回到座位上。 “你怎么去送花了啊?”宋贝珊就坐在她的身后。 蒋柔说:“不是我送的,是一个学姐让我送的。”她拨了拨长发,感觉身边不少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怪怪的。 “你不怕你对象生气啊?” 蒋柔还没开口,宋贝珊就自己说下去:“算了算了,是李一嘛,唱歌确实好听,就当给偶像送吧。” 蒋柔捂了捂还有些烫的脸颊,轻嘆口气。李一的声音让人沉醉,很自然地会投入歌词中,所以她的心绪也跟着情歌显得有几分低迷伤感。 李一的节目太过出彩,相较而言,后面的一些唱歌、民族舞、乐曲合奏、走秀都单薄了许多。 第91页 宋贝珊说: “那个弹古筝的是叶大校花,你对象的绯闻前对象——顺便问一句,他们到底在没在一起过啊?” “不知道。”蒋柔看着台上那个穿着旗袍、我见犹怜的女生,“她是音乐生吗?” “不是,文科生,听说成绩还很好呢,他们班前几名。” 蒋柔哦了一声,只觉得叶大校花确实美丽,气质古典出众,且多才多艺。 想到陆湛最近的淡漠,她胸口又有那种发窒的感觉。台上这么完美的女孩子,陆湛好像也就一阵子就腻了。 她回忆起自己刚刚入学,叶大校花哭着跑走的那天,还有陆湛当时那无所谓的轻佻态度。 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再往后,也就是《sorry sorry》让人眼前一亮,男生们换了灰色西装,个子高高瘦瘦,再一弄头发,虽然舞姿不是那么标准,但搓手的动作也显得潇洒帅气许多,引得女生们惊叫一片。 当然,后面号称集齐八个高一班花兑换得到的《gee》也让不少男生偷偷拿出手机录像。 蒋柔没有舞蹈细胞,天生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看个差不多,想到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从书包里翻出课本开始学习。 就在这个时候,舞台的灯光霎时灭了下来,整个礼堂黑沉一片,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情况?”蒋柔从书本中抬起头。 宋贝珊摇头,“不知道啊,停电了?” 蒋柔疑惑:“刚才主持人没报幕吗?” 宋贝珊说:“好像没有啊……” 同学们都议论着,其实艺术节开始之前大家都差不多知道节目单,下一个应该是《黄河大合唱》 一片漆黑中,隐约看见几道高大黑影。 并不像是大合唱。 就在这个时候,白色灯光骤然亮起,耳边传来密集振奋的鼓点,紧接着是一段熟悉的音乐旋律,活跃动感。 蒋柔认真思索一下,应该是最近看过的high school musical的某插曲前奏。 “卧槽!你对象啊!!”宋贝珊突然抓过她手臂。 蒋柔十分吃惊,也顾不得再反对对象这个词,跟着抬起头。 “哇!!!” “我的妈!!!” “这不是咱们的大哥吗!!大哥来献舞了??呜呜呜好感动!!!” 耳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刺穿耳膜。 舞台上。 八个身型结实高大的男生,穿着整齐简单的运动服,黑色背心,黑色短裤,aj球鞋,头发短短的,干净利落地在舞台上运球。 蒋柔目光落在最前面的那个,他头发很短,皮肤在灯光下呈现一种古铜色,眉眼凌厉英挺,修长手指转着篮球,就像是再轻松不过的掌中之物。 从胯下交替运球,将球击到地面后,一个转身,轻松再运。 篮球在手臂上擦过却不掉下,单膝抬起后击掌再接球。 动作娴熟且轻松,姿态洒脱。 蒋柔很难将他和艺术节结合起来,但是此时此刻看着他在舞台上,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有种冷感的不羁狂放。 每一个转身都嚣张又痞气。 灯光打在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勾勒出挺直的鼻翼,薄薄的唇角透出几分冷淡傲慢。 却很帅。 “他们就不怕把篮球掉下去吗?”宋贝珊惊声赞嘆,“长得好就是不一样啊,你看看那几个sorrysorry的,打那么多发蜡都不如人家几个干干净净帅啊。” “啊,我是不是看见了你对象的腹肌?”宋贝珊向来爱好帅哥,毫不避讳,“好像巧克力啊!!好性感!!” 蒋柔:“…………” 一群装x贩子。 蒋柔虽然觉得帅,但是脑海中还是飘过这个词。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抬起头,目光却好像和台上的少年对上。灯光太亮,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那一刻,蒋柔看见了他手中的篮球,突然回想到那一天音乐课上,电影里的男主角troy也是这样玩篮球,她看得很入迷,后来回应着佳慧,还说—— “是啊,troy好帅。” “嗯,最喜欢打篮球好和唱歌好的男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加班qaq。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 反正也没多少人留言,发个红包吧~ 感谢营养液,谢谢! 读者“狒狒”,灌溉营养液+1 读者“深深浅浅”,灌溉营养液+15 读者“ind”,灌溉营养液+5 读者“小楠”,灌溉营养液+1 读者“痴痴亭子”,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 读者“黑妹”,灌溉营养液+5 第39章 在《大海啊故乡》集体合唱结束后, 两小时艺术节过去。 深红幕布缓缓合上,礼堂灯光依次亮起来,照亮了半弧形的屋顶, 蒋柔看到在礼堂最上方开着几扇小小的彩绘玻璃窗, 隐隐映出外面雪光。 “小心台阶——小心台阶——”教导主任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同学们结伴回去, 元旦假期千万要注意安全。” 很多下台的演员们从入口进来, 他们刚换完衣服,妆容头发都没卸,十分闪亮。各班同学都围过去,热情洋溢地问这问那。原本就不大的走廊顿时更挤, 宋贝珊在蒋柔后面那排,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远。 第92页 元旦三天假期, 蒋柔把所有书本和练习册笔记都带了回去, 她的书包十分沉重巨大, 这里实在太拥挤,她不得不气将书包从肩膀摘下,气喘吁吁抱在怀中,等一会再过。 “哟,班长大人?” 忽的, 蒋柔感觉脖颈有丝热气拂过,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陆湛,你怎么过来了?” 陆湛往前走一步,俯身,将她逼到角落, 高大的身型挡住幽幽的壁灯,眼神阴沉沉的。 “怎么了?” 蒋柔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她抱紧书包,想了想,说:“你今天演得很棒,篮球打得也非常好…” 话未说完,下颌被他拇指和食指托起来,男生手指粗粝,力度不轻,不容置疑地将她下颌抬高,再抬高。 “是吗?”陆湛轻佻地摩挲她的下颌,似笑非笑,“你今天可很大胆啊。” 蒋柔避开他的手,没明白,“什么?” 陆湛没说什么,倚靠着墙,双臂环胸,漆黑双眸冰冰凉看着她,好像竭力隐忍着什么。 蒋柔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男生,就是刚刚的那一批,他们或坐或靠墙围在附近,跟一群高大的保镖似的,时不时看向这边,低声议论。还有些没出去的同学都看过来,蒋柔不太喜欢这样。 陆湛见蒋柔不再说话,眉梢抬了抬,“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说什么?” 蒋柔双臂抱着沉重的书包,累得要断气,“说什么?” 陆湛将她那大书包一把抓过来,单手拎在侧面。 “哎,陆哥,皓哥——” 这时,一个捲发女生活泼跑来,眼睫边贴着亮片,呢子大衣下一圈粉色裙摆,看见那么多男生,她脖颈瑟缩一下,愣住。 于子皓问: “怎么了?” 女生说:“陆哥你们要不要去唱k?好几个节目的同学都去了,还有sorrysorry他们。” 陆湛看了蒋柔一眼,蒋柔还是那副淡淡的,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扭头问,“还有谁?” 女生想了想,说:“李一也去!还有叶校花!!” 陆湛听见李一的名字,身体骤然绷紧。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看看时间。 一点半开始,现在才三点多,他原先是想带着蒋柔单独玩玩,然后七点左右去跟蒋柔父母吃晚餐跨年,但是现在——他看了看没有丝毫愧疚的蒋柔,唇角微翘,说:“好。” 见陆湛往后退,蒋柔松口气,她肯定是不去ktv的,说:“那你们玩吧,我就先走了。” 陆湛毫无笑意地笑了笑,抓住她肩膀,将她书包拎到自己身后,强行道:“走,一起。” * 蒋柔被陆湛连拖带拽地带出去,他们周围跟着七八个男生,旁边还有粉红少女组,然后是发蜡男孩组,一伙人浩浩荡荡。 蒋柔不想去唱歌,马上期末,现在只想回家学习,而且她看着陆湛这个样子,猜测他晚上要去开游泳池party,也不会一起来吃晚饭,她想单独问他说几句,但是几次开口,都在陆湛不悦的视线中闭上了嘴。 h大附近有很多ktv,价格都很便宜,大家要了一个最大的豪华包厢,把沙发、吧檯附近坐得满满的。 灯光变幻,在墙壁投出斑斑驳驳的光。 蒋柔被陆湛拽到沙发中间,坐下。 人多,蒋柔和他紧紧贴着,大腿挨在一起,她已换回校服裤,但隔着薄薄的一层面料,还是能感受到男生结实的大腿,强壮却不粗壮。 她更不自然。 陆湛一路上都挺粗暴,蒋柔不解的同时,也不太高兴,下意识往旁边坐了坐。 陆湛掏烟盒的手一顿,脸色愈发沉,抽出一根含在嘴里,点上。 白色烟雾飘散过来,蒋柔眉头皱得更紧,抱紧书包。 她不明白,明明这些天是他冷淡她,现在这幅态度干什么。 突然,书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蒋柔翻出手机,看见宋贝珊的号码,匆忙接起,解释了半天。 “谁?” 蒋柔放下电话,陆湛低声问。 “贝…”她刚想说宋贝珊的名字,见陆湛用这种质疑口气,生硬改口:“同学。” 陆湛盯了她几秒,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旁边的于子皓十分尴尬。 班长态度清高冷淡放平常没什么,但于子皓太了解陆湛,如果是私下还好,但是当着这么多兄弟朋友面前,刚刚又给别的男人送花…陆哥会更不爽的。 果然,陆湛脸色已经阴得出水来。 大家目光都在大哥大嫂身上,这种情况,没人敢去点歌,气氛压抑沉闷。 最终,发蜡男孩a忍不住了,几次跃跃欲试后,在粉红少女a的鼓励下,小声说:“陆哥,我们可以点歌吗?” 陆湛不耐烦,“点。” 一首首歌唱起来,僵持的气氛稍活跃些,服务生将六个果盘、几箱啤酒送上来。 蒋柔真的不喜欢这种ktv的气氛,几个男生都开始抽菸,还有摇骰子的聒噪声音,其他男生女生们很快熟悉起来,有些原本就认识,热切地聊天。 蒋柔格格不入的,极不自在地抱着手臂,时不时往门口看去。 “李一还不来吗?” 第93页 “李一不是说来的吗?” 一个男生鬼哭狼嚎结束,身侧几个女生在小声讨论着。 陆湛咬着烟下意识瞥向蒋柔,发现她果然盯着门口,“很想他来?”陆湛压低声音,甚至有些轻柔地问。 “谁?”蒋柔莫名其妙。 陆湛冷哼一声,弹了弹菸灰,声音透出讽刺挖苦,“那玫瑰挺漂亮啊。” 他语气冷淡又低沉,却透着一股酸熘熘的味道。 只是ktv太吵,蒋柔并没有听出来,确切的说——她根本什么都没听清楚,她很少来这么吵的地方,爆炸音乐乱糟糟的,暖气也太足,热得人心慌。 “陆湛,我想回去了。”蒋柔被吵得脑仁疼,抬高声音说。 陆湛愈发不快,语气冷酷:“不行。” “我…” “不行。” 他有压迫感地望着她,两人离得近,空气里都带着股躁动的荷尔蒙气息,他脱下外套,里面是一深灰色半袖,有点贴身,很壮。 酒精和烟味蒸腾,激发出一种沸腾的火热。蒋柔眼睫颤颤,愈发不自在,扭过头。 “陆哥,吃西瓜吗?”刚才那个邀约他的捲发女生一直注意着他们这边,倾斜着身体坐到矮桌上,叉起一块。 她的银色靴子并没有脱下,裹着丝袜,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妩媚。 陆湛瞄一眼蒋柔,她仍抱着书包,头低下去,神色不耐。 陆湛将唇间的烟摘下,女生乖巧地往前靠了靠,将西瓜递到陆湛唇边。 旁边有人看过来,还有噗嗤的笑声和起闹声,“哎哟哎哟。” 蒋柔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她不想去看陆湛到底吃没吃。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门突然被打开。几个男生女生站在门口,有李一,叶大校花,还有几个合奏的男生。他们的画风正常不少,不过显然也有自己班同学,很快坐下,熟络地聊起来。 叶大校花频频望这里看,难掩失落。 捲发女孩被几个女生拖到李一那边,笑笑闹闹。蒋柔看见那根牙籤被丢到一边,陆湛弓着腰,正在拿着一瓶啤酒对口喝,旁边已经有好几个空瓶。 蒋柔不自觉得看着那个酒瓶,视线顺着上移,刚好撞到他冰冷黑眸。 他嘴边还有点酒渍和沫,神色烦躁不满,恶声恶气:“看什么?” 酒气熏天,蒋柔眉头皱得更紧了,但还是从包里翻出一包纸,抽出一张递给他。她动作很自然,自然的就像是平常上课,他偷偷吃一堆馅饼双手油乎乎的时候。 纸巾上有淡淡的茶香。 陆湛盯着那张纸,脸色稍稍好了一点点。 “来一曲,来一曲,来一曲——” “想听吹吹风!” “吹吹风,和你吹吹风!!”那边咋呼起来,李一拗不过一堆萌妹子,去唱了一首,霎时满堂喝彩。 吹完风,陆湛好不容易阴转多云的脸又转回雨。 包厢里气氛愈发热烈,捲发女拿着话筒也过去开始唱,一首接着一首,声音甜蜜可爱。 只有蒋柔和陆湛这里像自带一种冷飕飕气场。 蒋柔思索怎么才能回去,陆湛低头继续喝酒。 陆湛酒喝得有点多,他将菸头用力碾熄在菸灰缸里,双手抄兜,对于子皓说:“去个厕所。” 于子皓看一眼蒋柔,心领神会点头。 “你是蒋柔,是吧?一班班长?”陆湛走后,刚才捲发女孩突然跳过来,大眼睛瞪着她,“你来点首歌唱呗,光坐着有什么意思啊?”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视线都集中过来。女生们都挺好奇的,都不知道陆哥看上蒋柔什么,她不怎么会打扮,身材除了高以外也不见得前凸后翘,更没什么才艺。 “是啊是啊,我帮你点吧?你想唱什么?” 陆哥不在,女生们都想听陆嫂唱歌,还有些抱着看笑话的心理,起闹起来。 “王心凌的?梁静茹的?” “喂喂。”于子皓去阻拦,“唱个屁啊,你们自己唱就是了。” “怎么了嘛,唱个歌都不行啦。”捲发女孩将麦克风强行塞进蒋柔手里,甜甜地说:“唱什么都行的啦。” 蒋柔拒绝:“我唱歌不好听的,不用了。” “唱一首嘛,嫂子,什么都行的!” 几个女生挡住于子皓,围着蒋柔起闹。 蒋柔唱歌真的一般,而且都是陌生同学,还有大神级别的李一,她根本放不开。 “要不…要不我唱吧。”前面叶大校花看不过眼,好心解围道。 “你唱什么啊?你又不是陆嫂!” “就是呀,我们要听嫂子唱,真把自己当陆嫂了啊?” 叶校花喜欢陆湛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被这么调侃,她面色涨红,再说不出话。 蒋柔略带吃惊地看着她,有一点感动。 几个女生知道陆哥可能很快回来,推推搡搡,还有的直接做出决定,“那唱最炫民族风算了!谁还不会那个!” “来,点一首!” 点歌女生啪啪几下,前奏就起了。 蒋柔胸腔用力起伏,看着尴尬的叶校花,一口气憋在心底,干脆走上去,“用不着,我自己来。” 第94页 在旁边女生挑衅目光下,蒋柔飞快点了首。 几个女生啪啪鼓起掌,“陆嫂肯定唱得超级好!!” “就是啊,大嫂声音那么好听!” 她们说完,整个包厢里又安静下来。 其实包括叶校花,都挺好奇蒋柔唱歌的。 蒋柔没理她们,握紧话筒,有些紧张地开始。她选的是叶莺最爱的一首老歌,《天黑黑》。 于子皓听她唱了一句,心逐渐松懈下来。 还不错,不丢人。 虽然没经过专业训练,嗓音微僵,但是调是准的,声音干净轻柔。 “大嫂这歌没怎么唱过吧?” 那几个女生却吃吃笑起来,还有一个做作地拿起麦克风,帮着蒋柔唱半句。 “李一你觉得嫂子唱得怎么样啊?” 蒋柔原就不是那么自信,这样一弄尴尬,唱错一个字,她听见李一名字,脸色涨红,后半句稍有点走调。 天黑黑,黑黑 歌曲刚刚好到高潮部分。 蒋柔攥紧麦克风,场面稍僵,她们却没要开原唱的意思。 于子皓从座位上起来,心里想着陆哥怎么还不来,这都闹腾成什么样了。 “给我一个。” 忽的,蒋柔的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男生,紧接着肩膀被鼓励般拍了拍,说:“我和你一起,我也很喜欢这歌。”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霎时间,男性低醇有力的声音就在耳边,原唱般专业动人的歌声,刚才的无助也有了力量。蒋柔心里十分感激,没那么尴尬紧张,顺着自然地接下去。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 是否成人世界的背后总有残缺 于子皓拉门的手顿在空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运气这么背。 如果说在艺术节陆湛还能忍忍的话,那么现在完全不可能。 换他他都忍不了。 陆湛足足反应两秒,嘴角咧了咧,被酒意熏得微红的眼睛看着这一幕更是暴怒,心底酸到极致。 包厢里霎时安静下来。 只有李一还深情投入地唱歌。 陆湛再忍不住,嗤笑一声,一把将于子皓推到一边,快步走进来,他大手一提拽住李一后脖领,将他轻松甩到沙发上,然后攥紧蒋柔手腕,强行拖出去。 他面色冰冷,眼底戾气浮动。 同学们都看呆了,包括几个兄弟,没人阻拦。 “你干什么!你怎么能打同学!” 蒋柔只觉得震惊不可思议。 “闭嘴。” 陆湛拖着她,一路从ktv往下,引得不少路人侧目,只是陆湛身型高大成熟,面色阴森,一时竟无人敢阻拦。 “你到底干什么!把我放开!” 陆湛见她还在挣扎,牢牢攥紧,冷笑:“他们说得没错,老子就是太宠你了。” h大附近人不算少,他拉着她沿着落满雪的巷子拐去,顺着老城区往下。 “你这个酒鬼,流氓——”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扛起来。” 陆湛恶狠狠威胁,一只健硕的手臂已横过她的腰部,手背青筋突出。 蒋柔看着他这幅凶狠的混子模样,一时噤声。 可能真喝大了吧。 她想。 两人走了许久,一点冷冷海风拂过面颊。 陆湛清醒些许,看见是个十分荒凉的老码头,四周也没了人,他呼出口气,松开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晚了。 谢谢大佬地雷~九月椿×1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5 读者“夏末的晨曦”,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夏末的晨曦”,灌溉营养液+3 读者“飏”,灌溉营养液+3 读者“黑妹”,灌溉营养液+5 读者“宝宝”,灌溉营养液+1 第40章 海风夹杂着雪, 冷嗖嗖飘下来。 “你干什么陆湛!”蒋柔身上只穿着一件粗棒针毛衣,被他给扯得乱七八糟,她整理着衣领, 抬起头, 迎向男生暴戾的、染着细微酒意的脸, 指责道:“你看看你自己!哪有一点学生的样子!” “是——我是没有。”陆湛笑容讥讽, “你觉得谁有,李一吗?” “你…”蒋柔抱紧手臂。 陆湛说:“你就那么喜欢李一?” “李一?”蒋柔嘴唇翕动,“你胡说什么!?” “那你给他送玫瑰?!那么一大捧!老子给你跳了半天舞!!” 这里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不再有那么多兄弟, 陆湛可以不顾面子问出来。 蒋柔愣住, 这一刻, 她才隐隐察觉到什么, 好像在一头雾水中终于明白过来些, 但她脑子还是有些乱,眉毛不解地抬了抬,迟疑问:“你…嗯,都看见了?” “哦,原来你是想背着老子?” 陆湛那副表情, 就像是听说老婆要出轨一样。 “你一直没接我电话, 我以为你一直没有过来,我怎么知道你看见了。”蒋柔口吻尽量和缓,“所以,你是因为这事不高兴吗?” “难道我很高兴?嗯?自己女人给别的男人送花?” 第95页 蒋柔甚至忘记反驳, 说: “那不是我送的,是一个学姐送的,她节目刚好在下面,时间来不及,所以只能拜託我。” “她让你送你就送!”陆湛愣了几秒,气焰稍稍小,“那是红玫瑰!” 蒋柔抿了抿唇,她瞬间不生气了,只觉得他有一点好笑,说:“红玫瑰白玫瑰有什么区别?又不是我的,而且就算是我送花也没什么的,送给李一,就好像送给张学友一样,你明白吗?” 陆湛顿了顿,刚刚的怒意散去大半,但还是说:“你就是送给张学友本人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那是偶像…” “偶像也是男人!”他霸道又无理取闹,点点自己胸膛,“你只能送给我!” 蒋柔无话可说,但是这些天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心口的憋闷心情,一点点散开了。她觉得现在的陆湛像个孩子,又幼稚又暴躁。但是她并不生气了。蒋柔放低声音,哄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买一束送给你,你也喜欢玫瑰吗?” “老子才不喜欢玫瑰!” 陆湛深深吸了口气,她总是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他心里很暴躁,极度暴躁。 一阵海风吹过,掺杂着清冷的雪花,像冰冷的绸缎一般抚摸过全身。 气氛稍有缓和,蒋柔抱紧手臂,打量着陆湛身上那件薄薄短袖。 “好了,你就为这个发这么大火?你不冷么,我们回去吧。” “我不冷。”陆湛沉声,“你很冷?” “嗯。” 她低头继续跺脚,扯着毛衣袖子。 “当然冷啊。”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忽的僵硬,腰上紧紧地环住一双火热的手臂。她整个人被按到男生硬邦邦的胸膛,结实又温暖。 鼻腔里灌满他身上浓烈菸草和酒的味道。 蒋柔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她越挣扎,陆湛却抱得越紧,紧得蒋柔觉得她快被他揉进骨子里,肩膀、腰肢都勒得发痛。 “你放开我。”她惊呼。 “我不放。”他俯在她耳边,声音又低又哑,一呼吸,唇间缭绕着酒意,浅浅地勾着人的心。 “你喝醉了!别发酒疯!” “我没有。”他将下颌抵在她肩头,还是那么紧紧抱着她,认真说:“不准给别的男生送花。” “不准跟别的男生唱情歌。” “不准跟别的男生打情骂俏。” 蒋柔心慌得厉害,觉得他越说越过分,“什么啊,你别胡说。” “反正就是不准!你是我的!只能属于我——”他双臂又使上几分力,蒋柔觉得自己腰都被勒断了,她都快埋在他胸口憋死了,“你先把我放开!什么我是你的!?” 她挣扎太厉害,陆湛的手稍微松了松,抱着她疾退。 蒋柔感觉自己被按到了一个斑驳的墙边,坚硬石砖贴着她的背部,脚下湿滑,风更大,蒋柔瞥了眼,他们旁边就是海面,鹅毛般的雪花一触到冰冷的海面,便融化了。 陆湛顺着她目光看去,又扭回头。 “你是我的,我告诉你——”他将她闹腾的两只手扣紧,恶狠狠压着她,单手抵在墙边,低哑说:“你要是不跟老子好,老子就从这里跳下去。” 他真是醉得不清。 她从没想过高中谈恋爱——她还要学习升学呢。 “你信不信?”男生抱得更紧,俯身,弓着腰,气息渐近。 蒋柔干脆抬起腿来,一脚踹到他的小腿。 只听见咚的一声,然后是水花飞溅的声音。 陆湛没料到她这么狠,身子一歪,一个打滑,直接坠入海中。 “反正你游泳那么好,下去冷静冷静吧。” 蒋柔转过身看了看,海面翻滚着一层白沫。蒋柔心里有数,这边是码头,海面上没有什么暗礁,水也不会太深。 她背过身,不想再理他。 等了一会,蒋柔却没听见爬上来的声音,反而是水花声更加激烈。 这不符合陆湛水平啊。 蒋柔愣住,终究是担心,觉得不妥当,转过身看向海面。 陆湛在水里扑腾着,短袖全湿透绷在身上,头发也湿透了,水珠从额头滚到下巴,嘴唇微白。 蒋柔看着他这幅狼狈样子,突然联想到红岛时他那副大狼狗的样子,心稍软。 “你能上来吗?” “不能!”陆湛双臂气恼地拍着水面,说:“淹死老子算了!” 蒋柔知道他在说气话,不过他看上去确实比刚才清醒多了,只是很丧气很狼狈。 蒋柔嘆口气,蹲下来,朝他伸出手臂。 陆湛不肯接,他在水里足足泡了五分钟,刚才所有的火热激情都没了大半,才哆嗦着咬着牙,也没去拉蒋柔那只手,自个儿利索地爬了上来。 毕竟每年都冬训,他虽然冷得不行,但还不至于受不了。 陆湛浑身都在淌水,滴滴答答的。 两人有些尴尬地站着。 他没再看她,脸色恶劣,烦躁地摸了把脸,揉揉湿漉漉的头发,打了个喷嚏。 第96页 “好了,别闹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不回去。”他现在宛如洗了个澡,这个样子,他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那去哪儿?” 陆湛搓搓头发,不说话了。 蒋柔身上只有毛衣,两人都冷得不行,她抱紧胳膊,难以想像陆湛现在有多冷,最后说:“那我们打个车吧,我家离这里不是很远,实在太冷了,会生病的。”她说:”本来我爸妈也都说好……“ 陆湛没想到她还邀请自己,忍着寒风拧了拧衣摆上的水,“打,打,赶紧打。” 两人瑟瑟发抖凑在一起,陆湛头发都快冻成一缕缕的冰,一时也没空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小跑到街道打了辆车。司机师傅看着陆湛的衣服,又看看陆湛的混混样,想说什么,没敢。 计程车在ktv楼下停了停,蒋柔一个人上去拿了书包和陆湛的大衣,也顾不得和大家解释什么,只在一群暧昧瞭然的眼光中,跳上车子。 * 两人到家时还不到五点,天还没暗。 叶莺在家看孩子,蒋海国今天下午就没课,他们还没开始做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天吶——”叶莺看着陆湛,虽然他穿着外套,但还是有水珠滴滴答答滚下,头发凝结成冰块,震惊无比,“你们不是艺术节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蒋海国问:“临时改成冬训了?” 蒋柔和陆湛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 叶莺惊呼着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 蒋海国也不再问,他手臂揽过陆湛肩膀,“快,我那应该还有你能穿的衣服,我带你去卫生间处理下,赶紧把湿衣服脱下来吧。” 蒋柔裹着大外套,坐在最靠近暖气片的沙发上烤了会,喝了大杯热茶,才缓过来。 今天一天都乱极了,她捂着脸想。 客厅电视开着,里面在播一部最近叶莺看得韩剧,男女主正在卿卿我我,她捧着茶杯,又想起陆湛来。 他今天,喝大了,表白了? 她想到那个有力的拥抱,还有一串不准,她心里乱糟糟的,心跳得也很快。但不得不承认,虽然乱,但她现在的感觉比上午要好,比前几天他一直冷淡她要好。 没多久,陆湛换完衣服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湿毛巾,擦着头发。 他穿着蒋海国的条纹翻领的长袖和黑色运动裤,帅中透出土味。 “谢谢叔叔。”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啦?!”蒋海国笑呵呵,“来来来坐,家里小别见外,坐下歇歇,就当自己家。” 陆湛听见“自己家”,嘴角抿了抿。 蒋海国将电视中的韩剧换成了比赛,念叨起来。 陆湛头一回,看不太进比赛。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在码头上的事情,自己是不是特别丢脸,头刺刺得疼。 他明明说要等她的,可是他就是被李一那小子刺激着,再加上酒精,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内心真实想法。 他就是很想要一个名分么。 “海国,我那鸡翅呢?你拿出来解冻放哪了?”叶莺在厨房问起来。 “在微波炉里。” “没有啊!” 蒋海国摸摸头,不得不站起来,“我去帮你妈,柔柔你带着小湛自己玩吧,参观下咱家打打游戏什么的,声音小点,别吵着帆帆,六点半开饭。” 蒋海国的熟络随和让陆湛觉得十分温暖,换上干净衣服后,负面情绪也少了。 虽然还有点点不自在。 陆湛跟在蒋柔身后,第一次仔细打量她的家。 陆湛很少见过这样的房子,简单朴实三居室,装修风格有点老,但因为女主人的细緻,显得干净又温暖。 铺着钩花毯的沙发,木质地板,墙面挂着十字绣的福,还有一页页可撕式红色日历。 “这是我的房间。”蒋柔推开一扇木门。 普普通通的女生卧室,到处都是书,名着散文小说习题册都有,堆满床头、橱柜、书架,看上去满满当当,铺着灰色床单的床铺,窗明几净。 空气里漂浮女生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幽香。 陆湛挑了下眉,觉得这跟自己想像中一模一样。 蒋柔介绍完,半倚靠写字桌,有一点尴尬微妙,她清清嗓子,“你现在好些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实在太困太累,晚安。 第41章 “好多了。”陆湛扯着衣领和肩膀, 就是觉得这衣服有些别扭。 “嗯。” 气氛实在微妙,蒋柔想了想,弯腰摁开电脑主机, 问:“你想要玩游戏吗?” 陆湛摇头说:“我不玩游戏。”他喜欢游戏, 但只对真实刺激的有兴趣, 比如帆板、冲浪、摩托车。其他游戏, 也只有斗地主来打发打发时间。 蒋柔又从书柜里给他翻出几本《乌龙院》,递给他,“那你看漫画吗?” 陆湛挺惊讶:“哟,你还看《乌龙院》?” “以前的时候看。” 陆湛拿起书开始看, 蒋柔也抽出本练习册学习。 蒋柔发现, 在她的房间里, 陆湛是出奇的规矩, 他老老实实地坐在写字桌前的转椅上, 黑发遮住英俊的面孔,翻着书页。 第97页 他这幅样子居然有点优雅——蒋柔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她真的感觉陆湛有时候像个粗糙的地痞,有时候又有点典雅的少爷气。 “我那么好看?”陆湛笑问。 蒋柔猛的一缩,将头埋进书本里。 一时间, 房间里只剩下翻书声。没多久, 叶莺送来一大盘水果和散装糖,还有两杯热气腾腾的果真,陆湛拆开一颗椰子味的糖,嘎嘣嘎嘣嚼。甜蜜的糖果味和橙子味混在空气里, 终于有了节日的气息。 房间门一直都没关,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鱼呢?不是让你削成片吗——” “那你去剥蒜吧,拨完蒜去切葱。” “好好——” “你小点声,帆帆好不容易睡过去了!” 蒋柔听着,从书本中抬起头,抿唇笑了下。外面还在絮絮叨叨,她注意到陆湛好像极认真地听,手中的书并没有翻动。 蒋柔有点不好意思:“我妈妈上次因为我生病事情不太高兴,她平常很温柔的,现在故意难为我爸。” 陆湛点了点头。 就在蒋柔重新投入去看书时,他淡淡感嘆:“真好。” 蒋柔一愣,看向陆湛。 他和上次一般,虽然表情照旧,但眉宇间透出几分极淡的寥落,蒋柔咳嗽一声,不知道问什么,“你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吧,一般除夕可能会回来,有时候会晚,有时候会早。” “噢,那过年的话,你…嗯,父母也不回来吗?” 蒋柔有些小心地问,但他发现陆湛神色并没有不妥,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她问。 “他们回不来。” “啊?” 陆湛目光还留恋在乌龙院中,嘴巴里嚼着糖,浑然不在意地说:“我妈妈去世了。” 蒋柔呆住,她是真的不知道,一直以为陆湛只是父母离婚之类,蒋柔无措地低头翻书,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起。” “没关系。”陆湛说:“我早就不记得了。” 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让蒋柔心底像被细密的针刺痛,“我不是故意问的。” “都说了没关系。”陆湛轻轻地笑了,对上蒋柔的眼睛,“你是还想问我爸吗?” 蒋柔立即摇头,努力隐忍着好奇的表情。 陆湛好像没看见一样,声音平稳,“他还在。” “噢——”蒋柔松了口气。 陆湛说:“不过他有很多小孩,并不怎么在意我。”他还是那幅无所谓的样子,手中《乌龙院》又翻了一页。 蒋柔一时不能理解,声音柔柔的,透出安慰意味:“怎么会呢。” 陆湛笑嘻嘻地,虽然那笑意不进眼底,“是真的。” “他们都很优秀,我想他大概都记不太清我吧。” “不会的。”蒋柔听他这样随意的口吻,只觉得心底柔软一片,离他近一些,安慰道,“你也很优秀的。” “我?优秀?”陆湛哈哈干笑两声,像是听到一个巨大笑话,他自在许多,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说:“你不都嫌弃我?怎么骂我来着,流氓?混混?嗯?” “我没有嫌弃你,你只是不应该欺负同学。”蒋柔认真温和地说。 陆湛挑起眉梢。 蒋柔剥了一个小橘子给他,像是安慰,“算了,喏,你吃吧,应该很甜。” 陆湛盯着那橘子看了会,掰开一瓣放嘴里,咧嘴笑了。 剩下的时间,他们无形中亲近不少,一搭一搭聊着些没营养的话,喝着果汁看书,直到叶莺说——“开饭啦。” 两人走进餐厅,桌子上满满一桌子的菜,叶莺还记得陆湛救过蒋柔,待他和蒋海国一样热情。 他们吃着饭,电视里的韩剧又被切换成帆板比赛,气氛热络。 “来,喝点吗?”蒋海国拿起啤酒问,迎上叶莺责怪的目光,讪笑说:“过年嘛,没关系的,而且喝一点就当饮料嘛。” “小湛,你能喝吧?” 陆湛说:“能。” 蒋柔说:“不能。”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蒋海国目光疑惑。 蒋柔敲敲筷子:“爸,你自己喝就好啦,我们是未成年人。” “那…好吧。”蒋海国无比失望。 陆湛不想让蒋海国对自己印象减分,瞪了蒋柔一眼。蒋柔并没理会,直到不注意时,她才小声地说:“你今天已经喝得够多了。” 陆湛声音得意:“没事,我酒量很好的。” “那也喝了很多——在ktv的时候那么多瓶,不健康。” “原来你一直有看我啊?”陆湛突然心情大好,嘴角敛起笑。 蒋柔说:“谁看你,只是看见了那堆空酒瓶。” 陆湛鼻尖呵了声,明显不信,他吃了几口菜又想起一事,悄声说:“那个水果我没有吃。我转手餵给于子皓了,我只吃你餵…” “哎哟!” 蒋柔在凳子下面踹了他一脚,陆湛疼得呲牙,这才意识到叶莺和蒋海国都在盯着他们。 第98页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蒋柔莫名紧张,低头吃饭、夹菜。 “在此次省运会帆板青少年组中,来自琴市的小将刘明海是夺冠的热门人选,在最后的一轮冠军轮中,刘明海发挥优异,绕过第二个浮标时,名列第一……” 他们一安静,电视机叽叽喳喳的声音清晰传来,陆湛一顿,几乎和蒋海国同时看向屏幕。 “这个刘明海蛮厉害的,好像才十五六岁?陆湛,你知道他吧?” 陆湛微皱眉,“知道。” 蒋海国说:“他的教练是我体校很多年前的一个师弟,人挺激进的,弟子们也都很激进,你们要是遇到了一定得注意点。” 陆湛脸上露出一丝嫌恶,蒋柔好奇问:“怎么个激进法了?” 蒋海国没答,拍拍陆湛的肩膀:“是不是马上冬训了?多长时间?这次老高要带你们去哪?” 陆湛听到“高天远”,表情更不好,“葫芦岛,不到一个月吧。” 蒋海国猜到他想什么,说:“高天远他就是那种性子,喜欢给学生们第二次机会,比较——嗯……”蒋海国找着形容词:“比较宽容…软弱?他以前时就那样,不过也挺好的吧,很多学生家长都喜欢这一点。” 陆湛不屑地抿下嘴,没再持续这个话题。 最后,叶莺给陆湛和蒋柔分别盛了一大碗奶香鲫鱼汤,味道又鲜又香,陆湛沉浸在美滋滋的鱼香味中,再顾不得旁的。 * 一顿晚饭吃到八点。 陆湛礼貌地道谢回去后,蒋海国在外面收拾碗筷,嘴里哼着欢愉的小曲儿,叶莺和蒋柔一起去卧室看帆帆。 蒋柔问:“爸爸最近心情不错,对吧?” “是啊。”叶莺伸手帮帆帆擦着鼻涕,最近蒋帆好像有些感冒,鼻涕、喷嚏不断。 叶莺说:“你爸上次看你比赛的名次,觉得很受鼓舞,虽然你不想再比了,但是你爸觉得他好好训练帆帆的话,帆帆一定会很优秀的。” 蒋柔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还以为是蒋海国自己想明白了,低下头看着婴儿床中的小姑娘,她稍微壮了一点,但对于三个月的婴儿来说,还是太小了,“帆帆适合吗?” 叶莺清亮眸中泛过一抹忧色,说:“希望帆帆能越长越壮吧。” 蒋柔忍不住了,“爸爸为什么就要一定要我们去练帆板呢?我是说,这是他自己的理想啊。” “你爸为了家很辛苦的,你也知道呀,他每天都忙得不行,一个人打好几份工,他总要有个盼头吧。”叶莺虽然前些天对丈夫冷淡,但在孩子前还是维护他的。 “不过他最近心情好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叶莺有些意味深长:“还是因为小湛,你爸很喜欢小湛,他这些天常常跟我念叨着,说是认识了小湛,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比赛那会,人都年轻多了。” 蒋柔突然觉得没那么自然了。 推着婴儿床的手也缓慢了些。 叶莺和蔼说:“我听你爸说小湛家庭条件挺复杂的?他那个舅舅也不是特别称职…”她眼神有丝丝同情,说:“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多来咱们家吃饭,你看他好像没吃过正常饭一样。” 蒋柔不说话。 “噢,对了,你们今天怎么弄成那样的?打架啦?掉海里啦?” “妈。”蒋柔吸了口气,抬起眼睛。 “嗯?” “你不会…就是不会……”蒋柔总觉得这种话题很奇怪,但是她知道他们从初中就有,因为“早恋”被请家长,还有家长主动找老师的,“不会担心我们,就是……” “什么?”叶莺愣了愣,笑容仍然和煦:“哦,早恋吗?你们有吗?” “没…”这个字不是十分有底气。 叶莺浅浅地笑了,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怎么说呢?我和你爸一直觉得管早恋是很愚蠢的事,听话的孩子反而会造成逆反,不听话的孩子管也管不住呀。而且,妈妈觉得你很成熟,你应该有分寸呀。” “再说,你们这现在的交往都是很美好很正常的,根本不是恋爱,没什么的,只要别影响学习就好。” 蒋柔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很自然,但还是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 “好了,一会问问小湛,他安全到家了吧?早点去睡觉,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蒋柔梗着脖子拉开房门,手心黏腻的汗。 回到卧室,她看见几本《乌龙院》和练习册散在床上,空气里还萦绕着糖果和果汁的甜味。她将书放回书架,虽然蒋帆和父亲的事情让她很心烦,但是总得来说,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还是十分圆满的。 「我到家了,新年快乐!」 蒋柔看见陆湛的简讯,心里更是温暖,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 元旦假期过去后,他们好像还没来得及喘气,期末考试就匆匆迎来。 临考前一周的下午,蒋柔拿着陆湛那本封面脏兮兮,但是内里全新的《必修一》,帮他画着重点题型。 “其实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不能稍微用一点功呢,我听爸爸说你们也是要高考的。” 第99页 陆湛身体往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椅子前面的两条腿已经抬了起来,晃悠晃悠,整个人懒洋洋的;在他看来成绩完全是无所谓的,只是因为上次事情,陆湛努力让自己显得乖一点。 “考完了就寒假了,咱们就不能每天见面了。”陆湛盯着蒋柔白皙纤细的手指,低落地说。 “嗯,你不是要去冬训吗?” 陆湛说:“是啊,不过我会每天找你,你可不能不理我啊。” “嗯。” “你再不理我我就会发火。” “你脾气可真好啊。”蒋柔想到在ktv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头暴怒的豹子,傲慢又凶狠,声音里透出讥讽。 “是你惹我生气的,放假了你每天都要找我知道么?至少一天一条简讯。” 蒋柔说:“知道了。” 陆湛顿时喜上眉梢。 蒋柔将必修一课本还给他,说:“我会把寒假作业按照你的能力圈出该写的,然后分成一天天的计划发给你。这样的话,一天也就四十分钟就够了,你训练也能抽出空。” 陆湛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并且心如刀割:“这就是你一天一条简讯的内容?那这样的话,你每天要给我三条简讯,不,至少四条!” 蒋柔:“……” 她觉得无奈又好笑,“你先考试吧,你能进步一个考场,我就给你多发一条。” 蒋柔这句话纯粹玩笑话,但是没想到期末成绩一出来,陆湛考试还真的进步了。 他从第二十三考场进到了第二十一考场,一千名中排到八百多名,蒋柔对此十分惊讶,她特地找来陆湛的试卷看,发现他的物理、地理确实都不错,这也是以前他也不是垫底的原因,只是他太懒了——很多大题都不写,就涂了答题卡。再加上这次他数学还行,明显有提高。 对此,老程都快激动哭了,到处说最后四个考场都没有一班的同学。 “一天六条简讯,别担心,我给你充话费。”寒假到来前,陆湛双臂搭在蒋柔桌角的一堆书上,看着女生一脸忧愁,唇角得意又坏坏地翘起,说:“你别这样愁啊,我想想啊,一条作业一条早安一条晚安,剩下三条你就说你今天干了什么,然后问我干了什么,然后…” 蒋柔把他下面垫着的书抽走,低头开始整理书包。 真的是好烦他啊。 “然后说说你开心的事,或者伤心的事,吃了些什么。” 陆湛像个话唠一样叽叽喳喳,手肘撑着下颌,也顾不得同学们震惊的目光,黑眸里满是不舍和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之前年会,忙的狗一样…… 今天发个红包吧,嘤嘤嘤,大家是不是都跑光了。 感谢霸王票,期待×2。 感谢营养液,读者“飏”,灌溉营养液+3 读者“河林”,灌溉营养液+22 读者“狒狒”,灌溉营养液+1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深深浅浅”,灌溉营养液+5 第42章 寒假开始以后, 蒋柔刚开始不太适应,但很快就慢慢习惯了,她的生活也开始规律, 帮叶莺做早餐, 写作业, 照顾蒋帆, 写作业,给陆湛发送每天的作业计划,并且回着他一些话唠加吐槽的简讯—— “葫芦岛真他娘的冷,老子好想你啊。” “拉屎太无聊了, 你干嘛呢?” “你喜欢摩托吗?要不要等着一起来哈雷车会?” 在蒋帆和陆湛之间, 她难以说出哪个更幼稚一些, 或许蒋帆流鼻涕的样子看上去还能正常些。 只是, 好像自从寒假以来, 蒋帆鼻涕、喷嚏总是不断,这也让叶莺和蒋海国忧心忡忡的,但是好在除了这些,倒没有更严重。 大年初三,持续几日嘈杂鞭炮声终于停歇, 蒋柔趴在写字桌前, 鼻子都快碰到卷子上,将前几天因为年夜饭、串亲戚落下的功课全部补了回来,等她做完这些已经晚上六点多,外面又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她拿起被冷落一整日的手机, 看见上面有几条简讯,是今天早上的。 “早知道今天去找你玩了,还以为我舅舅这两天回来呢。” “这人估计又记错时差了。” 蒋柔按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能想像出陆湛那种细微嘲讽又散漫的语气。 陆湛一直没说这回事,蒋柔还以为刘成闵早早回来了。因为陆湛简讯太多,蒋柔许多都是挑着回复的,她拿起手机,刚要回复他几句,突然停住。 脑海中好像勾勒出一幅画面,是那天陆湛卖惨时说的——陆湛一个人站在露台抽菸,面对着黑漆漆的游泳池和海滩,华贵的房子并没有亮灯,在寒冬中训练了十几天后,还要一个人独自过节,并且没几天还要再飞去训练。 蒋柔觉得这画面很可能是真的,春节毕竟和元旦不同,于子皓他们应该也难以去朋友家过节。 蒋柔拉开窗帘,他们小区很热闹,中间花坛不断有火树银花嗖嗖往外冒,头顶没多久就有烟花炸开,对面的楼房家家户户都亮着温馨的灯。蒋柔看着钟錶,突然坐立难安。 “妈妈,我出去一下,一会回来。” 第100页 蒋柔冲进厨房,打包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放进保温饭盒里。“我作业已经写完了,还多写了好几张卷子。”她知道叶莺压根没听见,也不在意,但好像自己说给自己听一样,小声念叨。 蒋柔站在公交车站,一边裹紧粗棒针围巾,一边拿手机搜索地图。 她知道陆湛家在哪儿,班级资料上有他的家庭住址,而且同学们也经常提及——他所住的涵海山庄大名鼎鼎,号称全市最贵,只是离蒋柔家很远很远。 蒋柔想了想,给他回了一条简讯,她想给他个惊喜,所以没有在简讯中说她会来。 此刻,陆湛正一个人站在撞球桌前,单手握着球桿,眯着眼瞄准,就在他要打出的那一瞬,突然听见手机叮的震动。陆湛猛地放下球桿,到旁边的小吧檯桌前拿起手机。 媳妇班长:「那你写会作业吧。」 男生喜悦的脸色倏然一暗,他身体一歪,坐到高高的凳子上,一条长腿还支在地上,“妈的。” 他低声说,“你是老婆还是老师啊?” 陆湛将手机丢到一边,心情突然烦躁,走到撞球桌前,握了握球桿,又猛地丢开,球桿咣当砸到几个球,砰砰得掉在地上。 撞球室在整栋别墅的地下一层,他走到墙边,顶端开着一扇小小的长方形窗,透出外面凄冷的夜色。庭院中,莲花型路灯的白光更显苍白。 除夕前两天,家里的阿姨和司机就殷切提出想回家过年的愿望,陆湛很快同意了。反正他这里也不怎么需要别的照顾,一个人完全很好。 陆湛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一边点火一边上到一楼,走到院子里。 外面出奇安静。 没有人会在这里过春节,隔壁的女模特也回老家了,冷冰冰的。 陆湛蹲在地上,觉得无比烦躁。 胸口闷闷的,像憋着什么。 此刻,那些被媒体赞嘆最有设计感的无边泳池显得恐怖诡异,黑黝黝的,从家里的泳池一直延伸看不见的地方,让房子和海面连接在一起,毫无安全感,漆黑的海面还在微微起伏,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深海巨兽,静得像古墓般,只有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 陆湛并不害怕,只是看太久无边无际的黑暗,心里难免悽惶。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陆湛咬着烟,回到客厅将窗帘放下,才掏出手机。 他心里期待着什么,又怕落空后的失落,缓慢掏出手机,看见名字,他悬起的心才放下,“不是让我写作业么?你这是在影响我学习?” “啊?”那边好像笑了下,“你在写作业?我不知道,你在家里吗?” “不然?” 蒋柔喘了一口气:“我迷路了。” “什么?”陆湛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同时,心里好像跳起一簇细细的火苗,极小极小——“你不会是?” 蒋柔说:“我对司机说到涵海山庄,但他好像把我拉到了涵海酒店,我跟着定位走了很久,这里不是山就是海,要么就是树,陆湛,你能接我一下吗?”语气有点愧疚,她希望能直接到陆湛门口敲门的。 陆湛攥紧手机,能感觉到自己呼吸愈发急促,刚才的失落都没有了,好像有火苗突然爆炸,要炸开了,激动和兴奋充在喉头,胸口暖洋洋的。 “好,你站那别动!”他说:“你别走了,傻逼开发商这块是按八卦图修的,你这小路痴千万别动了,就站在那,我骑车找你!!” “别挂电话!!” 十分钟后,蒋柔站在一条亮着路灯却显得有点阴森的路口,等到了陆湛。 “冷不冷?” 陆湛急忙支起车子跳下来,搓了搓手,双手亲昵地捂住她的耳朵。 陆湛只碰了一下,便猛的缩收回手。 蒋柔身子还是打了个哆嗦,陆湛的两只手跟冰块一样,她问:“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 男生只穿了件套头的黑色毛衣,下面是卡其色运动裤,他黑发长了些,被风吹得有些乱,看上去好像比之前瘦,轮廓显得极其锋锐精悍,只是神色间满是宠溺。 “不冷,只是刚才骑车风大。” 陆湛不敢再碰她,低头一看,眼睛放出光,“这是什么?好吃的?” “嗯。”蒋柔见他握着车把,手都被冻得通红,说:“先回去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好。”陆湛实在太高兴了,如果此刻有翅膀的话,他估计就能忽闪着翅膀飞起来。他顾不得那么多,手臂一搂,迅速地环住蒋柔的腰,将她抱上摩托车,然后长腿一伸,跨上去。 车子一开起来,蒋柔才真切知道骑着车会有多冷,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她情不自禁地环住只穿毛衣的少年。他的背部结实有力,毛衣却软软绒绒的,两者结合后的触感很神奇,蒋柔将头靠了上去。 嚣张的哈雷拐来拐去,再次路过涵海酒店后,最后拐进一片幽暗静谧的别墅区。 蒋柔睁大眼睛看着。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具有设计感、又高贵典雅的房子。 它们如同山海中一颗璀璨的珍珠,占地面积十分广阔,三面都被海包裹起来,视野极好,到处都是海滩、树,大得像迷宫,一堆莹莹的白光笼着珠宝盒似的房子,很现代、却很优美。 第101页 “你家…嗯,就只有你一个人吗?”走进偌大的客厅,蒋柔轻声问。 “是啊。”陆湛给她倒了一杯水,“我以为刘成闵回来,不过他可能忘记了。” 蒋柔点着头,手臂不断地上下摩挲,虽然她并不冷,只是感觉整个家都是阴森森的,蒋柔仔细观察了一下,可能是落地窗太多,而窗外都是无边无际大海的缘故,令人不太舒服。 “这个。”蒋柔扬了扬手中的饭盒,“我去给你热一下吧,你吃饭了吗?” “没呢。”陆湛低下头,有些生硬将她脖颈上一圈一圈缠绕的围巾摘下来,哑声说:“我本来想去写作业的。” 他的口气里有一丝讨好的意味,蒋柔眨眨眼睛,不知道怎么说,似乎他在讨好她这次能过来似的。 蒋柔心口发酸,说:“我不能待太久,一会肯定还要回去。” 她清晰看见陆湛脸色暗了下来,他抿抿嘴,淡淡地说:“你其实可以快走了再告诉我,要不然我会觉得时间很紧迫。” 蒋柔踮起脚,像摸宠物般摸了摸他还带着凉意的发梢,说:“其实你可以来我们家的。” “我这不是觉得刘成闵会回来吗。”陆湛语气里有着克制后的暴躁。 蒋柔没再提这个话题,和陆湛一起走进厨房,她带来了不少好吃的,他们将保温盒里菜的放在微波炉加热,香味一飘散出来,家里冷冰冰的气息消散许多。 两人热好饭,没有在客厅吃,陆湛把她拉到顶楼的小阁楼。这里的位置要高出海平面不少,面积也较小,蒋柔觉得那股子压抑感少了许多,也没那么令人难受。 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中间一个小圆桌,陆湛将百叶窗全关上,投影仪拉了下来。 一时间,房间里所有灯的都暗下来,只有屏幕上细微的亮光,蒋柔坐在地毯上捧着饭盒,有一点点的不安。陆湛倒很自在,一条腿弯起来,一条腿伸直,拿着遥控器选着电影,最后看见一个熟悉的片名,确认。 “这就是你喜欢那个什么教授是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蒋柔说:“你应该不会爱看的。” “我以前看过其实,不过我就注意他们打球了,感觉挺爽的。”他顿了顿,顺带好奇地提了一句,“你们女生是不是都比较花痴?总是会追这种电影或者电视剧中的人?” 蒋柔瞪他,陆湛止住嘴忙说:“你还算好的。” 剩下的时间,他们两个都很安静,看电影、吃饭。 陆湛看得超乎想像的认真,他很认真地琢磨着为什么蒋柔会移情别恋,从智银圣转而喜欢这个电影中不怎么帅气的老男人,但是最后也没有找出结论。 蒋柔也捧着下巴在看。 电影太长了,她双膝抱着坐在地毯上,只感觉腰酸背痛浑身酸麻。她将吃完的空碗放到小圆桌上,撑着沙发站起来。 “你干嘛去?” “我活动一下,腿麻了。”她撑着膝盖摇摇欲坠的,梳成低马尾的头发披在肩膀,几缕乌黑柔顺的发梢落到了陆湛头顶,轻飘飘的,带着少女身上幽幽淡淡的香气。 陆湛喉头滚动,也不再去电影里找结论,眼睛黏在少女身上,她穿着简单的黑色羊毛针织衫,下面是低腰的牛仔裤,清纯且学生气。 她纤瘦的身形晃悠两下,站不稳似的,就在陆湛伸臂去接她的时候,她又蹲下来,双手捂着脚背,不太好意思咬唇,“好麻。” 蒋柔扭过头,发觉陆湛在盯着自己,脸颊微红。 陆湛只感觉自己太阳穴跳了跳,有一种强烈冲动,他默了两秒,伸出手臂,将她拨到了自己怀里。 气氛旖旎又温馨。 陆湛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蒋柔竟一时忘记挣扎,安安静静的。 隔着一层黑色毛衣,她听见陆湛强有力的心跳声,还看见他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樑,漆黑的剑眉及狭长的眼睛。 视线顺着脖颈筋络往下,是发着热的肌肤,她发现他不仅瘦了,皮肤也更黑了,从小麦色变成古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和她的白皙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蒋柔忽然觉得,好像在十几天的寒假分别中,他就像是春雨过后的竹子,蹭蹭蹭往上长。 陆湛本来就比她年龄大。 他现在一点不像中学生,像一个非常年轻的、有点野又有点混的男人。 蒋柔忽然就很紧张,想推开他,可又觉得这样很…温暖。她自己的心跳也飞快,砰砰砰的,很紧张,心尖却流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甜和欣喜,她不排斥他,一点也不。 十秒后。 陆湛的手臂还搭在她的肩膀,沉沉的,微微僵硬。他的袖子挽起来,露出的小臂筋骨结实,绷着性感青筋。 蒋柔突然有点害怕。 她想去闪躲,陆湛却更环紧她,他垂下头,声音嘶哑至极,像粗糙的沙子磨着她的耳垂,“你别动,我就抱抱你。” “你要乱动我就不保证做什么了。”他的动作霸道些许,威胁道。 蒋柔垂下眼睫,有点后悔干嘛要心疼他,要过来。 陆湛抱着她,没再有别的动作,低低地哄,“乖。” 蒋柔又想起在红岛的时候,那个时候荒山野岭,他虽然满口调戏,也没有对她怎么样,蒋柔微微放松下来。 第102页 陆湛俯下身,少女那么瘦弱温柔,他轻而易举地就可以钳制住她。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却感觉浑身发烫灼热,想离她再近再近 。 蒋柔开始发抖。 突然,陆湛垂下眸,清冽的气息飘过来,嘴唇吻上她白皙漂亮的额头。 不过一瞬间,蒋柔不自觉哆嗦。 陆湛很渴望,可是落在她额头的吻却轻轻的,温和的,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像在吻着件极其珍贵的宝贝,紧张,又激动。 他害怕她害怕,害怕她不高兴。 他的手臂因此而颤抖。 时间好像定格了。 又好像过去很久。 电影的光线散在阁楼,隐隐能听见外面海浪的声音。 半刻,陆湛长长嘆口气,手摸了摸刚才吻过的额头,把少女放开。他换了个坐姿,喉咙更哑,有点心烦又有点无奈说:“真慢。” “什么?” “时间过得真慢啊,赶紧毕业吧,等毕业了,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陆湛双手插着口袋,头往后仰了仰,眯起眼睛。 这几个“想怎么样”听得蒋柔有些害怕,她默默地移开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想怎么样……>_< 我好像真不擅长写甜甜… 感谢营养液: 读者“离若舟笙”,灌溉营养液+2 读者“宝宝”,灌溉营养液+1 读者“飏”,灌溉营养液+2 第43章 电影终于落入尾声, 房间里的光线逐渐转暗,静悄悄的。 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清晰起来,蒋柔掏出手机看时间, 不禁“啊”一声, “已经这么晚了!陆湛, 我必须要回家了” 陆湛脸色一沉, 刚才的烦躁和郁闷又回来,他好不想她走,可是又没有别的法子,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他们要是不是中学生该多好。 “走吧, 我送你。” “你送我?”蒋柔摇摇头, “不行的, 天这么冷, 你骑摩托会生病的。” 陆湛说:“家里有别的车, 我开车送你回去。” “你成年了吗?不行的。” 陆湛不在意地低嗤一声,伸手把她拉起来,“摩托车驾照我也没有啊。” 蒋柔眼睛睁大,这才知道他居然违反了那么多交通规则,口吻严肃说:“不行, 不可以的, 你以后摩托车也不要骑了,等你成年考出驾照再说。” 她说得太认真,并没注意手一直被男生握在掌心。陆湛无所谓地笑了笑,大拇指一下下揉着她的手心, 又合上手掌,将她的手整个包住捏来捏去。 真可爱。 小小的,软绵绵的。 他眼底溢满了怜爱和喜悦。 “喂,你听没听见我跟你说的?”蒋柔不高兴地抽回手。 陆湛咧了下嘴,干脆将人直接按进自己怀里,语气肆无忌惮,“我喜欢你管我,但你能不能温柔点?别这么凶,好不好?” “……”蒋柔被他摁得死死的,声音闷闷的:“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陆湛低头嗅了嗅少女脖颈间的香气,又逗了她一会,才不情不愿放开,“走吧。” 他强硬地牵着她的手从阁楼下来,去四楼搭乘电梯。期间蒋柔挣脱了好几次,都无济于事,最后无奈地任他牵。 短暂的亲昵过后,空气还残余着刚才的暧昧和甜蜜。陆湛倚靠着墙,舌尖轻舔下唇,仍沉浸在女生身上清香的气息中。 “电梯是坏了吗?”蒋柔突然问。 陆湛:? 蒋柔说:“怎么会从负二层上来?” 陆湛盯着那红色数字,眉头蹙起,很快便明白过来,神色间透出几分先前的不快:“能开车送你的人回来了。” “你们家司机?”蒋柔抽出手,迟疑地整理头发,问:“还是你舅舅?” 电梯从负二层飞快上到四楼,蒋柔只感觉喉咙发紧,她还没有让发着热的脸颊恢复正常,电梯门措手不及间就叮的开了。 刘成闵站在门口,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神色间带着漫长旅途后的倦怠,不过他看见陆湛,迅速收敛起刚才的疲惫,露出一个热情和略带愧疚的笑,说:“陆湛,这两天事情有点多,你怎么样啊?” “叔叔好。” “哦?陆湛的班长!蒋柔?” 刘成闵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小姑娘,他热情和蔼地朝她笑笑,拍拍外甥的肩膀,笑说:“看来这个年过得很不错嘛。” 他路过陆湛时,声音压得很低:“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如果说陆湛刚刚就脸色不好,在听到这句后,脸色更难看了,间杂着一点少年对成年人的羞恼。 “班长要回去了,我去送她,回来再跟你说。”陆湛冷冷地说。 刘成闵皱起眉,夺过陆湛手里的钥匙:“老张不在你怎么送?连驾照都没,还是我送吧。” “你开算疲劳驾驶好么?” “那你也不能开!” 甥舅两个因为这个问题争辩了好一阵,蒋柔能感觉出他们之间氛围有点僵,虽然叶莺常说刘成闵不太称职,但是蒋柔觉得刘成闵至今不结婚组家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陆湛——怎么说呢,两个人都是很在意对方的。 第103页 电梯发出超时警告,她率先迈了进去,陆湛这才回过神,催促:“走了走了,你开就你开。” 一路上,刘成闵开车快而稳,时不时从车内后视镜看向蒋柔,礼貌又温和地问些话,气氛还算融洽。 车子停到小区门口,陆湛下车一直把蒋柔送到楼道口。 “陆湛。”蒋柔望着他,小声而急促地说:“你舅舅好不容易赶回来,虽然晚了些,但你也别计较了。” 陆湛满脸无所谓, “谁计较了?” 蒋柔帮他整了整乱糟糟的外套领子,温和说:“好了,我回家了,你别和你舅舅吵架啊。”她又补充一句:“明天我就不送你去机场了,冬训加油。” 陆湛不舍,又用力地抱了抱她。 “回去吧。”他嘆道。 蒋柔进门后,他对着房门愣了一会,快步下楼。 他到小区楼下时,看见车窗摇了下来,刘成闵一只手肘搭着车沿,姿态闲散地抽菸。他穿着黑色夹克,白色烟雾遮住极为俊美的面孔,看上去风流倜傥。几乎每一个路过的女人,都会偷偷地朝他看一眼。 陆湛心里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反感。 他从小的时候就和刘成闵一起生活,那时他太小,刘成闵不得不放下比赛照顾他,但陆湛一点不觉得他像是长辈——因为他连最基本家务都不会做,他就像个帅气潇洒的大哥哥,陆湛打心眼里崇拜他,甚至进入青春期遇见漂亮女孩后,不自觉地会模仿他。 模仿他抽菸的动作,选择他的衣服牌子,包括哈雷车,以及那个哈雷车主会,都是刘成闵年轻时喜欢弄的。 但是现在,陆湛生他的气,还有些烦他。 “把小姑娘送到家了?快上车,不冷么?” “不冷。”他干巴巴地说。 刘成闵掐灭烟,握紧方向盘,很快回到涵海山庄。 “我得睡觉了,我明天的机票飞去训练,今年开学很早,你知道的。” “陆湛。”刘成闵叫住他,“还在生气?我本来是想早几天回来的,只是我……” “生个屁气啊。”陆湛厌倦地说:“你哪天回来不都无所谓吗?只是你应该接我个电话吧?这样我好去做别的事,不至于大年三十等着你吧。” “我是想给你打个电话的,只是临时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你又没信号了?” “不是。”刘成闵不是很想多说,目光一转,落在沙发上被遗漏的女生围巾上,语气严肃些:“还有,你邀请女朋友来家里不是不可以,但至少也得有大人在的时候吧,毕竟你们在这个年纪……” 刘成闵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实在了解自己家外甥——他其实远不如蒋海国他们看来那样优秀成熟、彬彬有礼,这半年确实好些,在过去最叛逆的那阵子,真是混得不轻。 “大人?”陆湛微微冷笑。 刘成闵压沉声音:“我还不了解你吗?陆湛,有些问题你要注意些,我也是从你的那个年纪过来的,不是干涉你,是怕你万一管不住……” 陆湛呵了一声,好像觉得刘成闵把一件美好的事情破坏了似的,攥紧拳头,怒气沖沖地:“你以为都像你想的一样吗?” 刘成闵也有点火了,“我只是提醒一下,你叛逆期还没过吗?!” “你他妈才没过吧!”陆湛微微眯起眼睛,“还是你更年期提前了?!” “不要说脏话!”刘成闵胸口起伏了下,他摆摆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答应了和你过年没回来确实是我不对,但是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消消气?” 他妥协地走向厨房,“这样,我去煮一盘水饺,咱们吃个饺子,你明天不是就要去训练了吗?就当是补过过年了,你放心,以后我肯定……” 刘成闵话没说完,身后已经传来沉重快速的脚步声。 刘成闵环顾空空的客厅,强忍住怒意,右手按了按还在隐隐作痛的腰背,掩盖的睏乏全部暴露出来,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疲倦地坐回沙发上,点了根烟。 陆湛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睡。 他还在生刘成闵的气,一年就那么几天团聚的日子,春节就应该阖家欢乐的,他本来还想得意洋洋地说自己进步了两个考场,谈谈蒋柔,再问问刘成闵怎么样才能让女孩子一直喜欢自己,永远不会厌倦。可是现在呢?他们只有这晚上的时间,还彼此生着气,马上就要省运会了,他明天还不得不离开去训练。 陆湛恼怒地胡思乱想着,气得要呕血,才慢慢睡了过去。 但是进入梦乡后,他立刻就不生气了。 他梦到蒋柔有些冰凉的额头,她柔软温暖的手,她环抱着他的双臂,他的吻从她的额头往下滑,她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害怕,很乖巧柔顺,脸红扑扑的,闭着眼睛,然后他…… 陆湛被一阵手机闹铃吵醒了。 他克制着想把手机砸掉的冲动,烦躁地看着时间,收拾好下楼。 刘成闵休息一整夜后,精神看上去还不错,昨天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再提,刘成闵给陆湛煎了鸡蛋,热好了牛奶,这次没有任何么蛾子,陆湛的不快稍稍减下去。 第104页 “好好训练。”刘成闵开车送他去机场汇合,说:“好好加油,省运会后就是锦标赛了,这可是亚运会资格赛啊,听说这次锦标赛是在大连那边举行,所以你训练要多了解了解葫芦岛那边,明白吗?” “昂。” 刘成闵重拍他的肩膀,顿了顿,低声说:“陆湛,昨天确实我也有错,不仅仅是过年晚回来,你交女朋友的事,我应该相信你的。” 陆湛扬起眉毛。 他觉得在那个梦后,刘成闵的担心是有点道理的。 刘成闵声音有些无奈:“算了,总之你别欺负人家,你再有大半年就成年了吧,也是个男人了,但是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别做不该做的事。” 其实蒋柔过完年也有十六了,但刘成闵就是觉得那个女孩子,比起陆湛,在某种方面给人一种很单纯的感觉。 “我知道。” 时间不多了,大部分队员都过完安检了,陆湛说:“你今年计划去哪儿?” “没有具体定下。”刘成闵语气急迫:“可能会来个单人不间断的环球航行吧,你知道我一直想做的,再不做身体就来不及做了。” 陆湛没听出刘成闵的意思,“你不是一直想穿越北极航道么?” 刘成闵呵呵一笑,眼神淡淡的:“是啊,也很想去。” 陆湛打个呵欠,“要是不上学就好了,比赛间隙我也可以一起去。” 刘成闵说:“不上学你也去不了,除非你重新选择帆船,你这体格其实更适合……”他迎上陆湛不满的目光,说:“先不讨论这个,陆湛,明年可能……算了,最晚后年,我可能就要退休了,到时候咱们每个春节估计都要一起过了,好了,你去吧,你们教练已经等很久了。” 高天远确实很急,但他不好意思打断刘成闵,陆湛十分震惊,很想问问“退休”的事,可是刘成闵已经急促地推了他一把。 机场开始最后的广播,他拿着证件过安检,跑着离开。 * 剩下的半个寒假时间更是仓促。 蒋柔重新回到作业和卷子中,她发现高一下的课程明显变得紧张了。不过幸好,陆湛的简讯比以前稍微少了些,大部分也都变成抱怨天气差,冷,冷冷之类。 陆湛实在是忙,葫芦岛比起他熟悉的琴市要冷得多,潮流风向也很陌生,他虽然穿着防水防寒的训练服,但大强度的训练还是让他每天筋疲力尽,而晚上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蒋柔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他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思念感觉,他有时候很想让时间倒回那天,这样或许他能做得更多。 无论白天海水有多冷,但是每到夜里,他就感觉浑身燥热,热得厉害。 “你们几个,开门!起床了!”高天远在外面擂门,训练基地的条件并不好,陆湛跟着几个男生一起坐起来,他并没像他们那样冻得瑟瑟发抖,下意识按住被子,揉了揉眼。 于子皓睡眼朦胧将门打开。 “教练?” 高天远说:“今天h大的队伍过来训练了,我师兄赵教练也在,你们快点快点!!今天都精神点,别让体校的同学抢了先!还想不想上大学啦?知不知道马上就特招啦?” 陆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他留级一年,没高二高三的急促,其他同学们都匆匆起床刷牙洗脸。 帆板项目不如田径类热门,而且训练有要求地域受限,所以全国高校招的人非常少,比起仅有的几个体育学院,他们省内985、211的h大是同学们心中的理想圣殿。 陆湛又打了个哈欠。 高天远催促:“陆湛,快点。” “知道了。” 现在太早了,因为这里早上实在太冷,他们训练时间从早上六点半调到七点半,但此时此刻才刚六点。 同学们都跟打鸡血似的去晨跑做准备活动,好在一会训练中展现出最好一面,陆湛懒散地靠着床头,还是没动,不可思议地看着于子皓:“你不是要出国么?” 于子皓斗志昂扬:“是我爸妈要我出国,他们不乐意我练体育,但如果我能特招去h大,他们就同意我继续念,你知道的,萍萍一直想考那里。” “你就不出国了?” 于子皓说:“那倒不是,只是能晚个一两年。” 陆湛点点头,他知道于子皓虽然平时咋咋呼呼的,但对他对象爱得深沉。 等人走后,陆湛才穿上衣服,脏床单撤下丢进盆里,心里很烦,他抓抓潦草的头发,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上大学这种问题。如果他没留一级的话,现在应该也要面对吧,对于他们这些艺体生来说,几乎是没有高三的。 他看了看时间,愈发想念蒋柔,但是时间太早,不知道她醒没醒。 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他床头的手机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比较躁动的少年。 —— 谢谢仙女璐的霸王票~ 谢谢营养液: 读者“a.merlin”,灌溉营养液+8 读者“痴痴亭子”,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紫紫”,灌溉营养液+5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0 第105页 第44章 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 陆湛床头的手机亮了,他激动拿起来。 媳妇班长: 「早安。今天爸爸妈妈要去赶糖球会开幕,现在在公交车上, 刚才吃了豆浆油条。今天语文是寒假园地第10-13页, 英语是听课文u3u4和卷子, 数学写卷子, 除了最后加分题你都可以写的,物理是……」 陆湛看着公式化的简讯,觉得好笑,她以为她一条简讯包括早安、地点、早餐、作业就可以不发了? 真是天真! 他想要的是她无时无刻都能想起自己。 陆湛懒懒散散回覆:「我也想吃。」 陆湛舒展筋骨, 计算着糖球会结束的日期, 想着或许他还能在开学以前带她一起去。就在他临出门前, 简讯又响了, 这次是条彩信。 媳妇班长:吃吧。「图片」 图片很快刷出来, 一根硕大粗壮的糖球,山楂颗颗饱满新鲜,外裹着亮晶晶的糖衣,散发出极诱人的色泽,每粒还沾有细碎瓜子仁, 陆湛想起那种咬起来嘎嘣脆、冰冰凉、又甜又酸的美味口感, 肚子就咕咕叫起来,飢饿地舔舔唇。 ——这什么媳妇!故意诱惑他啊?! 陆湛低笑,他总觉得蒋柔挺腹黑的,一本正经外表下掩盖着邪恶小心灵, 飞快回道:「少吃点,等老子回来再带你一起去。」 陆湛抓起外套去吃早餐。 等陆湛喝完豆浆出去时,海滩上已经到处都是人,海风裹挟着潮湿的海藻味和盐腥味,十分寒冷。 “陆湛——你过来!!”高天远催促道,一把把他拉过去,挡住好几个其他学校的同学,身后还响起一声低骂。 “赵师兄,这就是我们学校的陆湛,他舅舅就是刘成闵。”高天远拍拍陆湛肩膀,小声说:“陆湛,这是h大的总教练赵教练,以前在国家队待过的。” 陆湛不太喜欢这种事儿,但还是挺直身板,尊敬道:“教练好。” 赵武比蒋海国还老,头发花白,身材微微发福,个子不太高,但看上去很凶——比陆湛见过的任何一个教练都凶。 一只像铁钩子似的大手重重捏了捏他的肩膀,声音中气十足,“刘成闵的外甥?你是练帆船的吧?” 今年来训练的队伍很多,帆板帆船都有,赵武负责的是h大所有海上项目。 陆湛说: “不,帆板。” 赵武上下打量他一番,说:“你有一米八四?十七岁?” “差不多。” 赵武点点头,扭头对高天远说:“他以前是帆船的吧?我记得刘成闵的外甥得过芬兰人级的奖项?” “得过,应该是好几年前。” “我现在练帆板。”陆湛打断他们。 高天远忙说:“陆湛是最近的市运会第一名,去年省运会第一名,帆板rsx级别,您知道的。” “是,在竞技项目的训练中,孩子的爱好和兴趣是很重要的。”赵武附和道,但陆湛看他那张法令纹很深、眉毛浓密的黑脸上,显然是觉得这一点也不重要。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短促的笑。 大家都跟着看去,陆湛嫌恶地蹙眉,那是一个长得像鲶鱼、看上去挺稚嫩的体校男生,神色间却有不符合外表的凶狠。 他身边的中年男人应该是教练,也很眼熟,向高天远礼貌点头致意后,对陆湛也友好地笑了。 陆湛对他有印象,隐约记得是市运会结束时跟他搭话的,不过旁边的鲶鱼他倒一眼认出来,正是前些天在省运会上大放光彩的、比赛十分激进的刘明海。 刘明海看了看陆湛,用一种好奇的口吻问:“教练,不是说帆板项目最适合的身高是175吗?” “是,没错,那是以前根据那些老帆板推算的数据,但是现在用rsx板的话,身高体重的标准显然有变化了。”赵教练高声说完,不想同他们讨论这个,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道:“今天天气很不错!别聊了,赶快训练!!” 同学们只得散开。 陆湛回到沙滩上跟着跑圈,天中除了他以外都是高二、三的,大家不一个年级,在高考名额上没竞争,所以都蛮友好,“哥们儿,赵教练跟你说什么了?” 于子皓说:“是不是说他们要定你了,就等着你赶紧毕业呢。” 旁边人起闹:“说不定想让陆哥赶紧跳级。” 陆湛让自己跑得慢些——他最近用不完的火气,不像其他同学磨磨唧唧的,差不多跟于子皓平行时,眯着眼说:“不是,他想我练帆船。” 于子皓惊讶,“你不会的——是吧?” 陆湛勾了勾唇角,“废话。” 准备活动结束后就是长短跑,各类体能训练,直到十点钟气温稍暖,阳光羞涩地照射着海面,同学们才拿帆板下海。 这里训练共两个帆板场地,另一个是h大和其他高校再用,体校、天中,还有几个其他省的高中只好用这个,大家训练项目、绕标顺序不同,倒也不会冲撞。 陆湛他们在前段时间已经强化针对训练过冲线、绕标、起航、迎风、横风等等,今天是实战。陆湛刚绕完第一个标,一阵冷嗖嗖的海风从身后拂过,有人超了上来。 第106页 “海、之、子?” 陆湛眼角一抽,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个奇葩称号,回过头,看见一张令人不喜的鲶鱼脸。 体校学生按理说不是这个方向绕标,陆湛面色冷漠,“干什么? “你知道今年省运会时媒体给我起了个什么称号吗?”刘明海拖着长腔说:“风之子——” 今天风力较大,刘明海个头有178,人瘦体轻,在这样的顺风区域,速度飞快。 陆湛淡淡说:“挺好,你可以跟‘风之女’凑一对。” 刘明海被噎了下,恶狠狠瞄了眼陆湛背部,高傲说:“你最好小心点,别像去年那样突然摔下去!!” 陆湛语气讥讽:“然后再拿一个冠军?” 去年省运会,陆湛虽然最后冠军轮背部受伤,但前面名次太好,仍是冠军。这话戳到刘明海痛楚,那张孩子似的脸显得狰狞狠辣,有点吓人,“现在要比吗?” 他松开一只手,比了个中指。 陆湛正好有出不完的火气,冷笑一声,也朝他伸出中指。 刘明海并没收回手,他体重轻,顺着风很快往前;陆湛也没有收手,他单手操纵帆,经验老道熟练,很快追上去。 这样很危险,但两人就是咬着牙保持着平衡,一路平行往前。 “他们准备一直竖着中指前行?”远处的高天远放下望远镜,皱眉说。 另一个教练和善地笑了笑,“年轻人嘛。” 赵武好像觉得很有趣,也拿着望远镜看过来,粗声评论:“刘成闵的那个大外甥啊?体力很好,脑子也很好!就是跟他舅舅一样壮!不过练帆船很合适!!” “天!那孩子是在——!” “陆湛!!”高天远看着看着,突然叫起来,“陆湛,你快把那孩子放开!” 此刻,海面上陆湛已经远远超过刘明海,但是在体校备受宠爱的刘明海显然不服气——他相当狠辣地在海浪打来时撞了下陆湛左舷——大概以为像比赛时陆湛不会做什么,但是下一秒,陆湛毫不犹豫直接掉转方向,神色狠戾,手臂抓住那少年衣领,粗暴地往海里按去。 两人的帆板摇摇欲坠,东倒西歪,浪花四溅。 “怎么回事!” 旁边和善的体校教练也有些急了,“刘明海!陆湛!!” 高天远也顾不得旁的,跳上快艇去阻拦。 等拦下时,刘明海已经呛了不少水,脸色煞白,他今年高一,无助的孩子模样露了出来,像个落水狗似的发抖。 高天远气急败坏地训斥陆湛,旁边的教练见没大事倒是平和下来,一边拍着刘明海的背部,一边毫不掩饰地打量陆湛。 和那天市运会结束时来找陆湛一样,目光有着渴望。 刘明海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脸都绿了,狠狠地瞪陆湛几眼。 “没事吧,孩子?!”赵武也跟过来,大手拍了拍。 陆湛双臂抱胸站着,面无表情。 他的头发被冻成一缕一缕,遮住冷酷又透出几分傲慢不屑的面孔。 对上旁边赵武极不贊同的目光,陆湛微一愣,这才觉得自己可能做过火了——还当着高校教练的面,不过他倒不怎么后悔,从最开始刘明海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刘明海就十分激进,什么手段都用,他们比赛时就冲突不断,令人厌恶。 在确认刘明海没事后,陆湛去卫生间用冰水洗了把脸。 水珠滴滴答答从他眉弓往下滚,他对着脏兮兮的镜子,看见自己下巴底下生出两颗痘。 火气太大了。 他用力地捏了捏拳头,体内血液都是沸腾的,好像总是强憋着什么,按捺不住的暴躁郁结,他喉结滚动,又用冰水狠狠洗了把脸。 真的要疯了。 陆湛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这次的事情两人都有错,年轻人火气都旺,又都是练体育的,两边被训斥了一番也作罢。只是刘明海每次路过陆湛,眼神愈发怨毒不甘,一点不像十六岁男孩的脸。 这事就连于子皓都奇了:“你们以前不就比赛打打闹闹吗,怎么这么大过节?” 陆湛心里清楚不过,抽着烟说:“那小屁孩体校的教练找过我,市运会的时候。” “那难怪了,他刚考进体校,一直以为自己是小宝贝呢。” 后面的下海训练,高天远尽量将他们和体校的学生调开。 可是天气越来越恶劣,按理说春节过完很快就立春了,只是这里气温仍是零下近十度,这种冷导致所有同学心情暴躁,大小冲突不断,在开学的前一周,葫芦岛还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在确保这场雪一时半会融化不了后,他们不得不提前返程。 一句话,这次冬训糟糕透了。 下飞机后,司机老张过来接他,陆湛想蒋柔想得快要发疯——无论他让自己多累,他几乎夜夜都会梦到羞红着脸的乖顺少女,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暂时没敢去找她,而是在终于有网后掏出手机搜索—— 研究表明男性性激素在18岁时,男性睪·丸产生的睪酮量将是一生中空前绝后的。 还有… 德国的体育运动医学专家分析,运动员血液中氧气更多,要比一般人对性的要求更为强烈…运动时体内可释放一种内啡肽物质,这种物质是机体自然发生的内分泌物,可以使人产生愉悦感,对增加性… 第107页 陆湛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手指苦恼地插进头发,他稍稍轻松——自己在这方面没病,但同时又很难受,这么多研究专家都可以证明,他可能…确实很难压制自己。 * 这场遍布北方的雪花停歇后,气温仍不见回暖。 蒋柔看着日历上的日期,将今天作业定时发给陆湛,还有五六天开学,她在最后加上,「之前的都做完了吗?」 「没。」 蒋柔等了会,陆湛也没提出去图书馆补作业之类简讯,她知道陆湛前两天就回来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她,而且简讯也减少许多,大部分都是冷淡的几个字。 蒋柔扬起眉。 可能马上比赛了吧,蒋柔也不太在意这个。她心里也清楚陆湛不太可能完成作业,将大摞试卷拿走,翻出几本整理好的笔记本,准备开学拿给陆湛。 能学一点是一点吧。 手机又震动一下。 蒋柔以为是陆湛简讯,打开看见是宋贝珊的,不由失落。 「明天糖球会最后一天,我今年一直没去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还有咱们老同学战一白。」 蒋柔看见“糖球会”三个字,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复“不去”的手微顿。 紧接着第二条简讯,「可以带你家大哥哈,ps:把你卷子带上,中午吃完后对下答案。」 蒋柔沉默了一会,低头回复「好,我问问他。」 蒋柔托着腮帮子打开简讯页面,不得不承认,她内心深处是很想见他的。蒋柔还记得临走前的那一天,少年漆黑眸中满是不舍,他抱住她时有力又温暖的手臂,他嚣张强悍外表下的柔情和小心翼翼依。 她看着那些“好”“行”“昂”的简讯,心里竟有说不出的酸涩,吸吸鼻子,干脆打给陆湛。 让蒋柔欣慰的是,陆湛秒接。 蒋柔静了几秒,才轻声说: “喂,陆湛?” 陆湛呼吸很沉,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似乎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哑,还微微颤抖,“嗯?”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少年: 怎么办怎么办……好想那个她,不行不行,保持点距离,强行冷漠。 —— 这本竞技肯定是有的,毕竟男主成长嘛,尽量比那本少女粉言情些。(那本基友吐槽说像男频文hhh封面也是) 最想写那种青春的x躁动,不过后面成熟的陆哥也会有的,可以看下我的文案,细水长流成长文,虽然成绩挺糟糕(现在首点好像还不到7000qaq),不过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会尽力写好的。 新年快乐,谢谢大家陪我跨年,今年我刚毕业,度过很混乱的一阵,过往的成绩好坏也不提了,2019重新开始,爱你们! *这章和明天1.1都有红包,抽8个100点,祝我们一起大富大贵,猪年大吉!最后,再求一个作者收藏啦! 第45章 “陆湛…”她不自觉攥紧手机, “你干什么呢?” 少年声音略不自然,“没干什么。” 蒋柔没多问,只将宋贝珊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边却没吭声。 “你来吗?如果忙着训练的话就算了。” “来。” 蒋柔绷紧的心弦平缓下来, “那明天早上九点在糖球会入口那里, 不见不散。” “…好。”声音更哑。 蒋柔说:“你最好带上暑假作业和卷子, 咱们班战一白,还有隔壁班的宋贝珊也来,吃完后大家一起去对答案…嗯,你前面应该也做了点吧?” “恩。”不知道为什么, 蒋柔感觉陆湛听见有别人来后, 似乎并没有她想像中的不快, 说:“好。” “记得带作业。” 蒋柔强调完这一句, 挂断电话。她心跳怦怦怦的, 总觉得陆湛怪怪的,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第二天蒋柔起得很早,她特意去洗了个澡,然后将头发慢慢吹干。 蒋柔在日常穿的牛仔裤和厚羽绒服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换了身叶莺过年时给她买的新衣服,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 又不怕冷得裹了件黑色呢子大衣,这才出门。 今天天气很不错,阳光明晃晃的,路边挺拔的松树上堆着层层叠叠白色积雪, 一团团的,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她从公交车上下来还不到九点,战一白他们都没来,远远的,却能看见陆湛的身影。 许久不见,蒋柔觉得他有一点陌生。 但显然也是特意打扮过,穿着硬朗的夹克衫,迷彩裤,双腿修长笔直,裤腿掖进黑色皮靴中。 他头发又长了些,有些凌乱,身形高大,出奇的英俊。 蒋柔摘下放着听力的耳机,能感觉自己胸口微微发窒,心跳加快,有点紧张地朝他走过去。 陆湛抬起头,虽然竭力隐忍,但见日思夜想的小姑娘朝他走来时,还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风里都卷着她身上的花香。 陆湛紧紧盯着她。 男生滚烫炽热的眼神,让蒋柔之前因为他冷淡的表现而产生的不快烟消云散。 蒋柔望着他愈发锐利的轮廓,嘆道: “你怎么又瘦了。” 陆湛抿抿唇,半开玩笑:“教练说我体格太壮,要减肥。” 第108页 “你很壮吗?” 陆湛露出个嘚瑟的笑,攥住她的手伸进自己夹克中,牢牢按在自己胸口,一挺胸,“你说呢?” 他里面穿着长袖t恤,面料轻薄,勾勒出男生的胸肌线条,因为天天锻鍊而年轻健硕的身体,透出一种原始的男性气息。 但是陆湛炫耀完,他就后悔了。 明显能感觉到自胸口传来的灼热慢慢蔓延过全身,热血沸腾。他视线下移,落在女生粉嫩湿润的唇上,忍不住想去亲吻,啃咬。 他猛的把蒋柔的手放开。 “怎么了吗?”蒋柔莫名其妙。 陆湛转开目光,掩盖般揪了揪她毛线帽上的小绒球,“没事。” 两人没等多久,战一白和宋贝珊背着大书包过来了,脸上挂有春节特有的喜气洋洋。 宋贝珊自来熟说:“陆哥过年好啊!” 战一白性格沉默,跟陆湛同班却不熟,只点头。 陆湛态度比以往都友好,说:“过年好!” 宋贝珊挽住蒋柔胳膊: “走吧进去吧,咱们去吃好吃的,下午去麦当劳对答案!” 糖球会的最后一天,蒋柔原以为今天人会很少,但没想和她第一天来时一般热闹。几条看不到边的长长小吃街,头顶挂着一长串红灯笼,每家店铺都也用大红色装点着,热闹又喜庆。 糖球各式各样,还有其他的烤鱿鱼、烤冷面、臭豆腐等,空气里都是节日的欢乐气息。 因为有同学在,蒋柔挺不好意思的,没跟陆湛有太多互动。 陆湛也无所谓,帮她拎着沉重的书包,和战一白跟在两个叽叽喳喳的女生后头。 人多热闹,气氛嘈杂,陆湛回来后这几天没大强度运动动,他发觉此刻注意力被转移不少,那股子冲动没那么强烈了。 前阵子的渣子念头也从脑海中慢慢移出去。 陆湛有了玩闹的心思,伸出一只手,又揪了揪少女红色毛线帽上面的毛绒球。 小毛球一晃一晃的,软软绒绒。 真可爱。 蒋柔感到异样突然回头,陆湛迅速缩手,等蒋柔瞪他一眼转回去后,陆湛又饶有兴致玩起来。 “你别揪啦!” 连续几次,蒋柔被他揪得烦死了,猛的回头;陆湛手收得更快,装无辜状,一边朝战一白斜眼:“不是我!” 蒋柔看了看安静的战一白,毫不犹豫踩了陆湛一脚,“你幼不幼稚!还嫁祸人家!” 她今天穿了一双有点跟的短靴,陆湛猝不及防,疼得要命,抱着小腿往后蹦跶一下,“你谋杀亲夫啊!” “活该。”蒋柔叱他,“疼吗?” 两人打情骂俏,就好像周围漂浮着粉色泡泡。 战一白看得无语至极,宋贝珊哈哈大笑。 “有个男朋友真好,你们可真甜啊。”转过头时,宋贝珊小声说:“他对你很好吧?” 蒋柔耳根发红,小声说:“很烦人。” 宋贝珊挑眉:“烦人?” 蒋柔不想提这个话题,故意转开注意力地吸吸鼻子,说:“什么东西啊,好香。” “你居然喜欢吃臭豆腐?”宋贝珊不喜欢这个怪味,捂着口鼻。 “这里西镇臭豆腐很正宗的。”蒋柔点点头,拉着她往摊子前走去,蒋海国也不喜欢这个味道,叶莺觉得不健康,蒋柔上次都没有吃到。 陆湛很有眼力劲,掏出钱递给老闆:“拿四份大碗的。” 宋贝珊捂住鼻子说:“我不要的,谢谢陆哥。” 战一白也摇头:“我也不吃这个。” 陆湛看了看他们,“没事的。” 宋贝珊跟战一白交换了一个目光,说:“不行我受不了这个味儿,闻了就噁心。”她一把拽过战一白,“这样吧,你们慢慢买吧,我们俩去那边排队买鱿鱼。” 今天人很多,还不等蒋柔叫住她,宋贝珊朝她挤挤眼睛,火速消失在人群中。 一时间,只剩下陆湛和蒋柔两人。 灯笼垂下的穗子随风摇曳,四周的人挤来挤去,陆湛伸手将少女拉至自己身边,“还吃吗?” 蒋柔低头从包里掏出钱包,说:“吃,我自己买就行了。” 陆湛将她钱包塞回去,攥住她冰冰凉凉的小手,包在掌心,将钱递给老闆,“那来两份大的。” “可…” 陆湛将她的帽子往下扯了扯,俯身说:“咱们什么关系啊,还能让你付钱?况且臭豆腐又不贵。” 蒋柔没办法,心里想着一会请他吃份别的好了。 两大份臭豆腐很快做好,他们没往前走,绕到人少一点的角落吃。 蒋柔叉起一块,抬头问:“你也喜欢吃?” 陆湛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咽下去,“水校那边一堆小吃,不过那里做的没这个正宗。” 天气很冷,陆湛往边上挪了挪,为她挡住风口,两人捧着碗站一起对着吃,飘散的热气漫过带着笑意的年轻面孔,温馨又温暖。 陆湛胃口大,吃得也快,三两口一大份就吃完了;蒋柔细嚼慢咽的,油炸的豆腐浸在酱汁中,又辣又香,额头上都沁出几滴晶亮的汗。 第109页 但是对她而言,大份实在太多了。 陆湛低头看她,“你不吃了?” 蒋柔望着剩下一半的豆腐,也觉得好浪费,说:“我吃得差不多了。” 陆湛瞪着她碗里的臭豆腐。 她迎上陆湛的视线,有些犹豫,试探性地问:“你…嗯,这些我都吃过了,你不会是想……?” 陆湛确认: “你真吃饱了?” “我真的吃不下了。” 陆湛伸手去接过她手里的塑料碗。 “要不你把你的叉子给我,我夹到你碗里?”蒋柔刚才吃的时候还有些汤液滴了上去,她面颊更红,“有些我碰过了。” 陆湛说:“用不着那么麻烦。” 他拿着她用过的叉子毫不嫌弃地吃了起来。 蒋柔惊愕地眨着眼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反感,只是惊讶,不好意思,还有一丝丝暖心的感觉。 她想起以前跟着叶莺看那些韩剧,热恋的男女主分食同一支冰激凌,她总觉得这些是很相爱的人做的,还有蒋海国也会吃叶莺的饭——但他们是夫妻啊。 蒋柔是那种,连和亲人一个杯子喝水都会感到不舒服的人。 陆湛吃完她碗里的臭豆腐,将两只碗一起丢进垃圾桶,迎上少女惊诧的目光。 “你不会觉得我吃过吗?” 陆湛舔了舔唇,回味无穷,“是啊,比我那碗好吃。” 蒋柔:“可是…” “我又不会嫌弃你。”陆湛失笑,“你就算吃得跟屎一样,我也吃得下去。” 蒋柔绷绷嘴,被他粗俗的话噎住,“你才吃成那样的。” 陆湛咧嘴笑。 “你的什么我都不会嫌弃的,永远不会。”陆湛捏了把她的脸,低声说:“你呢?” 蒋柔轻咳一声,面色更红了。 虽然陆湛有一口洁净白亮的牙齿,卫生习惯也不错,口腔里还有淡淡的薄荷味,但她觉得如果让她吃陆湛吃成那样的臭豆腐,她是会无比嫌弃的。 陆湛也不失望,继续捏了捏她的脸,“行吧行吧,你娇贵么。” 陆湛把手臂搭在她肩上,往里一圈,带着她往外。 “你等一下。” 陆湛嘴边一圈红红的辣油,蒋柔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陆湛。陆湛没有接,而是意味深长看她。蒋柔对“不吃他吃的”有点愧疚,捏紧那张纸,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帮他擦拭着。 纸巾有着淡淡的茶香。 她的眼睫微微颤抖,白皙的脸颊有浅浅红晕,动作温柔。 两面墙形成了一个夹角,四周的路人匆匆自他们身侧路过,好像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陆湛垂眼看她,这个角度的她显得有几分乖顺——就好像…就好像那个梦里,之前转移的注意力又回来了,喉结滚动,熟悉的炽热涌过全身。 还没等陆湛克制住,便按本能反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猛的摁在墙上。 蒋柔一惊,手里的纸掉了。 陆湛视线下移,从她被辣得红彤彤的嘴唇移到修长的脖颈,再往下… 因为吃东西不便,蒋柔将大衣的扣子解开,她穿得和以往的朴素都不同,黑色打底袜,格纹半身裙,奶白色的宽松毛衣,毛衣领很有设计感,小小的“v”型,穿插着两根毛线绑带。 陆湛呼吸急促,单手按着少女的双手,一只手情不自禁地玩弄着那几根带子,抽一下,又松一下,再抽一下。 男生俯视看她,气息滚烫,压迫感十足。 窄小的角落更是逼仄。 蒋柔竟有些被吓到。 她僵硬地贴在墙边,一动不动,上次的陆湛是极小心温柔的,但这次,他深邃的眸中满是渴望,动作也有侵略性,看着她,就好像猎人在看一件极诱人的猎物。 “啪”一下,蒋柔使劲抽出一只手,狠狠拍掉他乱动的手,“你干什么?” 一阵剧痛。 愣了两秒,陆湛似乎才回过神,他按了按太阳穴,蹲下身把刚才地上纸巾捡起来,丢进垃圾桶,沉声说:“以后别这么诱惑我。” 蒋柔辩解:“是你让我给你擦嘴的。” ——谁知道你会突然耍起流氓啊。 “我知道,但我是成年人了。” 陆湛背对她站了一会,才转过身,声音哑得像打磨过的砂纸,俯身说:“——再有半年就是了,但你还早着呢,小妹妹。” “小妹妹”三个字吐字极轻,流里流气的,蒋柔皱了皱眉。陆湛抱起手臂,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外面美味诱人的糖球上,笑说:“让你做什么你可不能都做啊。”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的爱情啊,好怀念。 元旦快乐!2019快乐! * 感谢:“痴痴亭子”,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探鱼”,灌溉营养液+20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5 读者“a.merlin”,灌溉营养液+7 读者“宝宝”,灌溉营养液+1 读者“飏”,灌溉营养液+5 读者“黑妹”,灌溉营养液+3 第110页 谢谢大家啦 第46章 熙熙攘攘的街巷, 人潮拥挤,边吃糖球边聊天的路人很多,大家笑容满面的, 空气里都是甜甜腻腻糖衣的甜。 “谁是小妹妹。”蒋柔微恼, 低下头开始系大衣上的羊角扣, “你还小弟弟呢!” 陆湛笑了笑, 淡声说:“我是大弟弟。” 蒋柔眉头皱得更紧,几秒后才发觉这话不对,脸色更红,低声骂:“变态。” 陆湛也不恼, 反而被她骂得通体舒畅, 他走到她身边, 带点研究地说:“你怎么从下往上系扣子?” “啊?” 陆湛俯下身, 将她上面的羊角扣也一粒粒系好, 严严实实地繫到脖颈最下面——蒋柔感到有点勒的那一颗。 “以后别穿这个毛衣了,知道吗?在学校出来玩都不行。” “为什么?” 陆湛不回答,只说:“你先出去等我,去旁边摊子给我买根草莓糖球,我一会再出去。” “这又为什么?” “你是‘为什么小姐’吗, 哪这么多为什么。”陆湛拨弄着她被风吹乱的发梢, 说:“别走远了,就到隔壁那摊子啊,给我挑串草莓大点的。” 蒋柔狐疑地看一眼陆湛,还是出去了。她认真地给陆湛选了草莓新鲜又偌大, 糖衣最厚的一串,让老闆拿牛皮纸裹起来,然后又给自己挑了一串山药的,她没有吃,只拿在路边等。 “快走快走快走…” 耳边突然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蒋柔回过头,看见宋贝珊捣着慢吞吞的战一白后背,催促他赶紧跑。 “贝珊!”蒋柔立即叫住她。 宋贝珊定格,手里还拿着两串糖球,讪笑:“你们吃完了吗?” 蒋柔说:“差不多了。”她想起刚才仅有两人时陆湛的样子,问:“陆湛不知道干什么了,你等等我们,我们一起吧?” 宋贝珊干巴巴地说:“好”。 蒋柔一抬头,目光转在宋贝珊手上,看着不知道是什么水果,“这是什么的啊?” 宋贝珊喜滋滋的:“红烧肉糖球,今天最后一天那边都抢疯了,你要不要尝一口?” 蒋柔面部抽搐了一下,糖球上下串了两颗红彤彤山楂,中间却是不伦不类的红烧肉,裹着糖衣和芝麻,忙说:“不用了吧。” 战一白客观说:“很好吃的,就跟叉烧肉一个味儿,并不黑暗。” “比你那个臭豆腐好吃。” 蒋柔摇头,觉得比那边“榴槤糖球”还要奇葩。 十分钟后,陆湛才出来,身上带着点菸味,他倒是对红烧肉的很感兴趣。四个人又一起去排队,陆湛直接买了十串,跟吃羊肉串似的,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地上的积雪零零散散都融化了,阳光更暖,暖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四个人去空荡荡的麦当劳各点了杯热咖啡,开始对答案。 对到一半,宋贝珊想到什么,从卷子里抬起头:“哎,你们都知道吗?咱们开学后有个大活动。” 蒋柔好奇问:“什么。” 战一白还在哗哗哗找卷子,没听见。 “可以一个周不上课,还可以住校,过群体生活哟。”宋贝珊神神秘秘地说。 天中住宿生很少,本市的孩子一般都是走读,蒋柔她们都没有住过校,很想感受。 陆湛终于可以插上话,说:“学工是吗?” “啊,对,陆哥你去年应该去过。”宋贝珊见陆湛搭话挺受宠若惊的,“怎么样?好玩吗??” 陆湛说:“不知道,我去年去赛前训练了,没去。” “哦——”宋贝珊有些失望。 蒋柔问他:“那你今年呢,去不去?” 陆湛烦躁说:“得去吧,学工学分好像跟军训一样,拿不到没毕业证的。” “就是不知道条件怎么样。”宋贝珊说,“他们说在郊区,听说是个职业学校改的基地。” 陆湛淡淡地说:“嗯,就在体校旁边。” 蒋柔手指一顿,“那么远吗?” “还行吧。” 琴市区域划分的跟细,体校、厨师学校、电子学校和很多中专高职都是挨着的。 还在哗哗哗翻卷子的战一白也停下了,说:“那片是不是很乱的,我们有初中同学在那,经常打架。” 蒋柔眉心微凛,之前听于子皓说过陆湛和体校同学闹起来的事,她朝陆湛凑近些,压低声问:“你这次真去吗?” “那不然我不要毕业证?”陆湛打了个哈欠,不在意说:“学个工罢了。” 蒋柔不放心,说:“那如果学工分课程报名的话,你跟我报一个。” 陆湛似笑非笑:“这么黏我啊?” 蒋柔不睬他了。 他们一边聊学工课程,一边继续对答案,气氛温馨又热络,陆湛就做了一点点作业,不过他也无所谓,去买来几份大薯,喝着可乐沾着番茄酱听他们对题目。 这一个下午过得悠闲又自在。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陆湛都常常能回忆起这个下午。 第111页 落地玻璃外是新春的街道,凋零的法国梧桐树干上还贴着红色的“春”,隐约能听见糖球会结束时舞龙舞狮的锣鼓声。 高一不算太累的课程,即将开学前的闲暇轻松。 同学们年轻的面孔上挂着简单又纯粹的笑。 还有他人生中,第一个,真正的女朋友。 他感到特别的开心幸福。 * 好像年一过完,所有日子都变得飞快,元宵节后就开学了,陆湛来学校的日子越来越少,训练、比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蒋柔听蒋海国说起他的省运会持续五天的预赛非常顺利。蒋柔这才微微放宽心。 四月份,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蒋柔他们暂时停了一周的课,去职业中心学工。 「你在哪个宿舍?我在哪个宿舍?」 学工的前一天晚上,蒋柔正在收拾行李,突然看到这条简讯,她这才想到他应该回来了,从课本里翻出老程的表格。 「我在406,你407」 陆湛十分惊喜,手都是颤的,「隔壁??!!」 蒋柔无语,「你在男生楼,我在女生楼。」 「好吧。」 几分钟后,又一条「不过能在外头住一周呢,我听于子皓说那里宿管不严,到时候我晚上带你出去玩。」 「不去。」 蒋柔将衬衣叠好放进箱子,蹲在地上,手指飞快地给他回简讯,「你别老想着玩,好不容易比赛回来稍微学一学。」 等了许久,陆湛才回复,只有一个表情: (  ̄▽ ̄)σ 真幼稚。 蒋柔被他逗乐了,收拾完衣物,开始检查行李。 她刚将卫生纸放在角落,突然听见隔壁房间一声尖锐的钢琴声,好像是叶莺用力弹钢琴,旋即是蒋帆的哭泣声。 蒋柔吓了一跳,推开门,听见父母压低声的争吵。 蒋海国说:“你别闹了,孩子都被你吓哭了。” “海国,我觉得我真的应该去找工作了,我在家里都快憋坏了!每天不是做饭就是洗衣服!” “我不是反对你工作啊,只是你身体还没修养好,再去上班多累啊,而且帆帆的身体情况……” “你是在指责我吗?”叶莺尖刻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海国和缓说:“只是你看帆帆还是天天流鼻涕、动不动就打喷嚏,春天现在又容易流感,你要去工作,孩子怎么办?” 叶莺说:“你不能照顾吗?还是你嫌弃她?因为不是一个健壮的男孩?” 蒋海国皱起眉,“我不是嫌弃她,我现在觉得女孩子帆板也可以很厉害,宝贝,你是不是有点产后抑…” “帆板帆板,你就知道帆板!” 蒋柔听了会,见没有太严重的事情,也就关上门回房间了。 这些日子两人小吵不断,蒋海国一直哄着老婆,叶莺脾气也不小;但针对这一点,蒋柔还是能理解的,如果让她在家里待将近两年,先是准备生产,再是每日带孩子做饭洗衣服,她也会崩溃的。 蒋柔去客厅倒了杯温水,看见墙上悬挂的父母结婚照,轻轻嘆气。那时的叶莺美丽年轻,身上还有着学音乐特有的灵气,小鸟依人地依靠着威猛的蒋海国。 他们一定很甜蜜,一定也有像她…恋爱的时候。 蒋柔回到房间,将皮箱拉上,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 “嘎啦嘎啦嘎啦——” 高中学工和初中的很像,只可惜不能自己选课程,必须按照班级统一分配,他们高一1很不幸地抓到最惨的一门。 此时此刻,班上所有同学都在一个被白炽灯照亮的大车间里,穿着粉灰相间的旧工作服,挥汗如雨,挥动着手里锯子,将铝切割成一块一块。 锯子和铝片发出刺耳的声音,蒋柔实在是听得耳朵痛,放下锯子捂住耳朵。 “天吶…”她揉着额头。 原先的期待瞬间消失,蒋柔宁可去做一百套卷子,也不想干这样的事。 她将统一发的白帽子摘下来,扇着风,无精打采地坐回凳子上。 蒋柔环顾一圈,发现女同学们都跟她差不多。前面的女生还不断抱怨着为什么老程没有抽到“自制化妆品”“丝网花”这种课,蒋柔听得更是丧气。 “你们快点啊,这个干活和学文化课不一样啊,每天都要有进度的,这周结束必须做出来一个铝片风铃的,做不出来就没有成绩啊。”学工的老师说,“没有成绩你们这个学分可就拿不到啊。” 女生们唉声嘆气。 蒋柔头痛欲裂。 她站起来拿起锯子第三次准备下手,才想起不对。 她不是有…… 蒋柔睁大眼睛,扭头望向后面的陆湛。 陆湛显然没穿脏兮兮的工作服,他挽着袖子,一只脚蹬在旁边同学的凳子上,姿势霸气嚣张得就像一个打铁匠,俯下身,酣畅淋漓地拉着铝片。 蒋柔觉得这幅画面说不出的搞笑,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看见他的铝片就像纸糊的一样,几秒就弄好后,蒋柔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蒋柔眨巴眨巴眼睛,从自己工作檯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陆湛…” 第112页 “求我。” 陆湛不逃这傻逼课程就等着这一刻,漫不经心地将弄好的铝片抛起又接住,轻笑着说:“你求我一下,我直接帮你全做好。” 蒋柔动了动嘴唇,对上男生坏坏的笑,有点说不出口。 “不好意思啊?”陆湛无奈地拿起锯子,“那我继续做我的了,边儿去,别伤着你。” “陆湛——”蒋柔犹豫一会,她是真不想做了,她觉得拉一周的锯子简直是浪费生命,“你帮帮我,好吗?” 陆湛眉目不动,心底笑意更深。 他真的很喜欢逗她。 他就跟切瓜一样,将铝片故意喇成心形。 蒋柔环视一圈,同学们都沉浸在做工中无法自拔,没人注意到这里,她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抓住他温热有力的小臂,极轻地晃了晃。 “陆…陆哥。” 少女声音轻轻柔柔,更别说还有个“哥”字,让陆湛胸口霎时涨满,好像爆炸一般。 “你叫我什么?”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喉结滚动,小指抠了抠耳朵,“我没听见。” “陆哥,可以帮下我吗?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元旦假后变懒了…… 第47章 “叫哥哥。” 陆湛手掌攥紧又松开, 手心激动的一层汗,忍着砰砰砰的心跳,愈发得寸进尺。 蒋柔抿紧唇, 觉得这称呼太过羞耻, 怎么都不肯叫。 陆湛同她对峙几秒, “算了。” “反正你早晚会叫的, 走吧。”陆湛笃定地说,他将蹬在椅子上的长腿放下来,悠闲地拽了拽衣领,跟着蒋柔走到她的工作檯边。他垂下头, 拿起锯子开始帮忙, 漆黑的额发遮住黝黑明亮的眼睛。 蒋柔窝着后背猫在工作檯边, 偷偷拿出练习册, 在嘎啦嘎啦声中努力集中精神开始学习。 “今天晚自习后食堂门口, 我等你。”陆湛喇完所有的铝片,俯下身,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于子皓告诉我食堂后面有堵矮墙,可以翻出去到夜市玩。” “我不去,万一被宿管查到了怎么办。” 陆湛说:“没事, 到时候让她们把帘子拉下来, 说你睡了,或者说你拉肚子在厕所呗。” “我不去。” 陆湛委屈巴巴说:“去一次嘛,你平常没法出来,周末又要照顾你妹妹, 马上就决赛,然后还有锦标赛,世锦赛,后面你可能更难见到我。” 提到这个,蒋柔说:“暑假时爸爸说会带我去大连看你决赛。” 陆湛眼里闪过喜悦,但还是强调说:“好了,就这么定了,晚上我等你,不会太晚的,保证在门禁前把你送回来。” 见蒋柔不说话,陆湛声音放缓,将裤兜里自己那枚精心做好的心型铝片拿出来,塞给她哄道:“好啦,我知道附近有很多好吃的,杯香鸡你喜欢吗?” “轰炸大鱿鱼呢?” “芝士火锅?疯狂烤鸡翅?” “好吧。”蒋柔不情不愿说:“但不能太晚。” * 学工期间,他们是晚上五点吃饭,五点半到七点半自习。 自习室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教室,类似于阶梯教室,可以同时容纳高一1到高一3的学生,将近一百五名同学都在这,大家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 这个周学工,但各科老师还是发了无数卷子,蒋柔不得不一边维持着1班同学的纪律,一边低头写卷子。 陆湛就上了半小时就熘了,临走前散散地揪了下她的马尾,说:“我等你。” 陆湛离开教室,先回宿舍换了身衣服,按照于子皓的说法找到食堂后面的矮墙,嫌弃地看了一眼垃圾堆,往后退两步,猛地徒手翻上去。 陆湛对这边还算熟,初中时候跟他混的那帮兄弟没钱的基本都念了这里,所以他中考后、还有去年高一的时候常常来这里玩。但是陆湛没来过学工中心,他也不知道这堵墙具体是到哪儿,打算先探探路,看怎么才能绕到热闹好玩的地方。 陆湛落下来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环顾一圈,感觉这里像是待拆的老家属院后街,一条狭窄阴沉的旧巷子,红色墙壁剥落了一半,污垢遍地,只有几株绿植,生机勃勃地从墙角延伸出来。 空气里一股鱼腐烂的腥臭味。 一只脏兮兮的野猫听见响动,嗖得就跑了。 陆湛白天的衣服染上一股机油味,为了晚上约会,他特意换上新衣服,此刻外套沾上墙壁蹭到的垃圾,他迅速脱下来,低下头嫌恶地甩了甩。 耳边突然有脚步声靠近,然后是轻轻地“咦”了一声。 陆湛放下衣服,抬头看去。 “哟,这不是我们陆大少爷吗?”刘明海定在原地,不快地看着他,阴沉沉说:“你来这干什么?想偷学我们体校的技术啊?” 陆湛回过头莫名看了看,“这破地方是你们学校?” 他知道体校就在这附近,但是他记得体校条件没这么差啊。 “还是你们宿舍啊?” 刘明海的脸一点点涨红了。 陆湛放下衣服,目光转了一圈,这才看见他手里拎着的鱼,明白过来,“哦,你家啊?” 第113页 陆湛自己家家庭条件很好,所以压根不在意这些,他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但在刘明海听来就满是讽刺的意味,他攥紧拳头,突然怒不可遏说:“是我家!怎么了?!” 陆湛被少年吼得愣住。 刘明海猛地撞了陆湛肩膀一下,气沖沖走过去,回头嚎道:“别以为你家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又不是你赚的!还不是靠你舅舅!!” 直到少年走进阴郁的楼道,陆湛才回过味来。他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个刘明海十分古怪,蒋柔家的小区也就比这好一点,她就从不会这样莫名其妙。 还是媳妇那种性格温柔,体贴。 陆湛穿过陈旧骯脏的街巷,从附近的建筑物中辨认出来,旁边应该就是体校后面的宿舍,条件比这里稍好一些,阳台上挂着各种运动服和t恤,一股挥之不去的汗味和沐浴液的味儿。 他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拐了好几个弯,终于找到停在街角的哈雷街霸。 这里离得太远了,陆湛插上钥匙,准备将车子停到他从围墙上下来的地方。 “陆哥——你怎么过来了!!” 刚跨上车子,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 陆湛回过头,居然又是一熟人。 这次是初中的同学,他真不记得叫什么了,但去年的时候他记得自己帮这男生打过架。 “好久不见啊哥!都快——快——叫哥!”男生大金鍊子纹身臂,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电子校服的男生女生,齐刷刷地叫了一声“哥——”。 陆湛被这古惑仔的架势弄懵了半秒,将头盔往上抬了抬,轻“嗯”了一声。 “你们听着,要不是陆哥去年帮我把高二那帮孙子打了,就没有现在的我了!”男生对后面小弟小妹说,“态度都放尊敬点。” “陆哥好!”一片仰慕的小眼神儿。 “……” 陆湛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自从跟蒋柔在一起后,他就觉得这些人这些事真他娘的幼稚,随口敷衍。 “陆哥特别牛逼!都知道吧?厨师学校的那伙人,我操那群傻逼拿菜刀上来,要是没陆哥,我是真打不过啊,还有体校那帮孙子……要不陆哥,现在的我——你们的八校老大‘豹哥’就不存在了!” 他捶捶胸膛,在一片惊呼和崇拜眼神中,期期艾艾地望向陆湛。 陆湛看着他求表扬的小表情,觉得此刻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恩,八哥这号儿挺好的。” “是豹哥,哥。”男生愣了下,说:“哥,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请你去喝酒,行不行?咱不醉不归?” 还没等陆湛说话,身后的几个小姑娘都抛来媚眼,满脸热情。 “可别了吧。”陆湛赶紧说:“我今天晚上要陪我媳妇。” “又有嫂子啦?!” “就这一个,别胡说。” 陆湛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也没再多留,“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咱们有空再聚。” 他跨上街霸,速度飞快,并没有注意到在“豹哥”这伙人的身后,一双眼睛气愤又愤懑地望着他。 * 叽叽喳喳的晚自习终于结束。 学生们乱七八糟地从楼里涌出来。 蒋柔本来是想直接去食堂的,但她早上没有带手机出来,她一直都没有这个习惯,但晚上逃课的话…还是要及时跟同学联繫才好。 蒋柔看了看一楼大厅的钟表,时间还很早,决定先回宿舍一趟,反正宿舍和食堂都算顺路,最好能再换身衣服,这件工作服又臭又脏。 她忍着罪恶感往宿舍小跑。 晚上这里的灯很暗很暗,只有拐角一盏细细瘦瘦的路灯,同学们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地往回走。 蒋柔还没走进女生楼,看见班主任老程在门口的台阶上站着,好像是在这里特意等她。 “程老师?” 蒋柔有点心虚,程老师他不会是——不会是看出什么吧? “蒋柔,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跟你说。” 果然。 蒋柔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后背渗出汗水。这边学生太多,程老师带着她往校门口方向快步走,很快跟杂乱的同学们岔开,四周安静下来,“咱们边走边说吧。” “你先冷静一下,别着急。” “好的。” 程老师说:“刚才你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你现在打车到市立医院。” “什么!!” 蒋柔惊呆了,“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妈呢?他们电话里还说什么了!?” “你别着急,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让你赶紧过去,你爸说他在正门等你。” “…好!” 蒋柔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楚缘由,是妈妈出事了?叶莺最近情绪确实都很糟糕,但是……不应该呀! 蒋柔再顾不了那么多,往灯火通明校门口跑去。 老程吭哧吭哧地跟上来,帮学生拦下一辆计程车,拿出手机拍下车牌号,说:“别担心学工的事情,我会跟你们老师说,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转头对司机说:“麻烦把这小姑娘送到市立医院,谢谢。” 第114页 蒋柔从计程车上下来,一路上她竭力让自己冷静,满脑子都是医院和叶莺,早将陆湛的事情抛到脑后。 车子还没停稳,她就看见蒋海国高大又佝偻的身影——蒋柔从未见过父亲这般落魄绝望,他脸色煞白,头发乱糟糟的,蹲在地上,皱眉满面,嘴里咬着一根没有点上的烟。 路过的人都避之不及。 “爸!” 蒋柔声音都在哆嗦,“是妈妈吗?妈妈怎么样了?她不会是……” 她拼命摇了父亲肩膀几下,蒋海国才抬起头,他好像一瞬间老了许多岁,前些天日子里眼睛里的光都没了,像一棵枯朽的老树,很暗淡很麻木。 蒋柔看着父亲有几分熟悉的这个眼神,她明白过来,“是…帆帆?” 她微微舒了一口气,但是另一种揪心蔓延过来,脑海里浮现帆帆那张圆圆的小脸,流着鼻涕,像小猫般瘦瘦弱弱的身子。 虽然她常嫌弃妹妹吵,虽然还不到一年的接触,但是蒋柔心里就疼得不行,担心得不得了。 “妹妹怎么样了?到底怎么回事呀?爸!你能不能说话啊?!” “蒋海国!” 后面一声尖厉而恼怒的声音,叶莺脸色倒还好,只是透出一种尖锐,她将担忧心疼的大女儿搂在怀里,“你妹妹没有大事——对我们来说。” 叶莺闭上眼睛,还是心疼孩子, “她只是被检查出哮喘。” “噢…” 蒋柔长长地喘了口气,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一点——她以前有同学有哮喘,感觉需要好好注意,按时吃药,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总得来说不算太严重。 “蒋海国,如果你觉得我给你生的孩子都不好,那我们就离婚吧,你去给你找个能生儿子的吧!” 蒋柔看见父亲的脸色霎时变白,“妈!” “别管他了,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改了下文名《晚安小仙女》 我也不想改,但是从开文就一直被朋友们说文名不吸引人,也不太甜。 暂时改成这个吧。 你们觉得怎么样……今天有红包补偿大家,我也很抱歉。超级抱歉。 第48章 食堂门口黯淡无光, 陈旧的塑料帘子被风吹起,啪嗒啪嗒撞在紧锁的厚重铁门上。陆湛第三次拨电话无人接时,他等不下去了。 「学傻了, 小笨蛋?」 并没有人回复, 陆湛再打, 还是无人接。 陆湛意识到不对, 环顾一圈空空荡荡的操场,朝女生宿舍楼跑去。这里不让学生们出校门,校园里黑沉沉的也没什么可逛的,所以大部分女生都在各自宿舍聊天、写作业。 陆湛等了半天, 终于等到一个打电话给家人的女孩子。 “同学帮个忙, 能帮我把高一1的蒋柔叫下来么, 她好像住406。」 女生一愣, “是高一1的班长吗?” “嗯。” 女生说:“啊!她不在, 我听同学说好像去医院了。” “什么?哪个医院?她生什么病了?!” 女主被吓了一跳,摇摇头躲开,“不知道,附近的吧。” 陆湛完全没想到蒋柔会生病,也难怪她会爽约了, 他急得不行, 一边想着最近的医院是哪家,一边火急火燎从围墙上翻过去。 他的摩托车停在这里,陆湛准备一路飈车过去。 矫健落地后,黑暗破旧的小巷竟空空荡荡。 陆湛一惊, 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仔细环顾一圈。 只有苍白的月光和一股腥臭的鱼腥味,没有摩托的身影。 陆湛按了下钥匙,还是没有等来哈雷的回应。 “我操…”陆湛顺着往前走,真是越急越出事,脚踩着路边的野草,一边诧异地往四周望。 就在这个时候,巷尾脏兮兮的垃圾桶后突然跃出两个青年,陆湛很敏捷,听见响动迅速回头——一根棍子只距离他额头几厘米——他歪头躲过,棍子重重地打在他肩膀上,发出重物与骨头接触的一声闷响。 陆湛很快反应过来,他身体素质比那人好太多——下意识腿一勾,钳住他的手腕,将人掰开。 啪的一声,棍子掉在身上。 “滚。”他声音冷漠,“老子今天没功夫。” 话音刚落,只见十多个青年从围墙上跃下来,将他团团包围住。 “重点高中的陆湛?爱装逼的陆湛?” “很厉害嘛——看不起我们厨师学校的哦?” “还有我们电子学校?” 陆湛渐渐明白过来,这十多个青年都是前两年他不懂事的时候得罪过的,不等他一一辨认谁是谁,哪次打的,男生们一吆喝,迅速动起手来。这架势和他过去的小打小闹不同,陆湛也懒得多说,看见垃圾桶里一支绿色酒瓶,拎在手掌掂了掂,“啪”的将瓶口砸碎,拿着迎战。 此时此刻,蒋柔对这些一无所知,她现在一颗心都扑在小妹妹蒋帆身上,顾不上和陆湛的约会。 病床上的蒋帆那么小,就像一个小小的瓷娃娃,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鼻翼翕动,因为连续不断地咳嗽而小脸涨红,时不时发出气闷的喘息声。 第115页 “支气管哮喘,不过阿姨您不要太担心,这不是不治之症,现在只要谨遵医嘱,按时服药,定期来医院检查治疗,80%都是能够控制哮喘发作的,孩子平日多注意下,带好药,上幼儿园、小学、结婚都是不影响的。” 蒋柔和叶莺沉默地听着。 “不过生活上一定要小心,家里不要养宠物,要干净,尽量没灰尘,哦,切忌二手菸,一定要避免诱发因素。”年轻的小医生絮絮叨叨。 叶莺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尊雕像,生硬地点了点头。 小医生离开后,病房里的气氛逐渐压抑,蒋柔安慰地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俯下身,温声说:“妈,你不要太担心,我初中同学有一个就是哮喘的,但是她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我们现在还有联繫呢。” 叶莺双手扶着额头,将最近变干枯的捲发拨到耳后,还带点余怒未消,“看不出来,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有哮喘的?” 蒋柔并不为母亲的恶劣口气生气,抿了下唇,“因为…” 叶莺:“嗯?” 蒋柔犹豫几秒,“我忘了。” 她其实记得那个女生,因为不愿意在体育中考中免考拿及格分,去跑了八百米,结果差点窒息死亡。 房间里一片可怕的寂静。 叶莺盯着一块灰白的墙壁,绞着手指。 她其实从蒋帆生下来的那刻就知道蒋帆不适合练体育,小女儿比蒋柔还纤弱,她心底十分难受,后来蒋柔去练帆板,缓和了家里死气沉沉的气氛,她又愧疚又担心,再后来…丈夫对蒋帆重燃希望,她虽然忧心忡忡,但是也觉得这样的家庭气氛,总归还好些。 但是她知道,早晚有这样一天。 叶莺摊开手掌,咬唇不语。 蒋柔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里暗暗希望父亲会上来,会安慰母亲,诚恳道歉。但是等了许久,病房里一直很安静。 天色越来越暗。 彼时已是四月,病房外面的樱花落了一地,被春风吹得零零落落。 “妈妈,你就别乱想了,蒋帆的事情太突然了,爸爸他可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去休息会吧。” 蒋柔提到时间两个字,突然想到了陆湛,她心口突突直跳,胸口漫上一种强烈的内疚和自责。 也不知道他会等多久。 叶莺没有回答,蒋柔还想再开口安慰几句,听见母亲沙哑的声音,温和些许:“好了,你回学校吧。” 蒋柔说:“班主任已经给我准假的,我在这里陪你。” 叶莺定定地看着一块墙壁,摇了摇头,“你还是回去吧,你们学工不是说记学分吗?” 蒋柔:“没事的,你去休息吧。” 叶莺没有松口,“或者你回家休息一夜,病房不能睡人,你明天一大早再打车过去。” 叶莺觉得这么久了,她有必要和蒋海国好好谈谈,蒋柔在这里,不方便。 蒋柔看着母亲别有深意的目光,明白过来,她蹙起眉心,声音轻缓:”妈,爸爸他就是这个样子,你也说过——他那么辛苦的工作总要有点盼头,这个盼头接二连三地没了,他情绪肯定会不好的,他只是一时想不明白,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蒋柔心里其实也觉得父亲所作所为过分,但是她还是希望爸爸妈妈能缓和关系,像前些天那样。 叶莺还是没有说话,神色似乎稍好一点,但旋即想到什么,眼神又黯下。 蒋柔无奈,她放不下母亲,心里也挂念着陆湛,她问叶莺借来手机,进入拨号页面才想起自己背不过陆湛号码,她把手机还回去,待了一会,见自己在这确实没意义,最后看了眼妹妹,这才离开。 蒋柔下来的时候,蒋海国还是站在医院门口,他呆呆地望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叶莺走不开,原来的意思是让蒋海国打车和她一起回去,但是蒋柔看见父亲这个状态,也没有打扰他,自个儿打车回去。 基地在市区内,一路很安全。 这半小时的路程,蒋柔想了许多。 她知道叶莺一开始就不愿生二胎的,为了二胎还辞去音乐老师的工作,后来失望,希望,再失望。 父亲在帆板上确实不可理喻,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父母离婚。 他们也不会的…吧。 蒋柔在学工基地正门口下的车。 外面和学校里面的安静黑暗不同,老街热闹嘈杂,脏兮兮的街道边一排马扎子和矮桌,许多路边的馄饨摊、烧烤摊,还有些支起了塑料棚,酒意飘香。 蒋柔随便地看了两眼就要进校,目光一移,突然顿住。 一辆熟悉的摩托车东倒西歪摔在街巷,外壳上一道道鲜明的划痕,车把拧着,上面还有些说不出的汽油和污渍,原先的嚣张硬朗变得伤痕累累。 蒋柔一惊。 她迅速过马路到对面的垃圾堆旁,认真打量着这辆车,她坐过好几次,不会认错的,昂贵的改装让这辆车独一无二,可以确认这就是陆湛的车。 只是,怎么会搞成这样。 蒋柔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同时,一种极不好的感觉漫了上来,她往前走几步,看见前面体校的招牌。 第116页 于子皓的话回荡在耳边。 蒋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她发现根本不行,她刚刚被父母和蒋帆还有那“离婚”摧残过一番,现在头痛欲裂。 她又愧疚又着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食堂! 突然,这两个字窜进她脑海。 她背着书包往学校里跑去,呼吸急促,在黑暗中辨别着方向,跑到夜色里显得渗人的食堂门口。 食堂面积不小,她绕到背面,几个大垃圾桶装满垃圾,每面墙都脏兮兮的,一股臭味,她不知道陆湛会在哪儿。 但直觉告诉她,肯定是这附近。 陆湛肯定是在这等她,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惊慌地辨认着,忽的,听见一面墙外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蒋柔凝住呼吸。 “好牛逼的陆哥啊,也是,一群小厨师怎么能打得过我们专业的陆哥?” “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练散打呢?” 蒋柔突然感觉指尖冰凉,心里好像有血液凝固,她知道陆湛马上要比赛了——不能受伤。她屏住呼吸,极其轻盈、小心翼翼地爬到围墙上,露出一双眼睛。 蒋柔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此刻的陆湛,看上去并没有受重伤,他眼底布满戾气,眉心下压,面色漠然森冷。 手里拎着一个碎了的酒瓶,豁口锋利,看得蒋柔心惊。 对面是三个男青年,魁梧精干,袖子挽起后的肌肉一块块,很专业。 月光下,陆湛没什么表情,面孔丝毫不见害怕,声音轻缓,唇角微微一勾,“就你们几个?” “哟,还装逼呢?我们几个搞不了你还是什么?” 陆湛不耐,“那就赶紧的,别磨叽。” 三个男的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一哄而上。 陆湛同他们交手一会,就知道跟之前不一样,之前是人多瞎咋呼,一开始还行,后来被他教训几下就瑟瑟缩缩没人敢上,开始磕嘴炮,一会认识x哥,一会认识l哥,一会跟谁谁谁混,耗了他半天。 这伙人不愧是专业的,挺带劲。 两边年少轻狂,打得都很凶,陆湛背部肌肉隆起,眼神嗜血。 蒋柔一时呆住。 陆湛确实很强,他跟那三人体型差不多,只是更显精悍一些,更加敏锐迅捷。 但对方人多,陆湛渐渐处于下风。 蒋柔看得心惊胆战,她没手机,这个地方好像除去看门大爷外也没保安,她应该跑回去叫老师吗?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一声短促的闷哼。 蒋柔心里一痛,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她目光掠过旁边的垃圾桶,隐约在月光中辨认出一袋子臭鱼,还滴滴答答淌水,她眼睛一亮,忍住呼吸,勾起塑胶袋轻盈爬回围墙,眯眼瞄准,猛的朝块头最大那人砸去——他正一拳打向陆湛! 她视力好,近期经常锻鍊,身体素质也很好,正中靶心。 “哎哟!什么东西!” 隔着围墙,蒋柔都能闻到那股恶臭,男生抹着眼睛,几个男生同时捂住口鼻,往这边看。 蒋柔极轻盈地落地。 蒋柔目光搜寻一圈,又看见一只塑料碗,里面像是装着吃剩外卖的粥。她忍着恶臭,捡起粥往上爬了半步,将粥轻又快地泼了过去。 动作飞快,月光淡淡,也看不清什么。 “嘿!” 淋完后,蒋柔故意招了招手。 然后她迅速下来转身往侧面跑,能听见围墙那边的声音,“墙那边有人?我操!抓住他!” “哪个傻逼淋老子一头!噁心死了!” 蒋柔跑到围墙最暗的地方,果然不过几秒,几个男生都从她刚才的位置往这里面爬,动作矫健。 蒋柔见他们忍着噁心骂骂咧咧快落地后,迅速一撑,小猫般爬过去,跳到另一边。 “人呢?” “操?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操他妈的!!” 蒋柔跃下来,扑打着身上的灰,甩了甩手看向陆湛,他脸上有淤青,手腕好像也肿了,但是看见她,迅速收敛疼痛的表情,嘴角挑了挑。 “别耍帅了!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 文名的事我等周一再说吧,编编周末休息,谢谢大家。 —— 推荐基友刚开的文啦,《队长,请正面撩我》/樊清伊 (原名最后一夜) 攀岩运动员vs服装设计师 硬汉x妖精x成人互撩 ·女主视角· 陆伊是服装设计师,男模女模不知道见了多少。 但是见到许执第一眼,她就知道,这哥们脱了衣服肯定更带劲儿。 没多久,二人成功酒后乱性。 早晨惊醒,男人滚烫的呼吸缠在耳边,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哑,“这算什么?” 陆伊眨眼,“醉、醉后一夜?” 许执笑而不语。 后来,陆伊发现自己每天都在醉,于是每天醒来都发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夜!” 许执甩出户口本:“我是个传统的男人,请对我负责。” 陆伊:“……?” 第117页 晚上解锁新姿势的时候可没见你传统到哪里去。:) ·男主视角· 许执,国家攀岩运动员。 为人冷静沉稳,禁慾自持,私下更是不近女色。 朋友戏称他就是一个不食色’欲的现代和尚。 后来有人发现和尚身边来了一个妖精,他们时常看到该和尚被妖精压在各种角落说悄悄话。 明明没有更亲密的动作,偏偏看的人浑身燥热。 而只有当事人许执才知道妖精贴着他说的是什么。 陆伊:“晚上怎么吃?” 许执挑眉,“解锁新的?” 陆伊:“一百零八套,任君选择。” 第49章 “你们是什么人?” “翻进我们学校里要做些什么?!” 蒋柔被吼声吓了一跳, 情不自禁拉住陆湛的手,攥紧,加快步伐跑去, 他们跑出一段距离后, 蒋柔才明白过来那声音是职业学校里某个老师对围墙里那三个男生吼的—— “去派出所!鬼鬼祟祟翻进学校!跟我去派出所!!” 蒋柔对上陆湛的眼睛,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都松一口气,还带着得逞后的轻松笑意。 “心眼这么多啊你。”停下来后,陆湛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却闻到了自己指尖酸臭的味道:“真臭。” 蒋柔手上也很臭, 他们两个对着月光用力甩了甩手。 很快, 身后的声响渐渐平静下来, 估计是老师将学生带走了。 陆湛说:“没事了。” “等等。”蒋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万一他们去派出所把你供出来怎么办?” 陆湛倚靠着墙, 将两只爪子懒懒散散地耷拉在胸前,“然后故意给自己加罪名,说殴打我?” 蒋柔哦了一声,想想也是,这才放下心。 因为手实在臭, 蒋柔也只能是同样的动作。两人看了一眼对方的爪子, 实在忍不住想笑。 顿了顿,蒋柔说:“我们先找个地方洗洗吧?” “好。” 陆湛环顾一圈,辨别清楚方向,带着少女穿过黑漆漆的巷子, 走到一条喧譁的小吃摊上。 然后他轻车熟路地拐进家小饭馆,来到厕所外的洗手池,仔仔细细将手和胳膊洗干净。 “女侠?”墙壁上贴着一面脏兮兮的镜子,陆湛从镜子里打量她,笑意淡淡的,“你可真牛逼啊,比我都猛。” 蒋柔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冰凉凉的水珠滚过脸颊,混乱嘈杂的一夜终于过去,她清醒一点,问:“你们为什么打架?” 陆湛眼角带紫,歪了歪头,就跟痞痞的小流氓似的,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么。” 蒋柔果断鞠起一捧水,冷冷地甩了他一脸,眼神有点严厉。 “开个玩笑嘛宝贝。”陆湛说:“我没想打他们,是他们自己围过来的,我能怎么办?杵那儿挨揍吗?” 蒋柔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那可能是跟训练有关吧,你知道的。也可能跟以前有关。” “什么以前?” 陆湛将过去的事情简短说出来,看见女生微微眯起眼睛,满脸不贊同。他倚靠着墙,挠了挠头发,摊开手嬉皮笑脸说:“你知道的嘛,就跟你们女生小时候梦想当个女明星一样,每个男生小时候梦想都是……” “什么?” 陆湛挤了下眼睛,“当个黑社会老大。” 蒋柔:“……” 男孩子们都这么有野心的吗? 蒋柔说: “我不想当女明星,小时候也不想。” 陆湛挑了挑眉,蒋柔将头发拨到耳后,没再说话了。 也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想过当个优秀的帆板运动员,那时候她觉得帆板很好玩,而且每次有人问她的梦想是什么,她这么回答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特别高兴,尤其是爸爸,那时候的蒋海国很年轻、也很健壮,眼里有光的时候,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爸爸。 蒋柔心里忽然难过。 陆湛看出她不对劲,“怎么了?” 蒋柔低下头,打开水龙头,弯下腰,双手鞠起冷水,一遍遍拍着面颊。 陆湛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问:“出什么事了?”少女前额上滴滴答答都是水珠,眼睛看向别的地方,嘴唇微微翕动,没有血色。 四月的北方夜晚,温度还不足够暖。破旧灰败的小吃店里,穿堂风嗖嗖吹过。 陆湛双手捧起她苍白冰冷的面颊,大拇指上下摩挲着,收起刚才的漫不经心,声音温柔:“怎么了?宝贝?” 蒋柔摇头。 “有人欺负你了?那群人找你了?”陆湛面色突然冷冽,看见蒋柔摇头,陆湛又想起一件事来:“你同学说你去医院了?你生病了?” 蒋柔吸吸鼻子,用力摇头,她抬眸,望着少年充满关心的眼眸,心里突然一片柔软,眼睛也跟着发酸。 此时此刻,她好需要这份温暖。 蒋柔咬住下唇,突然抬起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是他们这么久以前,蒋柔第一次主动拥抱。 第118页 少女的身体冰凉温软。 陆湛简直受宠若惊,浑身紧绷,将先前的话全部吞回肚子里。 他很快给予回应,伸出双臂搂住少女柔软的腰肢,往里一带,蒋柔被他的力度带进他怀里,脸颊枕着他坚实又有力的胸膛。 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咚咚咚的。 蒋柔觉得更温暖了。 就像在红岛时他救她、保护她,还有那天他毫不嫌弃地吃她的臭豆腐,一种暖暖的,给她像家人一样的感觉。 蒋柔一动不动,安静地闭上眼睛。 他们紧紧地抱了一会。 小吃店里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外头吃,但是仍有伙计跑来跑去,老闆认识以前天天来这里跟攻城似打架的陆湛,所以没有上前阻止。 他们安静猫在拐角处的阴影,沉默的相拥。 店外面是馄饨的嘈杂人群,虾仁和鲜肉的香顺着风飘进来,一种浓郁、热闹又温馨的市井气息。 还夹着一点点甜蜜的气息。 许久,蒋柔说: “陆湛。” “嗯?” 蒋柔扬起脖子,”几点了?“ 陆湛掏出手机,”快九点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她忽然道:“我们出去玩吧。” 陆湛惊诧,“什么?” “我们去玩。”一种强烈的叛逆感涌上她的心头。 她为父母的事情难受又压抑,同时又有一丝丝愧疚——如果她能继续练帆板?或许父亲和母亲可以…但是她并不想强迫自己,不想! 她被压抑得太久了,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激化得想要刺激,放松,想体会一次叛逆的滋味。 她认真地说:“我们出去玩,明天早上再回来上课。” 陆湛微眯眼睛,有慑人的暗光涌过,“你确定?” 蒋柔拽着他的手出门,走下台阶,“走,街霸就在外头,我带你去,我们去吃杯香鸡——” 她胡乱安排着,想着做什么能让自己高兴,说:“然后我们去看夜场电影——我早就想去了,贝珊说那里播好多以前的老电影。” “哦,还有人不多的话,我想骑你的街霸!!” 他们走在杂乱的小巷,斑斑驳驳的光影流转在她的脸颊,漆黑的瞳仁闪烁过几缕微光,少女眉心轻蹙,眼睛睁得很大,嘴角也大大的上扬,她看上去好像在笑,但是神色间又有一种隐忍的委屈。 陆湛心突然被剜了下,很心疼。 他定定地看她几秒,双手一撑,忽的将她抵在街霸靠着的那根电线桿上,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动作又快又直接,蒋柔不禁怔住。 她想去推开他,但是手很快被他抓起来,钳制着按在身侧。 陆湛的吻和他凶悍的外表截然不同,他松开手,捧着她的双颊,就好像她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嘴唇贴上来,轻轻碰着,摩擦着,动作温柔、怜爱。 蒋柔一震,触电般僵住。 他的嘴唇出乎意料的软,湿润,滑滑的,凉凉的,触感有点像像布丁之类的小甜点。 两人都微微颤抖着,一呼一吸间,带着点菸味的热气镀到她嘴里。 蒋柔抿紧嘴唇,没有张开嘴,陆湛轻咬她的嘴唇试探后,也没再强迫她,只是舌尖紧贴着她的唇缝游走。 吻着吻着,他们的呼吸愈发急促,体温交织,滚烫的气息交替。 空气暧昧又紧张。 蒋柔浑身发软,喘不过气,好像氧气被抽干了,整个人云里雾里,一时间,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只有他铺天盖地的气息。 很晕,心跳又很剧烈。 过了很久,陆湛猛地将她放开。 他看着女生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嘴唇,眼角也带了点赤红,他声音有些僵,步伐也僵,“在这等着我——” 他迅速背过身,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巷子最暗无人的角落,背着她站立,“别过来。” 蒋柔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她靠着电线桿蹲下来,抱紧膝盖,惊诧又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嘴唇。 风吹过,柔柔的拂过她的发梢,夹杂着青草味和花香。 橘色路灯投下温暖的光晕。 过了许久,她听见脚步声,陆湛蹲下来,大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恢复正常,只是声音有点哑,“走了,一起吃好的去,然后去看电影。” …… 此时此刻,市立医院。 叶莺到底没有等来丈夫的道歉。 病床上的蒋帆陷入沉睡,恶劣的情况终于平息,她的呼吸也慢慢恢复平稳,不再像喘不过气似的胸闷,双颊憋红。 叶莺疲倦地起身,医院透明的玻璃映出了她的身影,身材纤瘦娇小,只是腹部的赘肉并没有收回去,披着一件灰扑扑的连帽衫,脸色蜡黄,头发蓬乱。 叶莺被这个苍老枯朽的身影震了一下,苦笑一声,理了理杂乱的头发,跟小护士打了招呼,拎着包下楼,“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蒋海国。” 叶莺走到医院正门,看见男人还站在医院那里,就好像伫立在黑暗中的雕像,她的脸上已没有什么感情,声音平缓,说:“我们谈谈吧。” 第119页 蒋海国没有反应,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我们谈谈!解决问题,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叶莺强硬地掰过他的肩膀,看着丈夫沉默又黯淡的眼睛,她伸出手,那种伤心和悲哀笼罩着她,她下意识就想给他一耳光,但是看见他廉价运动服上开线的线头,他浓密的剑眉上一道道的皱纹,她又放下了。 叶莺别开他的眼睛,“我想清楚了——我们离婚。” 她的声音很冷漠,只是细听之下有极轻微的颤抖。 蒋海国好像终于有反应,垂下头,呆呆地望着她,好像不明白妻子在说什么。 “我受不了了,每天照顾孩子、做家务、洗衣服、打扫房间……”叶莺闭上眼睛,对于这些,她不是不能接受——她其实也不是那种事业型的女人,但是这些是建立在丈夫呵护自己、知冷知热,甚至还常常帮自己分担的基础下。她回想起蒋海国之前绝望压抑的样子,她就觉得恐慌。 蒋海国还是没有说话。 “我们离婚吧,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多难看。”叶莺看着男人苍老麻木的面孔,想起玻璃窗中自己青春不在的身影,笑容有些讥讽,“太难看了。” “你去找一个年轻女人给你生儿子吧,有了儿子,你就不会这样了!你也有了动力,我们离婚!”她顿了顿,又补一句,“两个孩子我都要。” 蒋海国这才真正地看向她。 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默。 “我不离婚。”男人麻木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坚决的,沙哑又艰涩,“不离婚。” 叶莺指甲抠进掌心。 她说不上心里的感觉,那太过复杂,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们也是深深爱过的,她有一点点的松口气的感觉,但是…… “不离婚。”蒋海国重复一遍,没有再多说别的,只是捏紧拳头。 第50章 午夜场的电影院空空荡荡, 并非周末,看通宵场的人少得可怜。椅子右手边的热巧克力还残存着一点热气,爆米花的焦糖味氤氲在空气里。 电影院今天通宵播的是《侏罗纪公园》1-3, 虽然特效现在看来很老, 但是仍有意思。 陆湛以前只看过一点点, 可能男生都对恐龙这种生物感兴趣, 他也看上了劲。 然后就…把原来满脑子亲热的心思压下了。 蒋柔也觉得好看,但是她太困,从小到大她都是十点半入睡,最晚能熬到一两点, 等第三部的时候, 蒋柔已经昏昏欲睡。 单手托着额头, 手肘撑在左侧的扶手上。 陆湛咽下嘴巴里的爆米花, 一转头, 看见少女正在“鸡琢米”点头,她皱着眉,明显睡得很不舒服。 陆湛嘴角噙着一抹笑,将中间的扶手推上去,偷偷摸摸伸出手, 揽过她的肩膀, 将她轻轻地抱进自己怀里。 香玉满怀。 蒋柔好像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迷迷濛蒙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刚好对上男生明亮的眼睛,他蜻蜓点水般吻过她额头, 如羽毛一样轻,又令人安心,“睡吧,或者你枕我大腿上?” 蒋柔摇摇头。 她朦胧地看向四周,午夜的电影院显得恐怖阴森,快速通道的绿灯幽幽的,除他们外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 “害怕?”陆湛也发现蒋柔胆子不是很大。 蒋柔不说话。 她在这方面确实有点胆小,她不怕人,就是怕鬼,还有日本灵异的事情。 这家电影院在以前地殖民老城区,确实有一点点怕。 陆湛更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健硕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和肩膀,呼吸微热,“乖,别怕,有我在呢。” “…我不怕。” 蒋柔想起晚上的那个吻,现在都觉得脸颊发烫,挣脱两下站起来,“你放开我。” 陆湛不放,手指穿插在她的发梢,温柔又克制。 蒋柔说:“放开我。” 他能忍住自己不碰她,但是忍不住想去和她亲近。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她是一块磁铁,完全克制不住。 蒋柔无奈说:“好了好了,你先放开我,我要去上厕所——没骗你,别抱了。” 陆湛挑了下眉,轻轻捻手指,将女孩子放开。 “好吧。” 蒋柔是真要上厕所。 她理了理乱糟糟的衣服,从座位边上往外移动。她没有手机照明,不过勉强看得清,小心翼翼地朝通道口幽幽的绿光走去。 陆湛没跟过去,身体悠哉地倚着靠背,翘起二郎腿的一抖一抖,拿出手机,懒懒散散地说:“小心点啊宝贝,现在凌晨三点。” 蒋柔挺直着后背,步伐微僵。 陆湛邪气地笑了笑,幽幽地说:“说不定你回来就不是我了。” 蒋柔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 “真不要老公陪你去?” 蒋柔加快步伐,她知道陆湛是故意逗自己,想让她去求求他,但他那种调侃的语气,她不太愿意。 只是上个厕所吗,能有什么。 从影厅出来,外面的天花板和墙壁亮着黄色小灯,电影院在商场顶楼,中间是悬空的,围着玻璃围栏,能看见从楼下的所有。 第120页 此刻,商场自然全部关灯,黑洞洞的一片,电影院的光透过去,假人橱窗模模糊糊的。 蒋柔困意顿消,后背感到凉凉的。 洗手池是男女通用,女厕所通火通明,但不知是她的心里作用还是被陆湛说的,心里毛毛的,甚至都不敢看镜子。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蒋柔默背社会主义价值观,顿觉一切光明,什么不怕了。 看吧,什么事都没有。 蒋柔拉开隔间门去洗手。 水声打在瓷砖上,在寂静中显得冰冷的渗人。 蒋柔心跳加快,刚才恐惧一点点漫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小而狭窄的高窗外惊雷划过黑夜,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她来的时候天气并没有下雨。 头顶的几个小灯一闪一闪。 灯光明明灭灭。 蒋柔猛的拧上水龙头,水声滴滴答答滚过瓷砖,透出诡异,刚才紧绷的恐惧再度袭来,她脑海中浮现几个电影院的灵异传说。 她突然不敢抬头看面前的镜子。 蒋柔再背一遍价值观,快步转身离开。 “嘿!”黑暗的拐角突然跳出一个身影,手机灯从下巴往上照,五官扭曲,狞笑着。 “啊啊啊啊!” 蒋柔急退两步,冰冷感觉漫过全身,差点摔在地上。 她的腰被人环住,搂紧,然后是男孩子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你真无聊!” 蒋柔反应过来,瞬间不害怕了,又想笑又无奈,“你是三岁小孩子吗!” “你是三岁小孩子么,打个雷都会怕。”陆湛拥住她,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然后手往上,捋着她的长发,声音低低地哄:“摸摸毛昂,吓不着,吓不着。” 蒋柔撇了撇嘴,还是心有余悸。 陆湛哄了她一会,说:“胆量是要练出来的,我吓你这一次,你以后就不怕了吧?哪有什么鬼,都是自己吓自己,或者有人来吓你。” 蒋柔没好气说:“如果你看过《咒怨》这种,你就会怕了,你是什么都不看,所以脑补不出来。” 陆湛斜眼看她,“我看过,但老子就是不怕。” 见蒋柔不信,陆湛说:“要不现在拿我手机咱俩一起看?” 蒋柔不说话了。 “真怂。” 陆湛打趣她,用力地抱了她几分钟,又在她脸颊两侧各亲了亲,这才牵着她回去。 猝不及防的暴雨,两人一直在电影院待到早上六点,去早餐铺吃了豆腐脑,赶着上课打车回去。 * 最后学工那几天,蒋柔都有点心神不宁。她住在宿舍,晚上没法回去,而且叶莺好像也不希望她回去。 她打过几通电话,叶莺只是淡淡地问她“好不 好”“累不累”,闭口不提家里的事情,至于蒋海国,都是说两句“在上课”,就挂断。 结束的那天,蒋柔坐在大巴后排,抱着书包,看向窗外。 再有半个小时就到学校,然后估摸再坐半小时车就到家了,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 她看着马路一点点变熟悉,街巷的梧桐树也重新茂密精神起来。 处处都是春暖花开的气息。 陆湛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串铝片风铃,“送你的。” 随着颠簸的大巴车,风铃中间的铜管和心形的铝片轻轻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 蒋柔无精打采地摸了摸风铃,知道这是陆湛精心做的,经过打磨抛光后,处处都精緻。 “老师还想让我把这玩意儿留下来保存呢,我说我得送给女朋友。”陆湛晃了晃,语气得意又宠溺:“你拿着玩吧,挂你床头。” “谢谢。”蒋柔挺感动的。 “那什么。”陆湛坐近一点,双腿岔开,胳膊肘搭在腿上,他挠挠头发,又清清喉咙,最后跟背课文似的说:“每次风吹过时风铃发出的声响,那就是,我在想你。” 蒋柔没听清楚,“啊?” “风吹过风铃,发出的声音,就是我想你。”陆湛干巴巴地说完,见蒋柔没反应,抱起手臂,无比后悔。 不应该听于子皓瞎逼逼的——什么女生都爱听情话,什么他去年做风铃加这一句女朋友就感动泪奔,还亲了他几下。 愣了半刻,蒋柔才意识到陆湛可能是在说情话。 就是……好蹩脚啊。 而且好土… “噢——” 她阴霾的心情稍稍好了些,抬起嘴角:“谢谢你,我会挂在床头的。” 她唇角弯了弯,“比赛加油。” * 蒋柔掏出钥匙,在家门口等了等,才拧开门。 家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蒋柔将灯打开,骤然的白光十分刺眼。 她揉揉眼睛,将书包放到椅子上,高悬的心放下来,至少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因为蒋帆的原因,稍有凌乱,但是整体是整洁的,沙发上铺着碎花的毯子,茶几上盖着米色桌布,碟子里装有瓜子和糖,一切如常。 “妈?” 听见卧室响动和走路声,蒋柔笑说,“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在医院陪帆帆呢。” 第121页 叶莺好像刚睡醒,穿着格纹睡衣,眼圈下很重的黑眼圈,满脸倦怠。 直觉告诉蒋柔,此刻问她和爸爸之间的事不太好,蒋柔挽起袖子说:“妈,帆帆情况还好吗?明天反正周末,今天晚上我来做饭吧。” “她情况稳定了。”叶莺说:“不用,你去写作业吧。” “我这周学工,作业不多的。” 蒋柔很快走进厨房,叶莺也没再强求,这两天她不放心小女儿,一直在医院守着,确实累极。 蒋柔打开冰箱门,虽然里面的食材不太新鲜,但什么都有,被叶莺整齐地放好。蒋柔挺喜欢做饭的,慢慢切菜、煮粥、剥蒜,很有一种闲适的烟火气。 白粥煮得比较慢,她炒了竹笋肉和香菇,等粥好后,加了点白糖,一併端出去。 饭菜香味飘出来,屋里渐渐温馨。 叶莺拿起筷子,看向孝顺懂事的大女儿。 少女绑着头发,穿着校服,恬静又温婉,虽然这几日为家里的琐事而担忧,但叶莺看得出来,女儿青春的面庞上处处都是幸福的痕迹。 这十几年来,因为家庭的温暖,学业的顺遂,加之相貌美丽,甚至现在还有小男生的守护,给人以一种美好、清澈的感觉。 就像一朵开在玻璃房子里,享受着雨露、阳光的花蕾。 有这样的女儿,叶莺又欣慰又骄傲。 但同时她心里又开始不忍,女儿爱爸爸,如果她真离了,那会怎么样。 蒋帆日后也能像她姐姐一样吗? 蒋柔想让母亲好好吃一饭,闭口没提父亲的事。 一顿饭吃完,叶莺的气色显得好多了,嘴唇也有了血色,恢复一贯的温和。 蒋柔知道妈妈可能一会还要去医院,她主动收拾好碗筷,将厨房打扫干净。 出来时,她看见叶莺蹲在客厅电视柜下,翻来覆去的,不禁问,“妈,你找什么呢?” 叶莺头也不回,“咱们家的存摺,你有看见吗?明天要交医药费了,帆帆快出院了,要给她买药,还有喷雾什么的。” 蒋柔说:“不是在你们卧室的柜子里吗。” 叶莺说:“找了,没有。” 叶莺转过身,突然想到什么,刚才的柔和的眉眼覆上阴影,身体微僵。 蒋柔倒不觉得有什么,说:“是不是爸爸有事拿走了?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 叶莺将桌上茶杯里的水喝干净,声音凉凉的,说:“你爸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哥认真脸:阿姨,我不是小男生。 这章有没有很甜? 评论25字,随机抽红包~ 快2000评论了让我圆满下好不好,谢谢大家。 —— 感谢营养液: 读者“玖词errrrrr”,灌溉营养液+3 读者“长及与欢”,灌溉营养液+10 读者“a.merlin”,灌溉营养液+2 读者“herry”,灌溉营养液+20 读者“黑妹”,灌溉营养液+3 第51章 蒋柔惊呆了, 急道:“妈,爸爸不回来你怎么不跟我说呢?这都几天了啊?万一爸爸出什么意外了呢?!” 叶莺说:“没有出事,他在以前队友那里住的好好的, 他队友还给我打过电话。” 蒋柔不明白:“那爸爸为什么不回来?” 叶莺脸色冷冷的, “你问你爸吧。”她理了理头发, 起身往卧室回, “算了,我估计这存摺是找不到了。” 蒋柔这才听出母亲话里的意思,但是觉得母亲小题大做,说:“爸爸可能是拿错了, 或者有什么急事情。妈, 你要是急着用钱的话我那里还有攒下的压岁钱。” 蒋柔有只圆滚滚的小金猪, 每年压岁钱的纸币都存在里面, 用了就要打碎, 她不捨得,所以攒了一肚子钱。 叶莺说:“你存你的,我那有私房钱。” 晚上八点,叶莺换好大衣坐公交车去医院陪蒋帆,蒋柔想一起去, 但是她刚刚学工回来, 叶莺不忍心女儿再睡医院,说让女儿在家再仔细找找存摺,独自去了。 叶莺离开后,蒋柔开始收拾家顺便找东西, 但是一无所获,晚上十点,她洗完澡躺在沙发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家,十分忧愁,忍不住给父亲打了个电话,那边是占线。蒋柔睡不着,托着腮玩了会手机,心里胡思乱想着。 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叶莺比较娇气,小学工资低,教孩子钢琴还要跑来跑,加之她身体不好,生二胎,后来就没怎么工作,家里的钱大多都是父亲赚的,上班、带孩子体育、每天都在海里,吃苦耐劳,为家里确实奉献许多。 蒋柔是不相信父亲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的,就算真的离婚什么…也不会,是母亲想得太多了。但是转念一想,父亲干什么非要拿存摺呢? 蒋柔越想越难过。 她看了一会客厅上的婚纱照,走进卧室。 她把陆湛送给自己的风铃挂在窗台上,此刻没有风,用指尖碰了两下,几个铜管叮叮咚咚响起来,声音清脆又有金属物特有的空灵。 “风吹过时风铃发出的声响,就是我在想你。” 蒋柔想到那句蹩脚的情话,心情略好一些,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到胸口。 第122页 她很快睡了过去。 只是蒋柔真的没有想到。 从那天起将近一周,蒋海国都没有回家。 不过让叶莺好受一点点的是,那天叶莺到医院交钱,发现蒋帆的医药费和药费都缴清了,卡里还冲了几千块钱。 对此,蒋柔安慰母亲,“你看吧,父亲拿存摺就是怕你辛苦去银行取钱,再多跑一趟。” 叶莺淡淡的,不置可否。 蒋海国还是没回来,叶莺当然也没有去找他。 这在蒋柔看来不难理解,叶莺刚说完离婚还在气头上挣扎着,爸爸呢…一次两次三次的失望,确实绝望,但又不想再让自己的绝望带给家里,不想离婚,不想吵架,所以就躲得远远的。 蒋柔很无奈,但她也知道父母之间有感情,微微松口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个夜晚,蒋帆临出院那天。 蒋柔快要期中考试,早早就睡下了,叶莺去医院陪孩子最后一晚。 半夜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蒋柔以为是母亲,睏倦地推开门,客厅的小夜灯昏暗不清,蒋海国蹲在地上,眼睛里满是血丝,将一大堆东西塞进客厅中间的纸箱子里。 “爸?” 蒋柔打开顶灯,“你终于回来了?你在干吗?” “收拾东西。” 蒋柔大惊,双手按住巨大的纸箱,声音里有了一丝怒,“你这是做什么?真要跟妈妈分开?你要住哪?” 蒋海国没有说话,只摇摇头。他这几天瞬间老了许多,白发一缕缕的,下颌满是鬍渣,衣服都脏起了球。 蒋柔打开纸箱,微松口气后又感到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装起来啊。” 她拿起很老的一本获奖证书,翻了两页,低头看去。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几枚旧旧的奖牌,证书,奖盃,甚至以前国家队的队服,一个精巧的帆板小模型,还有当年体校得奖时送的笔记本。 “你、要把它们都扔了?” 蒋海国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但是大手抢过蒋柔手里的证书,摔进箱子里。 “没什么用的,爸爸想过了,还是扔了吧。” 蒋柔震惊,她没想到父亲冷静几天是这个结果,伸手拦住,“爸,你别这样。” 蒋柔看着那堆东西,心里抽搐似的疼,怎么都不舍的让它们进楼下垃圾桶,她沙哑地说: “爸,如果你就是想让我们练帆板,我还是可以去练的,真的,我明天就跟教练说,明年说不定就能参加省运会……” 室内沉默了几秒。 蒋柔以为父亲会立刻精神焕发,眼里露出光彩——就跟上次一样,但他没有。 他看上去很平静,甚至有轻微的冷漠。 “柔柔,爸爸没有想怎样。” 蒋海国长长地嘆了口气,听见女儿提这个问题,出奇的沉默了一会,然后说:“练了又怎么样呢?你喜欢吗?如果你真喜欢,你身体不好爸爸绝对会鼓励你,可是你不喜欢。爸爸也觉得,如果你真练了,你文化课成绩太可惜了。” 蒋海国苦笑了一声,第一次,确实是蒋柔第一次听见父亲这样说:“现在想想,练体育有什么用呢?有结果吗?这几天爸爸住在老队友那里,他当时成绩很好,比我要好——后来受了伤退了队,也没拿到多少钱,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现在在澡堂帮人搓澡。” 蒋海国想起和叶莺在医院的那天。 那晚,让他最受冲击的不仅仅是蒋帆的哮喘,还有妻子的憔悴苍老,他的声音无力下去:“爸爸也差不多……活得很没意思,也没赚多少钱,让你和你妈过成这样,特别是你妈,她委屈了。” 蒋海国攥了攥拳头。 从对第一个孩子的期盼,失望,对二胎的期盼,又是娇弱女儿后的失望,再是重燃希望女儿练帆板的希望,再度因哮喘失望。 几次打击后竟有点麻木了,大概,人生就是不能如意吧。 蒋海国这几日在穷困的队友家里,看着他靠搓澡养着一家老小,心里更是感慨万千。 他觉得,就这样吧。 “其实像帆板帆船这种……以前就是贵族的运动。像我们这种,算了吧。”蒋海国沉重地说。 “你啊,好好念书。” 蒋柔呆呆地看着父亲,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父亲突然老了,变得从未有过的苍老。 她还是没有让父亲把东西丢了,两人争执一阵,夜愈发得深,蒋海国终于妥协,明天还要上班上学,各自回房睡下。 蒋柔说不清楚这种改变是好是坏。 第二天一大早,等她再起来的时候,蒋海国已经去给小孩们上课了,没留下任何纸条,只在茶几下面有个牛皮信封,里面装有不少现金。 蒋帆终于出院,孩子爱哭,还时常喘不过气咳嗽,叶莺忙得焦头烂额,两人也都没有再提离婚。 自那之后,蒋海国回来得越来越晚了,有时候一夜都不回来。叶莺也不怎么问,两人陷入一种奇怪又尴尬的境地。蒋柔猜想是彼此有感情,但是遇见很多烦扰琐事,不捨得离婚,可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 蒋海国没再像前阵子那样压抑沉默,有时还会给家人买早餐,拖地,搭衣服,态度也不错,看上去好像一切恢复正常,只是身上再没有先前的阳光和精神焕发。 第123页 他偶尔带着酒气,粗声说话,看相声小品而不再是比赛或叶莺喜欢的韩剧,就好像一瞬间,整个人变得油腻起来,除了身体因长年锻鍊而结实依旧,其他十分随意,看似洒脱了不少。 反倒是叶莺,重新开始买衣服化妆打扮,也不再那么节俭,显得年轻漂亮了许多。 蒋柔对这些变化是不解的,她觉得父母好像走到了另一种婚姻状态,她无法说好是不好,但觉得,不离婚就是好的。 * 往后的时间,过得飞快。 父母的关系维持在微妙的平衡,蒋柔试图调和但无用,幸好她不是那种会被环境影响太多的人,更将精力投入到学习考试之中,成绩保持得很好。 陆湛只在期中考试时回来了一个周,考得自然是一塌糊涂,他也不在意,省运会决赛在7月初,然后是锦标赛,顺利的话还有世锦赛。 因为后半年比赛日程多,相较而言,前半年就比较空闲,陆湛为了将身体调整到适宜比赛的状态,期间又跑去海南参加了一个全国性质的商业比赛,作为大战前的试手。 陆湛忙,蒋柔也忙,不过她还是日常六条简讯,说些乱七八糟的,也没有因为陆湛的退步而减少。 天气越来越热,教室里闷闷的,同学们也越来越浮躁。快学期末的时候,学校的文理意向表才发下来,这次期中考试相应的文理科总分会按比例参考,再加上高二的开学考试,两场考试决定大家的分班。 蒋柔从来没想过学文,很快填好。 她一直觉得陆湛会选文——毕竟他地理非常好,但是陆湛就回了学校半天,匆匆忙忙勾选“理。” “你选什么,我选什么。” 下午,陆湛双手插兜,陪着蒋柔一起去办公室送表,随意地说。 一缕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稜角分明的脸上,他穿着纯黑运动服,又瘦了些,就像一把沾了雪水刚刚出鞘的利剑,锋利凌厉。 一路上都有女生在看他,指指点点。 蒋柔觉得他对自己太不负责了,说:“你就算选理也是体育理,也不可能跟我一个班。” 陆湛说:“我知道,但是就感觉学理的话,能离你近一点。” 他修长的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得意勾唇:“而且你老公我这头脑,真的,我要是学,分数绝对能分分钟上来。” 蒋柔觉得也有道理,文科是靠积累,陆湛就算突然脑子抽去学习了也提不上什么分,还不如理。 送完表格,陆湛偷偷把她拉到了操场后面的一棵大梧桐树下。 这里前面就是运动会时的沙坑,在阳光下明晃晃的。 梧桐树枝叶繁茂,挡住炽热的阳光,微风拂面,空气清新湿润。 他有点伤感地说:“再开学我们就不是同桌了。这一年太忙了,都没能好好体会。” 蒋柔说:“还有机会的。” “嗯?” “如果我们考一个大学,就算不一个专业,也可以一起上课,还可以同桌。” “大学?”陆湛愣了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想考大学吗?” 陆湛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想起刘成闵,其实如果让他选择,他迫切地希望比赛、训练、和舅舅周游世界。 “想,想和你一块上大学。”陆湛牵过她的手,也不顾及旁边散步的同学,十指紧扣,掌心相贴。 “真的?什么时候想的?”蒋柔很怀疑。 “现在啊。”陆湛捏了捏她的手。 “对了,我过一阵子会给你一个惊喜,你等着我。”他挤了挤眼睛,说。 第52章 蒋柔不知道陆湛指的惊喜是什么, 也没有在意。 六月末的一个中午,她习惯性将桌面上课本堆到旁边的桌子上,趴在桌上午休。窗外蝉声不断, 班里窗户拉上深蓝色窗帘, 但是光线还是一缕缕从缝隙中穿过来, 像剪刀一样, 把昏沉阴暗的教室裁开。 “你们看见新闻没?”突然有人进来,手里还拿着张报纸:“陆哥第一名,拿了二十万!今天早报报出来了。” 蒋柔睡得也不太好,腰酸背痛的, 听见“陆湛”两字, 眼睛眯了眯, 下意识抬起头, 竖起耳朵。 “二十万奖金啊, 陆哥也就比咱们大一点,17岁吧?哇,看的我都想练帆板了!” “对陆哥来说二十万不算什么吧,他们家那房子都过亿了吧?” “自己赚跟家里有是有大大区别的好吗,别说赚二十万了, 我能赚二百块就满足了。” “这是什么比赛啊?会不会陆哥的舅舅有关系?那就没意思了。” “哈, 说不定能内定好的,舅舅掏腰包贊助,外甥拿钱,自己家人嘛。” 蒋柔有点听不下去, 她第一次参加市运会就听说过这种议论声,好像无论陆湛自己成绩有多好,所有的比赛、训练、得奖,都是跟他舅舅有关似的。陆湛性格豪爽豁达,不太在意这些,她就不一样——“别说话了,安静!” 蒋柔对着前排还在叽叽喳喳的同学说,同学一缩脖子,忙将报纸收起来。 但是这事还是传开了,整个午休同学们都窃窃私语,有说二十万,有说陆湛舅舅的,男生不少都反驳的,还有女生在说蒋柔的。 第124页 马上期末考压力都大,再加上分班的伤感,这样的新闻一下子掀起了热议。 学校里也是。 直到放学后,蒋柔耳边的各种议论上才小下去,也没有人指着她窃窃私语,从公交上下来,她去小区外的报刊亭买了几份报纸,一边看一边往家走。 一眼就看见了陆湛。 内容很官方,充满了赞赏——17岁琴市小将陆湛“兴体杯”全国帆板比赛夺冠,奖金高达二十万。 下面是对比赛介绍,大概是国内运动品牌贊助,因奖金丰厚引得不少选手参加,其中不乏专业运动员。然后是陆湛以前的一些比赛成绩,包括在市第一重点天中上学,是一个德智体美劳的杰出青少年,最后是大篇幅的刘成闵,洋洋洒洒写了一整个版面,上面有甥舅的合照。 蒋柔看着报纸,觉得这记者夸赞太过了,也难怪有同学反感。 刚要合上,却被上面的照片吸引住。 应该是陆湛十四五岁时,英姿勃发,五官还有些稚嫩,笑容阳光,露出八颗牙齿,和现在不太一样,有点可爱。刘成闵俊朗倜傥,亲热地搂着他的脖子。 那个时候的陆湛真好玩。 蒋柔拐进楼道,脑袋埋进报纸里,一步步上楼梯,她看得太认真,一手拿报纸,一手拿钥匙开门,都没注意家里的争吵声。 门发出嘎吱一声,蒋柔打开门放下报纸,明显得愣一下。 刚才的吵吵嚷嚷声音霎时间安静。 家里一团狼藉,沙发果盘都扔在地上,毯子皱皱巴巴,空气里瀰漫着一股□□味。 “你们怎么吵架了?” 蒋柔问,内心居然觉得挺好的——吵架总比之前那么不咸不淡地过日子要好。只是当她看见叶莺的脸色时,又觉得不那么好了。 叶莺胸口一起一伏,五官因愤怒而扭曲:“让你爸说,你爸他都做了些什么?这些天不回来是因为什么?” 叶莺最近都化妆,描着眉涂着口红,女人一上妆,确实年轻漂亮许多,但那种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气势就出来了。 蒋柔目光转向蒋海国,他倦怠地靠着沙发,不像过去一样道歉挽回,神色间透出最近惯有的疏懒,没有回应。 蒋柔:“爸?” 蒋海国看了眼女儿,目光重新转回菸灰缸中。 叶莺说:“你回不回来我管不着你,也不想管你,但是存摺上没了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之前拿存摺去给蒋帆交钱,我以为你就是交个钱,也没问你要回来,你干什么能花这么多?” 她连炮珠似的, “还有,我最近给你队友打过电话,人家说你没有住在他家,也没有问你借钱,你钱呢?到底住哪呢?” 前面的话蒋海国没大有反应,唯有这一句,他扬眉,站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问他有没有像我借钱?或者我有没有给他钱?”蒋海国倦怠的脸上露出怒意,涨红。 “怎么?有问题吗?” 蒋海国说:“你这样问,有没有考虑过人家感受?多伤自尊心啊!” 叶莺莫名其妙。 蒋海国愈发觉得女人不可理喻,他难以想像,心高气傲的队友沦落至此,还会被叶莺问这种“有没有把钱给你”这种问题。 “我们兄弟的事情你能不能别掺和?”蒋海国说:“大刘这种人,我主动给他他都不会要的,你还打电话问人家?你…你真是!越老越没脑子!” 屋里面帆帆哭起来,蒋柔尴尬无比。 叶莺点头,将存摺甩到沙发上,双手掐腰:“我问是因为这上面没钱了,少了十多万!不是几千块!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好——你要是觉得你兄弟重要,你以后就去跟他过!!” 蒋柔偷偷摸摸回房间的脚步一顿。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蒋海国,第一反应也确实是蒋海国给朋友了。 蒋海国没有拿那个存摺,但是脸色还是十分难看,他站起来,嘴唇翕动。 就在蒋柔觉得能听见父亲回答时——母亲面色尖刻起来,说:“去啊!你去啊!” 蒋海国面色发紫,拿起衣服,一言未发,转身便走。 然后是房门砰得一声。 “妈——” 家里安静下来,蒋柔感觉心累,这些天她一直等着父母之间爆发,她觉得他们一定会爆发的,吵架、宣洩感情、说出心里想法,说不定彼此就和好了。但没有想到,母亲和父亲居然会激化。 “妈,怎么回事啊?”蒋柔温声说:“你好好跟爸爸说,干嘛要这样啊。” “你说我?你看你爸爸那样!” 蒋柔说:“妈,你这些天你也很冷漠呀,而且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爸爸吗,他不会的。” 叶莺眯起眼睛,忽然冷笑一声,回到卧室,翻出一件宽大的黑色汗衫,扔给蒋柔,“我了解他?你看看吧。” 蒋柔问:“这不是爸爸前两天穿的吗?” “你闻闻。” 蒋柔鼻子凑近一点,甚至不用太近——就闻到上面一股廉价的香水味,味道刺鼻,妖艷,浓郁,让蒋柔瞬间有不好的联想。 “——爸爸不会的啦,妈,说不定是学生家长呢,你怎么老是胡思乱想。”但她很快说。 第125页 叶莺脸上笑容转冷,“怎么不会?你爸在那些打工小姑娘眼中说不定就是香饽饽,市区两套房,编制老师,以前又是运动员。” 蒋柔不知道为什么,被母亲这番话逗得有点想笑,瞄一眼客厅上的婚纱照,“爸爸长得还很帅呢。” 叶莺瞪着蒋柔。 蒋柔嘆气:“妈,爸爸不会的。你要是还在意爸爸,就好好跟他谈…” 叶莺打断,“那你告诉我,这十万用来做什么了?” “他不是一直想要儿子吗!” 蒋柔一时也答不上来,她又闻了闻衣服,眉头紧紧皱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 蒋海国再次不回家。 这几天蒋柔一直想着十万的事情,十万块,对她们来说真的不少。 家里一直都是小康,靠父亲的工资、代课费和另外一套的房租生活,后来有了妹妹,开销直线上升,十万块,搞不好是这几年的所有积蓄了。 蒋柔也是第一次发觉,陆湛能拿到二十万的奖金真的很厉害。 在这期间,叶莺重新找了份兼职工作,周六日的下午到晚上去琴行教小孩子,蒋柔负责照顾帆帆。她写着作业看看婴儿床,倒也不耽搁。 她给父亲打过好几次电话,但大部分都是无人接听,偶尔也是一句“在上课”或者“在忙”就挂断了。 周六晚上七点,蒋柔将红豆粥煮好,叶莺准时抱着琴谱回家,穿着长裙白衬衫,低跟鞋,虽然有心事,但是气色还不错。 “妈,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嗯,不管爸爸了吗?”快一周了,蒋柔鼓起勇气问。 叶莺将低跟鞋脱下,显然一回家女儿说这个让她食慾大减,说:“先吃饭吧。” 饭后叶莺也不想谈,蒋柔也不好再问了,回到房间一直温书到深夜。 叶莺好像早早睡下了,也没出来看剧或者练琴,隔壁卧室十分安静。 蒋柔无奈,长长嘆气。 “扣扣——” 晚上十一点,蒋柔关上灯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朦胧睡了一会,突然听见一声奇怪的声响,轻轻的,但有节奏感。 她翻了个身,以为自己在幻听。 “扣扣。”声音又响起来。 她们家住三楼,没有安防盗窗,房间里如墨般漆黑,外面路灯打在窗帘上,透出阴森的光影。蒋柔后背渗出汗,难道是有什么坏人? 虽然琴市治安不错,但偶尔也有入室抢劫之类。他们又是老房子,看门的就一个大爷,没什么正规保安。 蒋柔心跳突然加速,各种奇怪念头涌上来。 扣扣。 又是两声,稍有加快。 愈发显得诡异。 此时此刻,蒋柔多么希望父亲在啊,父亲无形中就会给她安全感。蒋柔将棉被拉过头顶,咬着下唇,希望声音自动消失。 不对啊,真抢劫的怎么会敲窗? 蒋柔转念一想,屏住呼吸,忽然冷静下来。 ——难道是陆湛? 她心口猛的一热,酥酥麻麻的电流涌过全身,为这个念头激动不已,但很快又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去,陆湛怎么可能回来呢? 那是谁? 她压不住的好奇心,掌心发烫,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又有一点可能性。 她缓缓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颤抖着手将外面窗帘缓缓拉开,里面只剩下白色纱帘,隐隐勾勒出一个男人的高大身形。 “是…” 蒋柔咬住嘴唇,心跳剧烈,竟不敢掀起最后的窗帘。 “还能是谁啊?你男人。” 低哑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流里流气的语调。 “陆湛?真是你!” 蒋柔拉开窗帘,打开窗,窗户后面,是陆湛邪肆英挺的面孔,五官浸泡在黑暗里,一双眼睛显得又黑又亮,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这幅样子,像极古代爬上小姐闺房的登徒浪子,又痞又坏。 蒋柔愣了半秒,震惊过后,心里涌上说不出的甜蜜和欢喜。 原来真的是他。 陆湛不知道踩到哪儿,稳稳地站着,一只手臂撑在她木质窗台上,另只逗弄着吊兰,一下下揪着它的叶子,挑眉,“怎么,看呆了?不想念老公?” “不是啦。” 许久没见,蒋柔心里其实非常想他,他这么从天而降来看自己,她暂时忘记糟心事,笑容满面,又温暖又感动。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在比赛吗?”她边问,边将吊兰护在自己怀里。 “比完了啊,省运会还没开始呢。”陆湛说:“我不是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么。” “什么惊喜?” 陆湛双手撑在窗台上,两只手往外,捧起自己下颌,就像一朵花一样,眨了眨眼睛,“我不是?” “才不想要。” 陆湛“啧”了声,粗粝的手指掐过她的下巴,霸道说:“必须要。” 蒋柔下意识要拍掉他的手,陆湛说:“别乱动啊,要不然我就摔下去了。” 蒋柔果然不再挣扎,陆湛满意地低笑,双手钳住她的下巴往外抬了抬,上身前倾,薄薄的嘴唇贴近她的嘴唇,温热又野性的气息渐近,似低喃又似嘆息:“宝贝媳妇,我好想你。” 第126页 蒋柔脸红了。 “来,能下来吗?”陆湛逗完她,说:“给你看看真正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收藏过2000了,我准备下日万,应该是这周末。qaq 又高兴又郁闷……下次是2500,如果过了就再日万……(不过应该不太可能)继续求啦。 第53章 月光清清淡淡, 路灯晕染着昏黄的光,扑棱蛾子在那点光下飞来飞去,午夜的小区, 只能听见蝉鸣声。 蒋柔没爬窗户, 蹑手蹑脚打开门下楼,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 眼睛就被陆湛的手掌盖住。 陆湛捂着她往前走了十多米,另一只手攥着她的手掌,往前伸了伸,“先别看, 摸一摸, 你猜猜是什么?“ 蒋柔感觉不出来。 好像有点光滑, 软软的, 像是皮革之类。 “垫子?玩偶?” 随之陆湛拉着她的手往上, 又变成金属物,冰冷坚硬,她奇了,“不会又是风铃?嗯,镜子?” 蒋柔感觉自己就像盲人摸象。 “surprise——“陆湛不敢大声, 俯在她耳边悄声说完, 突然松开手。 蒋柔眨了眨眼睛,很快适应黑暗,一怔,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这是?” 浅淡的路灯勾勒出一个机车的外形, 很像陆湛嚣张的街霸,但外形更小巧,坐垫、车把的一部分是浅粉色,并非刺眼鲜亮的粉,而是一种淡淡、纯度较低的粉,车身金属物泛着银灰色的光泽,将浅粉的温柔压下去不少,很有气势。 座椅中部,放着一大束洁白的百合,典雅的绸缎随风轻扬。淡淡的清香在夜风中旖旎醉人。 蒋柔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换车了?” 陆湛说: “什么?说了是惊喜,当然是给你的。” 蒋柔说不出话。 她深吸一口气,让凉风灌进胸腔里,发涨发热的脑袋清醒一点。 “喜欢吗?” “喜欢。可是…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 蒋柔摇摇头,走上前摸了摸那温和皎洁的百合花蕊,说:“花可以,但这车,未免太贵重了。” 她知道陆湛那辆车价值不菲,这辆车改装成这样,更是不能要。 陆湛双手环胸,不在意说:“不会,必须要。” “真的不行。” 陆湛说:“这车是我这次比赛拿的奖金,不是拿家里的钱,我自己赚的,我就想买礼物送你——不行吗?为什么不能要?” 蒋柔不可置信,“你别告诉我——你奖金全用来买车这个了?” 陆湛淡淡点头。 “其实如果能多点钱,零件更好的,你先骑着,等着我再有钱,给你升级。” “已…已经很好了。”蒋柔往后退了一步,认真地仰起头看他,支吾说:“可是我确实不能收,而且我还没驾照,我也不会骑摩托的……你送我真的是浪费了。” “收下,没事。” “真的不行。” 陆湛望着她倔强的小脸,有点不乐意了:“你不收也得收,不然我留着干什么?我还能骑个粉色的四处招摇?” 蒋柔拨弄着头发,“对不起。” 她站在摩托车前,垂着眼睫,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 但是作为学生,二十多万的车这种礼物——蒋柔实在是无所适从,她也无法想像这样豪华的车停在他们灰扑扑的楼道里时,叶莺和蒋海国怎么想,其他邻居怎么看。 陆湛不说话了。 他有点无奈,也有点不高兴,倚靠着墙壁,点了一支烟。 女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在他想像中,蒋柔应该很高兴,扑上来抱住自己亲一下的。 许久。 他弹了弹菸灰,将菸蒂狠狠碾熄,说:“好吧。” “那这样,这车算我的,停我家,但是给你用,这样行吗?”陆湛妥协。 蒋柔嘴唇翕动,想拒绝但是又找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这样还不可以吗?”陆湛见她犹犹豫豫,赶紧一锤定音:“好媳妇,就这样吧,你看老公为了这辆车比着赛还要联繫车行,改发动机,亲自给你搞颜色,就怕那群老巴子刷那种土土的粉,不能像现在一样仙气飘飘,配不上你。” 蒋柔回过头,又瞟了一眼。 真的很好看。 浅粉与银灰让整辆车显得柔美轻盈、又不失力量感。它安静地立在墙角,线条优美又雅致,如同月光下优雅的女骑士。 “好…好吧。” “这才乖。”陆湛按住她后脑勺,俯身亲了她脸颊一下,说:“走,媳妇,你不是一直想飙车吗?我带你去感受下!” * 凌晨一点。 明天是周日,但对陆湛来说是没有什么周末的,他只请假了一天,明天中午飞机,一秒钟都不捨得和蒋柔分开。蒋柔还好,她可以睡个午觉,虽然深更半夜出去很紧张,但是又有一种冒险叛逆的浪漫。 夜晚的市区很安静,马路上时不时才有一辆车擦过,陆湛骑着车,准备载着她往偏一点的郊区去,那里路上空旷,蒋柔也可以试试。 第127页 车速很快飙上来。 车身轻盈灵巧,马达声没有街霸夸张,也没那么震,游刃自如的流动感。 陆湛忽问:“媳妇,你要不给它起个名?” 蒋柔奇怪:“车还要起名吗?它又不是狗狗,而且你的车不就叫街霸嘛。” 她第一次觉得,陆湛这人活得糙归糙,但还挺有仪式感啊。 陆湛说:“街霸是个型号,我是懒得想就那么叫,但下次我们比如说骑街霸出来,指的是哪辆车呢?” 蒋柔思索了几秒,说:“就,你骑的街霸、我骑的街霸。” “你就是不喜欢它!”陆湛从后视镜中狠狠瞪她一眼,其实就是想看她有多喜欢,“老子第一次送人礼物,你为什么不能宝贝一点呢?连个名儿都没有?” 蒋柔笑了。 她觉得陆湛气呼呼的模样太好笑了,特别像报纸上青涩可爱的小少年。 她双手环过他精壮的腰,用力搂住,伏在男生宽阔温暖背部,仰起头,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凑到他耳垂啄了一下,柔声说:“我很喜欢它的,但是也不知道叫什么——” 话未说完,蒋柔突然惊叫:“啊!” 前面的车把跟着扭动,车子往人行道冲撞半米,陆湛反应过来后,猛地攥紧把,将其转回来,车速稍稍平缓。 “以后骑摩托的时候你别动手动脚!” 陆湛左手松开车把,抓着她软绵绵的小手,放手心里把玩,呵斥:“想亲想摸都等下车再摸,随便你摸。” 蒋柔被他说的脸红,“…谁想摸你,你以为都像你一样下流?” 陆湛舔了舔唇角,轻嗤一声,没再说这个,又转回刚才话题,“你觉得叫什么名好?街霸…嗯,街妈?” 蒋柔:“……” 刚觉得他有点仪式感,现在就没有了。 陆湛继续想: “街婶?路霸?” 蒋柔说:“就叫小粉吧。” 陆湛不留情面: “土死了。” 蒋柔说:“…你的才土。” 陆湛说:“至少我的有气势!” 两人争论一番,都是取名废,最终还是用了“小粉”。 没多久,他们来到一处平坦开阔的马路,远处是海,后面是山,隐隐能听见琳琅的海浪声,风里掺杂着潮湿的海味与夏夜特有的泥土香。 “这是哪?” “老火车站后面。” 蒋柔哦了一声,从车上下跳来。 陆湛将小粉支在路边,开始细细教她,说:“别怕,就跟骑自行车一样,自行车你会吗?” “会啊。” “那试试?” 蒋柔按照陆湛的指示,双腿一跨,坐上车座,可能是之前坐陆湛街霸的原因,没有感觉多难。 “插上钥匙先,然后脚踩这边,把档位换到0。” 蒋柔惊讶,“还有档位啊?” 陆湛说:“右手握这里是油门,然后右脚再踩这里,这是启动装置,差不多同时按,你听见嗡嗡嗡马达声后,基本就可以起来,这边你踩一下就可以换挡,控制好油门和档位。” 陆湛话音刚落,就听见嗡嗡嗡的发动声音。 “我说,你别急啊!” 蒋柔很顺利地发动起摩托车,不过速度缓慢。 感觉确实要比街霸好,夜风吹着,十分惬意。 她很聪明,陆湛稍微放心,叮嘱:“小心点!慢慢来。” 蒋柔骑了会,都是慢慢的,控制方向更是轻车熟路,除去比自行车速度快以外,没有太大区别。 陆湛很快被落在后面,望着小姑娘的身影越来越远,跟着跑上去,“你慢点!” “怎么突然这么快?!” 蒋柔也发觉发现了,睁大眼睛望着路面,耳畔的风越来越大,她原以为会一直保持这个速度,没想到小粉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笔直地往前沖,急问:“怎么停下啊?” 陆湛说:“踩剎车啊!捏把!” 风愈发剧烈,小粉性能极好,灵敏迅捷得嗖嗖得窜出好远,蒋柔心脏要跃出喉咙,什么都听不清楚,“什么?” 两人距离拉远,更是听不清晰。 蒋柔屏住呼吸,试探着踩了踩左面,没想到速度不减反加,整辆车极轻地摩擦地面,似乎都要飞起来。 蒋柔顾不了太多,不得不先专心掌握方向。 继续往前,她不认得这里的路,前面就是空空荡荡路口,好像要拐弯,她往一边急扭车把,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灌木丛嗖得窜出一道小小的身影。 路灯昏昏沉沉的,蒋柔被吓了一跳,她认出是只黑色小猫,攥了攥车把,可还是不知道脚下的剎车在哪,速度只稍有减缓,说:“让开!” 猫却铁了心要碰瓷似的,蒋柔来不及,眼看着要碰到它,不得不一转把,小粉猛的跃进灌木丛。笔直往前沖,霎时许多树枝扎过她的肌肤,蒋柔不知道脚碰到什么,终于停下来。 她摔在地上,浑身都痛。 陆湛火急火燎追上来,额头沁出汗,剑眉蹙起,岔开腿蹲在她身边,“怎么样了?没事吧?” 蒋柔歪倒在灌木丛中,咬着嘴唇。她下来时换了衣服,牛仔短裤,小polo衬衫,露出一双纤细的长腿。 第128页 她膝盖落地,地上满是沙粒石子,扎得她尖锐得疼,小腿还被灌木刮伤了几道,不过这些都不深,只有血痕。长发松松散散地垂着,发梢上还挂着树叶,很是狼狈。 陆湛打量她,声音紧张僵硬,“没事吧?疼吗?” 蒋柔摇头,“还好。” 陆湛呼着气,说:“我真错了,不知道你那么笨。” 蒋柔:“……”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白皙的小腿,攥着脚踝,把她的腿伸直垫在自己大腿上,望着上面的伤痕。 别的都还好,只是膝盖摔得不轻,上面还沾着小石子和土,鲜血往外淌。 陆湛嘶了声,心疼坏了,他摸了摸口袋,可是连张干净的卫生纸都没有,焦躁地抓抓头发。 “我没事的,只是看上去很严重,不过应该就是跌伤,别担心。” 陆湛很想给她擦干净,瞥了眼手掌又放下,伸展手臂,一下子抱起她的腿窝和后腰,说:“走,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啊?”蒋柔回头望了眼,“那小粉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这么丢在这里?” 陆湛想了想,摩托车危险不说,蒋柔这样的伤口再灌风是不好的,他往上掂了掂,抽出只手把摩托车上的钥匙拔下来,“它就先放这,没事,反正有灌木丛,我带着你打车过去。” 马路空旷,并没有计程车。 蒋柔其实没那么严重,可是陆湛面色紧绷,黑眸里满是担忧,十分紧张说:“你忍着点啊。” 他抱着她小跑着穿过这条街,速度快,蒋柔不得不勾过他的脖颈,气息交织。 前面是老火车站,旁边是长途汽车站,路口稍微有点人气。 陆湛抱着她难以打车,好不容易有一辆空车,不是司机下班,就是被出站旅客截住。 陆湛在路边杵了会,愈发焦急。 “你别急,我没事的。”蒋柔抬起头,天热,男生额头上点点汗水,从挺直的鼻樑往下淌,滑过轻薄又柔软的嘴唇。见他比自己还急,她心里很温暖很感动,伸出指间,温柔地帮他抚过那滴汗。 陆湛喉结滚动,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阴沉街角有人拎着箱子从一辆车上下来,付了钱。 应该是辆黑车。 不过他也不在意,黑就黑,迅速跑过去,怕司机拒绝,抱着少女弯腰坐进去。坐下后,他慢慢将蒋柔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垂眸看伤口,说:“师傅,我给您三倍的钱,麻烦送到市立医院。” 车内古怪地静了几秒。 陆湛俯下身仔细打量她的膝盖,没注意别的,不耐催促,“行吗?那快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好睏qaq晚安宝贝儿们。 第54章 车内一阵诡异的安静。几秒后, 汽车发动起来,速度很快。 “疼吗?”陆湛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着少女膝盖附近,特别心疼, “会不会留疤啊?” 蒋柔摇头, 说:“哪有那么严重, 不疼的。” 陆湛还是不放心, 看了再看,浓眉紧蹙。 车子拐过一个弯绕上高架桥,马路宽阔笔直,两边都是沉寂在黑暗中的高楼建筑, 只有霓虹灯星星点点, 司机发出两声干咳。蒋柔和陆湛都没注意, 陆湛抱住她的肩膀, 还在腻腻歪歪地小声说着—— “真是被你吓死了, 怎么那么笨。” “都是我的错,就不应该给你买车,明天就把小粉扔了。” 蒋柔忙说:“不行。” 前面又是两声干咳,“咳咳。” 蒋柔一顿,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先没有回陆湛, 她掀起眼眸,挺直腰杆,从后视镜中悄悄打量司机。 这里路灯明亮,光线清晰地勾勒出男人熟悉的眉目。 很眼熟。 不, 太眼熟了。 蒋柔睁大眼睛,被震住,一时说不出话;陆湛搂过她的肩膀,还在絮叨:“或者我骑上街霸,跟着你,这样万一你有什么事我都能……哎,你扯我干嘛。” 前排的司机平声问:“出什么事了?” 陆湛说:“还能出什么事,我媳妇…哎哟!” 蒋柔猛地掐他一下,悄声说:“…我爸。” “你爸怎么了?”陆湛没反应过来,说:“唉,这事可别让你爸知道,我怕他打断我的腿。” 前面的声音幽幽的,“我不会打断你的腿的。” “关你…” 陆湛话说一半,整个人猛的一僵,后半句咽了下去,眉心下压,然后稍稍抬起头,小心翼翼且不敢置信地打量前面。 下一秒。 呆若木鸡,面色惨白。 陆湛嘴唇抿紧,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蒋柔,女生点了点头。 “爸?”陆湛耸耸脖子,又被蒋柔掐了下,这才回神,哑着喉咙说:“…叔叔好。” 足足有几分钟,谁都没有出声。 蒋柔能听见陆湛咚咚咚如擂鼓般的心跳,少年抿紧嘴唇,十分紧张且尴尬。 一时间,蒋柔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脑子乱糟糟的——先是陆湛,他们刚才有没有特别过分的举动?她怎么解释自己和陆湛深更半夜出来?慢慢想到父亲,难道爸爸这些天不回来是因为这个?钱是用来买车了?爸爸怎么也不说呢? 第129页 还有几分钟抵达市立医院。 作为家长,蒋海国终于开了口,“柔柔怎么弄的?” “我骑车不小心摔伤了。” “严重吗?” “不太严重,感觉就是破了点皮。” 蒋海国颔首。 令他们松口气的是,蒋海国也没问别的,蒋柔看得出来——父亲的神色很复杂,震惊、担忧、心疼要远大于生气,还有说不出的愧疚,和一丝极其微妙的尴尬。 几分钟后。 死寂般的汽车停到门诊楼前。 临下车前,蒋柔想问问父亲的事,被父亲打断。“我先停车,你们先挂号,我一会去找你们,咱们再说。” 蒋海国深深地看了眼陆湛,关上车门。 * 蒋柔的膝盖并不严重,打了针破伤风,用消毒酒精处理好伤口,包扎上白色纱布就没事了。 今日的急诊室空空荡荡,白色吊灯的光散落在屋子里。陆湛用力地抓抓头发,俯下身,手肘撑在膝盖上。然后他郁闷地抬起头,哑声说:“宝宝,我是不是完蛋了?” 蒋柔摇头,安慰他:“我爸他很喜欢你的。” 陆湛面色更黯然,“他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练帆板,我辜负了他的信任,还把他的宝贝女儿骗走了。” 蒋柔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湛头痛无比,哀嘆:“你爸爸不是体育老师吗?换工作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这样好歹我打车时也能注意一点啊。” 蒋柔一下下揪着头发丝,声音小下去,“我也不知道。” 陆湛惊愕,“啊?” 病房很安静,蒋柔简单地说了说最近家里的情况。 陆湛之前一直在比赛,蒋柔并没有把家里的事情说出来打扰他,陆湛听得很认真。最后她小声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妈还以为我爸爸出轨了之类。” 她一口气说罢,望向陆湛漆黑的眼睛,有点点不好意思,毕竟陆湛的家庭条件实在太好,她倒不是自卑什么,只是觉得,陆湛可能不会理解。 或者觉得爸爸出来开黑车是不是不太…体面? 陆湛没有说话。 蒋柔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眸,睫毛轻颤。 窗外夜雾浓重。 过了好一会,他突然拍了下小桌子,吓得门口路过的护士小姐一哆嗦,陆湛说:“你爸爸挺man啊!” “啊?” 陆湛说:“不是吗?你爸没了梦想,在家里也难受,你妈还要离婚,但你爸居然还这么晚出来开车为家里赚钱,难道不man吗?” 蒋柔愣了一下。 她虽然不觉得爸爸会出轨,但大部分都是站在妈妈的角度,觉得父亲很过分,非常过分。 她看着陆湛,眨了眨眼睛。 ——现在想想,也有道理吧。 隔着一扇病房门外,蒋海国刚要进来,听见陆湛这几句话,脚步一顿,心口莫名有点热。 他从虚掩的门缝中瞟了眼两个孩子。 作为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蒋海国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失败,或许是少年时代很辉煌,从一个贫困的城市底层家庭成为体育冠军,感受到炽热敬佩的眼光,成了老街坊邻居中的光辉人物。 但是后面的日子随之年龄、时间,生活的琐碎而愈发黯淡。事业上,他不过是个小学体育老师,在学校不受重视,外面代课辛苦,有些家长们还不乐意孩子练体育。生活中,他也没让美丽的老婆过上理想中——别墅豪车、无忧无虑的生活。 盼望儿子练帆板,为他圆梦的梦想也成了泡影。 今天遇见陆湛,蒋海国震惊他居然和女儿在谈朋友,为他们大半夜出来还受伤而生气,同时,也有点撞见后说不出的尴尬、无奈和辛酸。 不过现在,好像没有了。 “臭小子!” 蒋海国走进病房,毫不犹豫地提熘起陆湛后脖领,恶狠狠的,凶巴巴的,这种凶狠中却又带着某种亲昵,骂道:“你给我出来,好好解释清楚,为什么我女儿大晚上会跟你在外面闲逛?啊?还受了伤 !?” 陆湛紧皱着眉,看了眼蒋柔,蒋柔朝他吐了下舌头,耸耸肩膀,给了一个愧疚又夹杂着“自求多福”的眼神。 陆湛整整衣领,大义凛然地跟着蒋海国出去了。 半小时后,蒋海国和陆湛才一起回来,陆湛应该是被训斥过,因为蒋海国的气消了不少,但是少年眉目间倒不见什么伤心,反而打足精神。 两个大男人围着蒋柔打吊瓶,这场景古怪却又透出种温馨。 过了会,蒋海国出去抽菸,蒋柔低下头,小声问陆湛,“我爸爸跟你说了什么?” 陆湛一只手托着下巴,黑眸静静地看着她,伸出指间,将她有些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唇角勾起:“男人之间的约定。” 蒋柔:“……” 他们打完吊瓶,在医院休息了一会,蒋海国特意将陆湛送回去,才带着女儿回家。 从涵海山庄到家的这条路漫长又安静,山山海海,一路星光,远处的天微微有些发紫。蒋海国没有开空调,两边车窗摇了下来,夏风清淡温和。 车身平稳,蒋柔歪着头靠在后座,打起了呵欠,她困得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但睡不着,“老爸?” 第130页 “嗯?” 蒋柔满肚子问题,终于忍不住:“你什么买的车?” “上个礼拜。” 蒋柔说:“是不是花了那十万?” “…嗯。” 蒋柔不解:“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你为什么不跟妈妈说呢?” 蒋海国顿了顿,手握着方向盘:“你妈不会同意的。” 蒋柔说:“你好好说,妈妈怎么会不同意呢,虽说开黑车的确是不太安全,但是……” 蒋海国说:“柔柔,这车算我和大刘合买的。” 蒋柔不解。 蒋海国说:“你也知道,我白天上班,没什么时间开车,这种黑车一般全天定点才比较好,老刘澡堂那工作实在不行,他白天开,我等着下班了再开,不过他赚得钱会每个月还我一部分,把车的钱还齐。这事要是跟你妈说,她估计又不高兴了。” 蒋柔深吸一口气,说:“所以你这些天晚上都不回来?就是在开车吗?” 蒋海国嗯了声。 “赚得多吗?” 蒋海国疲倦的眼里有点光,“还不错吧。” 蒋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终于到了小区门口,蒋海国犹豫了一下,似乎并不想上去,蒋柔牵过父亲满是厚茧的手,轻声说:“上来睡一会吧爸爸,妈妈会很高兴的。” 蒋海国揉揉太阳穴,想到家里温暖舒适的大床,又想到难受的驾驶座,抑或老队友的单人床,迟疑半刻,终于上去。 蒋柔回到房间,听见父亲去洗澡洗漱。她迷迷糊糊地安下心,可躺下没过多久,蒋柔又从床上跳了起来,睁开眼睛。 夜晚寂静,隔壁卧室爆发出剧烈刺耳的争吵。 叶莺的声音透出浓浓困意却依旧刺耳,“你把这个家当什么了?” 然后是男人缓和的话语。 “别以为你做的那档子事我不知道!” 再然后是帆帆的哭声,叶莺冷嘲热讽的语气, “你滚好了,这个家才不需要你,你去找外面女人生儿子吧。” 蒋柔搓着头发,和空空的天花板对视一会,最终再克制不住,穿上薄外套敲敲门便走进父母的房间。 她顾不得父亲频频投来的眼色,一口气连炮珠似的说出来。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提车子让老队友用的事情。 “妈,爸爸真的是为了这个家做了很多……” 叶莺起先还神色冷淡,不屑一顾,尔后脸色越来越苍白,原先指责和抱怨也慢慢咽回喉咙里,惊愕地转过头,胸腔上下起伏。 ——她是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 “好了,柔柔,你该睡觉了!”蒋海国头痛欲裂,面色灰白说。 他不跟老婆说,除去大刘的事——还是觉得自己有点点窝囊。他虽然不觉得开黑车不好,但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他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当年光辉鲜亮的冠军,高大伟岸。 这种丈夫的自尊蒋柔是不能体会的,她被无奈的蒋海国提熘回去扔进房间,重重关上门,“你睡你的,别管大人的事。” 蒋柔躺回床上,竖起耳朵,很想知道父母到底有没有和好。 但是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再听到。 一夜无声。 * 从那以后没过多久。 蒋海国似乎和叶莺和好了,又似乎没有。 蒋柔一直以为父母会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但是好像也没有。 叶莺什么都没说,也没问,甚至没再提这件事。只是第二天把蒋海国的脏衣服全洗了,像很久以前一样把干净的衣服放到床尾,就出门教小孩子们钢琴了。 再往后,蒋海国连续回来几天,叶莺都是如此。 她还把以前给蒋柔带饭用的小猪饭盒重新拿出来,装上米饭和家常菜放到餐桌上。蒋海国看见了,很自觉地拿去当夜宵吃。 半个月过后,两个人好像就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也开始说话了,日常地问问蒋帆的情况、蒋柔的成绩。 再后来期末考试结束后。 某个周末傍晚,蒋柔看见,叶莺叫蒋海国来厨房帮忙洗碗,蒋海国洗完碗,很自然地走到娇小的老婆身后,帮她拿着抹布擦顶上的油烟机。 擦完后,叶莺转过身,蒋海国顺势抱住了她。 傍晚的夕阳洒了一地金光,空气里瀰漫着饭菜未散尽的烟火香。 地面上投出两人相拥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 蒋柔看了几秒,悄悄退出去,好像有暖暖的温泉自她心尖流淌过全身,温馨又感动,嘴唇抿起一抹欣慰的笑。 家庭重新和睦,蒋柔这次期中成绩仍是遥遥领先,一切都恢复正轨。 蒋海国一天打三份工,上班、周末带小孩练帆板,深夜和清晨去长途汽车站开黑车,一个月下来近两万。叶莺周末去琴行教孩子,也有个几千,日常开销,蒋帆的医药费绰绰有余,他们的生活虽然没法大手大脚,但是重新恢复宽裕、平稳。 他们开始存款,为了女儿的大学,和蒋帆未来的学费。 七月份,蒋海国按照承诺,带着蒋柔去看陆湛的省运会决赛。 这次决赛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在琴市,在省内另一沿海城市。 第131页 从上次的商业比赛开始,陆湛的人气陡然高起来,本地的报纸和省报、共青团报常常报导,还抓拍了一些他训练的镜头。 为了比赛成绩,少年又瘦些,身形如流畅锋锐的利箭,矫健高大,稜角分明的面孔因清瘦而显得极其冷峻,眼眸锐利如鹰。照片中他穿着黑色训练背心,露出的手臂精壮又结实,古铜色的肌肤,笑容漫不经心,又带着一种睥睨众人的冠军气场。 蒋柔觉得,和那个絮絮叨叨、在她面前孩子气的男孩子一点不像。 此外,陆湛好像瞬间成为天中的人气偶像,他那可怜兮兮的、仅有一张头像的人人网主页“最近来访”高达几万。 蒋柔偶尔点开他的留言板,还能看见学妹、学姐,甚至琴市其他中学女生的留言。 可能是她的来访次数太过频繁,某一天,蒋柔再次点开陆湛的个人主页时,看见他空空荡荡的主页右侧,突然出现了一个特别好友。 是她空白的头像。 蒋柔 下面是主人给的公开备註:仙女媳妇。 紧接着还有系统提示,“陆湛邀请您开“街霸与小粉”情侣空间,是否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滴滴,不过有人人网…… * 感谢: 读者“哈哈”,灌溉营养液+23 读者“夏日”,灌溉营养液+5 读者“萌萌哒的莱利”,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深深浅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正经脸”,灌溉营养液+2 读者“长及与欢”,灌溉营养液+1 第55章 情侣空间是什么鬼。 蒋柔只听说过qq的情侣空间, 但是她很少上qq,用的还是蒋海国以前不要的号。 相较而言,从初中开始突然流行起来的人人网她还能上一些, 因为当时初中毕业的时候, 大家伤感得不行, 都去註册说用来联繫, 里面都是真实的学校姓名照片,聊起来也方便。 上高中后,人人网更是盛行,基本上“最近来访”决定着某人的人气, 特别是外校风云人物的来访。还有些很社会的同学, 主页右边的特别好友是一熘儿各校老大, 比如一中a哥, 二中b哥, 九中c哥。 很有意思。 蒋柔虽然资料空白,但是和宋贝珊还会聊聊这些的。 犹豫几秒,点击同意。 这条消息应该是陆湛以前发的,蒋柔没收到陆湛消息,只进入了情侣空间, 看见了一棵可爱的卡通树, 上面有选项,可以浇水、施肥、之类。 “柔柔,早点睡,明天早上去w市的火车。”突然, 门被敲响,叶莺温和的声音传来。 “嗯,马上了。” 陆湛是大后天决赛第一天,蒋柔和父亲已经买好了票过去,约莫中午到,下午休息休息,如果可以,晚上的话想去陆湛的训练基地给他加油、鼓劲。 蒋柔知道,很多选手的父母都早早去附近陪着了,等着看孩子比赛。但是陆湛的舅舅在国外一时回不来,他的父亲更不可能来。 他们去的话,陆湛肯定会很开心。 房间门关好,蒋柔重新看向那棵卡通树,想到马上能和他见面,眼底有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蒋柔目光还停留在电脑上,接起来放在耳边,但没说话。 陆湛等了一会,声音从手机中飘出来,“干嘛呢?” 十八岁的他,声音完全褪去少年时的青涩,有着年轻男人富有磁性的、低醇的音色。 “嗯?”蒋柔两腿弯起,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说:“我在上人人网。” 陆湛明白过来,“看见了?” 蒋柔问,“看见什么?” 陆湛低低地笑,“看见你男人我的魅力了吧。” “什么啊。” 陆湛说:“你看看你最近来访。” 蒋柔点了下滑鼠,被吓到了,之前她的最近来访只有几十,现在居然都有几千了——而且头像都是漂亮的、化着妆的小姑娘,还有些留言板,“你是谁?”“哪个学校的啊?”“头像都不敢放上来哦?” “看见没?”陆湛戏嚯说:“我感觉你快成本市女中学生的公敌了。” “……”蒋柔没好气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陆湛哈哈哈哈笑,笑声肆意又张扬。 蒋柔抱着手机,说:“我在看那个空间。” “什么空间?” “就是你邀请我的那个。” “什么?”陆湛存心去逗她。 蒋柔说:“情侣空间,好了吧。” 陆湛忍不住调笑她,“我们早就是情侣了,你老是害羞什么?” “我不是害羞,我是有罪恶感。” “哪有什么罪恶感,我们又没做坏事。”陆湛点了根烟,含糊地说:“怎么样?我听于子皓说的,里面可以浇水施肥什么的,养爱情树,还有个纪念日啥的。” 可能女生天生就比较爱养成,蒋柔笑说:“挺好玩的,我刚才浇过水了,你去浇一下吧,还有施肥。” 陆湛乐了:“行啊,没问题的,以后我每天弄,让咱们的小树越长越大,好吧?” 第132页 蒋柔垂下眼睫,很轻很轻地嗯了声。 她抿着唇,一下下点着滑鼠,像有把小刷子沾着糖霜涂抹她的心尖,甜丝丝的。 那头的陆湛也咧着嘴,攥紧手机,笑得一脸荡漾。 两人不知不觉就聊了许久,蒋柔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看看桌面右下角的时间,揉揉眼睛说:“好了陆湛,我不跟你说了,睡觉吧。” “好吧。”陆湛有些不捨得,但他是偷偷出来打电话的,现在也必须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说:“那,亲一下?” 蒋柔关上电脑,将双腿放回地上,手肘托着腮,说:“不要,睡觉了。” 陆湛强势说:“亲一下。” “…很晚了。” “那就赶紧的,乖。” 蒋柔拗不过他,轻轻地“mu”了一声。 “真敷衍。”陆湛吐了口灰白的烟雾,响亮地对着空气“啾”了一声,“学学老子。” “……” 蒋柔站起来,走到窗口,手指揪着窗帘垂下的一角,想像着陆湛自个儿撅着嘴傻亲的样子,吐槽道:“傻不傻啊你。” 她笑完,说:“好啦,那挂了。” 陆湛说:“嗯,你先挂。” 蒋柔觉得刚才的自己的“亲”不够意思,说:“要不你先挂吧,每次都我挂。” 陆湛:“没事,你挂。” 蒋柔:“哎呀,你挂吧。” …… * 次日,中午十二点半,蒋海国带着女儿抵达w市。w市和琴市很像,只是人少一些,游客也不太多。他们从火车下来,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大巴和公交。下车后是下午两点,阳光刺眼,风里带着湿气,有着北方沿海城市夏日特有的粘腻炎热。 比赛地点在白云海岸,位于市郊处潮流、风向适宜的一处海滩。 陆湛他们所在的训练基地离比赛地点大概几公里,这里算是靠海的旅游区,酒店、宾馆价格贵得吓人。蒋海国在基地附近订了家条件朴实的,两个无窗小巧的单人间,但好在卫生间还算干净,装修尚可。 父女俩办好入住,收拾好东西,休息了一会。 陆湛他们下午六点训练结束,他们卡着时间,步行到训练基地。 训练基地临海而建,环境跟琴市的类似,只是建筑稍旧一些,这里住的都是青少年组,灰白的几栋低矮小楼,前面是一个普通的四百米塑胶操场,很像他们高中,电子门右手边是门卫室,一个精神矍铄的大爷正扇着芭蕉扇看着他们。 训练期间,这边全封闭,气氛和上次琴市市运会的气氛截然不同,更显得严肃冷酷,想想也是,s省是大省,在市运会中无非是哪个区哪个学校,大家彼此相熟;现在突然变成市与市之间,竞争的氛围猛然提上来。 不过临近比赛,有不少父母过来看孩子,为孩子打气,然后一同看比赛。大爷打开窗,还算客气地问:“来看孩子的?孩子姓名?学校?你们的身份证?手机号码?” 蒋海国一一报出来。 “陆湛?”大爷拿着他的身份证,很狐疑:“蒋海国,蒋柔?你是他爸爸吗?所以那孩子跟妈妈姓?是吗?” 蒋海国耿直说:“不是。” 大爷严肃:“现在省运会期间,只允许亲属探望。”省运会也算大赛事了,要是一堆朋友过来,那像什么。 蒋柔拽了父亲一下,说:“我们就是他亲戚,我是他表妹,这是他大舅,大爷,要不您打个电话确认下吧?” 少女模样秀气,态度温和又礼貌,大爷信了几分,进去给琴市帆板队打了个电话。 很快,大爷放下电话,说:“在这等着吧,陆湛马上就出来。” 十分钟后,不少同学陆陆续续从后面的海滩上回来,涌进操场,往右手边一栋红白小楼拐去——蒋柔判断应该是食堂。 没几分钟,人群中出现一条异常扎眼的人影。 年轻男人修长挺拔,筋骨结实,穿着黑色运动服,头发短了许多,快跟蒋海国的板寸类似,没有碎发遮挡,一张英俊的面孔全露出来。他望见他们,眼睛一亮,唇角微微翘起,神色掩盖不住的惊喜和激动。 陆湛快步跑过来,快到他们身边时,步伐慢了些,整整衣服,语气隐着淡淡笑意,说:“小表妹。” 蒋柔有点想笑,嗯了声。 陆湛又殷勤地说:“大舅。” “哎,小湛。” 大爷打量他们半天,确认他们真的是“亲戚”,给陆湛开了张外出条。 下午的高温渐渐褪去,海边的傍晚怡人舒适,夹杂着凉意的微风吹着,一轮弦月钩在深紫色的天空,三个人从基地出来,边走边聊。 蒋海国看上去比陆湛还激动,兴沖沖说:“后天比赛了?” 有家长在,陆湛和“小表妹”始终保持着距离,说:“嗯,所以这两天晚上没晚训,养精蓄锐。” 蒋海国拍拍他的肩膀:“紧张吗?” 陆湛抿唇笑了下,“还好。”前年他第一次参加比赛,确实挺紧张,但是今年再来,其实没什么太大感觉。 第133页 “不紧张就好,比赛最重要的就是心态。走了,叔叔请你吃顿饭。” 陆湛后天比赛,他自己不在意饮食什么的,但是蒋海国担心,怕普通的餐厅不健康,带着他们挑来挑去,选了一家价格不菲的中高端蒸菜馆,环境典雅大方,菜色不油腻,营养又健康。 父亲和陆湛聊得热火朝天,将自己以前比赛和经验一股脑说了出来,陆湛和对帆板一点不感兴趣的蒋柔、叶莺都不同,听得津津有味——蒋柔仔细观察过,是真的觉得有趣。 蒋柔完全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在旁边喝菊花茶。 父亲好像完全不太记得上次半夜陆湛拐女儿的事情,兴致勃勃,好得又成忘年交。 菊花茶喝得太多,蒋柔放下玻璃杯,起身去卫生间。她洗完手后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轻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会说到什么时候。 从卫生间出来有道狭长的走廊,工艺纸灯散着淡淡的光,隔着一扇花鸟屏风,才是外面的餐厅。 今天店里人很多,蒋柔下意识想看看父亲和陆湛聊完没有,还没等她看清,眼睛就被捂住。 日夜训练,男生的手掌宽厚粗糙,指腹满是厚厚的茧子,盖在她娇嫩的眼皮上,细微的痒。 蒋柔被带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墙上,几乎同时,一具温热健壮的身体压了上来,她闻到年轻男人特有的清冽醇厚气息,还掺杂着若有似无的烟味。 陆湛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声口哨,慢悠悠地说:“猜猜我是谁?” 蒋柔浑身发烫,双手抓着他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掰开,“陆湛。” 陆湛笑说:“不对,好好猜。” 蒋柔无奈,视野里一片漆黑,她掰了两次,怎么都拿不掉他的手,只抚摸到他腕间微微凸起的青筋,以及硬邦邦的肌肤,完全是成年男人的感觉,结实又强悍。 她妥协,“…陆哥。” 陆湛眯眼享受了一会这个称呼,最后说:“不对。” 蒋柔急了,“餵!” “好啦。” 感受到掌下少女的眼睫如蝶翼般颤抖,陆湛不再逗她,手松开,弓下腰,趁着她还没适应亮光时脸颊凑近,嘴唇飞快擦过她粉嫩的嘴唇,坏坏地说:“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小表妹?”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为什么…都不评论了qaq 我章章撒花的小天使都走了吗。 第56章 “小表妹?” 蒋柔推开他, 别过头。 陆湛伸出一根指头勾着她的下巴,“来,宝贝, 叫声表哥?” 蒋柔才懒得理会他, 说:“你怎么那么变态啊, 我们回去吧, 都出来多久了。” 陆湛捏了捏她软软的脸,实在是想听,被勾得心痒痒的,说:“求你了, 就叫一声呗。” “叫一声, 我们就回去。” “就一声。” “乖——” 蒋柔绷绷唇, 实在是受不了陆湛这跟口香糖似的磨人劲, 声音淡淡的, 却夹杂着无奈的笑意,“表、表哥。” “哎——” 陆湛心都酥了,要不是在公众场合的走廊,他真想捧起她的小脸,狠狠地亲上一口。 陆湛厚颜无耻地讨价还价, “加个大行不行?大表哥?” 蒋柔大拇指和食指托起他凑上来的大脸, 将他扳了过去。 陆湛耸肩,也知道不能再得寸进尺了,说:“好吧好吧,回去。” 蒋海国去结帐了, 陆湛出来了半天,也不想太过分,一前一后往回走,眼看着要穿过屏风,身后突然传嘻嘻哈哈的声音: “你们那来男的是不是都很矮?” “不好意思啊,你有一米七吗?你是女子帆板还是男子帆板啊?” “女子帆板也不会那么矮吧。” 蒋柔和陆湛听见“帆板”两个字,同时回过头。卫生间门口站着三个男生,其中一个又高又瘦的手背横在空气中往下划着名,还故意矮下身,态度极不尊重,嬉笑地说。 他们中间是一个身量不太高的男生,穿着运动服,面色难看。 蒋柔打量几眼,觉得那男生很眼熟,小声对陆湛说:“陆湛,他是不是体校的…跟你吵架的那个?” “嗯。”陆湛手臂环胸,脸色微沉。 陆湛一眼就看出来了,中间是刘明海。 那几个男生都是w市本地的选手,他们都住在一栋楼。刘明海还是那套激进比赛的路子,之前在预赛中就很不招人喜欢,或者说,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对手。估计是看他不爽,撞见了。 陆湛偏头冷眼看着,其实要是换个人,他绝对会上去帮忙,毕竟都是一个市区里的。但他和刘明海有过节,上次体校一堆人来挑事估计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几个男生跟变换的阶梯似的,一上一下,还比着身高。 刘明海比赛沖但不代表没脑子,他打不过这三个男的,但是他最恨别人说他身高,身体颤抖,捏紧拳头。 “哥们儿,不是我说啊,你也太矮了吧。” “我们女队员跟你差不多高。” 他们语气也并非挑衅,只是这样开玩笑的口吻,也令人十分厌恶。 第134页 “这有点过分了吧。”蒋柔皱起眉,陆湛再看不下去。 他对蒋柔使了个眼色,左手搭在右手手腕活动一圈,缓缓朝他们走去。 几个男生背对着陆湛,并没有注意到,还在嬉笑—— “你叫刘明海是吧?哥们儿?琴市的?我听说你之前还想练帆船来着?” 刘明海没想到会被提及这个,面色涨红,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真的假的?”旁边人起闹。 高瘦男煞有其事说:“真的啊,咱们练帆船的老k说的,他教练认识人可多了,说是琴市有个男的找过人家刘成闵呢,结果被人给回绝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刘成闵什么人啊?会收你这种弟子?” “帆船至少一八五吧,你估计能长到!” 这番话清晰地落入陆湛耳边。 他脚步微顿。 他并不知道舅舅和这个小鲶鱼之间有这种旧事,刘明海想练帆船,还找过他舅舅? 这几句话显然戳到刘明海的痛楚,少年面色大变,再忍不住,猛地跳了起来,一拳砸向其中一个男的。他个头小,但灵活,打了个措手不及。 少年们都是热血的年纪,看见队友被打一拳早把规定抛在脑后,剩下两人的拳头直往刘明海脸上砸。陆湛眉头紧蹙,眼睛微眯,也顾不得再计较旁的,猛地一手抓住一只手腕,慢慢收力攥紧,声音嘲讽,“这就是你们w市的待客之道?” 四个男生都是一愣。 刘明海还在气头上,看见陆湛更是难堪,愈发羞恼,毫不犹豫就要再打。陆湛还擒着那两人的手,一时间抽不出空去拦住他,但是他心底清楚,人家只是讽刺玩笑,他赛前这样动手很可能是会取消资格的。 “您闹腾个什么劲儿?”他不贊同地说。 刘明海没停手意思。 眼看着拦不下,陆湛低骂了句脏话,措手不及间,一道纤细身影跑了过来,声音轻轻的,温柔平和,又有着春雪消融般的绵绵力度,令人心神宁静,说:“你们干什么?马上比赛,都别打了,难道想被禁赛么。” 蒋柔拦住了刘明海。 她只比刘明海矮几厘米,但男生不显身量,两人像是一般高。她抓着他挥动的拳头,刘明海的脸瞬间红成猪肝,松开手,诧异地扭过头,脸更红。 几个少年的目光都跟着转了过去。 陆湛微微松手,也看了过去,少女站在那儿,紧身轻薄的棉质t恤,低腰短裤,因为热,长发高高扎成一个髻,几缕鬓角慵懒地垂着,肤色雪白,杏眸潋滟。 她站在那里,青春又美丽。 剩下五大三粗的男生当着同龄的漂亮女孩面儿,瞬间不打了,他们认出是陆湛,气焰更消下去,收回手,脚底磨蹭着地面,偷偷看了女孩子几眼,最后又狠狠瞪了瞪刘明海,转身离开。 走廊霎时安静下来。 工艺纸灯亮着朦胧的光。 陆湛想到刚才那些眼神,心里特别不快,占有欲全被激发出来,他猛的揽过蒋柔的腰肢,将她按在自己怀里,看都没看刘明海,一言未发地离开了。 * 那头,蒋海国已经结完帐等急了。 蒋海国和蒋柔今天坐了大半天车,此刻也有点累,回去的一路上,大家都安静许多。 他们先把陆湛送到基地门口,蒋海国看了看两个年轻人,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说:“我去那边抽根烟,柔柔,你在这给小湛打个气。” 蒋海国走远了。 蒋柔望着陆湛,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门卫室旁边栽着一棵枝叶繁茂的银杏树,葱绿的树叶将墨蓝色的天空割成一小片一小片,滤下浅浅的橘黄的灯光。 陆湛牵着她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身体斜斜地倚靠着栏杆。蒋柔脑袋里还装着刚才的事情,问:“刚才是别的市的队员吗?” 陆湛点了点头。 蒋柔说:“他们厉害吗?” 陆湛说:“还好吧,别担心。” 他眼睛看着她,不禁笑:“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蒋柔说:“我也不知道。” 她轻轻地吸了口气,可能是陌生的环境、陌生海域、还有陌生的、不怎么好惹的选手的缘故,她莫名其妙紧张,比自己上次参加市运会都紧张,胸口像是压了块青石板,喘气都有负担。 “你们不会起冲突吧?在海上?” 陆湛说:“跟我起什么冲突?跟刘明海起才差不多吧。我这实力用不着那些,我比赛都可老实了。” 蒋柔盯着脚尖,听着少年嚣张自信的话,眼睛弯了弯,像是小月牙。 “你上次省运会背部的伤,真的全好了吗?这次会不会?”她又想到一件事,还是很担心。 话刚刚说完。 陆湛突然伸开手臂,抱住了她,男生的怀抱有力温暖,透出一点菸味,还有轻微汗味,却并不难闻,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将她搂在自己胸膛。 “别担心傻丫头。”陆湛低下头,在她耳畔温和说:“早就好了,这都多长时间了,这次不会有事的。” “哦。” 蒋柔将头埋在他胸口,安安静静地倚靠着他,倾听着他的心跳。 其实她知道以陆湛的实力,省运会没什么问题,但是就是会担心。 第135页 帆板运动是所有运动中最没有确定性的,就是国际比赛、老选手,都有可能出现问题。 四、五天连续不断在海面上比赛,她担心他的旧伤,担心某轮时他被其他队员干扰,担心他万一有失误,甚至还胡思乱想着,万一他最后没夺冠的话…他会不会很受打击。 不过她没有再将这些表现出来,神色温婉,充满鼓励。 他们静静地抱了一会。 陆湛弓下腰,安抚般亲了亲她的额头。蒋柔难得的乖顺,垂着眼睫,仰起小脸,像小猫似的回应着他的吻。 陆湛抱着她腰,嘴唇顺着鼻尖往下,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他最近天天训练,荷尔蒙分泌的旺盛,年轻强壮的身体就像绷紧的弓,被压抑得蠢蠢欲动,迫切地需要宣洩与放肆。 可他又不敢太过分,怕贪婪的慾念被勾起来便控制不住。他很快止住,粗着呼吸摸了摸她的脸颊,便放开了。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蝉鸣声。 时间愈发晚,陆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长长地深呼吸后,恢复正经,低声说:“好了,我必须得回去了。柔柔,我们明天训练不多,但还要讲最后战术什么,估计也轻松不下来。你明天跟叔叔去市区里玩玩,吃顿好吃的,不用再来看我了,我们赛场见。” 他嘆口气,捏着她的手指也是捨不得,“我怕分心,乖。” 蒋柔点了点头,握紧拳头,“加油!” 陆湛快速地抱了她一下,依依不捨地进去了。 二、 省运会第一天。 蒋柔和蒋海国起了个大早,两人步行到训练基地。门口停着几辆大巴车,这几天天气尚可,帆船帆板项目是同时进行,约莫共有十二个市一百多名选手参赛,陆湛属于帆板rs:x级,也是现在国际赛事中最常见的一个帆板级别。 除此之外,还有帆板t293团体赛、帆船470级、帆船雷射雷迪尔级等等。 许多家长目送少年们上车,蒋柔和蒋海国被挤在后面,只在大巴开车前才看到坐在最后排的陆湛。 他戴着纯白色耳机,姿态闲散且漫不经心,没有其他选手们那么紧张激动。 只在看见他们时,陆湛眼睛亮起,稍稍坐直身子,将旁边活动的窗户打开,轻巧地吹了声口哨。 他朝蒋柔挤了挤眼睛,用口型说:“别担心。” 但是蒋柔的心,偏偏就那么一下子悬起来了。 几个小时后,她的担心很快得到证实。 帆板比赛场地宽阔,很难像普通竞技运动那样给予观众一个可以俯瞰全场的看台,只在海岸边修建了一个灰色看台,可以目睹起航、冲线。 蒋柔在一群乱糟糟的、看热闹的人群中挤来挤去,手掌撑在额头,认真地望向海面。 蒋海国眉头紧缩说,“今天小湛要受累了啊。” 潮流适宜,但是风属于中小风向,这种风对于体型偏瘦的运动员来说是有优势的,因为整个较轻较平稳,在海面上速度无形中会快。 而像陆湛这种体力型选手,比较擅长大风向,强有力的出击,乘风破浪中的冲刺,才能展现最好的状态。 此外,陆湛在中小风向中要不断摇帆控制,寻找平衡,极消耗体力,如果后面几天遇见大风向,体能也会有折扣。 蒋柔和蒋海国惴惴不安地等着。 所有选手在海面上准备了足足一小时,风稍大些,才终于鸣笛起航。 他们能看见,陆湛整个人如利箭一般,肌肉绷紧,率先抢了先机。 他老道娴熟,挑了一个极好的航线。 但是随之绕过浮标后进入的迎风区域后,速度慢慢开始有差异,风小,陆湛不断摇帆调整角度,一直处于第一梯队。 蒋柔心跳得极快,拿着望远镜四处搜寻,可惜再往后,她去看不见了。 “爸,你说陆湛能拿第一吗?”蒋柔无奈地放下望远镜,问父亲。 蒋海国在看还拉在后面的选手,说:“不一定。” 蒋海国经验丰富、猜测准确,不出他所料,陆湛在顺尾风区域被超越上来,刘明海跟打了鸡血似的,阴沉着脸快速冲线。 蒋柔看不到这些,但是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这一天的三轮比赛,陆湛的成绩不是很理想,都在三、四徘徊。 相较而言,w市的选手可能更加适宜海流风向的原因,成绩都较好。 琴市选手唯独刘明海表现绝佳,拿过一轮第一,剩下是第二跟第四,总分第一名。 第二天情况也类似,陆湛早上的成绩还不错,但是到下午的两轮,风力小得可怜,已经接近帆船比赛规定的最小风速。 每轮的航行时间都在不断拉长,温度偏偏极高,灿烂剧烈的阳光直射海面,蔚蓝的海水泛着灼灼的金光。 比赛渐渐变得冗长难耐。 看台上的观众们也没第一天那么多,大部分都去看更有趣味的帆船比赛。 蒋柔将父亲给带来的遮阳伞丢在一边,攥紧望远镜看向海面,这次,他们坐到了终点线附近的看台。 天气炎热,纵然已经下午三四点,但是高温仍不减,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炎热带来的特有的躁动,海风也没有凉丝丝的感觉,反而裹挟着湿气,浑身感觉黏腻不适。 第136页 “省运会比赛一共持续四天,现在是第二个比赛日的第六轮比赛,大家可以看到,天气非常炎热,但我们的选手们不惧高温,仍在海面上拼搏——” “来自琴市帆板队的刘明海暂列第一,紧跟着的是来自w市的两名小将,孙以军和于宁,都是年仅十七岁,然后是琴市的陆湛,他是前年省运会的冠军,因背部受伤而修养一年…” “陆湛是我国‘帆船第一人’刘成闵的外甥,曾在帆船项目中得到过非常好的名次,他的转项也让刘先生大为惋惜。此次比赛他的状态不佳,现在总成绩暂列第五名,是天气原因还是个人状态?抑或是保存实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女记者官方地播报引来蒋柔皱眉。 但是她知道,陆湛成绩确实不足够好。 已经有帆板从海面上飘过来。 蒋柔整个人站在下层看台的最边缘上,隔着白色栏杆就是海,仔细地搜寻陆湛的那艇小红板。 因为风小,所有的选手都握紧帆杆,身体下蹲、起伏、用力,臀部外顶,竭尽全力,但是速度也不见快多少。 如果速度快这样的姿势会感觉潇洒、与海拼搏,但是速度慢,看上去有点点辛酸。 蒋柔很快在望远镜中找到了他,他还是在第一梯队。 少年身姿挺拔,神色坚毅,冷静而沉稳地操纵帆与板,尽量利用海水而不是风向,往前沖。 他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心态平稳。 灿烂剧烈的阳光打在他侧脸,拉下倾斜的阴影,短短的黑发被汗水打湿,一缕缕的,古铜色的脸颊边一汗淌下,顺着滚过脖子上的经脉,滑过凸显的锁骨。 蒋柔眼睛贴在镜片上。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眼睛微微眯起。紧身冲浪服毫无疑问被海水与汗水浸湿,天气很热,他裸露出的肌肤有海水快速被高温晒干后遗留的白色痕迹,是盐霜和碎屑。 一天的比赛,蒋柔坐着站着都感觉受不了,更何况他已经连续这么久。 曾以为三四月份天冷时的比赛时难熬的,现在想来,高温下的闷与湿、燥与黏,更是令人受不了。 马上冲线。 快啊快啊。 蒋柔心里催促道。 “柔柔,你慢点!” 蒋柔看得太认真,几乎要从栏杆上翻下去,蒋海国拽住她手腕往后提了提。 “这不公平啊——爸爸——”蒋柔看见陆湛是三、还是第四过的线,放下望远镜,抱怨道:“这鬼天气这个样子,对陆湛而言就是很不公平啊!” “你看他每次都是第一梯队,但是每次都在三四名,他操作没有问题,是这种小风速对他不利啊!” 蒋海国一点也不急,说:“所以帆板比赛也不是一局或者一天定胜负,这个不稳定性本来就是很大的,有时候运气的确重要。” 蒋海国说:“所以说,帆板比赛也没有世界记录,因为水流水速、风速风向都是不同的,只有最好的成绩。” “如果这次都是中小风导致的成绩不好,那陆湛就应该好好思索下,他该如何克服中小风的问题,打败对手。” 蒋柔不说话了。 她心疼他。 蒋海国笑了笑,说:“其实他做得已经很好了,毕竟还年轻么,而且这样的自然条件,他还能保持在前几名,只要积分差得不太远,明后天还是很有希望的。” 今天比赛进入尾声。 陆湛往前进了一名,第四名。 “很好了。”蒋海国眼底有赞赏。 作者有话要说:  承诺了万更,但是手速实在慢,还有一更在半夜,或者早上,你们明天起来看吧… 看了昨天的评论原来大家都在啊,谢谢。 记得收藏下作者我啊qaq以后开文早知道~ wap作者名收藏/app作者专栏收藏此作者,谢谢。 第57章 比赛一结束, 刚才的女记者和摄影师匆匆往海滩上跑,蒋柔再坐不住,将手里的东西往父亲怀里一塞, 也跟着跑过去。 “陆同学, 是两年前的伤还没修养好吗?” “您是在保留实力吗?这次有希望夺冠吗?” “您的舅舅为什么不来看这次比赛呢?” “我觉得这个问题吧, 您直接去问他比较合适。”陆湛蹲在沙滩上熟练地将帆从板上拆下来, 语气和以往同样,并没有因成绩不理想而有任何变化,敷衍又礼貌,慢条斯理地说。 记者顿了下, 讪讪地笑。 刘明海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现在排名第一, 在一堆记者面前停了几秒, 脖子扭了扭, 好像希望有人来採访他一样。 但是,并没有。 或者说,海面离得遥远,又不像寻常赛场上有实况转播,大家顶多只注意到帆板上的号码, 并没有人会记住选手的面孔。 倒是后面w市的两名男生被当地的两个记者抓住, 洋洋洒洒说了一通。 陆湛随意地回答了两个问题,扛着拆卸好的帆板准备回去。 他走了两步,步伐顿住,看见挤在人群后面的蒋柔。 如果说之前蒋柔无比担心、焦虑、心疼, 那么现在看见他的这幅沉稳冷静的样子,一下子轻松许多。 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第137页 蒋柔突然间觉得,陆湛可能只是在她面前、一些无聊的小事上比较幼稚搞笑,在体育方面、生活方面,他的心态都是非常好的,心智也很成熟,强大、豁达且沉稳。 蒋柔知道这个时候和他说话不太合适,也不想去分他的心,右手搭在耳边,点了点头,四根手指弯了弯。 陆湛挑了下眉,心里热乎乎的,咧嘴一笑。 * 陆湛点完名、洗完澡、吃完饭,约莫七点钟才回到宿舍。 他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抹了把脸,双臂撑在洗手池上,冰冷的水滴从他额顶滴滴答答往下淌。 心里的确不是很担心,连续四天的比赛,w市又不是什么极端气候的城市,他不认为风速会一直这么小。 他又掬了一捧水,淋过脸颊。 他看着冰冷的镜子中的自己,回想起一件事情。 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 他第一次尝试帆板的时候,刘成闵非常喜爱他,不仅仅是血缘上的相连,更是发自内心的亲近,他也知道陆湛和他的母亲、自己的姐姐一样,热爱大海、热爱运动,所以倾尽全力要将陆湛打造成第二个自己,一个更优秀、更完美、更年轻的自己。为此,刘成闵拒绝收任何弟子。 他精心训练了陆湛几年,也让陆湛年仅十三岁就在全国帆船(帆板)大赛中夺得亚军。但是陆湛在此次比赛后,却迷上了帆板。 他认为比起坐在船上,这种踩在板上的运动更加刺激激烈。 但是那个时候,刘成闵就跟他说过——“你现在就有一米七五,等你成年可能比我还高,你的身高体重不适合帆板。” 虽然这几年赛事中帆板多用rsx级,但也不得不承认,其实更适合帆板的身材,应该就是一米七六到一米八零左右,体重七十千克左右。小风轻盈敏捷,大风强化训练,男性的力量也是完全足够的,能做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刘成闵说的一点没错,因为去年的陆湛有一米八四,现在似乎就有一米八六了。 而且他们的体型并不是精瘦流畅型,陆湛和刘成闵一样,宽肩窄臀,更给人以高大健硕的感觉。 哪怕他现在已经瘦了许多,身上只剩下紧实的肌肉。 陆湛用冷水扑了扑面,手指搓了搓短短的头发,告诉自己别乱想,有哪些数据的是一定的呢?就算数据是一定呢,那又如何呢? 他捲起t恤抹了把脸,便倒头睡觉。 * 日盼夜盼中,第三天的风终于给力了一点。 陆湛再度在大巴车前看见了蒋柔和蒋爸爸,他们朝他微笑和招手,充满鼓励,跟所有在烈日下兢兢业业来看比赛的家长一样。 陆湛发现蒋柔虽然披着宽大轻薄的防晒衫,但仍遮不住太阳的攻击,小白腿明显黑了一圈。 陆湛心底愧疚,又感到无比温暖。 心都是滚烫的。 他打足十二分精神,进入比赛场地。 鸣笛声响。 多年训练,陆湛起航向来完美无缺,精准的航线,爆发力强悍。他的速度很快,迅速朝下个浮标靠近。今天风不算大,但是相较前几日的小风对他而言就像是鱼有了水,一切都游刃自如起来。 陆湛加快速度,并没有注意到后面起航线附近的争端,刘明海被三艇帆板挡在后面,起航明显减慢。 随之中午到来,阳光越来越晒。 陆湛全身被冲浪服紧紧包裹,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浑身难耐。海面像面镜子,金色的阳光反射出极其刺眼的光,他眯起眼睛,冷静往前。 这一轮他遥遥领先。 他转向时观察了一下,之前同为第一梯队的两名男生和刘明海都没有追上来。 剩下的也被拉得越来越远。 风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还有一部分是在比赛持续到第三天,夏日酷暑时的比赛要比春季的比赛更煎熬,海面上没有任何遮挡物,毫无保留地曝晒,几个选手都被晒伤,还有些轻微中暑。 陆湛后脖颈也被烤得火辣辣的疼,不过熬完今天,就能进入冠军轮了。他轻巧地操纵帆板,眼看要冲过倒数第二个浮标,后面突然传来激烈的水花声。 陆湛转头瞄了一眼,脸色微变。 只见一艇深蓝色的帆板悠悠地漂浮在海面,在它旁边,有人在海里扑腾,夹杂着,“拉我下——” “拉我下!”海水翻腾中声音充满了惊慌,变了语调——“拉!” 陆湛几乎想都没想,迅速拉住帆杆变幻角度,往后调转方向。 “抽筋了?”陆湛俯下身,朝海面中的人影伸出只手,敏锐地去抓住那个人,“还是中暑了?” 他胳膊一沉,对方拽住他的手,从海面上跃了上来,陆湛顺势往上拽,拖到帆板边缘。 “咳…腿抽筋……”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陆湛也没想到是他,眼睛眯起,“怎么搞得你?” 刘明海还是在咳嗽,看上去体力被透支得差不多。他起航时 他半趴在陆湛帆板上,人瘦体轻,今天海面也算平静,倒也无事。陆湛心情烦躁,每轮名次都记分,今天他计划是拿下四个第一,他前两天一直保持,总分尚可,就算明天冠军轮稍有失误,也是第一名。 第138页 但被他这么一拖累,唰唰唰已有几艇帆板超上去。 “妈的。”陆湛毫不客气骂了声粗话,看见男生还在那半趴着,粗暴地拽起他双手扶着的那条腿,拉直,脚背毫不客气往上掰。 男生哎哟哎哟叫唤。 陆湛一边掰一边后悔,他真不应该救他,但是他回忆了一下,如果当时知道是他,陆湛也是会救的,这根本就是瞬时反应,不需要多思考。 两人在海面上耗了两分钟,刚才离得远的都追了上来,轻松反超超过十多米。 救生艇和裁判船才姗姗来迟。 * 此时此刻,看台上的蒋柔和蒋海国都等得不耐烦了,已经有第一艇帆板冲过终点线,紧接着是第二艇,第三艇。 “怎么回事啊…”蒋柔望向远处,眉头蹙起,焦急无比。 蒋海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这个天气来说,陆湛怎么也能拿到前三名的。可是直到第八艇,陆湛才终于抵达,一下子记了八分,蒋柔和蒋海国跟割肉似的疼。 “失误了?”蒋海国问。 他们看不清具体情况,蒋海国还没到裁判处就被黄线拦开,也没法去问。蒋柔满肚子的疑惑,紧紧咬着下唇,但也只能往下看。 后面的比赛,陆湛表现得极好,几乎都是第一第二,蒋柔看得出来,现在风确实有利,陆湛昨天应该有认真调整过。 只是…… 今天的十轮比赛结束后,冠军轮前的比赛就结束了,陆湛重新掉回第五名,进入奖牌轮是没有问题的,成绩却不算好。 蒋柔跟蒋海国讨论着计分,第一名是孙以军,现在分数是26分,刘明海不知道什么情况,从23分的第一名掉到第四名33分,陆湛排在第五名35分。(帆板是低计分制)。 而在奖牌轮中,名次积分会乘2进行计算,这个差距很危险。 蒋柔眉头紧蹙,心里咯噔几声,高高悬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蒋柔听见海面上传来广播,断断续续的——“今日比赛中,来自琴市的刘同学不幸抽筋落水,第七轮比赛中暂列第一名的陆同学调转方向下水救人……这一举动,展现了高度的道德模范,是竞技精神中不可缺少的一点,友爱、善良、品质高贵。” “经过组委会讨论,将取陆同学前六轮的平均成绩记入本次成绩。” 蒋柔和蒋海国还没有具体听清楚,就看见计分板上陆湛的35分,变成了31分。 蒋柔听得一头雾水,“救人?陆湛救刘明海?” 蒋柔半天反应过来,激动地说:“他第一轮本来应该是第一名吗?爸?没有失误,陆湛是去救人了——他总是喜欢救人——哎!——不过还好,又给他回到第四名!真好!!” 蒋海国没听到女儿说什么,他手里拿着手机,绕到了一边讲电话。 “爸?” 蒋海国挂下电话,有些急,“柔柔,我今天晚上得回去。” 蒋柔还沉浸在分数中,“怎么了?” 蒋海国说:“车子出了点问题,不过没大事,走保险就行,就是…得让我赶紧回去签字。” “噢——” 蒋海国思索半刻,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一个人住太危险了,爸爸明天改签最早的车回去签字,陆湛他们估计是下午结束比赛…”他看了看手机,因不能看比赛痛心疾首,说:“你白天就在这看看比赛,哪也别去,等我跟你们学校高教练打个电话,比赛一结束你就去找他们,问问能不能顺他们大巴回去?” 蒋柔说:“没关系的,不跟他们一起也行,票都买好了,就两个多小时,我自己坐火车也行,不是直接到琴市火车站吗?” 蒋柔觉得父亲太小题大做了。 蒋海国想了想,不是很安全,“尽量跟队里吧,我先问问吧。” 蒋柔不在意这个,不断地计算着陆湛的分数,为明天的冠军轮担心,两倍分数的话差值很明显,如果陆湛能拿到第一名才记2分,第二名4分,第三名6分,差距很容易就拉开了…… 一定能追回来的。 蒋柔这一夜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地想。 她手机连上了宾馆的wifi,躺在狭小宁静的房间看网络新闻,琴市本地的新闻,共青团的新闻,s省的新闻,都报导出了省运会的事情。 蒋柔捧着小小的手机,看见航拍时的画面,看见少年从听见呼救的第一秒,到转身的第二秒,期间根本就没有过多考虑,完全是本能反应。 下面受到很多很多的评论称赞—— “这才应该是现在95后的风采呀。” “抽筋很危险的,而且是深水区,一个不好说不定就淹死了,之前不就是有个女生就是这么出事故的吗?” “很感人,生命比比赛重要多的多的本能反应。” “这个男生是谁啊?长得也很帅啊~” 蒋柔看着看着睡了过去,睡前,忽然想到了红岛的那一天。 她的帆出现问题,海浪滔天,狂风骤雨,和今日的平静截然不同,她说“这样承受不了两个人”,但是陆湛还是毫不犹豫跳下来,救了她。 他是真的很喜欢救人。 第139页 * 第二天,陆湛并没有让蒋柔失望。 如果说之前小风时,他的能力受到质疑,又因为在第三天比赛中救人而影响成绩,那么在第四天的奖牌轮中,他的实力当之无愧,从头至尾的遥遥领先。 冠军轮结束,蒋柔激动地从看台上站起来,她手里还攥着手机,掌心一层汗,虽然屏幕里模糊不清,但是她将他冲线的整个过程都录了下来,准备回家后拿给父亲看。 彼时天气清朗,阳光灿烂。 蔚蓝辽阔的海面上,红色小帆板像一簇明亮的火焰,点燃了整片大海的激情。 少年英姿飒爽,踏浪前行。 远处的天空蓝得透澈,同海面连在一起,逆光之中,光线将他的轮廓勾勒出来,仿佛行驶在无边的天际。 领奖台被安排在沙滩的右手方向,临时搭了一个面朝大海、约摸两米高得台子,少年一身黑衣站在台上,头发还有些湿,神色如往常般,笑容散漫英俊,站姿挺拔,拿起脖颈上的金色奖牌,垂眸看了看。 蒋柔远远地拿手机拍到一半,撞上了他的视线。 她无法再靠近,两边隔得很远,海鸥在坚硬的礁石上空徘徊,海风扬起细细碎碎的沙子,掺杂着薄薄的阳光后发着亮。 陆湛也紧紧地盯着她。 少女安静地站在那里,换了一身格纹的吊带连衣裙,风将裙摆掀起,精巧的锁骨,笔直的双腿,黑色绑带凉鞋,笑容美好。 陆湛确定蒋柔也在看着自己。 因为她的眼睛里,闪闪发着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昨天的万更第二部分…… orz 谢谢评论 谢谢营养液: 读者“深深浅浅”,灌溉营养液+16 读者“a.merlin”,灌溉营养液+2 读者“宝宝”,灌溉营养液+1 第58章 蒋柔是下午三点半的火车, 约摸晚上六点抵达琴市。 她没有跟着队员们的大巴车,一来不是运动员,而且除了天中的以外也不认识, 跟着大家一起回去, 挺尴尬的。 蒋柔看完比赛, 早早地坐公交赶往火车站。她个子高, 打扮也成熟,并不太像高中生,一路上顺顺利利进站检票。 这趟列车是从南方某省会开往琴市的,途径很多大城市, 终点站是琴市, w市是倒数第三站, 旅客下的差不多, 整节车厢空空荡荡。 蒋海国把大部分行李都带走了, 蒋柔只背了一个海军蓝的双肩包,按照票根找到位置。 火车很快开起来。 蒋柔将纱帘往中间拉了拉,挡住过分耀眼的光,火车晃荡晃荡,只有几缕微光撒了进来, 打在对面深蓝色的硬座上, 椅背的白色布罩微微泛黄。 小桌板很干净。 她从包包里掏出卷子,放在桌上,开始写。 几天沉浸在比赛中,她的大脑还是处于兴奋状态, 勉强才能集中注意力。 正写得认真时,桌面咚的一声,一瓶冰镇脉动落在她胳膊肘旁边。 蒋柔盯了半秒,还没反应过来,慢慢抬起头。 嘴唇擦过温热细腻的肌肤。 蒋柔猛的一缩脖颈,掀起眼皮,看见陆湛俯下身,脸颊就停在她的侧面,眼尾微微勾起,透着一股得逞后的坏。 “知道主动亲你男人了?”他骨节敲敲桌子,戏嚯道。 蒋柔看见他是惊诧无比,也没计较他的话,“陆湛?你怎么会在这儿。” “奉岳父之命,来陪你啊。”陆湛一屁股坐到她身侧,又往里挤了挤。 “啊?” 陆湛说:“不是我说你啊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坐火车很危险?” 蒋柔看了看空空荡荡的车厢,说:“哪里危险了?” 陆湛掐了掐她的脸:“反正就很危险,火车站人来人往的,你又那么可爱,说不定就有人把你拐了卖到大山里呢,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知道吗?” 陆湛玩笑的口吻,神色却透出几分认真。 其实不是蒋海国让他来的,他只是刚好听见了蒋海国和高天远的对话,后来没看到蒋柔过来上大巴,就赶紧打给蒋海国,详细地问了车次。 还好人不多,他顺利抢到了票。 蒋柔听见他说“可爱”,脸红了红,说:“我才没有那么笨。” 陆湛轻轻地笑。 上都上来了,蒋柔也不好把他赶下去,她拧开笔帽,继续学习。 陆湛从来没坐过火车,更没坐过这种便宜的硬座,看什么都是新奇的,翘起二郎腿,嘴里吹着口哨打量一圈。 他环顾完,见她居然还在认真地刷题,撇了撇嘴,双腿岔开,身体前倾,认真地望着她。 每次都是在比赛间隙偶尔瞥她一眼,看到摸不到,实在让人心痒痒的。陆湛伸手扒拉着日程,锦标赛就在下个月,他回去没几天就要飞大连,然后就是比赛、训练、比赛比赛… 又要异地恋,陆湛嘆了口气。 “宝宝。” “干嘛。” “你黑了。” 蒋柔也知道这两天自己黑了一圈,但是被这么说出来,还是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难过地说:“真的黑了很多吗?” “恩。”陆湛成功吸引到老婆注意,心里美滋滋的,离近一点,打趣她,“漂亮的小黑妹。” 第140页 蒋柔不高兴了,“你也黑了很多。” “男人黑一点多有味道,是吧?”陆湛完全不介意,还将大脸凑过来,懒散地说:“我不仅黑了,还晒伤了呢。” “啊?哪里?” 陆湛将短袖撸到肩膀上。 “哪里?”蒋柔眼皮子都挨上了,也没有看见哪里有晒伤的迹象,只是稍微泛了点红,不解问:“晒伤了吗?我怎么看不见?” “你摸下,都破皮了呢。” 蒋柔狐疑地摸了两下,又戳了戳,流畅的肌肉线条,硬邦邦的,好像摸到铅块似的,充满了男人的野性与力量感。 他斜睨她一眼,“硬吗?” 蒋柔这才知道他是在耍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无聊。” “我还有更硬的,要看吗?”陆湛臭不要脸凑上来,舌尖舔了舔下嘴唇,痞痞地说。 蒋柔毫不客气抱起桌上一摞书,往他脸上砸去。 陆湛见好就收,乖乖地任她打了下,也不敢再烦她,开始玩手机。 列车穿过乡村,车窗外是绿油油的庄稼地,茂密旺盛,刷有红漆的砖瓦房,高压塔,还有曲曲绕绕的林间小路。 蒋柔久居城市,很少见这种幽静的乡村景致,写卷子也写得有些晕,稍稍侧过身,撑着下巴往外看。 “喜欢吗?” 陆湛见缝插针,双臂迅速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颌抵在她肩膀,柔声说:“喜欢的话,等着我开车带你去乡下玩。” 蒋柔说:“还好吧,就是很少见,感觉挺安逸的。” 车里空调开得足,陆湛的胸膛很暖,蒋柔难得没有挣扎,舒适地倚靠着。 “我舅舅那里好像有辆房车,条件特好,床很大,还有吧檯冰柜什么的,我们可以住车上,很爽的。”陆湛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安排起来,“我想想啊,现在太热了,我们十一就可以去。” 都什么跟什么。 蒋柔听得懵了,她发现陆湛性子特别急,说风就是雨,她想骑一下街霸,他就买来新车;她不过看看窗外,他居然就计划以后的出行。 还什么大床…… 爽不爽…… 蒋柔越听越不对味,脸红了又红,沉下声说:“我不会去的。陆湛,你别老是想着玩,今年还有会考,会考不过是参加不了高考的,你把心收一收,还有,别成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陆湛说:“什么有的没的?” 蒋柔绷着脸,不说话。 陆湛逗她,“什么?” “就是…不健康的。” 陆湛捻了捻手指,扯着嘴笑。 “宝宝,要是我现在不想,那才是不健康的,知道吧?你就好哭死了。” 他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又是练体育的,每天运动量那么大,科学研究都说过需求量会是高峰状态,很正常。 蒋柔谨慎地往前坐了坐,挣脱开他的怀抱,不理会他。 陆湛把玩着她细细软软的头发,辛酸嘆气,“你什么时候才能成年呢?我的小表妹?”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又低又哑,像是浸泡在烈酒里的沙砾,细细打磨着耳垂,透出一种迷醉撩人的性感。 听他又提这种别有意味的称呼,蒋柔心尖一颤,不自然且羞涩,心跳砰砰砰的,扭过头。 车厢空荡。 陆湛放下那缕微卷的头发,将她肩膀掰过来,再度强硬地摁进怀里,感觉到小姑娘微微发抖,没有再过分,只是温柔地、轻轻地抱住,说:“别怕,我现在不会欺负你,但是你得答应我——等以后你成年上大学,或者未来有机会,咱们一定去一次房车旅行,怎么样?就我们俩个?” 陆湛光想像,就足够热血沸腾、心驰神往。 “哦,还有——帆船旅行,好不好?” 广阔天地。 大有作为。 陆湛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说着说着就快烧着,不敢再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可能会把名字改回《她与朗姆酒》,折腾了一遭真是对不起大家,大家吱一声我给你们发个红包。 谢谢你们=3= 这章短小,但是甜哈。 第59章 一路上有陆湛叽里哌啦的陪伴, 两个半小时很快过去。 四天半的旅程,每天都在太阳底下暴晒看比赛,蒋柔一下车便感觉十分倦怠, 只想回家在自己舒适柔软的床上睡上一觉。 陆湛仍神采奕奕, 打了辆车把小姑娘送回家, 却还不捨得走。 一路上, 他不忘继续畅想着自己的帆船旅程,满脸神往说:“到时候我们可以带些酒上去,威士忌伏特加都行,然后多带些好吃的, 最好还可以烧烤, 我才不会像刘成闵那样靠干粮和淡水过活, 哦, 如果带只宠物的话是不是更有趣?” “猫会游泳吗?宝贝?还是你更喜欢狗?” 车窗外, 路边的小草都晒得蔫了吧唧的。 一打开计程车门,炎热的高温迎面而来,蒋柔和陆湛穿过小区往里,每一丝风都是燥的,整个人就像闷在蒸笼里, 热得要命。陆湛嘚啵嘚啵地将她送到楼道口, 却还没有说完的意思,目光流露出不捨得。 蒋柔说:“要不你上来喝口水?” 第141页 陆湛说:“你爸在家吗?” “这个点,应该只有我妈和妹妹。。” 陆湛打量自己一圈,“——那算了。” 他跟蒋海国很熟, 很亲近,但是对着未来的丈母娘,陆湛就会比较紧张,虽然洗了澡,但到底刚刚比完赛,再加上排队买票乘车,t恤上斑斑点点的汗渍,实在不好意思。 陆湛将她拉到楼道下面的阴影处,低声说:“就再等一会会。” 蒋柔无奈,“那你说吧,再说一会。” 陆湛清清嗓子,却不说话了。 “你继续说吧。” “不说了,就再看看你。” 他就是想多看她一会,哪怕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就是看着她,就感觉很快乐。 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陆湛想,以前从未有过的。无论一天训练有多苦,有多累,只要想到会见到她,可以牵着她软软的手,抱抱她,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就感觉温暖。 好像行走在黑暗胡同里前面的一束暖光,或者枯燥乏味的规律生活里一枚美味的甜甜圈。 一切都有了盼头。 陆湛看得很认真,短而浓密的眼睫下,一向锐利的眼睛溢满柔情。 蒋柔被注视了一会儿,略略侧过头,忍不住想笑,捂住嘴唇,歪着头倚靠在墙上。 “你干什么?每次跟我对视就笑。“陆湛有点不乐意了,双手叉腰,“老子长得就那么好笑吗?!” 蒋柔还是在笑,鼻尖挂有亮晶晶的汗珠,双唇翘起,肩膀一抽一抽,“不知道。”她说:“我就是一看到你,就特别想笑。” 陆湛无奈,弹了她脑门一下,“混蛋媳妇。” 时间不早了,他揽着她肩膀拥入自己怀里,大手按在她头发上,用力揉了揉,“好了,你回家吧,看把你热的。” 天气太热,近四十度高温,陆湛头发一缕一缕,整个t恤都被汗水浸湿,面料贴在身上,薄薄地黏着,透出身上的热气,一股咸咸的、浓烈的味道,蒋柔这样搂着他,就像是直接抱他赤·裸的上身似的,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力量。 她为这个想法脸红了几秒。 不过蒋柔也没有嫌弃,就这么湿哒哒、热乎乎地亲热了一会。 “哦,对了。”临进门前,蒋柔想到什么,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一直没跟你说,你今天很棒!” * 因为媳妇这一句的夸奖,陆湛一路傻笑着打上车,等他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 他洗完澡,换上宽松的背心和裤衩,一边看电视,一边懒懒散散地跟蒋柔发着简讯。 这次差不多有一周的休息时间,陆湛在蒋柔的简讯轰炸下,后面的两三天还是拿出会考科目学习。 再然后,他不懂得太多了,就被媳妇叫到图书馆。 时间轻轻松松、平平稳稳地过去。 唯一的区别就是,陆湛比之前更出名了。 以前他不过是在学校出名,在中学生中出名,别班的同学会来偷偷看他,或者有别的学校女生专门来校门口看他。 但是现在,他偶尔出现在图书馆,或者大街上,一些陌生人也能认出他来,大部分是年轻的学生,大学生、高中生最多,此外竟然还有一部分,是中年阿姨。 陆湛相貌英挺稜角分明,家境又好,风风雨雨训练,自带一股嚣张强悍的气质,又有点点大少爷的傲慢,所以同龄人顶多看几眼,偷偷议论几句,很少有敢过来要合照的。 但,阿姨们就截然不同了,她们热情洋溢,看见陆湛又是惊喜又是兴奋,比着剪刀手合照,合照完还会捏一把陆湛的肩膀,“小伙子可真结实,加油!” 蒋柔每次都看得又尴尬又好笑。 陆湛不想出名,不过对这些倒也无所谓,只是稍有不耐烦,但是态度还是称得上共青团给的“德智体美劳好少年”的称呼。 陆湛帮这个头发卷卷的阿姨签完名,光明正大地搂过蒋柔,亲了亲她的发顶,说:“别担心媳妇儿,就算我真成什么名人,也只爱你一个人,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蒋柔愣了一下。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说“爱”这个字眼。 在一起似乎近一年,但他们关系一直模糊,彼此虽然有不少亲昵举动,会说“想你”“抱抱”,但也只是很偶尔地会说“喜欢”。 不过蒋柔也知道,这句话,应该也属于陆湛土味情话的一种。 时间转瞬即逝,天气燥热到即使一动不动也会出一头汗。 进入八月后,陆湛就要再飞去训练。 随之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渐渐感觉到烦躁,时不时查看手机、邮箱、qq等等。 刘成闵肯定知道他的赛程安排,按理来说,在得知他省运会结束后就应该有所反应的,就算在海面上,暂时看不见,过去这么久,也应该予以回音。 但是,没有。 陆湛联繫了刘成闵的私人助理,得来的答覆是,“他在印度洋,具体不知情。” 陆湛很担心,想起上次舅舅曾说要退休,追着问:“你们最后的联繫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还联繫过一次。” 第142页 陆湛呼口气,知道这样的无间断航行一般都会持续半年甚至更久,紧绷的心弦放下来,沉下心飞往大连,迎接全国锦标赛。 * 很快开学。 高二的这一年忙碌异常。 蒋柔忙于会考和高考,陆湛忙于参加各类比赛,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 即使偶尔陆湛回来上个几天课,他们也不在一个班级,甚至都不在一个走廊。 不过快到下课时,陆湛总会逃课几分钟,先跑到楼下的小卖铺买一罐热热的椰汁,然后双手抄兜在走廊尽头等着她。 “陆嫂陆嫂,大哥在外头呢。” 这天,蒋柔正在埋头刷题,听见声音,笔尖一顿,看向门口。 新班级的同学和她不算熟,都是以前各班的好学生,大部分更多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对这些八卦趣事都不在意,也不会像之前的女生针对嫉妒她之类,彼此都很友好。 蒋柔在几个女生别有意味的眼光中走出去,果然一眼就看见了陆湛。 她垂下头,头发挡住眼睛,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朝他慢慢走去。 一路上都有同学看过来,蒋柔不好意思,小声说:“你干嘛。” 走廊同学们来来往往,陆湛没她那么拘束,伸出一只手要去拉她。 蒋柔退了一步,朝他使了个眼色。 陆湛觉得她这幅样子好好笑,也使了个眼色,配合着她转身往外走。两人一前一后,跟特务接头似的,欲盖弥彰地走到求真楼天台。 别说,媳妇这么搞,还挺刺激。 陆湛憋着笑。 “给你的。”陆湛掏出一罐椰奶,两指晃了晃,说:“专门给你挑了罐烫点的。” 蒋柔轻嗯了一声,还有点点紧张。 陆湛摸摸她的头发,“今天肚子疼吗?” “嗯?”蒋柔抱着暖乎乎的椰奶罐,抬起眼睛,“你不是在比赛吗?怎么知道我…” 陆湛笑得宠溺,说:“你的什么我都知道,我都记着呢。” 蒋柔弯了弯唇,心口甜甜的。 蒋柔将易拉罐塞进口袋里,天气晴好,她双手撑在天台边往下望去,呼吸着新鲜空气。 没看几眼,她突然面色一变,迅速蹲下来,伸手按住陆湛的后背,也将他猛的按了下去。 陆湛说:“你这是干什么?” “刚才有老师在往这边看。” 他们半蹲下去,后背倚靠着斑驳墙壁,肩靠着肩,离得很近。 陆湛感到不可思议,“你以前怎么没这么偷偷摸摸?” 蒋柔说:“不知道,可能以前没这么心虚吧。” 以前没有在一起,所以不会心虚。 陆湛笑了笑,转过脸,凑近她,鼻樑几乎触及她的鼻樑,低声说:“是吗?” 他慵懒地在她耳边吹了口气,不等蒋柔闪躲,一只手扣住她后脑勺,快速又凶狠地亲了她一口,舌尖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压低声说: “我还以为你觉得这样刺激呢。” “故意偷偷摸摸在天台打啵,嗯?” 蒋柔:“……” * 总而言之,蒋柔的高二过得无比顺遂。 这一年,陆湛上学期拿到了全国锦标赛青少年组的第一名,马上要迎战世界青年帆船(帆板)锦标赛。 这是世界帆联主办的年度综合性比赛之一,也是青年运动员进入奥运会、美洲杯帆船赛的重要舞台,甚至被誉为“奥运冠军”的摇篮。 陆湛更有名了。 学校里也都知道蒋柔跟大名鼎鼎的体育新星陆湛在谈。 他们人人网的情侣空间来访破万,爱情树经过浇灌、施肥,也开始结出了果实。 不过陆湛很少在学校,蒋柔也只是低头学习,没有像某些小情侣那样腻腻歪歪惹人厌。 天中的老师大部分都比较开明,只要别做得过分影响风气,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的。 加上蒋柔成绩保持得很好,小姑娘干干净净,态度也温和礼貌,老师们仍对她很好。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高一刚来的学弟学妹们,总是会过来看她。 会考是在高二的下学期,又是一个六月。 两天满满当当的考试,第三天还有计算机,在本校考,考完就可以放学离开。 高三的已经毕业了,高一的今天放假,整个学校空空荡荡,瀰漫着毕业季的气息,陆湛先考完,他在篮球架下打了会篮球,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陆湛以为是蒋柔的,结果发现是视频——刘成闵。 他的心跳了起来。 原本想赌气挂掉——毕竟刘成闵那年承诺的一起过春节也没回来,但是到底按捺不住,按下接听。 此刻学校在考计算机,外来的信号很差,断断续续。 陆湛无奈,拎着书包走到学校外面,倚靠着石墙,接听。 陆湛已经准备好一大段话骂刘成闵,但是在看见视频内男人如野人般的面孔时便放弃了。 “你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浪成这样?” 男人一头长发、鬍子拉碴、脸颊瘦了许多,两腮凹陷,整个人显得又干又黑又老。 看见外甥,刘成闵露出个灿烂的笑,这一笑,过去的俊美总算回来几分。他不答反问,“陆湛,你最近怎么样?忙吗?” 第143页 陆湛抓抓头发,说:“还可以,不过马上高三就体育统招了,我得留在学校,可能陆陆续续会有大学教练过来挑人。” “你还能挑不上吗?”刘成闵哈哈大笑,“最近呢?这两天?” “刚会考完,没什么事。” 刘成闵说:“我在瑞士等你半个月,你护照还能用吗?没什么的话就过来看看我吧。” 陆湛指间一顿。 前两年,他经常想飞过去看刘成闵,最好能跟他一块航行,但是都被刘成闵以“带你太麻烦”“影响你学业”而拒绝了。 他没想到刘成闵会主动邀请自己。 陆湛说:“行啊,没问题。” 刘成闵虽苍老许多,但气色尚可,两人聊了一会现状,刘成闵那边还有事,便匆匆挂断。 陆湛放下电话,长舒口气。 这一年他太忙,比赛一个接一个,刘成闵也忙,几次时间都岔开,只能从秘书那里得到些消息,他回来休息,再出发,茫茫大海没有音信。 这次能联繫到,陆湛心里轻松了些。 “陆湛?你怎么出来了?” 蒋柔温柔灵动的声音传来,陆湛暂时放下这些,转过身笑说:“考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营养液,晚安啦~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嘿哟嘿哟拔萝蔔”,灌溉营养液+1 读者“a.merlin”,灌溉营养液+6 读者“城其十九”,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仙女”,灌溉营养液+2 读者“兔小姐”,灌溉营养液+1 第60章 “怎么了?” 一路上, 蒋柔看出陆湛不对劲,“考得不好?” 陆湛摇摇头,计算机能考什么, 无非都是些基本操作。他接过蒋柔肩上的书包, 轻车熟路地从侧面拿出遮阳伞, 打开撑在女孩头顶, 说:“先走吧,这里热,去喝点东西?” 学校顺着下去,往左边小路拐下去就是大学路的咖啡街, 他们随便挑了一家, 陈旧的殖民时期别墅, 门厅悬挂着风铃和旧电扇, 店内几个不成套的布衣沙发和木桌椅。 天气热, 陆湛给蒋柔要了一杯奶茶,自己点了个菠萝冰沙,外加一大盘松饼,慢慢地吃。 高二一年两人都很忙碌,每分每秒都抓紧时间学习或训练, 难得的闲暇时分, 竟有些不自在。蒋柔吮了两口奶茶,下意识就想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没有办法,不学习就感觉是在浪费时间, 有着强烈负罪感。 陆湛按住她的手腕放在桌上,说:“别看书了,好不容易会考完,歇歇吧。” 蒋柔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两只手在桌子上紧紧握住,掌心相贴。 蒋柔望向院子里繁茂的植物,感嘆: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毕业了吧?” “是啊。”陆湛指腹抠着她软软的掌心,笑说:“终于可以毕业了,你也成年了。” 蒋柔垂着眼睫,不知道什么原因,心里翻涌上淡淡的伤感,微妙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具体也说不上来,可能是陆湛最近不常在学校,又在去年的省运会,还有高二上学期的锦标赛中大放异彩,他变得愈发有名,不知不觉有点陌生。 现在还好,毕竟还在一个高中,像会考、毕业的大事情,他还是会回来,两人还在同一个环境中,有着同样的朋友和话题。可是上大学呢?以后呢?蒋柔托着下巴,惆怅地想。 陆湛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这么严肃?” 蒋柔嗯了一声,“没什么,在想上大学的事情。” 陆湛浑然不在意,就指了指后面咖啡馆,“h大 不好么?” h大是很好,全国985、211,就在城市里,离父母也近,好几次叶莺也偶然间提到,说父亲辛苦、她身体不好、妹妹年幼,蒋柔还要吃中药调养,很希望她能考到h大。 蒋柔小口小口吮着奶茶,说:“好是好,但我…一直想去南方。”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念头,很想见识见识江南水乡,迤逦的风貌。最想念得是金融,已经在学长的报考指南上挑好了,s市财经大学,符合她的所有要求。 陆湛说:“也行啊,如果你去南方的话,我就跟你一起。” “怎么跟我一起?南方那边有院校开帆板什么的项目吗?”蒋柔很怀疑,全国能有这个项目的凤毛麟角。 陆湛放下勺子,直接端起盘子吞下一大口冰沙,说:“那就不念了呗,我上大学有个毛线用?没区别的好吧。到时候就跟队里比赛,然后在你们学校附近买套学区房,还可以当投资,我没比赛就飞过去找你,咱们住一起?好不好?” “什么呀。”蒋柔差点呛住,认真说:“你必须上大学。” 她伸出一张纸巾,看见陆湛嘴唇边沾有黄色的菠萝糖渍,轻轻柔柔地去擦拭,“我觉得,无论你比赛成绩怎么样,是跟国家队还是省队,就在大学里挂个学籍就行,大学跟现在不一样的,很自在的。” 想起父亲曾经说的话,还是希望陆湛能有个大学文凭。 陆湛挑了挑眉,思索了几秒,抓过蒋柔的手指,轻轻地啄了一下,“好。” 第144页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蒋柔将手指从他手里抽出来,上面菠萝糖渍还没擦干净,滴滴答答流到她手上,她不由皱起眉。陆湛得寸进尺,嘴唇追了上去,直接亲了口嘴,响亮地吧唧一声。 “你怎么那么不讲卫生。”蒋柔拿出纸巾擦嘴,轻声抱怨。 还好这个时间段人少,他们周围又有绿植遮掩,没影响到旁人。 陆湛扯着嘴偷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对了,我后天可能要去瑞士,我舅舅让我过去一趟。” 蒋柔惊讶:“刘叔叔吗?有什么事情吗?” 陆湛说:“谁知道,今年都没回过来陪我过年,还让我过去找他,真是的。” * 暑假的省运会结束后,陆湛高二上学期前往大连参加全国帆船帆板锦标赛,比赛从预赛到决赛断断续续四五个月。 全国锦标赛结束后,陆湛就被国家帆板队看中了,跟着前往海南岛基地训练,准备今年的世界青年帆船(帆板)锦标赛,然后是全运会。 帆板项目和其他闷头练的项目不同,除了基本的身体素质,需要经验、经验、各种海域潮流的经验,应对各种情况的实战经验,所以赛事安排得十分紧密。 陆湛年纪小,还在念高中,但是实力强劲,世青赛是让他感受国际大赛气氛,露个脸,最好能拿到名次。 重点的是后面全国运动会,教练希望他能拿到冠军。 时间卡得很紧,现在是六月,他准备明天飞往瑞士,七月回海南训练,八月开始比赛。 陆湛已经跟队里谈好了,全运会结束后他会暂时补一段时间文化课,体育生文化课要求不高,但也要过最低的线(他上了三年高中还什么都不会),然后准备体育单招,等高考结束以后,再谈往后的比赛计划。 其实对于他个人而言,陆湛是真心觉得上大学没有意义。 但是既然媳妇嫌弃他高中学历,那就念吧。 第二天一大早,陆湛订好机票,先飞首都,再飞苏黎世,十多小时的行程,陆湛睡得昏天黑地,将这些日子的觉全补回来。 刘成闵并没有来接他,接机的大叔开了许久的车,才将他送到苏黎世的多尔德酒店。 一下车,陆湛着实震惊了下。 陆湛家庭情况其实很好,自出生以来生活条件都是非常高端的,但是看见这样豪华的宛如油画中出现欧洲古堡的酒店时,还是惊了一瞬。 酒店对岸,是连绵起伏的阿尔卑斯山,幽静如镜子般的清冷湖泊,另一边,能看到整片优雅古老的苏黎世城区。 处处透出贵族的气息,烈火焚烧般的,钱的味道。 陆湛不知道刘成闵的财务情况,但是最近,特别是这两年——刘成闵已经很少参加商业活动,甚至都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没想到是真的豪啊。 陆湛一路感嘆着走进套房,心里有着要见到家人后的兴奋和激动。 房间里,刘成闵像是刚洗完澡,还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捲曲漆黑长发垂到脸颊,看上去有了些光泽,遮住瘦削俊美的脸。 “陆湛——?!!” 可能是在国外待久了,刘成闵激动迎上去,伸出手臂搂住跟他一般高的陆湛,用力拍了拍他后背。 陆湛咳嗽一声,并不适应。 “又长高了?”刘成闵慈爱地望着他,缓缓地坐到沙发上,欣慰地说:“我看你比赛视频了,还不错。” 陆湛嘁了一声,在他对面的扶手椅缓缓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一边暗中打量他。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他忍不住问。 刘成闵眉目不变,将一缕长发潇洒地拨到耳后:“有吗?可能是我头发显得吧。” 陆湛淡笑,“留了长发就变骷髅了?我怎么不爱信。”他将冰水一饮而尽,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他,急迫地单刀直入: “你怎么了?为什么当时突然会说退休,现在又把自己搞成这样,病殃殃的?” 他话急,但掩盖不住关心。 刘成闵皱了皱眉,说:“你刚来瑞士,不累吗?不需要休息吗?就拿一长串问题来质问我?” 陆湛说:“不累。” 刘成闵抬手揉了揉眉心,见陆湛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无奈地说:“我很好,陆湛。” 陆湛哼了声,脸上写满不信。 “我只是跟所有人一样,老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淡淡地说:“老了,新陈代谢慢了,又将自己长时间泡在海上,每天淡水干粮,营养摄入不够,所以就这样了。” 他迎上陆湛的目光,“还是你希望我得个病什么的?” 陆湛不说话,仔细打量他。 彼时是下午三点,金丝绒般的阳光丝丝缕缕落在男人身上,给他镀了一个薄薄的金边,他掀起唇角,长发慵懒,流露出一个优雅俊美的笑。浴袍边缘松散开,露出的胸肌依旧结实有力,身姿挺拔。 那一瞬间,陆湛又觉得,自己是否是想多了。 细算下来,刘成闵已经三十大几了。 前两年他会航行一段,修养一段,所以看上去精神饱满,有着现代舒适的都市生活赋予的健康气息;然而现在,他好像突然间想回归一种纯粹自然的生活,日夜不间断航行,一段旅程结束,紧接着是下一段。 第145页 也确实比当年艰辛。 舅舅身上的强大气场,让陆湛稍稍放下疑虑,说:“你真没事?“ 刘成闵自若道:“也不是,我缺少维生素c。” 两人静静对视一会。 陆湛说:“那你这次叫我来,是因为什么?” 刘成闵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说:“因为有些话当面说不清楚。” “什么话。” 刘成闵说:“你父亲联繫前阵子联繫我了,我来瑞士前去了一趟美国,专门去见你的父亲。” 陆湛脸色突然难看起来,明显不想听,刘成闵比了个安抚的手势,强按着他肩膀坐下,说: “你父亲知道你马上高三了,希望你未来能去美国念大学,他会帮你安排相应的语言课程,申请入学等等。你先别急,听我说——你父亲说美国的帆板项目发展比咱们这好,帆板比赛也要更多更专业,如果你真的想走这条路,完全可以在那里进行更专业的训练,重大赛事回来比赛就是,不影响的。” 陆湛:“开什么玩笑!我不去!” 刘成闵说:“陆湛,你已经十八岁了,没有任何人能干涉你的决定,我不能,你父亲也不能强迫你,只是我要把他的提议给你带到,剩下的你自己决定就好。” “我不去!我要么念国内大学,要么就直接跟队比赛,我不会去的!” 刘成闵并不意外,点了点头。 “陆湛。” “你用不着劝我。” “我不是劝你。”刘成闵走到吧檯边,给自己开了瓶酒,倒进高脚杯里,想到去世的姐姐,他摇了摇浮起一层白沫的杯子,声音低缓许多,说:“我曾经希望这一辈子,你都不要跟你父亲再联繫,最好能再无瓜葛。但是现在陆湛,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要记得,他是你的亲人,你的父亲,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比我和你还要亲近,你可以去找他,明白吗?” 陆湛还沉浸在对那个“出国提议”的厌恶中,只听了个大概,但没有多想,烦躁道:“什么?” “他是你的父亲。” 陆湛说:“这个我知道。” “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 “我才不会!” 刘成闵挑了挑眉,他看着站在房间中的少年,完全称得上年轻男人,宽阔的肩背,高大挺拔的身形,英俊的面孔。 除去没经过社会洗礼,脾气有些暴躁,有些张狂外,一切都很好。 他有很多的担心,但忽然间又放下了心。 陆湛已经十九岁了。 刘成闵想。 应该独立了。 “走吧。”刘成闵手搭在陆湛肩膀,笑眯眯说:“这几天你好好放松放松,调整下状态,这里水疗很不错,带你感受下?” 作者有话要说:  1.he,2.没有分开好多年的梗。 太困了今天,晚安。 第61章 七月底, 蒋柔就开学了。 见识过曾经高三的黑暗生活,她做足应对一切的心理准备。 但是,还好。 至少在这个高三未到来前的暑假补课, 还好。都说黎明之前最黑暗, 或许是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就会结束一切, 并没有感到煎熬。 清晨的六点半, 教室就开了门。因为课业繁重,老师没有再像高一时那样禁止在班上吃东西。小卖铺阿姨也为高三的同学留了麦多馅饼,用厚厚的棉被压着,拿出来还是热乎乎的。 蒋海国繁忙、叶莺要照顾一岁的孩子, 蒋柔很少会叫醒他们。 她会从陆湛寄来的几大箱椰奶中拿一罐塞书包里, 然后到小铺买只馅饼, 跟同学们一样窝在清晨安静的教室里吃。 有的时候, 她吃着吃着会想到陆湛, 会想到他刚刚入学的时候,她觉得他很凶、很坏、很痞,不学无术、流里流气。但是又那么逗,还会偷偷塞给她馅饼,帮她看着台上的老师不被发现。 蒋柔会下意识看向隔壁的桌子, 然后有几分低落地收回目光。 渐渐的, 打量着整个教室。 夏末明媚的光线撒落下来,木质课桌被染上焦糖般的颜色,高高地快要堆积到天花板的课本,穿着宽大同学们背着书包陆陆续续进班, 打着哈欠问好,空气里瀰漫着浓郁的速溶咖啡的味道。 还有黑板报上的倒计时323天。 因为有了期限,所以显得珍贵。 时间点点滴滴过,八月一个难得的周末,蒋柔和宋贝珊在家里做卷子。蒋柔盯着日期,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将卷子摞下,跑到客厅打开电视换到体育频道。 宋贝珊跟了出来,目瞪口呆:“怎么了这是?” 电视里面播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比赛,大多都是田径相关,蒋柔等了好半天,也没有等来关于世界帆船锦标赛的情况,她按着遥控器,有点闷闷不乐。 宋贝珊瞭然地望着这一切,将卧室里的草稿本、卷子和铅笔盒拿出来,放到低矮的茶几上。 “和他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嗯?什么?”蒋柔已经将电视调成静音,茶几矮,她和宋贝珊都坐着地毯,伏在桌子上。 宋贝珊饶有兴致,“记不记得当时糖球会我问你,你说很烦。现在呢?” 第146页 蒋柔咬着笔桿,笑了笑。 宋贝珊手肘戳了她一下,说:“你们家陆哥以后会成体育明星啊,呃…不对,他现在就很有知名度了,应该会变成大明星。想想啊,以后你们谈恋爱说不定还会被抓拍呢,那会是什么感觉?啊,我的高中同学居然会成明星?” 蒋柔无语:“你想得好远。” 蒋柔握着笔,纠正她的话:“而且不是体育明星,他应该成为很优秀的运动员,他不会喜欢做明星的。” 宋贝珊说:“明星多赚钱啊,你看看他舅舅当年,就接了几个运动品牌的代言,在一些电影中露了露脸,那房子买的,车买的,资产翻倍积累啊,这不积累了钱开始追逐梦想航行挑战吗,多幸福啊。只当个运动员有什么劲儿?” 蒋柔有点惊讶:“你也知道刘叔叔满世界航行?” 宋贝珊说:“当然了,他不是又准备出发了吗?大西洋还是太平洋?天,你不知道?” 蒋柔迟缓又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 这些天太忙,忙着做卷子做题整理笔记,剩下的时间还会帮陆湛看院校,然后接他电话,偶尔照顾帆帆,每次做这些都会为不学习愧疚,所以不会再浪费时间在玩手机上。 “那可是陆湛的舅舅哎,你们以后可是亲人,你居然一点不知情?” 宋贝珊吸了口气,拿出手机连wifi,很快找到相关新闻。 刘成闵从美国旧金山出发,准备无补给无间断横跨太平洋。 “旧金山?”蒋柔嗯了一声,非常惊讶,“陆湛不是说他舅舅在瑞士吗…” 她拿过报纸,看了看日期,应该就是最近一个周出发的。那个周她刚刚开学,忙得不可开交,蒋海国趁着暑假旅行的高峰天天开车,叶莺忙于辅导班赚钱。可能他们提过,但是蒋柔没太注意。 “真的很厉害很伟大,你看——上面还有,一般都是用无差别级的那种帆船,但这次是选了40英尺以下的,哎,真的是牛逼,你说以后你们家陆同学也不会搞这个吧?” 蒋柔仔细地看着屏幕上的新闻,除去崇拜外还有一丝丝担心,希望刘叔叔今年能回来陪陆湛过年吧。 她这么暗暗地想着,刷了两遍新闻。 “先别看手机了,你看电视!” 手里的手机被夺了过去,蒋柔顺着宋贝珊所指的看向电视。 世界青年帆船锦标赛,各型号帆船。 然后…镜头一闪,rsx帆板。 蒋柔眼睛一亮, 选手多,场面混乱,几十艇帆板同时从起航线出发,气势壮阔磅礴。 镜头应该是俯视航拍,能看见蔚蓝的大海,无数鲜艷明亮的帆,少年们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蒋柔看不见具体的,整个人跟弹簧似的从地毯上坐起来,也顾不得宋贝珊的调侃,眼巴巴蹲在电视机旁。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是电视机能听见自己回音似的,画面突然定格。 陆湛的比赛片段,被紧身冲浪服包裹得雄健身躯,拉帆杆时肌肉鼓起,背肌健硕。狂风大作,他乘风破浪,潇洒、不驯,充满野性。 “今年首次征战世界青年帆船锦标赛的帆板小将陆湛,在帆板rsx级前三轮比赛中表现优异,现在总分9分暂列第四,第三名是日本选手原野田下,总分8分……” 陆湛的画面很快过去。 “太厉害了吧……“宋贝珊看着蒋柔愣愣的表情,自动帮她补下她要说的话,“帅炸了,你家老公真的帅炸了!不愧是天赋异禀!遗传好!“ 蒋柔缓缓松了口气,帆板项目就这么昙花一现,后面似乎再没有了。她心跳加速,捂住胸口,将骄傲感和紧张压了下去。 她和宋贝珊一搭一搭地闲谈几句,将电视机关掉,安安静静写卷子。 宋贝珊走后,蒋柔收回心,一直学习到深夜,她打开手机,同时也看见新闻app推送的亚运会新闻,点开下面几千条的评论。 「啊啊啊啊那个帆板的小哥哥好帅好帅好帅。」 「帆船的那两个男生也好帅,最后帆船还是帆板的那个小哥哥也好帅! 「这肌肉也太帅了吧!卧槽他们比赛都是紧身衣哎,比不穿还性感!」 「帆板的是我高中同学,高中的时候就特别特别帅!为国争光加油!」 「阿陆啊,今年全国锦标赛冠军,来玩帆板吧!贵族运动!与众不同!百度帆板吧,陆湛吧!欢迎您!!还有小哥哥的许多美照哦~」 嗯? 这是什么? 蒋柔刷到这里,手指一顿,眼睛睁大。 陆湛这是……有粉丝了? 蒋柔瞬间清醒不少,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拧亮床头柜上昏黄檯灯,直起身,眉毛微微挑起来。 他什么时候知名度这么高了? 贴吧。 百度贴吧… 上初中的时候班里女生也有追星一族,比如棒棒堂、飞轮海,后来高中大部分都在追sj、exo,也经常会听见贴吧之类。 难道会有女生像喜欢那些偶像一样,喜欢陆湛吗? 蒋柔心情怪怪的,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怀着不睡觉的负罪感打开了百度帆板吧。 真的有! 蒋柔手指哆嗦一下,目瞪口呆。 首页上飘了好几个加精的帖子,锦标赛的照片,视频截图,还有这次亚运会的照片,截图… 第147页 蒋柔甚至在下面还看见了“激情四溢,帆板小将——陆湛吧欢迎您!” 卧槽… 她咬着下唇,不敢置信。 并且还有了吧主、小吧主、加精区、签到贴等等……十分正规。 蒋柔懵了三秒。 虽然贴吧关注人气还不是很高,帖子也不是很多,但是… 她觉得,怎么说呢,嗯,很神奇。 陆湛的人气一直很高,日常生活中他也从帅气的校草走向了体育小明星,但是第一次看见网络上会有人喜欢他。蒋柔既高兴,又有一丝丝微妙的感觉,就好像,突然间多了许多陌生的情敌一样。 蒋柔看了会,也註册了百度帐号,点击关注“陆湛吧”,和“帆板吧”。 她将檯灯拧灭,窝进被窝里。 陆湛越来越优秀了。 如同一块掩映在尘土中的宝石,一点一点,散发出它该有的璀璨光辉。 ——她也要努力才行啊。 临睡前,蒋柔再度查了遍刘成闵的消息,只有出发时的新闻通稿,后面就没了,估摸是在海上航行,也没有什么消息。 她点开新闻中刘成闵的图片,望向这个瘦削沧桑的男人,感觉和她一年多前见到的男人不太一样。 时间真是把杀猪刀。 蒋柔感嘆了一声,又跳回百度贴吧页面一个个看那些会员id,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 世青赛顺利结束后,陆湛红了。 第一次出战,居然就拿到季军!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在琴市爆炸了。 比赛结束后也是正式开学的日子,天中门口挂起一条红色横幅——恭喜我校陆湛获得全国锦标赛冠军、世界青年帆船(帆板)锦标赛季军。 旁边还竖有一块红色牌子,像海报似的,简单的人物介绍,配有几张比赛时的照片。 蒋柔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张,搞不好会弄出一个q版的人物出来。 蒋柔每次路过横幅,心里都会冒出甜甜的气泡,无法言喻的骄傲,以及被同学们指指点点又是议论又是羡慕的羞涩。 高三的生活因为这点趣味,变得没有那么难熬。 学校也热闹了许多,但是高三的楼层还是同样安静,除去理科班文科班的同学们拼命学习外,楼上的艺体班已经空无一人。 日子平平静静,却又过得飞快。 蒋柔每天都沉浸于题海中不可自拔。 这天,蒋柔做完卷子和《五三》,喝了一罐六个核桃,打算让自己放松一下。 不可控制地打开了电脑,原本想查查陆湛的比赛,突然看见了人人网的页面。 ——情侣空间。 情侣树!! 最近特别忙,好像把这个忘记了。 心里涌上愧疚的情绪,蒋柔点开页面,看见那棵卡通树仍是枝繁叶茂,晃动滑鼠,上面还有几条记录飘在头顶: 您的伴侣已于十分钟前施肥。 您的伴侣已于十分钟前浇水。 蒋柔愣了下。 难道陆湛现在在线上? 她试探着点击“双人密语”功能,发现这个页面早已经启用,下面留言板有一排陆湛头像和对话框: 「媳妇又忘记浇水了。」 「媳妇为什么比我还忙?」 「媳妇又双忘记浇水了…」 「擦,媳妇又双叒叕忘记浇水了…」 「算了,媳妇,想你。」 蒋柔捂着嘴想笑,看着日期,应该都是陆湛日常浇水后留下的,心里甜甜的,敲打键盘,“你在吗?” 在空间下面留言板上,她的头像旁边出现了粉红色对话框。 终于不是陆湛的自说自话。 很快。 陆湛也出现了一个对话框,可爱的粉蓝色: ヾ(@^▽^@)ノ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 啊好累啊~日常求评论求撒花求作者收藏~ * 推一篇超好看的文,最喜欢的大叔美食文! 《重生为男神独宠小甜心》by羲玥公子 一句话简介:很会做菜的少女vs禁慾精英伪大叔。 文案:重活一世,乔若萱回到十八岁,救了国民男神池磊,从此她成了国民男神独宠的心上人。 某一天,国民男神池磊带着一个女孩出席舞会。 众人都觉得池少爷对他身边的女佣也太好了,连这种场合都把她带了过来。 池磊牵起身边的女孩,解释:“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ps:男比女大十岁。 第62章 「ヾ(@^▽^@)ノ媳妇!!!」 隔着屏幕和网线, 蒋柔都能感觉这两个字和颜文字中的甜蜜与激动,先前因为他人气暴涨的不安突然没有了。 「我在呢,这几天都是你在浇水吗」蒋柔飞快打字回复道。 「不然呢?」 「马上有第十季果实了呢!!」 字里行间都透出陆湛的得意洋洋。 「真厉害。」她打字回复。 陆湛:o(*≧▽≦)ツ ! 一个大大的笑脸。 蒋柔咳嗽一声, 被这几个小表情萌到了。 她单手支着腮帮子, 盯着那棵可爱的爱情树。 记得这棵树最开始就是个小树枝, 然后变成树叉, 慢慢长大,绽放出粉红色花朵,结出每一季圆滚滚的果实。 第148页 她现在有点明白那些喜欢玩农场的人了,内心涌上一种种田的满足感(虽然不是她在种)。 蒋柔还想打字给陆湛, 想表扬一下兢兢业业浇水的他, 还没输入完, 突然听见手机震动。 蒋柔拿起手机, 按下接听, 笑问:“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陆湛顿了下,低声说:“打字多没劲,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蒋柔轻轻地嗯一声,笑容甜甜的,说:“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很快了, 还有一个全运会, 也就这几天就结束了。” 陆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蒋柔好奇: “全运会是不是也很厉害?” 陆湛笑了笑,说:“还行吧,全运会是全国运动会, 不过队里希望我拿冠军,可能…蛮有压力。” 陆湛这话不是开玩笑的,亚运会他拿到季军有很大一部分是运气原因,那几天刚好都是他最擅长的中大风。 国家队里高手很多,w市的孙以军也是去年来的,他没参加亚运会,但是一直在备战全运会。还有省队的几个朋友,刘明海他们,虽然没入选国家队,但实力也很强劲。 “哦。”蒋柔滑鼠乱摁着,说:“那你加油啊。” “好。”陆湛柔声说。 “对了,我看见你舅舅的新闻了,上面写他最近在横跨太平洋,你知道吗?” 听筒静了几秒,陆湛说:“嗯,我知道。” 年轻男人低哑的声音透出几分沉郁,也夹杂着担忧,两人都沉默一会,蒋柔后悔提及这个话题,安慰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不过没事的,之前刘叔叔都顺顺利利环游世界了,好望角都去过了呢,太平洋没什么的。” 陆湛说:“宝宝。” “嗯?” “不知道为什么,我挺担心的。”陆湛平时无人能说这些,他的声音沙哑,混合着夜色的清冷,慢慢地说:“我在瑞士见过他,我感觉他不是很好,但是呢又没有什么具体事情,我也说不上来,以前并没有这种担心感。” 蒋柔:“可能你长大了吧。” 陆湛:??? “知道担心家人了啊。”蒋柔语气尽量放轻松,温柔地安慰说:“陆湛,你放心吧,我看过之前的报导,说是之前的环球旅行中他吃得都很不好,每天就靠吃脱水食物生存,所以可能舅舅看上去是憔悴了些,但肯定不会有事的。” 少女声音柔柔软软的,像一片羽毛,拨弄着他的心。 陆湛的心渐渐宁静一些。 夜风吹过,海南岛的夜晚潮湿炎热,这几天天气不好,傍晚飘着零星小雨,不需要打伞,细细碎碎落在脸上。 他浑身黏黏腻腻的,倚靠着基地的墙,盯着远处海滩边的一棵椰子树,忽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有了你,什么都不怕了。” 漫漫人生路,有一个人能同行,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那边呼了口气,不说话了。 默默的温情在夜风中流淌,轻柔地卷过每一粒沙。 “甜言蜜语是没有用的,我还是会给你布置很多作业的。”蒋柔语气严肃些:“我给你整理了一大堆题,还有卷子,还有课外辅导书,你都必须要做的……” 陆湛忍不住笑,笑得胸腔微微震动,声线像是低音提琴,富有磁性。 两人又闲聊半刻,才依依不捨挂断电话。 陆湛揣着手机往回走,刚才沉重的心情明快些许,嘴里轻哼着歌曲。 “陆湛,你怎么在这儿!快跟我来!” 这时一个年长的、皮肤黑瘦的女队员朝他跑来。 女生叫方萍,成绩很好,在队里也很照顾着大家。 “怎么了方萍姐?”陆湛收敛起轻佻笑意。 “h大也来海南训练了,就在那边吃饭,他们赵教练还问到了你,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你不是想要考大学吗?” 陆湛收回手机,“好啊。” 他跟着方萍往里走,不曾注意,阴影中,有道人影始终注视着自己。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如银针般落进汪洋大海里。 * 距离一模考试还有三十天。 这天放学,蒋柔趴在写字桌上,帮陆湛仔细整理着笔记。 写字桌正对着就是窗台,此刻窗帘被束在侧面,隔着窗纱,外面正哗啦哗啦下着雨,雨痕打湿了窗子,一滴滴滚下来。 这次全运会天气很糟糕,除去第一天比赛大风勉强能比后,第二、三天都因下雨而延后。 蒋柔看着桌面上的日历,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急迫感。 陆湛是不可能放弃全运会的,但是每在海南拖一天,他一模前的复习就少一天。 蒋柔将经典的基础题圈出来整理完,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心情焦躁郁闷,蒋柔打开卧室门,去外面拿了罐六个核桃。家里很安静,卧室中的蒋帆睡着了,叶莺正在外面上课。 客厅只亮着一盏节能灯,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蒋柔窝在沙发上,慢慢地喝着饮料。 突然,钥匙插进锁眼,发出咯噔一声,蒋柔回过头,不知道是叶莺还是蒋海国回来。 第149页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蒋海国浑身滴着水,像落汤鸡般狼狈,头发湿成一缕一缕地走进门。 地下积起一小滩水,湿湿的鞋印子。 “爸,你怎么没带伞?”蒋柔惊声问,忙进卫生间给他拿了块热毛巾,又给父亲倒了杯水,“你会不会感冒了??” “忘带伞了。”蒋海国声音粗哑,喝了口水,接过热毛巾擦了把脸,说:“你不用管我,你去看书吧,别耽误你时间。” 蒋柔乖乖地嗯了声,走到房间,脚步又顿了顿,忍不住劝说:“爸你别担心我。你最近别再那么忙啦,家里现在情况还不错,不用每天跑那么多趟车的。” 蒋海国擦着头发,说:“现在天气还可以,等过阵子冷了,就不跑那么多了。” 他喝了口水,还是按捺不住咳嗽,道:”别管我,你回房间吧。“ 蒋柔点点头,将饮料一口喝完,转身回房间继续看书。 外面雨还是没有停,黑漆漆的天幕中一道闪电经过,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 也不知道下了几天雨了,湿气瀰漫。 客厅的灯亮起来,父亲回来后给清冷安静的家里添了几分温馨,电视机打开,声响有点大,但很快小了下去,应该是怕影响到她。 蒋柔将檯灯拧亮些,低下头开始学习。 “柔柔,你吃晚饭了吗?”没多久,蒋海国问。 “还没。”学着学着,蒋柔忘记了。 “我去给你做点粥吧?红豆粥?炒个土豆丝?” 蒋柔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但是蒋海国心疼孩子熬夜学习,转身走进厨房。 没多久,隔着客厅,油烟味和饭菜香飘了进来。 还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以及电视机里新闻嘈杂的声音。 蒋柔猜测父亲真的是感冒了,想想也是,这两年父亲忙来忙去确实辛苦,厨房油烟味又呛人,她放下笔,起身推开卧室的门。 蒋海国也刚刚走出厨房。 红豆粥软软糯糯的味道已经出来了,他端着一大碗粥,说:“好了好了,给你妈留了,咱们喝这些。” “爸,我来端就好。” 蒋柔赶紧伸手去接。 她还没接到手,蒋海国突然手一松,没端稳,只听极清脆的啪嗒一声,手里的碗碎成了好几片。 蒋柔吓了一跳,滚烫滚烫的粥差点撒到她脚尖。 “爸?你怎么了?没事吧?”蒋柔顾不上别的,匆忙去扶他。 蒋海国剧烈地咳嗽,脸色煞白,目光里充满震惊,紧紧盯着电视机。 蒋柔心顿时慌成一团,扶住焦虑的、说不出话来的父亲,“爸,你到底怎么了?”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啊?” 蒋海国还在咳嗽,但他没顾得上回复女儿,一只手按住胸口,一边快速往电视机前走去。 蒋柔狐疑地望向父亲,心底阴云笼罩。 电视机的声音缓缓出来,像一条毒蛇般钻进蒋柔耳朵里。 “据悉,s省琴市帆船第一人刘成闵于8月27日自旧金山出发,驾驶帆船“家乡号”挑战单人无间断横跨太平洋活动,于今日9月21日上午九时夏威夷海域附近失联。” 蒋柔身体猛的一震。 耳朵轰鸣声一片。 “卫星电话及网际网路都无人应答,据相关人士报导,刘成闵在航行过程中会节省卫星数据流量而将卫星电话暂时关闭……” “现在情况不明,只能根据gps定位到帆船已有减速现象……” “美方已派出搜寻小队……” 蒋柔不敢置信,愣愣地看向父亲。 蒋海国将完整新闻看完,已经镇定些许,“不会有事的,他是个很伟大的船长,这是不会有事的,只是暂时没有联繫。” “肯定是为了节约那个什么流量,明天就联繫上了。他很了不起的,不会出事的,放心。” 蒋柔咬了下唇,还处于惊惧中。 “我要不要告诉陆……” 她话未说完,又咽了下去,揪着手指,“他在比赛,不行的……他可能会……” 蒋柔心里乱成一团,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跌坐在沙发上,久久平息不下来。 她担心这件事,将嘈杂的电视关闭,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祈祷。 不要出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定的原型参考,原型很伟大。但是千万不要代入,这只是小说,小说,二次元,而且还多不同的,谢谢,谢谢。 感谢营养液,感谢灌溉!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兔小姐”,灌溉营养液+3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萌萌哒的莱利”,灌溉营养液+10 读者“长命百岁苏沐秋.”,灌溉营养液+5 读者“暮鼓晨钟思念”,灌溉营养液+10 第63章 次日一早, 阴沉晦暗的天气稍有转好,连绵几日的大雨也终于停歇,蒋柔拉开窗帘, 云朵灰濛濛的一团, 天地间暗沉无光, 梧桐树梢随风微微摆动, 透出夏末的寥落气息。 灰败的天气仿佛预示着糟糕的开始。 第150页 蒋柔揉揉太阳穴,希望昨天的新闻不过是虚惊一场。 然而当她坐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情超出自己的想像,发酵得非常快, 并且愈发糟糕。 电视机中女主持冷静地播报着: “美方搜寻队已拍出搜救飞机赶到夏威夷附近海域, 甲板上无人, 对讲机无人应答。” “美国海军已派搜寻队员登船检查, 侦察机和救援船也已出发, 展开搜集工作……” “仍旧无人应答。” “无人应答。” 蒋柔盯着一口喝不下豆浆,心直直地沉了下去,直至谷底。 叶莺和蒋海国都坐在餐桌对面,捧着碗筷一眨不眨盯着电视机,没人能说出话。 死寂一般的氛围笼罩着整间屋子。 叶莺放下碗筷, 慌张地望向丈夫, 好像希望听见丈夫以专业人士的经验告诉她没什么事一样,然而蒋海国只是摇了摇头,重重地咳嗽一声。 他只参加过比赛,没有接触过帆船, 也没有这样穿越大洋的出海经验。 家里霎时更安静,客厅是暗厅,只有一扇对着北边的窗户,昏昏沉沉的光,在电视机的萤光下更显得阴凉。 今天是周日,高三放半天假,蒋柔双手搭在桌上,默默地坐着。 头一回,她并不想去学习。 甚至一点题都不想看。 蒋海国也没有出车,叶莺坐在餐桌边,一下下戳弄着碗里的豆腐脑,将它们搅成渣渣,她再忍不住,声音低低地说:“好好的何必要去冒险呢?争那些个荣誉有什么用吗?唉,这一出事,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新闻转到别的事件。 “小湛这孩子也是命苦啊,他爸妈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都不在他身边,这个舅舅平日不管他也就算了,怎么着也算是个亲人,怎么就又……” “有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孩子又要高考了,整这么一出。” “妈,你别说了。”叶莺越说,蒋柔的心就像被揪起来一样,嘶嘶的疼。 她不知道陆湛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又乱又急。 叶莺也是替陆湛担心, “难道不是么?” 蒋海国说:“刘成闵是为国争光,挑战环球航行也好,横跨太平洋也好,都是在证明我们中国人能做得到,甚至能做得更好!这是一件很伟大、很有意义的事情,你不明白就别叨叨了。” 叶莺蹙蹙眉,也不说话了。 她就是心疼陆湛这孩子,没有别的。 桌面上的豆浆和豆腐脑凝结成一块块,叶莺把它们收到厨房。蒋柔抱着手臂,一会就要上学了,但她心情惴惴不安,无精打采。 * 同一个清晨,海南岛的雨已经停歇。 远处的天空还有些发灰,不似往日清澈的蓝。 自两天比赛日后因天气原因延后了三天,所有帆板帆船的队员们都十分焦躁。 他们没法比赛,当然也没法回去,下着雨也无法去海面上训练,只能在选手公寓待命。 抱怨连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气才能好转,每个人都心情急躁。 要比就赶紧比嘛,往后拖延是什么情况? 对此,陆湛心情比较复杂,他马上要回去念高三,根本不想念书学习,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盯着窗帘后面半明半暗的天,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 前两天六轮比赛拿了三个第一,成绩相当好,就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状态特别好,就好像热血在血管里肆意流淌似的,如果不下雨,他很可能会捧个冠军回去。 虽然不想做一大堆卷子,但是能看到媳妇啊。 陆湛捻着粗粝的指腹,衡量片刻,还是希望赶紧比完。 今天天气尚可,陆湛开了窗感受了下风,心情更好些。 隔壁床的孙以军也醒了。 他们的宿舍是两人间,陆湛和孙以军都是s省的,虽然孙以军年龄比他大不少,但都是高三学生,所以被安排在一起。 之前两人在省运会有过交集,陆湛对他印象并不好,不过现在也算正宗师兄弟,面子上过得去。 两人都有预感今天可能会比赛,起得很早。 “前两天h大的赵教练找你了?”换衣服时,孙以军不经意地问。 “恩。” “你想去h大?” 陆湛不在意道:“看情况吧。” 孙以军动作顿了顿,旋即继续收拾。 果然没多久,外面来了通知,今天雨停天气尚可,会进行帆船帆板第七轮比赛。 陆湛和孙以军不再废话,快速换好衣服收拾装备出门。 一辆大巴,将运动员们从公寓直接拉到赛场。 上了车,陆湛直奔最后一排,戴上耳塞闭着眼睛补眠,并没有注意到车上的窃窃私语。 嗡嗡嗡的,时不时还有人往他这边看。 孙以军就坐在他前面几排,眯起眼睛,回过头打量陆湛一眼,又转回来,“真的吗师兄?” 师兄说:“对啊,昨天的新闻都报导出来了,刘成闵不就是他舅舅吗,对,你们不都是s省的吗,你不知道?” 另一个队员说:“事情要不要告诉陆湛啊,那可是他舅舅啊。” 第151页 “只是失联了,具体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太平洋失联啊,你以为是你家泳池失联吗?” “都吵吵什么?不比赛了?” 他们议论声小,但还是惊动了前面的带队教练,大家声音渐小。 孙以军犹豫了下,又一次转过头。 陆湛双手环胸倚着后座,漆黑的头发挡住英俊眉眼,微微偏着头,神色和往常一样,淡漠中透出几分倨傲。 他们最近养精蓄锐,睡得都很早,他确定陆湛昨天是不知情的,现在,估计也是。 孙以军攥了攥拳头。 那一瞬间,他忽然很想知道这样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得知亲人出事后,是否还能如此冷静高傲? 他还能拿到冠军吗? 趁最前面的教练不注意,孙以军突然站起来。 “你干什么?”方萍看着他朝后排陆湛走去,拽住他说:“马上比赛了,而且这事还是不确定的,等比赛完再告诉他吧,你现在告诉他难道他能飞到太平洋上救人吗?” “教练也是这个意思,要不然早通知他了。” 孙以军点点头 ,羞红着脸坐下了。 * 今日湿气很重,海面还算平静,不过风不小,算是中大风。 全运会人很多,各省各单位的都有,刘明海也来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陆湛总感觉他的目光频频朝自己看来,陆湛被看得莫名其妙,想着到底也是老乡,点头示意了一下。 比赛很快开始。 这是陆湛最擅长的风速,他的体力在国家帆板队都是数一数二的,稳健有力,如鱼得水,第一轮简直是bug一般的神存在。 刘明海紧随其后,望着男人精壮的背影,鲶鱼脸皱巴在一起,默默嘆气。 然后是广东省的一位队员,再是孙以军。 今天比赛完明天就是冠军轮了,陆湛稳稳第一名,分值几乎已不可撼动。 陆湛想着马上可以回家,心里就像燃烧着一把烈火,热血沸腾,缓缓舒展着筋骨,时不时仰起头感受风力,等待下一轮。 谁都看得出来,他状态很好。 h大的赵总教练甚至撇下自己的弟子,跟身边的一个年轻男人走到陆湛这边,低声议论着。 孙以军突然忍不住了。 “陆湛?” 离第八轮比赛还有一段时间,陆湛在沙滩上做最后的准备活动,海南并不冷,但是湿哒哒的,陆湛用手揪了揪冲浪服外救生衣的带子,听见有人叫他,淡淡抬头,“嗯”了一声。 孙以军说:“h大的教练一直在看你呢。” 陆湛昂了声,“你想考h大?” 孙以军实话实说:“我年龄太大了,他们估计看不上我。” 陆湛昂了一声,“我也二十了。” 孙以军抿了抿唇,虽然他高三,但他可不止二十。 他回过头,又看了眼实力不弱的刘明海。 孙以军咽了口吐沫,试探性问:“你不知道吗?真的不知道吗?” “什么?” 孙以军咬了咬牙,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应该没事的,你也不用太担心,还是未知数的,还在搜救。” 陆湛听他腻腻歪歪,本来对他印象不佳,现在更是烦,转过身,往前走。 “你舅舅。” “刘成闵——” 陆湛步伐一僵,脸色陡变,“你说什么?” 孙以军突然不说话了,陆湛眉心拧紧,单手提起他衣领,揪紧,“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失联了,这事你真不知道吗?” “就在太平洋,昨天晚上的新闻,已经快一天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可能的事。”陆湛竭力冷静,冷笑:“瞎鸡·巴吹吧,真有事老子怎么不知道?教练不跟我说?” “你不看新闻手机的吗?这事都传遍了——喂,小矮子!” 第八轮马上开始了,刘明海已经准备下海,听见喊声,刚想回骂,撞到旁边陆湛的阴翳锐利的目光,又迅速扭回头,默默整理自己的救生衣。 只这一个眼神。 就在陆湛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难怪今天早上总有人对他窃窃私语,难怪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但是,不可能啊。 以刘成闵的水准,不现实啊,陆湛绝对不会相信。 陆湛面色骤然煞白,想起之前自己那几日的预感,担忧及不安,还有在瑞士见刘成闵时听到的那些话。 他浑身冰冷冰冷,血液一下子凝固,脑子似乎转不过弯来。 “…失联?” “……太平洋?” 陆湛嘴唇翕动,默默低语,还是觉得不可能,可是气管似乎被卡上一根尖刀,刺得他每一口呼吸都在痛,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努力在写了。但是手速比较慢……谢谢大家。 评论马上2000,这本评论是真的少,可不可以看过留个评,嗯? 第64章 “陆湛, 你要去哪儿?这可是全运会!” 没跑几步,陆湛听见身后传来哨声,帆板队主教练葛青教练叫住了他。陆湛并没理睬, 他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乌黑的发梢挂着水珠, 滴滴答答滚进沙子里。 第152页 “陆湛!你知道你弃赛意味着什么吗?!”陆湛被一只大手攥住肩膀, 葛教练目光炯炯,压低声:“回去比赛,这可是你拿冠军的比赛!” “全运会的成绩,对你未来参加亚运会、奥运会, 对你的整个职业生涯, 都至关重要, 你明白吗?!” 陆湛不想同他废话, 眉骨扬起, 语调微颤,“我舅舅出事了,你们不告诉我?” “不是的,陆湛,你先听我说——” 见两人争执, 被拦在外面的记者都探出脑袋来, 热切地议论着:“陆湛同学,你是打算弃赛吗?” “你知道你舅舅刘成闵失联的消息吗?” 葛教练手上的力度松了些,说:“不是没告诉你,而是这件事现在本身就是未知数, 你又处于关键时刻,就算告诉你有什么用呢?” “难道你能代替美国海军救人?现在飞去夏威夷?” “先专心比赛!别想这些原因!” 陆湛单边唇角勾起,闭了闭眼睛,“…放屁!” 刘成闵是他唯一的亲人,挚爱的亲人。 他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时刻,还能冷静下来去比赛。 他一想到刘成闵杳无音信,消失在茫茫的太平洋中,他心里就像裂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窒息得痛楚。 ——如果刘成闵真出事了?那他参加这些比赛有什么意义? 全运会有什么意义? 他的舅舅现在生死未卜! 别的还重要吗? 他和刘成闵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想过,可能会失去他。 陆湛单手一扯,将身上的救生马甲快速脱下,没有再跟教练废一句话,低哑又决绝说:“我退赛,对不起教练。” 少年眼眸漆黑暗沉,如同没有一颗星子的幕布,夹杂着焦虑与担忧,以及强忍下来的冷静。葛教练看在眼中,还想开口再劝,但是又不忍心。 “对不起。” 陆湛边跑边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赛场,其余选手已经蓄势待发,刘明海呆呆瞪着他,孙以军错开目光。 陆湛闭了闭眼,不顾记者们一路的抓拍採访,快速退赛。 他回宿舍换衣服收拾行李,快速拿手机查消息——仍是没有应答。陆湛捏捏眉心,不再犹豫,迅速拦车赶往机场,买了最快去首都的机票,然后是飞往美国夏威夷的机票。 还好,他的所有证件都带了过来。 航班不多,时间也并不顺,约摸一天后,陆湛才火急火燎抵达夏威夷火奴鲁鲁机场。 此时此刻,仍旧没有消息。 刘成闵失联已近36小时,陆湛面色灰败憔悴,他手掌紧紧攥拳,松开,再攥紧,紧咬着下牙。 下飞机前,他单手握拳敲了敲额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冰冷彻骨的感觉根本无法压制。 就好像独身一人走在悬崖边,四面八方都没了人影。 “陆湛!”机场有人叫他。 在首都等待的时候,陆湛终于同刘成闵的经理人丹取得联繫。 丹此刻也忙得焦头烂额,一边和中国帆协、国际帆协沟通,一边联络美国大使馆,火急火燎地来接了陆湛。 这几年陆湛跟刘成闵见面就很少,同丹更少,在丹的印象中,陆湛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陆湛朝男人走去,看着丹糟糕的状态,心情更是酸涩。 丹顺利接到他,两人面色都十分灰暗,除了最简单问候完一路无言。 期间丹接了个电话,放下时,阴沉的脸色稍有转好。 陆湛英文一般,也听不懂他说什么,见他的脸色,急急忙忙问:“怎么样?” “美军已经登船搜寻了,猜测成闵携带了安全绳和救生衣。” 陆湛眼睛一亮。 他立刻掏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屏幕漆黑,早就没电关机,只能问:“几点了?” 听见男人回答后,陆湛心情又一点点暗淡下去。 “美军又派出两辆搜救船,会按照航线继续搜寻。” 陆湛突然抬起头,说:“我可以一起去吗?我是说——他是我舅舅——让我上船一起找,可以吗?!” 丹:…… “或许我能找到他,我舅舅的实力很棒的,如果他带着安全绳和救生衣,是绝对能在海上坚持两三天的!真的!” “我了解他,我说不定能找到他!”陆湛身体前倾,揉了揉鼻樑,急道。 “陆湛。” 丹的声音温和些许,慢慢的,但透出几分现实的冷酷意味,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美军已经派了两辆直升飞机了,还有三艘搜救船,美军陆战队也出动了,我们知道失联超过已36小时,但出事时间可能更久…你要明白的。” 陆湛不说话了。 明明是夏天,夏威夷的温度也适宜,但他却感觉很冷。 四面八方的寒气顺着血管流窜进他体内,肠胃翻滚,彻骨的寒。 陆湛被带到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的檀香山。 天空飘着零星小雨,隐隐有变大的趋势。 陆湛望着一望无际的海水,迟迟说不出话来,一颗心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陆湛知道根本不可能跟着美军,但这样干等着,他无法忍受。 第153页 每过一秒,他望向起伏的、卷着白沫的海水,内心好像被撕碎般,迫不及待爆发。 陆湛用力搓了搓头发。 他形象也无比狼狈,眼睛赤红,头发杂乱纠结,粘着黄沙,还有比赛时海水干透后的盐粒,整个人浑身上下瀰漫着一股酸、咸混着浓稠苦涩的味道。 雨势有渐大的迹象,细细密密,在海面上激起涟漪。 陆湛挺直的背嵴微微弯了下去,眼角更红了。 丹陪着他站在海边,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四小时后,一无所获。 丹挂下电话,说:“没有消息,美方已经登船查看过,猜测应该是航行过程中主帆出现了问题,成闵可能是在下海修复时……” 丹深吸一口气,但声音极其清晰冷静,“遇见意外。” 陆湛一动不动。 “陆湛?” 就好像有一只手,将年轻男人嵴椎间的骨头骤然抽走,他站在那里,却好似失去灵魂,双肩垮塌,眼睛布满血丝,瞳孔森凉无光。 “陆湛,你要接受,其实…成闵早就想过有这样的一天,他这几年身体状况也不好,他曾想过退休,但是没有办法,他就是还想再多做些什么……” 傍晚,雨仍在下。 滴答滴答落进海水里,随浪花翻滚。 陆湛突然暴躁地猛踢一脚沙滩上的石子,双手紧紧抓住这个小个子男人的肩膀,高声说:“我要去找他!” “你帮我租一艘快艇,我要去找他!!” 丹被形如野兽的陆湛吓到,扶了扶镜框。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这四个小时!!真他妈是浪费时间!!我要亲自去找他!我能找到他的!你相信我!!” 丹伸出手臂,轻轻抱住这个崩溃的孩子,说:“陆湛,你冷静点——” “我、能、找、到、他!”陆湛一字一顿,因为急迫和懊悔浑身都在发抖,剧烈摇晃丹的身体,说:“你知道有句话叫血脉相连吗?!你知道心有灵犀吗?我跟他从小就一起出航,我知道他的习惯,我能的!” “算了!!” 时间如此急迫,他却还在这里浪费时间,陆湛环顾一圈,快速往码头上跑。 “回来!!”丹紧跟其后,深深嘆口气,被少年的执拗和坚决打动,此时此刻也能理解这种心情,“你语言不通我帮你租!” 丹安抚般拍拍他的肩膀。 “我帮你租,好吗?” 陆湛剧烈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快!!!” 丹不认为陆湛能找到刘成闵,时间已过去这么久,美军装备先进、搜寻得十分细緻,陆湛要是能找到,绝对是天方夜谭。 但如果不让他出海,陆湛恐怕会痛楚遗憾一辈子。 丹以最快速度为陆湛租下一艇快艇,付了三倍薪资,才让船长愿意在风雨中迅速起航。 陆湛望向无边无际的异国大海。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这艘船,摇摇欲坠,漂泊无依,无所依靠。 风浪愈发大了,随之进入深海,船身摇摇欲坠,船长几次想要返航,丹擦了把额头的上的冷汗,望向神色坚决的少年,喝令继续往前。 …… “什么叫不知道去哪了?什么叫他已经是成年人了?!你们就是不负责任!!” “上一秒跟着你们在海南参加比赛,昂!?然后下一秒就消失了?!老子不问你们队要人找谁要!?” “我是他什么人?!我是他…” 蒋海国咽了口气,攥紧手机,吼道:“我算是他爹你们明白吗?!!” 蒋海国一阵咆哮完,狠狠将手机摔到沙发上,被气到爆粗口:“真他妈不负责!” 蒋海国整张脸被憋到涨红,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开始剧烈咳嗽。 叶莺给丈夫倒了杯热水,关切地拍打他的后背,顺着气,“冷静点,孩子不会有事的,小湛有分寸的,别动气。” 蒋海国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说:“我就怕这孩子冲动,再出什么事。” 叶莺也很担忧,捂着胸口说:“海国,我猜测啊,小湛很可能是去美国了。” 蒋海国眉头紧锁,说:“可他还是个孩子啊,一个人出国没问题吗?异国他乡的,万一遇见危险了呢?” 叶莺说:“他不是咱们家柔柔,应该没问题。” 叶莺又劝慰几句。蒋海国稍稍平复些。 “柔柔怎么样了?还没放学?” 叶莺看着墙上的钟表,说:“她还好,她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蒋柔拿着钥匙开了门,手里抱着一摞报纸,急促说:“爸,有消息了!陆湛没事的,有记者说拍到他去夏威夷了。” 蒋海国接过报纸,快速翻看,还是忧心忡忡,“那他舅舅呢,还是……” 蒋柔眼神暗下来,迟缓地点头。 叶莺跟丈夫交换了一个视线,抽走报纸,细细看了一遍,嘆道:“希望小湛能好好的。” 蒋柔说:“他不会有事的。” 蒋海国深深嘆口气,心疼女儿,说:“柔柔,你快吃饭吧。” 蒋柔这两天也憔悴许多,眼圈乌黑,嘴唇干裂。 第154页 但她和父母到底不同,不担心陆湛出国后的个人安全,只是担心他接受不了舅舅出事的打击。 蒋柔支着下巴,小勺子一下下搅拌着米粥,食不下咽。 她看似照常学习,足够冷静坚强,但实则也无比焦灼,心里很疼,很心疼。 短短几天,天翻地覆。 陆湛他… 到底怎么样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修了一个设定,前面的亚运会改成世界青年帆船帆板锦标赛,因为时间bug,不过不太影响。谢谢你们。 然后=3=可能就是我的风格,会有波折……老读者们能懂得吧,不过这本其实也还好。 快月底啦,营养液不用就会过期,求一波营养液~ 第65章 夏威夷海域。 快艇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摇摇欲坠, 整个天地如同被一整片漆黑的幕布笼罩,暴雨交加,阴沉诡谲。 浪花越来越高, 翻滚着细碎的白沫, 几次都重重拍到甲板上。 驾驶舱断断续续传来骂声, 船长已颇不耐烦, 不断用口音极重的英文骂道。丹嘆口气,希望少年在一夜的航行中接受事实,低声说:“陆湛,放弃吧, 我们回去吧。” 陆湛站在船头, 摇了摇头, 手指一根根攥紧, 握成拳头, 展开,再攥紧,手臂青筋裸露。 几天几夜没有合眼,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痛吟。可与之相对的是, 大脑十分清醒, 就好像有把火在他脑颅里燃烧一样,滋滋的,爆炸得痛。 一阵风吹过,甲板晃晃悠悠。 陆湛没站稳, 一个趔趄,突然摔倒在地上,膝盖一阵尖锐痛楚,他捏了捏膝盖,很快咬着牙站起来。 陆湛太累了,海水湿了干,干了又湿,关节可能被连续海水折腾而发痛,痛得已然麻木。 “怎么了?”丹勉强地扶起高大的少年,视线下移,嘆道:“回去吧。” “已经三天了,你必须要休息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比赛吗,这样的身体负荷你会受不了的!!” 陆湛无动于衷。 没有听见似的。 “你要接受现实,你还要不要你的职业生涯了?!” “不要就不要了。” 陆湛眉梢挑起,扯了下唇,甚至有些癫狂,望向海面,双臂撑在栏杆上,声音哑而破碎,“who care?” 丹皱起眉头,他觉得已经够了,转身往驾驶舱走去。暴雨哗哗哗落在海面,过了会,骂骂咧咧声小了。 海水翻涌,快艇终于转了方向,船身刚好迎上打来的巨浪。 “陆湛,快躲开!” 陆湛双手紧攥栏杆,闭上眼睛,身体一动不动。巨大的浪花兜头倾泻下来,水流击打着他的身体,鼻尖漫进一股咸湿厚重的海腥味,陆湛太阳穴突突跳跃,在浪花的力量下往左扭了扭脖颈,睁开眼—— 陆湛身体猛的一震。 幽深如黑夜的海水中,陆湛好像看见了什么—— 一抹红色,被海水浸泡后暗淡的红色! 一闪而逝。 但船身掉过了头,一切又都看不见了。 “等一下!” “等一下!wait!!!” 陆湛焦急地跑进驾驶舱,他只开过一两次家里的游艇,没有接触过快艇,但大差不大,陆湛抢过船舵,再次转向。船长惊呆了,要冲上来拦截,可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他倒在地上。 陆湛咬紧下牙,将舵打满。 然后他将要冲来上抱住的小个子丹推开,快速跑到甲板——红色,肩膀上五星红旗的颜色,祖国的颜色。 泡在阴冷的海水里,隐隐绰绰。 陆湛大喜过望,没有看错! 只是浪花太大,一瞬间再次转眼不见。 陆湛无暇顾及其他,屏住呼吸,沉下心神,爬上栏杆后站稳,深吸一口气,如利落的鲨鱼般,身形笔直地跃了下去,奋不顾身朝那抹红色游去。 “陆湛!!!!” 船身已经保持平衡,丹惊慌地走出驾驶舱,刚好看见这一幕,面色大变。 “陆湛!!!” 回应他的只有海面上的水花,以及滂沱雨声。 …… 琴市。 新闻每天都在继续。 “据悉,美国军方在夏威夷海域救出中国帆板运动员陆湛,陆湛是刘成闵唯一亲人,刘成闵已于七日前失联,至今未有音信。陆湛坚持自己出海搜寻,最终只寻到刘成闵身上的救生衣,陆湛在落入深海中触碰礁石出现危险,幸而并无大碍,已被送往当地医院修养。” “美国军方以救生衣为坐标,大力搜寻附近海域。” “已停止搜救工作,并对家属表示遗憾。” “国际帆船协会组织继续搜救工作。” “停止搜救。” “中国远洋方周号接受搜救任务,并积极搜寻涉事海域。” “停止搜救。” …… 搜救的工作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月。 在最后的方舟号停止搜寻后,所有的一切终止了。消失于茫茫太平洋近一月,刘成闵的死亡再没有任何疑问。 生活也重回宁静。 新闻从每天失联的最新消息已经变成其他热点。 第155页 众人对刘成闵与陆湛的各种议论、遗憾、嘆息也慢慢小了下去。 蒋柔却忘不了这些,她每天都不厌其烦地搜寻消息,拿着铅笔在日历上圈着圆圈,一天,又一天。 期间,她给陆湛打过很多电话,得到的答覆统统都不在服务区内。再后来,蒋柔接到一个越洋电话,那端是个声音和气的男人,说陆湛精神状态不太好,正在圣地亚哥的医院修养,很快会回国。 蒋柔紧绷的心情稍稍安定。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陆湛都没有再回来。 蒋柔从每天期待,到逐渐失望担忧。 陆湛会不会再不回来了? 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她记得陆湛的父亲就在美国,他失去了舅舅,说不定就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有人陪着他。 只是……蒋柔一想到他再不会回来,心里就被揪紧,彷徨又害怕。 蒋柔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但是学校里的各种言论,还有回家后蒋海国与叶莺担心的目光,都让她好难受。 她真的很担心很担心他。 蒋柔攥着中性笔写着卷子,一低头,看见阅读题的一个单词被打湿了,油墨字迹稍稍晕开,倾斜。 蒋柔擦了擦眼睛,继续做题。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其实也没过多久,但却又十分漫长。十一月的一个清晨,蒋柔照常起得最早,背着书包往公交站跑。 叶莺和蒋海国看着她愈发单薄的身影,轻轻嘆息。 彼时,天亮得越来越晚。 冬季已经悄无声息来临。天中早自习很早,蒋柔五点多一点就出了门,外面还是黑沉沉一团,橘黄的路灯氤氲着清晨的雾气,两侧的梧桐树落满枯黄的叶子,萧索且安静。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雪。 蒋柔坐在公交车后排的角落,耳朵里戴着耳机,头歪了歪,轻轻抵在窗玻璃上。 雪花细细碎碎、柔柔软软地飘着,落在窗户上,又很快化掉。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远处一抹干净的鱼肚白。越往学校走,雪越大,公交车慢慢悠悠的。 蒋柔下了公交车,街道上总算有了生气,楼梯上铺着一层薄薄积雪,校门口的鸡蛋灌饼已经出摊了,飘散着腾腾的热气和里嵴香,还有火烧店,茶蛋味和肉火烧味混杂在一起。 好像和以前的每一天,没什么两样。 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 蒋柔踩着染上雪花的落叶走进校门,听见咔嚓咔嚓树叶破碎的声音。 小铺的阿姨已经把刚烤好的麦多馅饼从车上抱下来,一掀开棉被,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蒋柔犹豫了几秒,可能是睡得太少了,困要大于饿,往楼梯上走。 他们班现在在教学楼的高层,六楼,最西边的头上。 天大亮,蒋柔摘下耳机,掏出整理的错题本,边看边顺着西边的楼梯往上。 两层楼以下是室外的,有一个和教学楼三楼相连的小小平台,平台的另一侧是后山,栽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此刻,萧索的枝叶上堆满雪。 一阵风吹过。 蒋柔突然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 是馅饼的味道,各种馅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有鱿鱼的鲜香、鸡肉的香辣、照烧鸡腿的酱味,还有烤制酥酥的麦皮味道。 很熟悉的味道。 蒋柔心里忽然泛起酸,想起在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觉得像是另一个世纪。 陆湛坐在旁边的课桌,大摇大摆翘起二郎腿,将热热的馅饼偷偷塞给她,挑着眉说“快吃”。 那时的她好嫌弃他啊。 不学无术,流里流气,嚣张跋扈,早上带着馅饼味,中午带着烟味,下午带着汗味。 可是此时此刻,蒋柔好想回到过去,回到无忧无虑的高一,哪怕一秒就好。他就坐在她的身边,一转眼就能看到。 蒋柔冰凉的手揉了揉眼睛,继续看题,往楼道里拐去。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低低哑哑的咳嗽。 蒋柔猛的一僵,肩膀绷紧。 胸中似乎有烟花炸开,呼吸急促,僵硬又紧张、不敢置信地扭过头。 霎时,啪嗒一声。 蒋柔手里的本子掉在地上。 然后是更轻的一声啪嗒,一小滴水珠落在水泥地上。泅湿地面。 台阶上坐着个年轻男人。 他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眉眼发梢都沾了雪花。 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抄兜,面部线条因瘦而愈发稜角分明,黑发遮住眉骨,锋锐利落。 陆湛难得穿了白色校服,可并没有丝毫的青春阳光感,下颌上一圈青黑胡茬,微微偏过头,眼圈青黑。气质暗沉阴郁。他就像一个颓废的,落拓的,好像自街头电影里走出来的亡命青年。 蒋柔险些认不出他来。 蒋柔僵在原地,一时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她迟疑着往前走了一步,心怦怦跳着。台阶上的男人也快速站了起来,眼睛眯起。 然而下一秒,蒋柔被一道强悍的力度拉了过去,她的脑袋被紧紧按在男人的胸膛。 陆湛身上凉凉的,还带着雪花,气息熟悉又强烈,蒋柔不自觉浑身发颤。 陆湛也察觉到她的紧张,可不捨得放开她,快速拉下拉链,将她的头按在自己内里的衬衫上,双臂搂住她的腰,不容置疑往梧桐树后面带去。 第156页 蒋柔心跳得愈发剧烈,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和以前不同。 陆湛变了许多,不到一月,从一个放荡不羁的少年变成一个成熟阴郁的男人,可是望着她的那双漆黑眼睛,仍是炙热深邃,带着一丝怜惜和柔情。 只是其中,还有令她浑身战慄的渴望。 陆湛抱她抱得愈发紧密。 两人身体紧紧得贴在一起,一丝缝隙都无。他抚摸着她消瘦的肩膀和后背,一遍一遍,就好像被锁在病房、却又渴望见阳光的病人,充满着贪婪又疯狂的占有欲。 他太想她了。 渴望她的温暖,她的笑容,她的一切。 蒋柔被这样的陆湛吓到了。 “陆湛…” 她听着他剧烈的心跳,轻声说:“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会留在美国…” 陆湛动作停了停,回过神,眉心拧紧。 “我不会的。” 他修长有力的大手还停在她的后背,慢慢往上,缓缓滑过她白皙的后脖颈,旋即往前,锁骨,然后是下颌,脸颊。 他俯下身,眼尾微勾,粗砺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柔嫩脸颊。 蒋柔感觉肌肤下似有电流涌过,酥酥麻麻。她咬了下唇,右手抓住他的手背,闭上眼睛,握紧。 陆湛也回握她的手,低下头,呼吸喷洒在她唇角,带着菸草的味道和灼热的气息,声音暗哑,“我只有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隔壁坑《玻璃唇》的周进过来打了个酱油~ 方舟号~ * 谢谢营养液! 读者“萌萌哒的莱利”,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夏末的晨曦”,灌溉营养液+5 读者“kklklxk”,灌溉营养液+20 读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我是呀是呀么曲花花”,灌溉营养液+7 读者“liv9528”,灌溉营养液+3 读者“橙子面包”,灌溉营养液+2 读者“兔小姐”,灌溉营养液+2 读者“a.merlin”,灌溉营养液+2 第66章 两人抱得太紧太紧, 蒋柔感觉自己胸腔被压着,快要喘不过气,但是她不捨得把陆湛推开, 只是安抚地一下下拍他的肩膀, 说:“好了, 没事了。” 她声音轻软, 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陆湛,我不会走的。” 冬日慵懒的阳光从树梢中穿透下来,滤在他们的肩膀。 细微的暖意。 一旁的楼梯传来嘈杂脚步声,良久, 陆湛悲痛的心情慢慢压了下去, 唇角单边弯起, 露出个淡淡的笑。 他伸出手, 将她微乱的发丝绕到耳后。 蒋柔抬起头, 看见他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伸手整了整,关切问:“你是要回来上课吗?” 陆湛点点头,“嗯。” 蒋柔松了口气,陆湛现在这个颓废状态, 她实在不放心他再去参加比赛。 雪越下越大, 打湿了他们的肩膀,高三的学生们基本都来齐了,蒋柔看了看时间,知道要去上课。 陆湛虽然不捨得她, 但也不想她逃课,弹了弹她肩膀的雪花,声音嘶哑至极:“你去上课吧。” “那你呢?” 陆湛说:“我也去。” 蒋柔说:“你们还有课吗?” 陆湛说:“上半天。” 艺体班这个时候几乎没人,艺术生们在集训,体育生们田径一类的可能各地冬训比赛,像他们这种水上的则是去冬训,为三月份单招准备。学校安排是上午有文化课,任课老师们都很认真负责,但是稀稀拉拉几个人,气氛不算好。 蒋柔说:“你和你们队里说了吗?” 陆湛说:“我弃赛了,他们比完赛一直在海南,不知道那边什么样。”他不是很想提这个话题,但又不能不跟蒋柔交代,说:“等着再说吧,我之前也跟他们打过招呼,我得回来高考,等上大学再说。我文化课太差了,什么都不会。” 蒋柔点了点头,陆湛体育成绩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稍微修养一阵子也可以,但是文化课确实得好好努力。虽然蒋海国说单招是单独出卷子,单独划分数,但是以陆湛的水平,恐怕跟没学差不多。 两人说了些学习的话题,陆湛的思绪也回到这上面,状态好了些。 “那,一起去教室?” 陆湛习惯性地将她书包背在身后,走到台阶旁边,想起什么,捡起自己的书包,说:“对了,给你买的。” 他掏出一只塑胶袋,里面装了四五个麦多馅饼,他抓了抓头发,声音低低的,有些倦怠,但还是很温和,说:“你喜欢的照烧和酱汁肉,还有椰奶,可能凉了。” 蒋柔垂下眼睫。 熟悉的东西,心里却酸酸的。 “剩下的你吃吧。”蒋柔吸了吸鼻子,接过一个酱汁肉的,柔声说:“还有,你别老是把馅饼装包里,你也不怕包里有味道。” 陆湛双手抄兜,幽暗的眼睛看着她,勾起唇角。 听着她和以前一样说话,清冷的外表下掩盖不住的关心,像个姐姐似的想管着他。 第157页 他就感觉很温暖。 陆湛一直将她送到了班级门口。 “晚自习下了我来接你。” 蒋柔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 陆湛回来的消息轰动了大半个学校。 虽然他在全运会上弃赛了,但是老师同学们都认为情有可原——毕竟是至亲出事。 陆湛人气不减反增,慰问的同学们一拨一拨。 艺体生的教室在蒋柔上面,偶尔去走廊尽头接水,都能看到一团团高一的女孩子窃窃私语着往楼上跑,还有的拿着三明治和牛奶,礼物去安慰。 陆湛对蒋柔温和——那是因为她是女朋友。 但,自从刘成闵去世后,他就对整个生活处于极度厌烦的态度,这些什么教养、风度都无所谓,随心所欲地过,也不在乎什么形象。 “滚。” 他冷酷又暴戾的语气,赶跑了一群春心萌动的小姑娘。 楼下,蒋柔正在接热水。 宋贝珊说:“你们家陆哥怎么样了?” 分班之后,她和宋贝珊都在理科一班。 蒋柔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那样吧。” 宋贝珊说:“出了这事搁谁身上都是个坎,陆哥确实不容易……唉,关键是,谁能想到呢?真的太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着,说不定跟着你们能见到一次刘叔叔。” 宋贝珊说:“你不知道吧,当时说失联的时候,咱班还有女生哭了呢。” 刘成闵这样的男人,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是身材相貌都堪称完美,有钱有能力,而且他将注意力全放在事业和冒险上,从来都没有不好的绯闻。这样的好男人,太可惜了。 蒋柔拧紧杯盖,不说话,心里也很沉重,很痛心。 是的,太可惜了。 “你看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笨死了。”宋贝珊转了话题,想了想,欲言又止说:“你好好安慰安慰你对象吧,不过,很快就二模了,你也得好好学习啊。” 蒋柔拧杯壁的手一顿。 宋贝珊说:“你上次一模考试?” 蒋柔说:“……还可以吧。” “年级三十名,姐姐——还可以?”宋贝珊说:“我们可是s省,高考大省啊,一分差出几千人你不知道?而且我听下面县一中的同学说,他们现在学习都变态了,你知道市里的一般都考不过下面的吧?” 蒋柔不说话了。 s省高考形势严峻,下面几个县一中听说都是半军事化管理,有的半个班同学都能七百分以上,成绩确实可怕。 她这次一模发挥略有失常,但也还好。蒋海国和叶莺完全没有责怪她,还认为不错,他们觉得蒋柔失常了去h大也绰绰有余。 “行了,快回去吧,一会上课了。” * 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蒋柔的心就提了上来。她没再做新题,回顾着今天的错题,想着吃透它们。 前排的同学窃窃私语,朝外面努了努下巴。 铃声终于响了。 蒋柔将课本和卷子塞进书包里,走出教室。 一眼就看见了陆湛。 走廊里的灯并不是十分亮,陆湛倚靠着墙壁,单肩背着书包,一只手玩着打火机,安静等待。淡淡的白光勾勒出高大清瘦的身型,每一个同学路过,都会不自觉地回头瞥一眼。 陆湛不理不睬,侧脸阴郁沉默,只在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一亮,冷厉漠然的线条有了柔和温度。 陆湛接过她书包, “走,送你回家。” “你现在住在…家里吗?”蒋柔和他并肩走出校门,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陆湛沉默两秒,扶着她走下堆满积雪的湿滑台阶:“没。” 刘成闵早在几年前就定过遗嘱,一部分捐给帆协,剩下一部分留给他,其中包括那栋别墅,还有市中心的公寓,三亚的度假别墅,以及其他国家的房产。 在刘成闵失踪一周后,就有律师很快找到他。只是陆湛迟迟未签。那种感觉就好像——刘成闵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而他一签,刘成闵就是真真的离世了。 “那你现在住在哪?” 台阶很滑,蒋柔穿的是短靴,完全不防滑。男人的手掌宽厚温暖,她将大半个重量都给了他。 再有两层就是地面,蒋柔脚尖刚刚接触到下一层,砰得一声,支撑她的力量突然没了。 蒋柔重心不稳,地面湿滑,脚下一趔趄,也往下摔去。 陆湛跌在雪地上,她刚好也朝那摔去,半压在要站起来的陆湛身上。 “操。”陆湛脸色异常阴沉,狠狠骂了一句。 “对不起。”蒋柔慌张支起上身,小声说:“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摔下去了?没事吧?” 陆湛脸上的阴沉褪去,大手扶着她的腰,将她拉起来,说:“没事,踩空了。” “真的没事吗?”蒋柔将马尾拨到脑后,小心地帮他拍着身上的雪。 “说了没事。” 这几个字有些冷,还有着极压抑的不耐。 蒋柔动作顿了顿。 “不是。”陆湛抓住她的手,放嘴边呵了口热气,塞进自己口袋,声音低缓下来:“我就是心里烦,不是针对你。你刚才问我什么?” 第158页 蒋柔说:“那你现在住在哪?” 陆湛说:“哦,酒店。” 任何一个和刘成闵有关的房子,他都不想住。 蒋柔感到不可思议,“酒店?” 陆湛淡淡的:“就下面的假日酒店。” 蒋柔说:“酒店怎么能天天住啊,又不是家。” “我哪有家。”陆湛偏过头,冷寂漆黑的眼睛同她对视几秒,语气有轻微嘲讽,说:“着急回家吗?要不要跟我去看下?” 明天是周日,放半天假。 但蒋柔今天晚上是准备刷题的,踌躇了一会,脚尖一下下踩着雪地。 忽的,腰间被男人的手臂环住,逼近。陆湛俯下身,眯起狭长沉郁的眼睛,似笑非笑地:“你这是不相信我?” “不是,我本来是打算做题的……不过,走吧。” 蒋柔也不知道怎么表达,隐约感觉陆湛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虽然他待她还是温和怜爱的,但就是无意识透出一种烦躁和暴戾,眼神充满强硬的压迫与侵略性。 ——他似乎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嗯。” 陆湛搂住她的肩膀,往下走。 冬天,蒋柔外面穿着呢子大衣,校服隐在里面,倒是看不太出来。陆湛高大成熟,穿校服就跟穿运动服似的,也没有惹来异样的目光。 假日酒店是家极其奢华的欧式海景酒店,历史悠久,曾经在民国时期还接待过女星胡蝶,异国情调浓郁,厚重华丽。 只是现在,原本极其精緻的套房被弄得乱七八糟,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蒋柔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 菸灰缸满是菸头,还有几瓶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可能阿姨把我的客房服务忘了吧。” 陆湛不怎么在意。 他一把将窗帘拉开,外面是漂亮的旅游风景区,明黄色的路灯亮成一排,虽然下着雪,但可能是周末的缘故,游人如织,提着购物袋和热奶茶走在街上,年轻小情侣还会走到栏杆边,看看海说说话,气氛热闹又旖旎。 陆湛懒散地坐到扶手椅上,双腿岔开,默默地望着。 他点了一支烟,斜叼在嘴里,吐出灰白色的烟雾。 一侧眸,瞥见少女正在收拾地上的零食袋子,乌黑柔软的刘海垂下来,遮住浓密的眼睫,还在微微颤抖,轻咬着唇,脸上有心疼有担心。 蒋柔收拾完地上,又看不惯地弯下腰,收拾起床上皱皱巴巴的衣物。 手指碰到他换下来的大裤衩时,小脸拧巴在一起,温柔乖巧,又可爱。 陆湛喉头突然一热。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拽过她纤细的手腕,往里一拉。 “干什么——” 蒋柔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带进怀中,坐到他结实的大腿上,嘴唇被牢牢封住。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还是什么感觉……qaq 日常求作者收藏~ 感谢: 读者“兔小姐”,灌溉营养液+1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5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镜中仙”,灌溉营养液+4 读者“长命百岁苏沐秋.”,灌溉营养液+5 读者“问期”,灌溉营养液+5 第67章 窗外霓虹灯从玻璃窗映下来, 光芒在陆湛的面孔缓缓流转。 蒋柔心脏加速狂跳,睁大眼睛,想要伸手推开他。 陆湛瘦了许多, 但力气不减, 单手轻松将她两只手扣住, 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背, 将柔弱的女孩整个人禁锢在怀里。 他身上还有些雪花的湿,嘴唇略干,他吻着她,和过去的温柔、小心翼翼都不一样。 粗鲁又迫切, 一下下重重吮吸着她的唇瓣, 舌尖在她的嘴唇舔来舔去, 用力地抵在她唇缝间, 想要往里探。 蒋柔紧紧闭着嘴, 身体颤慄又恐慌,为这陌生的地方,和掌控着她的——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只是她越挣扎,他越不满,沉闷又粗重的鼻息落在她鼻尖, 透出强硬、蛮横、又绝望的意味。 就像一头沾满鲜血、暴戾狂躁的野兽。 蒋柔心脏缩紧, 微微放松一些,双手环过他的脖子,试图让他冷静,可是当她一张开嘴唇, 他的舌头就趁机钻进来,在她口腔中肆无忌惮的游走。 津液交替,辗转碾磨。 霎时,好像有电流顺着她肌肤往里钻,激起小小的颤抖。 紧接着每个毛孔都舒展张开,有更多的电流密密麻麻涌过,刺得人头皮发麻,浑身发软。这个感觉说不上好与不好。 大脑空空的,却又好像飘在高高的云端,云里雾气,身体发着抖。 屋内的气温越来越高。 陆湛一顿。 他明显能感觉到怀里小姑娘的变化,她变得温柔、娇羞又可爱。他的动作慢慢放缓,吻得没那么激烈,搂在她后背的手,顺着往下,本能性地从毛衣下摆伸进去。 并不是想像的软香玉怀。 …… 她里面居然还穿着绒绒的保暖衣。 真厚。 他停了一下,一声低嗤,手指从毛衣那层退了出来,顺着腰再往下一层。 第159页 仍旧不是少女柔软光滑的肌肤,棉质的、薄薄的背心。 陆湛:“……” 衣服太厚,蒋柔这才有所发觉,清脆的“啪”一声,将他的猪蹄狠狠打掉,“你干什么?” “怎么穿那么厚。”陆湛手背霎时红了一片,疼痛让他放肆的念头压下去半分,他展开手,晃了晃手指,眉目淡淡,低声问:“你是有多怕冷?” 蒋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喘着气,跌坐到旁边的床上,“你太过分了。” 房间诡异得静了几秒。 陆湛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型挡住明亮的灯光,阴影中,他的面孔显得阴沉沉的,走到床尾,双手抱臂,俯视看她。 “你干什么?” 蒋柔往后退了退。 陆湛声音很哑, “你什么过生日?” 她皱眉说:“三月。” “哦,不差那几天了。”他挑了下眉,活动着凸起的腕骨。 “你要干什么——” 蒋柔警惕往后挪,还没退回去,她的双手忽然被陆湛钳住,整个人往后倒,被摁在床上。 她吓得惊声呼叫,陆湛迅速捂住她的嘴唇,修长结实的双腿分开,跪在她身体两侧,压着她。 蒋柔一时被吓到,可又说不出话,眼睛眨巴眨巴。 她想挣扎,可是越挣扎他越来劲,最后整个上身都和她贴在一起,紧实的胸肌压着她,脸颊离得很近很近。 蒋柔眼神中透出惊恐和紧张。 陆湛垂眸,定定地望着她。 眼睛漆黑如深潭。 她不想同他的眼眸对视,扭头,闭上眼睛。 心脏要跃出胸口,惊慌紧张又害怕。 过了几秒,又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耳边突然一声淡淡的笑。 虽然很轻,但很真实,是真的在笑。 蒋柔身体僵硬,刚刚紧绷又压抑的气氛霎时散开,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睁开眼睛。 陆湛浅浅地勾了勾唇,这么一闹,看着她像小兔子般眼睛红红的可爱样子,仿佛回到从前。 内心的痛楚压下去一些。 ——原来生活里,还是有快乐的啊。 他嘆了口气,伸手颳了下她的鼻樑,放开她,身体一歪,躺到她身侧。 蒋柔僵了半刻,撇过头,不理他。 “生气了?”陆湛侧过脸,脸颊枕在乱乱的棉被中,看着她。 蒋柔不语。 “还不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强迫你啊。”陆湛又嘆口气,语气没那么冷,恢复几分熟悉的痞,说:“只是谈个恋爱,我又不想坐牢。” “……” 陆湛说:“上个未成年人怕是三年起吧?” 蒋柔:“……” 她咬了咬唇,不知道回答什么,松了一大口气。 这样的陆湛她很熟悉,没有那么阴鸷冷酷,蒋柔不会那么担心。可是想起他身上的侵略感,又感到紧张,脑子乱乱的,面庞涨红,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静了会,陆湛伸出手臂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以为她还为之前难受,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最近就是很烦,真的不是对你。” 蒋柔不想让他在提那件事,摸了摸他的脸,“嗯,我知道。”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床很大,真丝的床单,柔软又丝滑,一躺就会陷下一块,陆湛歪了歪头,将脑袋搁到她的肩膀上。 蒋柔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水晶吊灯华丽璀璨,看久了,折射出许多道光线,细细碎碎的光散在空间里。 房间里有暖气,但是陆湛还是怕她冷,打开了空调,热烘烘的风一拨一拨吹了过来。 时间一点点慢下来。 许久,蒋柔平静不少,说:“好了,陆湛,我也看过了,我要回去了。” 陆湛不想让她走,伸手想攥住她手腕,蒋柔匆匆下了床,也没看清地上,好像踩到什么东西,“啊”地叫了一声。 她皱起眉低下头。 一罐啤酒躺在地上,里面还没有喝完,液体顺着撒出来,淌了一地。 “天哪。” 蒋柔拧眉惊呼。 陆湛急急忙忙下床,略有点尴尬,将啤酒罐捡起来。 “你怎么这么……” 蒋柔找不出形容词,胸腔起伏,“算了,我去下卫生间清洗下。” 蒋柔将袜子脱下来,用淋浴头将脚背沖洗干净。她踩着拖鞋,眉头紧紧锁起,半刻才走了出来。 陆湛已经收拾完地面,正蹲在杂乱的行李箱中给她找新袜子,埋头翻找半天,终于看见一双没有开过封的篮球袜,“你穿这个吧。” “陆湛。” 蒋柔接过袜子,先没有穿,坐到椅子上,再度环视这个华丽却凌乱的房间。 桌子下方是几只外卖塑胶袋。 门口还有泡面盒,许多垃圾食品,没喝完的可乐。更不用说大堆的菸蒂。 “嗯?” “我有话对你说。” “你说。” 蒋柔犹豫了一下,说:“你这样子不行,你看你也不洗衣服,也不会做饭,天天这么乱,马上就体育单招,还有高考…你这样糟糕的生活会得病的,到时候你怎么能考得好。” 第160页 “怎么不能了?”陆湛无所谓说。 “高考很重要的,你必须要有个好的环境学习…” 陆湛打断她,声音又透出自嘲,“怎么有个好环境?你过来陪我?” “我不可能陪你。”蒋柔沉默一会,说:“但是,嗯…就是…” “什么?” “你可以暂时住在我家。” 陆湛呆住,豁然抬起眼睛。 “你说什么?” 蒋柔认真地说:“其实前阵子,我爸妈就说过,你要是觉得一个人难受,可以暂时来我们家的。你…你不要想太多啊,就是类似于寄宿,或者借住?我们家有一个客房,也算是书房。” 蒋柔说得有些乱。 不过她没有撒谎。 出事那几天蒋海国就一直说,陆湛唯一的舅舅也走了,这孩子孤苦伶仃的,如果陆湛需要的话,他们就是他的家人。高考是关键时刻,完全可以住在他们这,一起上学放学,也不麻烦。 至于叶莺,她一直都很心疼陆湛,陆湛又救过自己女儿,早把他当半个儿子看。 陆湛震惊又不敢置信,心底有暖流涌过,喉咙发涩,漆黑的瞳仁里,有一丝光。 “你也不要想的太好,就是有早饭和夜宵,你有不懂可以问我,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学校,大部分还是在学校学习的。” 见陆湛反应怪怪地,蒋柔说得愈发语无伦次。 自从高三,她早出晚归,在家里也就是睡个觉。但是可以和家人说说话,喝杯热牛奶,吃个汤圆夜宵,是非常温暖的,肯定和一个人住在酒店完全不同。 而且陆湛这种时候…… 他们真的很怕他会想不开。 陆湛抓了抓头发,情绪一时难以收敛,背过身去。 “我就当你是亲戚家的哥哥好了,真的。”蒋柔见陆湛迟迟不会应,迟疑问:“你看呢?” 陆湛垂下肩膀。 他对着窗户拍了拍脸,将滚烫炙热的情绪压下去,声音闷闷地:“好。” 蒋柔笑了。 他克制着声音里的期盼,还有怕落空后的忐忑,说:“你确定么?要不要再问问叔叔阿姨?” 蒋柔点点头,“他们说过的,高考这么关键的时刻,没人在你身边不太好。” 陆湛手心微微有汗,沉默一会:“那,什么时候能去?” “你要是不累的话,今天就可以啊,明天正好周日。” 蒋柔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给蒋海国打了个电话。 蒋海国正在出车,他之前一直担心着陆湛,以为他伤没好还在美国养病,听女儿说完后才放下心。 蒋海国说: “那我一会去接你们吧,你们在哪?我让你妈把客房收拾下。” 蒋柔说:“陆湛一个人住在假日酒店,我去帮他搬下行李,我们一会见。” “哎哟,酒店怎么能长住啊。”蒋海国絮叨了一句,说:“行,半个小时,我开车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河林的地雷! 谢谢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5 读者“兔小姐”,灌溉营养液+2 读者“”,灌溉营养液+2 读者“泊音庸人”,灌溉营养液+2 读者“isabe”,灌溉营养液+5 读者“攻攻攻”,灌溉营养液+22 读者“a.merlin”,灌溉营养液+2 第68章 约莫一小时之后, 蒋海国开车把他们小区楼下,提熘起陆湛的箱子。 天中晚自习下得晚,现在已经十一点半, 楼道里静悄悄的, 外头还在飘着雪。 蒋海国拿钥匙打开门, 扑面而来的温暖家常气息。 小蒋帆已经被哄得睡下了, 厨房的锅里正煮着汤圆,糯米和黑芝麻的味道飘得满客厅都是。 叶莺正在收拾以前的书房,听见响动,笑着走到客厅, 说:“回来了?” 陆湛规规矩矩, “阿姨好。” 叶莺搓搓手, 说: “不用那么客气的, 刚才我把房间收拾好了, 家里比较小,你千万别介意啊。” 陆湛板板正正的,远没有和蒋海国一起时自然,挺拘谨的,“谢谢阿姨, 麻烦阿姨和叔叔了。” 蒋柔看得想笑, 蒋海国推了陆湛一把,亲昵说:“别这么客气,就当自己家,进来吧。” 他们换好鞋, 叶莺说:“小陆,你先去看看房间,少什么跟阿姨说,不要客气。汤圆一会就好了,你们吃个夜宵再休息。” “好,谢谢阿姨。” 蒋海国带着他们走进客房。 其实说是客房,但家里来住的亲戚几乎没有,主要还是当书房用。他们家是三居室,主卧面积大些,带个洗手间,剩下两个房间差不多。 蒋海国和陆湛身形高大,一进去就显得房间很小。但布置得很温馨,一张简单的单人床,换了崭新的浅色床单,原木书桌,护眼檯灯,棉麻的窗帘,清爽干净。 蒋海国说:“你在这好好住着,别太担心,走廊尽头是卫生间,莺莺应该刚打扫过,你放心用,要是晚上洗澡的话记得开热水器。” “哦,厨房你知道吧,要是饿了就自己去拿点吃的,饮水机在客厅。这有个衣服篓,要洗的衣服你放这里就行。” 第161页 蒋海国絮絮叨叨的,就怕陆湛觉得生分,拍拍他肩膀说:“你就好好学习,好好练体育,别的不用想。” 蒋柔看见陆湛弯了下唇。 陆湛来过他们家,其实这些都知道,但是听蒋海国这么说,心里暖融融的。 手指在裤兜里攥紧,掌心有汗。 蒋海国说:“好了,你们俩先歇会吧。柔柔你把你那个复习资料拿过来些,我出去帮你妈,等会叫你们吃饭啊。” 蒋海国离开后,房间安静下来。 陆湛拉开椅子,让蒋柔坐过去。 蒋柔说:“你也坐啊。” 陆湛双手抄兜,一言不发,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有说不出的滋味。 “怎么了?你不坐下歇歇吗?” 蒋柔想起陆湛以前有露台、自带起居室的大房间,说:“其实小房间有小房间的好,你适应几天就知道了,很有安全感的。” 陆湛喉头滚动,说:“不是。” 他仰了仰脖颈,声线低沉:“我紧张。” “你也会紧张?” 陆湛被这样热情真切的对待,心里是又感激又温暖,但同时又很忐忑,说:“我怕给你爸妈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会的。”蒋柔说:“你就别抽菸,别喝酒,早点睡,平常学习睡觉正常就好了,他们很喜欢你的。” “为什么?” 蒋柔说:“抽菸喝酒对身体不好啊。” “不是,我是说,他们为什么会喜欢我?”陆湛偏了偏头,眉梢蹙起,声音更哑,“我舅舅他,都…” 蒋柔站起来,拉过他的手,认真说:“你说什么呢?这跟你舅舅有什么关系?” 陆湛没有说话。 自从刘成闵离开后,他的生活有了不小的变化,先前刘成闵的的光环始终笼罩着他,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在队里,但是现在,就好像靠山倒下了,人走茶凉,身边的人只剩下同情,惋惜。 蒋柔说: “你这样说可就太让人伤心啦,我爸妈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和你舅舅没关系的。” 陆湛拧着眉心,点头。 其实他知道的。 他就是受宠若惊,极怕失去。 “还有啊,他们喜欢你,其实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蒋柔捏了捏他粗砺宽大的掌心,白皙的脸颊有淡淡的红晕。 “嗯?” 蒋柔抿唇,轻声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陆湛身体一僵,心底更暖。 他咳嗽一声,掩饰住尴尬,不自在的感觉淡了许多。 一直以来,蒋柔就如清冷的月光一般,温柔,但是稍稍有些冷淡,会关心他,会照顾他,会帮他补习,不过这样直白的话,她是不会说的。 陆湛喉头滚动,想回应什么,却说不出口。他其实很不擅长这种煽情的氛围。 “你们两个,出来吃汤圆了——三全黑芝麻的哦!!”这时,外面传来蒋海国的哟呵声。 “走吧。”陆湛把她的小手拿下来,眉眼间的郁色褪去,温声说:“注意点影响,走,出去吃汤圆。” * “臭小子!还不赶紧上来?” “怕什么啊,船又不会翻。” “小湛!小湛?风不好控制的,你慢点,慢点——给我停下!!” … “舅舅…” “舅舅?” “舅舅!!” 陆湛在床上翻了几个身,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身体绷紧。他粗喘着气,一手按在胸口,豁然睁开眼睛。 一片死寂的黑暗,没有海,没有阳光,没有帆船,也没有刘成闵。 陆湛手攥成拳,又快速闭上,短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再次睁开眼睛。 没有刘成闵,没有海,没有阳光… 他闭紧眼睛,再次睁开,没有,没有。 陆湛浑身都是汗,颓然地坐在床上,膝盖弯起,手肘搭在膝盖上,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黑夜让人绝望,也让人感伤,他回忆着刚才的梦。 那应该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刘成闵还很年轻,健壮而俊美,笑容和煦阳光,不像舅舅,就是一个让他崇拜的大哥哥。 陆湛从来没有叫过他舅舅,从来都是“刘成闵”“刘成闵”的直呼其名,哪怕最后在瑞士时,也没有…… 瑞士… 陆湛的心又紧紧缩起来,他懊悔又自责,那个时候自己明明察觉到刘成闵的不对劲,刘成闵的身体根本没修养好,就再度出海…… 可是他根本没阻拦他! 陆湛捏了捏眉心,各种负面情绪翻涌上来,下意识想摸向床头柜,找烟盒和火机。 没有。 他只摸到一只圆滚滚的闹钟。 陆湛收回手,涣散的意识清醒些许。 这是蒋家。 蒋家。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里还残存着黑芝麻的甜味,以及和蒋柔身上类似的,蒋家特有的味道,像是肥皂的味道,清爽又温暖。 陆湛慢慢平静一些,想躺回去继续睡。只是床铺和暖气片是挨着的,上面就是窗,陆湛感觉后背被汗水濡湿,热得要命,怎么都睡不着。 第162页 一闭上眼,就是刘成闵。 他甚至能想到刘成闵浑身冰冷,惨白着脸,缓缓落入大海的画面。 !!! 陆湛再次抱着头坐起来,迫切地希望此刻有酒,或者香菸,能麻醉几分钟。 他的手指插进发根。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陆湛半眯眼睛,以为自己是幻听,小指抠了抠耳朵。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 “…是叔叔吗?” 他整整背心,不认为蒋柔这么晚还会没睡,也不认为她会胆大到来找自己,穿上拖鞋下床,打开门。 蒋柔握着手机,手电筒的光被她的手指捂住,光芒昏暗。 她抬起头,长发散在肩膀,眼睛却亮晶晶的。 然后蒋柔快速闪了进来,将门关好。 陆湛愣住,压低声:“你干什么?” 他攥着她的手腕要往外扯,轻声说:“这么晚了,你怎么到我房间来。” 陆湛虽然色,虽然混,但是他很有分寸,蒋爸蒋妈待他这么好,他不想给他们留下坏印象,在上大学以前,绝对不会跟蒋柔黏糊的——哪怕他再想。 “快出去,影响不好。” 蒋柔愣了两秒,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个老实的陆湛,歪头说:“什么你的房间,这不都是我家。” 陆湛嘴唇绷成直线,皱眉说:“你别害我啊,妹妹。” 蒋柔比了个嘘的手指,悄声说:“你别怕,我爸他们都睡了,刚才我路过时还听见我爸在打呼噜。” “我妈她一直要哄帆帆,一睡觉就会睡得很熟,别担心。” 陆湛倚靠着桌子,不说话。 他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脖颈上还挂着汗珠,古铜色手臂肌理分明,深吸口气,说:“好吧,你来干什么?” 陆湛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怕蒋爸蒋妈生气,但看见心爱的少女能过来,心里还是高兴的。 刚才梦里带来的痛苦也缓和。 要比烟与酒都有用。 蒋柔垂下眼睫,“嗯…” “你,听见了?”陆湛望着她,眼眸暗沉。 蒋柔看了他一会,点点头。 她和陆湛房间紧紧挨着,刚才在温书,听见他那几声痛楚又艰涩的舅舅,实在是不放心。 蒋柔将手机放在边上,亮着一团光,她没多问,从睡衣口袋掏出一袋牛奶,说:“你要不要喝点奶再睡啊,这样睡眠能好一点。” 陆湛接过牛奶,发现居然是温热的。 “放在暖气片上的,我本来想明天早上喝的。”蒋柔说。 陆湛说:“我喝了,那你明天喝什么?” “我明天喝你的,我放了两袋牛奶。” 陆湛点点头,撕开一道口子,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口气喝完,温暖的热流从喉咙滚进胃里,他舔了舔唇角,说:“好了,你快回去吧。” “陆湛。”蒋柔站起来,仰头看着他。 少女穿着珊瑚绒的分体睡衣,粉白相间,兔子的款式,绵绵软软的,双手插在中间的大口袋里。 蒋柔犹豫几秒,展开手臂,轻轻地抱了抱他,带有安慰意味,“你要是还睡不着,或者还做噩梦,你就给我发简讯,我就在隔壁,随时可以过来陪你说说话。” 陆湛下颌线绷紧,眼里染上光。 蒋柔说:“你不要担心,我们家对你而言可能挺陌生的,我爸妈能理解的,他们也相信我们。” 陆湛点了点头。 蒋柔打了个哈欠,见他情绪平静多了,揉揉眼睛,“好吧,那你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你要是有事再找我。” 蒋柔说:“那,晚安?” 陆湛:“等等。” “怎么了?” 蒋柔以为他要说什么。 陆湛却没有出声,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眼尾微勾。 片刻,他缓缓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揪了揪她帽子后面的兔子耳朵。 蒋柔:“……” 她早就发现陆湛有这个坏毛病,总是喜欢揪些小玩意儿,比如毛线帽上的小球,羽绒服帽檐的狐狸毛,还有这个兔子耳朵。 特别讨厌。 “晚安。”陆湛又揪了两下,迎上少女无语的眼神,感觉心情好受多了。 “你放心,我会尽量调整自己的。”陆湛垂下漆黑的眸,最后揪了一下绒绒的耳朵。 “晚安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营养液~ 读者“兔小姐”,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2 读者“milky”,灌溉营养液+5 读者“a.merlin”,灌溉营养液+2 读者“我喜欢包子”,灌溉营养液+7 读者“橙子面包”,灌溉营养液+2 读者“酥饼吖”,灌溉营养液+5 第69章 雪下, 雪停,时间快得不可思议。转眼间,陆湛已在蒋家住了两个月, 进入新年。 与此同时, 陆湛让丹继续花重金雇用搜寻的船只, 也都陆陆续续报回了消息。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这个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第163页 在律师来回几次快跑崩溃后,陆湛终于不得不抬笔,签下遗嘱。 或许时间改变不了什么,但能抚去伤口。 两个月时间, 陆湛渐渐习惯现在的生活, 也接受了现实。 刘成闵是真的去世了。 去世了, 再不会回来, 再也不会。 只是午夜梦回, 陆湛还会回忆起那片大海,沉默的礁石,以及白色的、随波飘荡的小小帆船。 唉。 深夜里,陆湛看着空白天花板,手背贴在额头上, 嘆息。 …… 过年期间, 高考生只放五天假,二十九到大年初三。 陆湛曾提出一个人回涵海山庄过年,但蒋海国和叶莺哪里忍心,强行将他留下来, 五个人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年。 年一过完,时间愈发紧迫。 大年初三这一天,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高三生,糖果蜜饯堆积在茶几的塑料盘中,空气里还飘荡着灌肠的香味。 蒋海国他们带着幼女蒋帆去走亲戚,蒋柔原本也要去的,只是实在不想浪费学习时间,而且也不忍撇下陆湛一个人。 没有父母在,家里挺安静的。 此时此刻,陆湛正在房间里做题。 窗帘被繫到一侧,冬日明媚的阳光撒下来,桌上一杯冷却的咖啡,还有一盘子牛乳糖。他没写多久,眉梢便拧在一起,从盘子里抓了颗糖,剥开塞进嘴里。 糖是叶莺手工自制的,不是很甜,味道刚好。 咽下糖后,他的视线重回到数学卷子上,眉头越蹙越紧,仍是看不懂。经过两个月的复习,他前面选择填空能蒙,大题的数列统计函数也能写出第一问,但后面就不行了。 陆湛放下笔,沖门外喊:“柔柔?” 没有人回应他。 “妹妹?” 陆湛抖了抖腿,等了会见还是没人回应,起身走进客厅。他环视一圈,卧室里开着门,也是空无一人。 陆湛斜靠在旁边墙上,单脚勾起,问:“你是在卫生间吗?” “……” 陆湛说:“你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在马桶上学习?也不怕被自己熏死?” 蒋柔:“……” 她的确在。 卫生间里的蒋柔仰起脖颈,将腿上的练习册合上,嘟起嘴唇。 好烦他啊。 这两个月有蒋家人的热情陪伴,沉默阴厉的少年逐渐走出阴影,慢慢变好。尤其是在蒋柔面前,又有了过去熟悉的坏痞。 “赶紧出来。”陆湛走到门口,指骨敲了敲门,说:“再不出来我进去了啊。” 蒋柔拨了拨软软的刘海,低下头,“知道了。” 这方法是宋贝珊说的,在卫生间学习,可以让同学们在过年期间不受聒噪亲戚们的影响。蒋柔压力大,也觉得封闭狭窄的卫生间确实有效率。 心很静。 陆湛等了一会,卫生间还是毫无动静,逐渐没耐心。 “你这样真会长痔疮的知道么?” 他单手叉腰,想要再敲门,指尖刚触到,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陆湛还没反应过来,苗条的人影一晃,趔趄半步,然后是“啊——”,“哎哟!” 陆湛:“……” 蒋柔坐太久小腿整个发麻,开门又急,脚下一崴。她扶住暖气片稳住身型,蹲下来,单手揉自己脚踝,咬着下唇。 沉默了两秒。 陆湛忍住笑意,好整以暇蹲下来,手肘搭在膝盖上,眉眼浮上一丝戏嚯,上下打量她,“腿麻了啊?” 不等蒋柔反应,一只爪子快速地捏了下她的小腿。霎时,好像千万根金针扎着血管,特别难受。“嘶——”蒋柔抽着气,“干什么你。” 陆湛哼笑,目光游移到她屁股上,淡淡的,又带点失落,“幸好你提了裤子,没光着腚出来。” 蒋柔不理他,要支撑着站起来。 陆湛故意吸了吸鼻子,瞟了卫生间一眼,促狭道:“挺香啊。” 他这么说,好像内里很臭的样子。 “什么啊。”蒋柔面色泛红,她从头到尾连裤子都没脱,就是坐在里面学习。 蒋柔动了两下,还是很麻,似有一排蚂蚁密密麻麻啃咬,加上脚崴,浑身上下疼得厉害。 陆湛戏嚯地瞧了她一会,一只手绕到她背后,一只手环在她腿窝,将人直接打横抱起。 陆湛叱道: “真是学傻了你,不知道空气不流通,学起来更难受?” 这些日子陆湛老实得像木头,蒋柔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了,唔了声,倒也没拒绝。 她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陆湛现在早晚跟着蒋海国锻鍊,马上单招,寒假重新跟着高天远他们冬训,加上吃得好,整个人都壮了许多,健壮有力的双臂圈过她,走进自己房间。 “你就知道吃糖,都不学习。”蒋柔随意地瞥了眼垃圾桶里的糖纸,责怪说。 陆湛说:“是阿姨做得太好吃了。” 蒋柔见他要把自己往床上放,脸微红,“好了陆湛,我腿不麻了,脚腕也没事了,把我放椅子…” 话没说完,感觉环住她的手臂一松,好像力量失衡,耳边咚咚几声脚步声,然后她似乎悬空了半秒,重重被甩落在床上。 第164页 啪的一声。 蒋柔被摔得吃痛,双手捂腰直起身:“怎么回事?” 半刻,也没等来回应,蒋柔抬起头,陆湛脸色沉沉的,牙齿咬住轻薄的下唇。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很快起身,手搭住椅背,坐到椅子上,手不着痕迹地从膝盖拿开。 “你怎么了?”蒋柔仔细看他。 “妈的,腿麻还会传染啊。” 蒋柔越看越不对,从床上坐起来,眉心轻蹙,蹲到他身侧,问:“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摔倒——陆湛?” 陆湛说:“你太重了。” “你别开玩笑。”蒋柔摇摇头,“不对,那上次呢,就是你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会从台阶上摔下去?” “废话,那天下着雪,老子还要扶你,能不摔吗?” 蒋柔仰起头,乌黑的眼睛盯着他,对视几秒,说:“我爸说,你最近训练状态也不太好。” 陆湛唇角绷紧又舒缓,翘起二郎腿,说:“我每天被你逼着写几套卷子,我状态能好了?” 蒋柔不信:“陆湛,报纸上说你在美国的时候撞到了暗礁,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那是外伤,我腚差点被戳烂了,你想想啊,要是有事丹是不会让我出院的。” 陆湛从桌上拿出一只笔转着,见她不信,说:“真的,要不我现在脱裤子给你看?”他站起来,真要往下扒拉裤腰。 蒋柔忙用手挡住眼睛,说:“你别闹了!” “我没闹。”陆湛坐好,“我真的没事,你别老是咒我。” “真的没事?” “没有。” 蒋柔狐疑地皱起眉毛,目光在他小腿搜寻,却又看不出什么,最后说:“陆湛,你有什么事一定跟我说,可不要瞒着我。” 陆湛剥了一颗糖,神色自若塞给她,“放心吧,我肯定跟你说。”转椅转过来,他手里拿刚才的试卷扇了两下风,说:“别说那个了,赶紧帮我看看,一会我还得去训练。” 蒋柔接过卷子,心底还是觉得奇怪,迎上陆湛漆黑明亮的眼睛,嘆气,“哪道题?” * 三月末,下了几场潮湿的小雨,迎来了春天,二模过后,就是所有高校单招的日子。中国高校有帆板项目的少之又少,陆湛想在国内上大学就没什么选择,最后报了h大。 h大是985,在省内名声极好,甚至比省大还要好,s省练帆船帆板的不少,竞争异常激烈,从网络报名到现场报名再到确认拿考号,都是人挤人。 不过幸好有蒋海国,他虽然是小学老师,但也是教育职业者,圈里人不少,消息灵通,一路都很顺利。 “报得早咱考场前,早考完早没心事,还能回学校多上几节课。” 陆湛拿过准考证,感激地说:“谢谢叔叔。” “自家人,谢什么啊。” 这一刻,他是真觉得,如果高考没有家长为自己忙活看通知四处跑,一个人真的很难。 孩子的高考,也是父母的高考啊。 考试安排在一个周日。 离高考仅剩七十多天,天中要求周日也要去学校自习,不过比平时晚些,八点到校即可。 蒋柔起床时天已大亮,揉着眼睛将窗帘拉开,看见小区里的樱花树一夜间全开了。 之前有几树单樱,浅浅的白色花蕊,一小簇一小簇,淡淡的。现在旁边的双樱也跟着绽,花瓣粉嫩娇美,一朵一朵地缀在树枝上,互相映衬着,煞是好看。 空气里还有着泥土的湿气。 蒋柔心情也好起来。 “柔柔,快来吃饭了,今天陆湛单招,你快点。” 蒋柔哦一声,穿好校服。 餐桌边,陆湛穿着黑色运动服,袖口挽在手肘,黑眸明亮,精神很不错的样子。 他们单招先是素质考试,1500米,仰卧起坐,然后下午是专项技术,迎风侧顺风,以及实战绕标。 这些对陆湛而言都是小儿科,所以餐桌上气氛挺轻松的。 蒋柔起先很担心,但是看见父亲一点不紧张,也放下心来。身侧,陆湛饿得不行,掰开油条粘着豆浆,吃得又多又快。 油条很腻,也没什么营养。 蒋柔拿起一只茶蛋,小心翼翼地拨开壳,露出白白嫩嫩完整的蛋清,手肘戳了戳他。 “嗯?” “你别老吃油条,吃颗鸡蛋。” 她轻声说,将茶蛋放到他的盘子里。 陆湛弯了弯唇,拿纸巾擦了擦手,张大嘴巴,将鸡蛋整个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吞咽下去。 “你慢点吃啊,不要那么急。” 蒋柔打量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担心。 “我没事啦。”陆湛觉得蒋柔今天挺好笑。 “噢。”蒋柔说,也觉得自己太担心他了。 陆湛出门的时候,蒋柔也刚好出门。蒋海国开车送陆湛过去,上车前,陆湛才将提了一路的书包还给她。 风吹过,一小朵花瓣落在陆湛肩头。 蒋柔将花瓣摘下,放进手里,说:“加油。” “一定要小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我太困了。 第165页 这段剧情后就是成年人了… 第70章 八点, 陆湛抵达田径场,从蒋海国手里接过装有冲浪服的背包,背到肩膀。 今日天气尚可, 风里有了春日的暖意, 阳光慵懒地晒在身上。上午的素质考试是在h大田径场, 下午则是在水校集合。 现在是三月底, 大学开学没多久,又是周日,整个校园如加了糖的牛奶,学生们懒懒散散去食堂吃早饭, 还有小情侣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书。 轻松的嬉笑声从远处传来, 青春, 自在, 美好。 陆湛看了他们一会, 薄薄的嘴角扯出个淡淡的笑。风将细碎的黑发吹起,挡住英气的眉眼,陆湛感受了一下春天的暖风,只觉得神清气爽。 突然间,他有一个美好的盼头, 可以和她一起念大学, 也像他们这样,多好。 但是这念头在他心底打了个转,又随风拂去,他知道蒋柔想去s市的财经大学, 虽然最近她一直没有说,但他心底清楚。 陆湛耸了耸肩膀,难免遗憾。 后面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陆湛回过头,看见是刘明海。自从上次全运会退赛后,两人几乎没再见过。 刘明海还是那副小孩样,鲶鱼脸皱了下,说:“我不会跟你一组吧?” 陆湛看了看自己的号码,0203,刘明海0204,巧了。 h大帆板的招生名额其实也不多,前面一千五百米什么无所谓,后面技术类顺迎风都是打分的,跟陆湛一组,亚历山大。 两人按完指纹,鞋带绑好晶片走进田径场,才发现巧得令人意外,孙以军正在压腿,后背贴着0205的号码。 上次孙以军赛前故意将刘成闵的事情告诉陆湛,导致他弃赛,刘明海对他印象差极,说:“全运会他第五还是第六,冠军轮差点吊车尾。” 陆湛昂了一声。 刘明海活动着手腕,他人不大脾气不小,说:“二十多岁还高考,这么大年纪去大学干吗?养老吗?” 孙以军是一个人,没有其他队友同学,也不回嘴,躲得远远的。 陆湛凉凉地看孙以军一眼,继续活动手腕脚腕。 时隔许久,看见孙以军他就会想起舅舅,想到那一天。 他不禁思索,如果那时候再干脆些,到夏威夷后不等那几个小时,而是直接下海,寻找,或许就不是救生衣了吧? 原本轻松的心情变得沉重。 上午很顺利,一千五和仰卧起坐陆湛都是满分。孙以军和刘明海速度慢个几秒,但都是满分。陆湛没跟他们一块儿,拿饭票去食堂吃饭。 蒋海国没法进去看,一直都在校门口车上等他,中午才一块吃饭,问:“怎么样?” 陆湛说:“满分。” 蒋海国很高兴,简直比自己满分还高兴:“都说了,你没问题的。” 他将一大块鸡胸肉拨到陆湛盘里,说:“现在高考忒严格了,还弄个什么体育单招,我们那时候都不用,像你这样的全国冠军啥考试都不用直接就念大学,多省心。” “不过咱们省人多,也就是走个过场,是吧?” 哒的一声。 陆湛手微松,筷子突然落到不锈钢餐盘上,一小块鸡胸肉也跟着落进去。 “怎么了?”蒋海国看着他。 年轻男人鼻尖有汗,眼眶格外黑沉,桌子下面的腿微微抖动,但面色不变。 陆湛晃了晃腿,说:“可能没睡好昨天,没事。” 蒋海国没有蒋柔一半心细,以为孩子紧张,鼓劲说:“没事的,别紧张啊,就是个过场。” 下午一点,陆湛跟着蒋海国来到老水校,h大的赵武教练也来了,黑眸炯炯地看向陆湛。 陆湛点头致意,跟着去更衣室换衣服。 一切都很熟悉,从海域沙滩到风向,和过去训练时一样。更衣室人很多,单招除了s省还有别的省考生,叽叽喳喳地聊着海流潮汐气象。 陆湛换好衣服,锁橱柜门时,左腿又开始痛,那种感觉,好像有把锋利的刀子从骨髓慢慢剐过似的,然后扩散,变成钝钝的痛。 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在一千五百米跑完后,这种痛突然加重。 陆湛转过头,见更衣室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撑着腿坐到椅子上,一下下抚摸着左腿膝盖周围,试图舒缓疼痛。 陆湛深吸一口气,几分钟后,果然有所减轻。 在美国他伤的是臀部,加上之前背伤,还有每个帆板运动员几乎都有的风湿和腰痛,他现在的伤也不少。 二十岁,也不是特别年轻。 所以他希望,无论现在是什么原因,都能等高考结束了被录取后再说。 陆湛其实并不恐惧。 虽然刘成闵很风光很耀眼,但陆湛也见过他身上大大小小训练时的伤口,也知道他有关节炎和腰肌劳损,这没什么的。 只是陆湛并不知道现在的腿伤是什么原因。从美国回来以后——那天下雪开始,他的左腿膝盖就时不时会痛,一开始他以为是训练痛,就是练狠了,肌肉拉伤身上都有的伤痛,休息几天就好了。 但是一段时间后,这种痛在深夜时逐渐加重。甚至在日常生活中,比如很冷,很累,也会突然得疼。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事,陆湛猜测可能是关节炎之类,他放松完,时间差不多要点名了,跟着出去。 第166页 但是当陆湛上了帆板,风混合着海水刮过他的身体,他才知道真正的痛楚。前面的迎风顺风时间短,他还能够坚持,但到最后的绕标实战,疼痛就像是一只凶猛的怪兽,随着每一次动作,在他的骨头里疯狂地撕咬啃噬。 陆湛面色煞白,气喘吁吁,攥紧帆杆,勉强前行。三月末,北方的海边还是很冷的,冷冷的浪花一波一波打向板上,他脚趾缩起,腿用不上力,倚靠着经验操作帆,四两拨千斤前进。 但是,太慢了…… 太慢了。 “陆湛?” 刘明海从他身边路过,不解这个前面都第一名的冠军怎么突然慢下来,吼了声,“喂,这不是比赛啊,没那么多轮让你拉成绩!!实战是占分最高的!” 陆湛闭唇不语,神色冷凝,活动着左腿。 刘明海超过他以后,孙以军也赶上来了。他一言不发,只是路过后,轻飘飘地看了陆湛一眼。 陆湛的心陡然沉下去。 一种羞辱感浇入他的心头,面庞火辣辣的,浑身热血流淌,疼痛感好像被强烈的求胜欲压下去。 他怎么能输给他们? 陆湛想到了刘成闵,咬紧牙齿。 他拖着用不上力的左腿往前蹦了两下,拉帆前行。 今天是不大不小的中风,很适宜比赛,只是陆湛稍一屈膝,就像只尖锐的手掌捏着他的膝盖骨,痛,酸,钝,甚至能听见咯的脆响。 没多久,左腿渐渐无力,咬着牙拖着腿,再度发力。 帆板是站在板上的运动,技术和体能同样重要,陆湛空有技术和经验,但是因为腿疼,勉勉强强撑到了小组第三。 还好,只是落后了几分钟。陆湛心里缓缓松了口气,支着左腿摇摇欲坠地下来。 h大的几个教练还有帆船协会的监考老师都不解地看他。 陆湛没有理睬,不想让他们看出来自己腿伤,他知道自己熬过去了,虽然最后慢了些,但是加上前面的分值,总成绩是没问题的。 还有两个月高考,等录取通知下来,他就是再检查出伤他们也不能怎么样了。 “你腿怎么了?” 陆湛忍着痛和所有考生一样,蹲在地上拆帆板,赵武突然走到他身边,沉声问。 陆湛心里一跳,抬起头,面色却不着痕迹,说:“抽筋了。” “我问的是你膝盖。”赵武一只粗大的手突然碰上来,顿时一阵剧痛。 赵武明显感觉年轻男人身体极轻得抖了下,可当他抬起头时,一张脸居然没有吃痛的表情。 眼眸漆黑,鼻樑上细微的几滴汗。只有唇角微微绷紧,陆湛扯出一个浅浅的有点尴尬的表情,说:“有点关节炎。”陆湛忍得很到位,半开玩笑,“你们不会因为这个不要我吧?” 赵武目光怀疑,“是吗?” 陆湛昂了一声,利落地扛起拆好的帆与板,走进船室。 他一走进船室,脚尖踮起,浑身哆嗦,疼得面色发白。 陆湛怕别人起疑,放下帆板便强撑着拐进旁边的卫生间。 他走进单独的隔间,锁好门,喘着气休息了许久,确认考生和老师们离开得差不多后,他才缓缓地、慢慢地走出来。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卫生间灯光惨白,一明一灭,镜子里映出一个面容阴鸷的年轻男人,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冲浪服,漆黑的头发一缕缕垂在眉梢,好不狼狈。 老水校的卫生间并不干净,瓷砖上积着污水,一股拖把的臭味。 陆湛忽然很累。 由内而外的一种累。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沉沉地出口气,摇了摇头。 想起蒋海国肯定还在校门口等他,陆湛打起一点精神,往更衣室走了两步,隐忍的疼痛突然爆发,如同狂风骤雨袭来,他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 琴市天中,还有五分钟就打铃下自习了。 蒋柔下午就开始不在状态,她写完最后一个单词,合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开始收拾书包。 教室的窗外,晚霞旖旎温柔,昏沉的紫色与橙色交织在一起,有成群结队的大雁飞过,风轻轻的。 如果没有高考的压力,一定是一个怡人又惬意的傍晚。 蒋柔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心里想着陆湛。 几个女生背着书包往后山走去,拿着手机拍照。 学校里的樱花今天也都开了,要比他们小区里的景致更好,后山一片雪白樱花林,风一吹飘飘扬扬的,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清冷美丽。不少高三的同学都去那里拍照留念。 蒋柔争分夺秒学习,没有那闲工夫,可是想想错过就再赶不上,打定注意明后天拉着陆湛拍几张。 就当纪念好了。 也不知道陆湛到底怎么样了。 ——单招,对他而言都是小儿科吧。 空气里飘荡着花蕊的味道。蒋柔这么想着,吸了吸鼻子,从书包里掏出手机解开锁,屏幕很安静,没有未接电话和简讯。 这个时间,应该结束了吧?或者刚结束? 蒋柔坐上公交车,将书包搁在大腿上,等来等去还是没有消息,忍不住给陆湛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听。 蒋柔蹙起眉心,再打,一串长长的嘀声后,还是无人接听。 第167页 再打。 她身体绷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漫过全身,心剧烈地跳起来,连续打了十多个,才终于接通,听筒里不是陆湛,而是蒋海国。 蒋柔急慌慌问:“爸,发生什么事了?陆湛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太担心,早安~ 第71章 蒋柔赶到医院的时候, 天已经全黑了。 蒋柔急急忙忙问: “爸?陆湛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左腿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是,应该就是…”蒋海国打断她的话,手指插进发梢, 坐在长椅上。 “什么问题, 骨折吗, 关节炎吗?”蒋柔心里咯噔一声。 蒋海国充满了懊悔与自责, 说:“我也不清楚,我进不去,赵教练说是发现他倒在了厕所,现在正在里面做检查, 不知道具体情况。” 蒋柔心里乱糟糟的, 跟着坐到旁边。 蒋海国说:“柔柔,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不称职?我真的一点没注意到——这孩子也没跟我说, 我真的不知情, 赵教练说陆湛可能膝盖有问题,但是我也没发现。” “我还带着他训练,每天早上跑步……” 蒋海国咳嗽了几声,“万一要是真烙下什么病根,柔柔, 那我真是对不起他啊。” 蒋柔垂下眼睫, 没有回应,只是愣愣地看着病房,心里翻江倒海。她其实是知道的,前几天感觉出来陆湛有不对劲, 但是他说没有,她就信了,应该执意带他去做检查的。 但是学习太忙了,高考太忙了… 蒋柔想着想着就忽略了。 她心里很疼很疼,陆湛没有家人,再加上现在是兵荒马乱的高考时期,可能到底隔了一层,什么都不好意思讲,她又没执意问,没想到就成了这样。 两人惴惴不安地等了许久,叶莺也赶过来了。她比蒋海国还要自责,脸色煞白,来来回回在走廊上走来走去,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又冰冷,像是一脚脚踩在蒋柔心里,绞得发痛。 三个小时后,医生才出来,说:“骨巨细胞瘤,位于左膝关节部位,不过你们挺幸运的——” “幸运?!”蒋海国惊呆了,说:“什么什么瘤还幸运?” 医生说:“骨巨细胞瘤,是原发性骨肿瘤之一,具有一定的潜在恶性可能,不过现在发现得还算及时,需要尽快手术,要是再拖上一段时间,那说不定就要截肢了。” 蒋柔脸色陡变,跳了起来,“截肢???!” 医生说:“一般不需要的,只是说如果恶化的话,可能会。” 蒋柔面色苍白,冷汗顺着额头滚过鼻尖,急问:“不是,为什么啊?他怎么会有这种病?” 医生说:“ 患者出现这病症的原因还不是很清楚,一般这种病啊,老年人、女性患病率比较高,不过男性也不少,现在对这个病没有具体的说法,不过我们推测有很大的可能是受到细菌或者病毒的感染导致的。” “要是细胞受到感染的话,是会很容易导致病症继续恶化下去的。” 蒋柔听得一头雾水。 “那怎么治疗?”蒋海国将女儿拉到一边,“您就告诉我怎么治就行了,钱不是问题,能恢复成什么样?他是运动员,是帆板运动员,膝盖非常重要的,您明白吗?” 医生扶了扶镜框,说:“必须立即手术,看手术情况,能不能彻底清除不好说,现在我们看他的肿瘤虽然没有恶化,但是肿瘤将他的左股骨吃空一半以上了,这个情况还是比较紧急的。” 蒋柔打了个哆嗦。 她腿一软,差点滑到地上,抚摸着自己的膝盖,那感觉,就好像有虫子将她的关节在啃咬一样,浑身发痒。 蒋海国和叶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通医理,医生说的话模稜两可,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手术,没有别的办法。 但是万一手术,情况恶化感染,真截肢什么的话?那怎么办?他们怎么面对陆湛? 医生说:“你们是他的家人吗?如果手术的话尽快签字,我们这里早做安排,你们考虑下吧。” 医生走后,走廊里一片死寂。 蒋海国和叶莺大眼瞪小眼,都很惶恐,不知所措地看向女儿。蒋柔也很焦灼,攥着手指,另一只手摸着膝盖。 三个人沉默了几分钟,虽然不清楚手术风险有多大,但是都知道拖下去是最糟糕的,蒋海国满头冷汗,颤抖着手快速签了字。 …… 在各类检查过后,陆湛的手术安排在第三天的早上。 术前的一晚,被疼痛折磨的陆湛终于醒了过来。 此时,叶莺回家照顾孩子,蒋海国前天守了陆湛一夜,实在是熬不住了,蒋柔便跟父亲接了班,反正她睡得很晚,病房也安静,在这里看书也没什么不好。 她正趴在病床前认认真真地学习,灯光微弱,困困累累的,书翻到下一页,还没看两眼,忽然感觉自己头发被揪了一下。 蒋柔放下书,迎上陆湛漆黑的眼睛。 她的心提了起来,嗓子眼干涩,正不知回什么时,陆湛嘴角提起,居然淡淡地笑了,他动了动腿,白色棉被被膝盖顶起一块。 “操了。”他看上去挺高兴的,缓缓地晃动着左腿,“还在啊。” 第168页 “什么?”蒋柔湿漉漉地看着他,懵圈,“什么还在?” “腿啊。”陆湛说:“你不知道,我他妈以为自己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就是一起来,发现自己左腿直接就不见了。”陆湛抬手,手背比了个划的手势,眨了眨眼睛。 蒋柔:“……” “你怎么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啊,胡说什么呢。”她都快担心死了,结果被陆湛弄得哭笑不得,“不准胡说。” 陆湛耸了耸肩膀,说:“我到底怎么了?” 蒋柔捏着被子,说:“膝盖关节里有肿瘤,叫什么,骨巨…细胞瘤,医生说越快手术越好,不能拖,爸爸已经签了字,明天早上就准备手术。” 陆湛顿了一下,笑容微微凝固。他的手放在膝盖上,隔着被子小心地摸了摸周围,痛,还是痛。但他很快把这种痛压了下去,笑容重新展开,浅浅的,说:“行吧。” 蒋柔想了想,还是将手术的风险告诉了他。 她说着说着,声音微微发着抖。 但是陆湛倒没什么变化,他拖着腿从床上坐起来,眉眼低垂,认真地听。然后,他嗯了一声,收敛起沉重和无奈,尽量让自己面容轻松,说:“那就做吧。” 蒋柔越想越害怕,眉头轻蹙,眼角下垂,声音哆嗦。 “对不起,我之前应该逼着你来检查的…是我太自私了,光想着我的高考。” “没事的,这关你什么事啊?”陆湛单边唇角勾起,不在意说:“我也以为我关节炎呢。” 蒋柔呆呆地看他,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可她还是很愧疚。 陆湛轻轻将她的下颌抬起来,修长的手指抚着她隐隐的泪痕,动作平和又有力,“别难过啊,没事的。” 他这话说的,好像明早上手术台的人是她一样。 蒋柔仰起脖颈,看向陆湛。 陆湛一如既往。 蒋柔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种除了担心、担忧、自责以外,还有一丝敬佩,赞嘆。 他坐在那里,明明才二十岁,也就比她大两岁,他受到亲人去世的打击,又在关键时刻得了病,蒋柔以为他会一蹶不振,或者再次萎靡,可是如今,他却反过来安慰她。 蒋柔总觉得陆湛挺幼稚的,特别是高一的时候,中二又流氓,可是大事上——除去他挚爱的舅舅以外,他都超乎寻常的潇洒勇敢,心胸宽阔。 “好了,没事的,你刚才不说么,幸亏检查得早,要不然就截肢了,我多幸运,是吧?” 陆湛揉了揉她的头发,将被子掀起一角,拍了拍,说:“来?抱抱你?” 这里是双人病房,另一张床没人,现在时间很晚,房门也是关着的,蒋柔犹豫了一下,躺到他身边。 陆湛被蒋海国换上条纹的病号服,很薄。 他明天就要全身麻醉,所以病号服里什么都没穿,空空荡荡。 两人脸对着脸,枕着一个小枕头,呼吸温热。 “我不会传染你吧?”陆湛低声说。 “肿瘤怎么会传染啊。”蒋柔抬起头,眼睛还肿肿的,轻声说:“不会的。” 陆湛说:“那就好,我书读的少,没常识。” 他往前拱了一下,和她靠在一起,额头贴着额头。 然后陆湛吐了一口气,伸出手,将她带进了怀里。 单薄的病号服跟没穿差不多,他胸膛的温度,坚实的肌肉,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再往下,还有他分明的腹肌,以及强壮又不粗壮的大腿。 蒋柔不敢乱动,怕弄到他的膝盖,会痛。 病床很小,她和他贴得很近。 三月末,暖气停掉了,但是夜里风很冷,陆湛很自然地拉起被子,盖在他们身上。他圈着她,轻轻嘆气。 “那什么。” “嗯?” 陆湛偏了偏头,声音微哑,说:“我里头什么都没穿。” 蒋柔双颊发红,“什么意思?” 他懒懒地扯了扯裤腰,裤子松松垮垮,就被一根白色绳繫着,陆湛也懒得系,因为凸起,裤腰顺势往下滑了许多。 腹部两道沟,黑色的体毛顺延下去,微微蜷曲。 蒋柔不敢动。 偏偏她穿得是短款的羊毛衫,因为侧躺着,下摆往上滑了一点,身体贴得紧密,她能感受到。 陆湛有欲·望,而且,很强烈。 蒋柔很惊奇,想到他要手术,她胸口就像有座大山压住似的,还有单招的事情,脑袋里乱糟糟如一团浆糊,虽然她没提,但是他应该也心知肚明。 他怎么能还有心思…… 陆湛声音透出一点促狭,说:“这是生理反应,我真控制不了。” 他没有放手,还是这样抱着她,一只手虚虚地拍着她的背,说:“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就是想抱抱你,多抱一会儿…现在不抱,说不定你下次就只能抱到两条腿的我了。” 蒋柔:“嗯?” 她没听明白。 “我现在有三条腿,傻姑娘。”他往前顶了一下,语气同往常一样,根本不在意手术,轻佻地,“第三条腿,明白?” 第169页 蒋柔红了脸,被他这么说来说去,虽然还是担心,但是情绪好多了,说:“你别胡说。” 她是真佩服陆湛,听完那么多手术风险后,还能面不改色说这些话。 知道他是有意让自己放宽心,可是他越这样,她越心疼。蒋柔往前凑了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纤细的手臂也轻轻地环着他的腰。 陆湛还在拍她的背部,一下,一下。 他俯身,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旖旎过后,随之时间越来越晚,气氛凝滞些许。 明天早上六点的手术。 夜愈发深了。 蒋柔看了头顶的钟表一眼,双臂收紧,忽然抱紧了他的腰,枕在他胸膛,声音发颤说:“陆湛,不行,我一想到你明天早上的手术,我还是害怕。” “…我紧张。”她喉咙僵硬。 “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说…可是我真的害怕,很紧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很担心他,细细柔柔的声音里,满是不安。 陆湛沉默了几秒。 他嘆了口气,低声说:“我那天在h大考试,真是挺羡慕他们的,也想着想跟你一块念大学。” “嗯?”蒋柔仰起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但是又觉得,有些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就像…”他声音暗哑,想起了刘成闵。 陆湛不是不明白,只是在经历舅舅的死亡后,对自己的事反而看得淡了。 “我也不知道腿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单招,不过我觉得挺幸运的,如果没单招,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发现,会更严重。” 蒋柔默默地听着。 “别担心,总会过去的。”陆湛说:“你在我身边,就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地雷:我与你的光年距离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1-24 22:35:30 读者“橙子面包”,灌溉营养液+2 读者“长命百岁苏沐秋.”,灌溉营养液+5 读者“兔小姐”,灌溉营养液+2 读者“酥饼吖”,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王子”,灌溉营养液+6 读者“深深浅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探鱼”,灌溉营养液+8 第72章 八小时的手术, 超乎他们想像的漫长。 “怎么会这么久?” 期间,一个女医生出来过一次,蒋海国急急地问。 医生说: “患者左腿膝盖骨已经切开, 刮骨后深处发现还有细胞瘤, 扩散得很严重。” “那怎么办?!”蒋柔听得不寒而慄,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您别担心, 我们现在会继续扩大刀口刮骨,然后会植入新骨,所以时间会比较久。” 女医生离开后,蒋柔虚脱般跌回椅子上, 继续等待。蒋海国和叶莺拍了拍她的肩膀, 蒋柔浑身发抖, 将头倚靠在母亲身上, 一言不发。 她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膝盖上, 面色惨白,似乎被切开、拿手术刀刮的是她的骨头,关节里一群虫子在爬,疼,痒。 蒋柔现在已经想不了陆湛还能不能练帆板, 她只希望他能走能跳, 就好了。 等待到傍晚。 昏黄的夕阳从走廊尽头映照下来,在大理石瓷砖上拉下长长的影子,洒在单薄的少女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空气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的气味, 鼻腔发闷。 手术室门终于打开,蒋海国立刻应了上去。 “手术很顺利。”医生疲倦地说。 蒋柔肿胀的眼睛终于亮了几分,“真的吗?” “嗯,清清除得很干净,整个过程很顺利,不过具体如何,会不会再复发,以后有没有发炎等等,还需要住院观察一阵。” 蒋柔松了一口气,捂紧嘴唇,蒋海国说:“那医生,他以后走路、跑步…” “肯定一段时间是需要用拐杖的,估计至少要修养一年,然后看患者的情况,能不能适应新骨,会不会复发——只要不复发,能适应,那很正常人区别是不大的。” 蒋海国说:“他是运动员,会不会有影响啊?” “跑步那种吗?那肯定不可能的。” “不是,不是跑步。”蒋海国说:“帆板…就是站在板上,类似冲浪,您见过吗?” “站在板上……”医生愣了几秒,面色有点为难,说:“这个我不了解,具体看患者的情况,不过如果需要用到膝盖的话,比较困难。” 蒋海国脸色暗了几分,替陆湛痛心难受。但是总的而言,不用截肢、或者走路一瘸一拐,他的担心也稍稍放下一些。 蒋柔双手拍着心口,惨白憔悴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她希望陆湛健康,健康,就好了。 他是不是全国冠军,对她而言,都没有关系,也没有那么重要。 …… 陆湛身体底子到底是好,第二天从icu出来后,他就恢复了大半的元气。只是他左腿一动不能动,导致他翻个身都难,每天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时间特别难熬。 陆湛手术后,蒋柔也终于能睡一个饱觉,她已经向学校连续请了两天的假,高考迫在眉睫,班主任打过好几个电话,她也不得不去上学了。 第170页 晚自习是九点才下,她心里揣着事情,手里的卷子有点写不下去,在学校待着也是磨时间,干脆早走了一个小时,往医院去。 夜晚的风粘着青草和花香。 前几日的樱花还在盛放,小小的,像棉花一样。 蒋柔走到一半,脚步顿住,低下头,从地上捡了几朵白色的小花,夹进书里。 蒋柔背着书包先没去医院,而是往住院部外的街巷拐去。 这两天叶莺给陆湛熬了不少大骨头汤,蒋柔觉得骨头汤是补骨头,但是连着喝也有点腻。医院附近有家鸽子汤店,她昨天打过电话,已经订了一份,说好现在去拿。 她让老闆将汤装进保温饭盒,然后又在外面包了一层布袋,确保不会漏后,提熘在手里匆匆往前走去。 从店家出来,外面竟下起了零星的小雨。 蒋柔头发被打湿,她一手拎着汤,一手戴上帽子,仓促地过马路。 怕汤变冷,她走得匆忙,没注意脚下有个水坑,脚一下子踩空,趔趄了一下。 马路边刚好一辆车迎着她开来。 蒋柔迅速躲开,只是这么一晃,手里的饭盒差点摔在地上。 她吓了一跳,赶紧抱紧。 耳边嘀嘀两声。 蒋柔扭过头,看见那辆加长的黑色林肯停下了,车窗摇下,司机戴着整洁的白色手套,礼貌又客气说:“没事吧,小姑娘?” 蒋柔摇头,拎好袋子,歉意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过马路小心点。”司机温声提醒。 车窗缓缓升了上去。 蒋柔一愣,不禁多看了一眼,她平日里很少见到这样奢华的汽车,感觉就跟拍电影似的,但看上去又不像那种假惺惺的租赁婚礼用车。 她看不清后座的人,只看到车牌号很奇怪。 像是外籍。 蒋柔收回目光,没再多想,提着鸽子汤往医院走去,眼角却注意到那辆车竟也往这个方向,似乎是要去停车场。 * 此时,住院部的双人病房。 陆湛的床被摇了上来,他安静地倚靠着枕头,一眼不发。 漆黑的碎发遮住眼睛,面色没有在蒋柔面前轻松,但还算平和,轻薄的嘴唇抿紧,抱着手臂。 神色有点淡,还有些许漫不经心。 他的床头摆着一袋新鲜的红富士苹果,床尾站着一个个头中等,身量魁梧的男人。 男人正是h大的总教练赵武,他嗓门粗大,面庞略凶,说:“陆湛,这事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单招是我们学校自己的事情,省里管不了的,今年计划这么几个名额,我们说谁上就是谁上!你要是不能接受的话,那就等着普通高考吧,或者明年再来吧!” 陆湛没说话,视线在别处。 赵武声音低了些,“你现在腿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我们也说不准,但我愿意冒个险,录取你,你跟着五月份来考文化课就行,高考也不用了!多好!” 陆湛淡淡地应了一声。 “但话说回来了——我们录你,如果你能恢复得差不多,进了学校你必须得立刻转项,去跟着我们练帆船。” 陆湛听见帆船两个字,面色再次沉了下去,神色有几分阴郁。 他以前只是不喜欢帆船,但是现在,刘成闵就是死于……陆湛一想到帆船,浑身就发冷,内心里渗出一层冷意和恨意。 很难受。 赵武人粗心细,说:“你在害怕?” “你怕帆船?因为你舅舅?” 陆湛蹙起眉心,淡漠的神色中透出几分露出凌厉及厌烦的意味。他扭过头,不想回答。 “孩子,你不能因为私人原因拒绝,你听我说,你特别适合帆船运动,帆板虽然这些年有变化,但是你的身高体重其实都不符合最优人才的标准,你应该也能感觉到。但是帆船就不一样。你太合适了,而且你有天赋,你的舅舅……” 陆湛冷冷打断:“帆板锦标赛,我成绩还不错,还有这次全运会。” 赵武激动说:“那是因为你运气好。你每次比赛运气都不错,风向也都挺适合,但是你不可能一直好运,你心知肚明,如果真遇见中小风,你再有经验,那也没有用!” “那次省运会——你使出浑身劲头,也超不过那个小个子,叫什么来着——刘什么海?” 陆湛扬起眉梢,心里不太服气,也有点惊诧。 高一的省运会,他都快忘了,没想到赵武能把自己记得这么清楚。 赵武高声说:“187厘米,体重78千克,适合所有帆船级别,雷射级,op极,…无论组委会定成哪个级别,说什么这级别不适合亚洲人,不适合我们中国人……你都能适合,你可以包揽所有冠军!让他们看看!你会像你舅舅一样!不,你会比他更好的!!!” 陆湛听见“舅舅”两字,心里堵着一口气,脸色愈发暗,声音里透出讽刺意味,说:“我膝盖被挖空了,您不知道吗?” 赵武说:“我知道,但没关系,你慢慢修养,一切不还是未知数嘛。” 陆湛骨节敲着床铺,神色有倦怠及不耐烦。 “陆湛,你知道为什么刘明海那么想练帆船吗?” 第171页 “因为帆船的路更长一些,体力要求没有帆板那么高,更需要动脑和航行经验,你看看你舅舅三十多岁,还可以在海上不间断航行,帆板是做不到的,你年龄一旦大了,就很难说还能有巅峰状态。” 陆湛一点儿也不想听。 坐船谁不会?关键是站在海上,迎风破浪,披荆斩棘,随之浪花起伏,控制帆板,比冲浪有趣,比帆船危险刺激,那才是竞技运动的乐趣所在。 他不可能为一个大学放弃自己。 陆湛闭上眼睛,说:“对不起教练,我累了。” 赵武粗声粗气,说:“你好好考虑!我希望你不是因为你舅舅去世而怕了,有了什么狗屁阴影——” “和这个无关!”陆湛已经烦了。 赵武还想说什么,病房门再度打开。 一个年轻小护士说:“不好意思先生,病人该休息了。” 陆湛双指捏着太阳穴,低着头,神色厌烦。 赵武看了看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转过身,看见护士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 为首那人逆光而立,身型高大挺拔,气度不凡,穿着工整笔挺的西服,裤管笔直,看不清面孔。 后面的人矮矮胖胖,面相倒很和蔼,也穿着西装。 赵武奇怪地看了一眼,走出病房后,又注意到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男人,神色肃然,跟两保镖似的,在这医院中异常扎眼。 赵武隐隐感到异样,但是也没多留。 病房里安静几秒。 赵武的话让陆湛心烦意乱。 陆湛脖颈往后仰了仰,越想越烦躁,内心涌上无名的愤怒,不甘,他明明帆板成绩那么好?什么叫做他不适合? 还有他怎么就怕了? 他很想现在就去比赛,亚运会,奥运会,得出一堆金牌来让这个中年男人看看,但是他想到自己的腿,心里又很气恼。这是这么几天来,陆湛第一次有极端的负面情绪。 陆湛胡思乱想一通,这才发觉病房的氛围不对。 他抬起头,身体僵硬。 室内安静了一瞬,又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陆湛不敢置信。 他呆了几秒,喉咙如被梗塞,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呵了一声,看了眼窗外,这才重新转回去。 是真的。 不是幻觉。 陆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僵在那里。 渐渐,眉眼间浮上阴鸷的戾气,手指攥成拳。 “少爷…” 半晌,矮胖的男人先开了口。 他话还未说完,陆湛身上戾气更重,嘴角嘲讽勾起,突然拎起桌上的苹果,朝为首的男人掷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放假了!!感动!! 第73章 蒋柔护着鸽子汤从拥挤的电梯出来, 陆湛的病房位于住院部的顶层,电梯外两三个人正在等候。蒋柔提着汤走过去后,猛然回过头, 看见电梯门缓缓关闭。 里面有个很眼熟的中年男人, 蒋柔余光略过他, 微一愣, 回想了一下,好像是h大教练。 ——他来这里干什么? 蒋柔扬了扬眉毛,心里一会是担心单招的事情,一会又想是不是陆湛的事有转机, 惴惴不安往病房走。 没走两步, 蒋柔再次站住。 这个架势…她望着门口的两个年轻男人, 愣了愣, 他们是保镖吗?可是陆湛门口怎么会有保镖?蒋柔越想越不明白, 抬腿往里走,被他们拦下,“不好意思小姐,您稍等一下。” 蒋柔困惑问:“你们是谁?” 男人没回答,只是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我是他同学, 也是他朋友。” 男人说:“抱歉, 无论您是谁,都要稍等一会。” 病房门是关着的,蒋柔无可奈何,只能站在一边。 老百姓住的普通医院, 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蒋柔听着听着,蓦地攥紧饭盒的布袋子。 一门之内,陆湛坐了起来,手术完三天,加上刚才持续许久的谈话,他脸色很倦怠,短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灰色阴影,眼尾微勾,挑出几分凉薄的寒意。 他斜靠在墙壁,声音凛冽:“滚,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帮助。” 对面的男人没有生气,也没有太多表情,只伸手拨去衣服上的灰尘,说:“陆湛,不要任性。” “滚,你他妈听不懂是吧?!”陆湛粗声骂道。 男人退了一步,依旧挺拔站立,矜贵优雅,只是眼底有对自己孩子的失望。 旁边的福叔脸色微变,将红富士一只只捡起来,无奈说:“少爷,老爷也是为你好啊,其实你在美国的时候老爷就知道了你的事情,但那时候太不巧,我们刚好在爱丁堡,等我们忙完飞到夏威夷的时候,你已经回国了。” “你们都耳朵聋是吧?”陆湛抬高声音,浓眉紧蹙,手掌攥成拳头。 陆青山走到床前,上下打量着眼底覆着冷霜的少年,轻声说:“我答应过刘先生,不会干涉你;但是也答应过他,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必须来帮助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面容显得那么年轻,像一泓山崖中的清泉,苍老又平静。 “那你走啊,我不需要帮助。” 第172页 陆青山看着他的腿,说:“不需要吗?作为学生,高考失利,作为运动员,你膝盖受伤。刘先生又离世,只留下你一个人。陆湛,你不可能永远住在你小朋友的家里吧?你现在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不对吗?” 陆湛说:“我可以搬回涵海山庄。” 刘成闵财产虽然捐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也足够丰厚——几千万理财资金,几套别墅,市区里的公寓,以及国内外投资的房产。刘成闵早将陆湛看成自己的孩子,为他准备好一切。 陆青山:“国内的高考我也了解,如果你不走体育应该是上不了什么大学。你没文化,没学历,只一张高中毕业证,你能干什么呢?” 他慢条斯理说:“不过想想靠亲人的遗产生活,也是很不错吧?” 陆湛咬紧下颌,再忍无可忍,“关你屁事!老子就是捡垃圾也不要你管!” 陆青山沉默了一会。 “你真会去捡垃圾么?捡垃圾人家也是靠自己双手挣钱——而你,肯定连一份普通工作都不会做。” “关、你、屁、事。” 陆湛咬牙切齿,此时此刻,根本不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跟我去美国,你的左腿慢慢调养,这不是问题,我会找家庭老师给你补语言、补课,你看看你喜欢什么?金融?外贸?或者…体育管理?体育教育?你重新选择,花上几年时间也没有关系,找对正确的方向,申请一所好的大学,你还很年轻。” 陆湛头痛欲裂。 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来干涉自己——先是认为他不可以再练帆板,让他转项去练夺去自己舅舅性命的帆船;现在更好,一个不负责任、没有情感的男人,打着父亲名义,直接让他放弃体育。 “滚!” “我不需要一个杀人凶手为我指指点点!” 陆青山平和的脸色终于起了波澜。他垂下眸,俯视病床上这个年轻的男人,因为手术,因为疾病,陆湛看上去疲倦又狼狈,稍显凌乱的黑色头发,眉骨高,眼窝深,英俊年轻的面孔,却透出一股暴戾、阴鸷的气质。 像极了一匹桀骜不驯、自以为是的野狼。 虽然陆湛是他所有儿子中最像自己的一个,但是陆青山先是不喜欢他的流里流气,现在更不喜欢他这幅暴躁、桀骜的样子。 “陆湛,我很忙,你已经二十岁了,是成年人,有权确定自己的人生,我只是给你一个提议,我会在这里留三天,三天之后,如果你不给我一个答覆,那你以后的路,我再不会干涉你。” 陆湛听见他这么说,难得礼貌一次: “好的。” “……” 陆青山被他噎了一下。 两人僵持半刻,见他还真的执迷不悟,眉尖蹙起,转身离开。 福叔多留了一会,他将地上的苹果捡了起来,摔烂的丢掉,剩下的仔细清洗干净,重新放到陆湛的床头。 他小时候抱过陆湛,两人关系还能亲厚些,陆湛没赶他,只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少爷,老爷是为你好。” 福叔离开后,陆湛在病房里坐了十几分钟。 昏昏沉沉在医院呆了两三天,他几乎都是睡睡睡,所以并不困,只是心烦。 他想要一个人安静想一想,理顺思路。 …… 门外的蒋柔也是这么想的,她没见过陆湛的父亲,但是从相似的身型中大致猜了出来。 犹豫半刻,虽说手里的鸽子汤可能会凉,但她暂时还是没有进去,提着保温盒坐到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将书包垫在腿上,拿出《五三》来继续做。 她缓缓地将外套盖在保温饭盒上,眼睫低垂。 等过一会,再给他吧。 《五三》比较厚,像是自带一个板子,写起来并不困难。这里灯光还算亮,她认真地写,却写不太进去。 ——脑海里却飘荡着陆湛病房里的“去美国”。 他会去美国吗? 他要去吗? 蒋柔胡思乱想一阵,想到如果他真去,就再也见不到了,一种酸涩的捨不得漫过心尖,紧张又不安,咬住下唇。 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回到学习上。 彼时,离高考还有不到六十天。 这一年的事情接撞而来,从一模到二模,她的分数还算稳定,都能在六百五十分左右。老师说市模拟题总是难的,真正高考可能会简单些,也就说,分会高一点。 但是s省人太多了,竞争激烈,而且报考也有一定运气成分。作为全国赫赫有名的高考大省,她的稳定其实也是退步,包括级部名次也退了。身边有同学从650到670,可能最后能冲上一把700分,但是她,微乎其微。 蒋柔有时也很迷茫。 提分上不去,基础很扎实,题都能掌握,只是这一年事情繁多,她没有心境去研究每年都有的偏题怪题,语文也拔不上去。 蒋柔嘆了口气,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陆湛应该能缓过来,蒋柔觉得差不多了,合上《五三》。想到“美国”,她步伐略沉,敲开了病房门。 房门带动着一股微风,陆湛抬头看她,阴沉的脸色有了喜色, “你怎么来了?” 静了一个小时,虽然他还是对父亲突然的出现不满,震惊。不过混乱、愤怒、不甘的情绪也稍稍抚平一些。他现在正需要有个人能说说话——小解语花蒋柔就来了。 第173页 “你…你饿吗?”蒋柔也看出他心情不好,先没问别的,拖了把摺叠椅坐到床头,轻声问。 “有点。” 蒋柔抿唇笑了下,将布袋拆开,打开保温盒,霎时,一阵又鲜又嫩的味道便飘散在狭窄的病房里。 陆湛吸了口气,暂时将烦心事压下,温声问:“这什么,好香啊?” 蒋柔说: “鸽子汤。” 陆湛:“我又不是在坐月子。” 蒋柔说:“没关系的,这个鸽子汤主要很滋养的,而且特别好喝。” 陆湛拍拍床铺,蒋柔坐了过去,说:“我餵你?” 陆湛舒服地靠在枕头上,点了点头,张开嘴唇。 保温饭盒的效果很好,一个小时前是滚烫的,现在温温热热,要比刚才好。蒋柔舀了一勺鸽子汤,吹了一口气,递到他唇边。她没怎么餵过人,总感觉会从勺子上撒下来,动作有点僵硬。 陆湛脸上有笑,一口咽了下去,喉结滚动。 他声音有些低哑: “真好喝。” “是吧?” 蒋柔又餵了几口,目光不经意地,停留在陆湛的嘴唇上。 他的嘴型特别好看,薄薄的,下唇比上唇略厚一点,唇角微挑,不说话的时候很性感,又不女气。只是现在生病,有点苍白干涩。 看着看着,想到他如果真去美国,再也见不到他,蒋柔心里忽然有些酸涩。 陆湛说:“怎么了?我嘴唇有东西?” 蒋柔:“没有。” 陆湛喝得差不多,顿了顿,说:“你过来一点。” “嗯?” 蒋柔不解地靠了过来。 陆湛下面不能动,上身还可以,他往前凑了凑,快速吻住她的嘴唇,灵活地含住柔软的唇瓣。 猝不及防,蒋柔手里的勺子,噹啷一声掉在地上。 陆湛嘴里有鸽子汤的红枣味,担心不好闻,用力地吮了吮便放开,坏坏地说:“我其实喜欢你这么餵我。” “你…” 蒋柔扶了扶额,也知道他就是这个性格,没理会,将汤用勺子一口口餵完。 陆湛也是开玩笑的,但是很神奇的是,在她过来后,刚才的压力,对未来的迷茫,还有对生活的负面情绪,都减少了。 就好像无论遇见多糟糕的事情,只要想到能和她亲亲我我、搂搂抱抱,那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吃得差不多。 陆湛掀起眼皮,望着拿纸巾轻柔为自己擦嘴的少女,忽然抓紧她的手。 蒋柔一顿,说:“怎么了?” “你先把东西放下,坐好了,我有事要跟你说。” 蒋柔抿了抿唇,照做。她隐隐知道他要说什么,呼吸有点发窒,心里忐忑。 陆湛转过头,看着她,说:“刚才陆青山来了——就是我爸。” “嗯。” “在他来之前,h大的赵教练也来了。” 陆湛捏了捏眉心,大致将刚才的事情说出来。 蒋柔后半部分能猜出来,但前面不知道。 她静静地听着。理智上,她不想让陆湛去美国,但是其实内心里,也觉得这是最好的一条路。 她和蒋海国不一样,没有那么多运动上的追求,有时也不能够理解他,现在陆湛受了伤,恢复成什么样都是待定数,去美国肯定更好。 而且蒋柔了解陆湛,他应该很抗拒帆船,无论是喜好还是因为舅舅。 蒋柔轻轻吐了口气,将头发拨到耳后,声音有点紧张,“那,你是怎么想的?” 陆湛说:“我不想这么去h大。” 蒋柔心底像被一只手收紧。 “没有自由度,一进去就被迫转项,我没有想过练帆船,而且…”他眯起眼睛,说:“腿伤现在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如果到时候好不了,我进去会怎么样?” 被开除吗? 以特权进去,大学里养着他? 蒋柔声音有些低,还发颤。 “那…你去美国?” 陆湛偏了偏头,望向蒋柔,她低着头,长发遮住白皙侧脸,咬着嘴唇。 陆湛愣了两秒,声音嘶哑:“你是不捨得我吗?” “我…不是,没有。我也觉得你去美国好,那边康复的肯定比咱们这好,你等着腿好了,可以再回来练帆板,不回来的话…”蒋柔说着,如有柠檬汁淋在心底,酸成一片。 这些天两人天天在一起,一起上学、放学、吃饭,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不回来的话也没关系,那边帆板不是普及的更多吗?你可以慢慢练,或者学个别的专业……” 她说得断断续续,高考的压力,陆湛的舅舅和病情,都快将她压死,现在他又要走了,几年可能都见不到,她很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媳妇…” “没事的。” “宝宝…” “不是,我是真的这么觉……” 话未说完,嘴唇又被堵住了。 陆湛也不管嘴巴有没有味了,俯下身,亲得分外用力,舌尖同她的唇舌细细摩挲,舔舐,纠缠。 第174页 勾出道道的银丝。 水声暧昧又热切。 他吻得特别迫切,呼吸粗重,这几天下颌上未刮净的鬍渣抵到她的下巴,痒丝丝的,还有点被扎得疼。 蒋柔呼吸不过来,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味道。 几秒后,她轻轻地回应他,勾着他的舌尖,慢慢的。 半晌,陆湛终于放开他,他是拖着腿挪过来的,疼痛让他气喘吁吁的,鼻尖都是涔涔汗珠。 “我不会去美国。” “我怎么可能去美国,陆青山这个糟老头子有好多任老婆,好多孩子,他气死了我妈,我真的是看见他就噁心,怎么会跟他生活在一起?听他的安排?” 陆湛提到这个,心里就堵得晃,“随便他怎么说,我都不会去的。而且我又不想做那些,活得跟傀儡似的,有什么意思?” “那你……” 他不愿受制任何人,那怎么办。 陆湛说:“我可能今年上不了大学了,文化课够不了的——我想,看看康复情况,好的话就直接跟队里训练……”他迎上蒋柔不贊成的目光,无奈:“好吧,或者明年高考,体育单招要是走不了就走统招,你给我好好补文化课,成吗?” “这样进学校的话正正噹噹的,我想练什么都行。” “对吧?” 蒋柔望着他。 陆湛仰头嘆了口气。 “就这样吧,至少我们现在不会分开,而且我能继续我想做的,不被任何人干涉控制,不是吗?” 蒋柔不知该说什么,觉得这一年可惜,却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上前紧紧抱住他。 “那你…该不会成为我的学弟吧?” 陆湛搂着她的肩,愣了一秒。 “怎么会?你,你不是想去财经大吗?”陆湛抬起眼睛,望进她乌黑湿润的眼睛,明白过来,惊讶,“卧槽,真的假的?你不会后悔吗?” “为什么后悔?其实h大全国排名还靠前,是当之无愧的985……”蒋柔一下下揪着头发,只是因为她很想去南方。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她恐惧分离,远比其他都恐惧。 “真的?” “真的。” 顿了顿,陆湛说:“可是…不行啊。” “什么不行?” 陆湛痛心疾首,“要是真那样就亏大发了,老子明明应该是你学长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成年的大学了。 其实朋友还跟我说,你这个不对,应该是男主去美国,几年后破镜重圆。但是……就是这么个走向了qaq。后面可能画风会变。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读者再看,但是怎么也得按照自己想法写吧。谢谢每天留言的读者。 今天小年,祝大家小年快乐,正好也算一个小结束吧,发个红包给大家,谢谢支持。 第74章 一年半后。 h大。 大二的同学可以九月一日直接来上课, 但蒋柔还是决定提前一天返校。 返校前傍晚,她收拾着行李,蒋海国端着杯茶水等她, 笑说: “你看看吧, 听爸妈的话没错吧?这h大就在咱们市区, 这多方便多省心啊, 想洗澡就回家,想吃什么爸妈给你做,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们讲,你看开个学别的同学大包小包订票, 哎, 爸爸直接开车送你过来就好啦。” 蒋柔含笑摇头, 将裙子放进去。 蒋海国还在念叨:“我看h大不比那个南方的财大差, 全国排名我们更前呢, 历史也久,还有什么各种计划!” “专业排名差太多了。”蒋柔轻轻地说:“而且主要地理位置,人家是大城市,不一样啊。” 蒋海国说:“你一小丫头老跑那么远干什么?在这不好是吧?” “也不是,我现在也觉得在这最好。” 蒋柔将箱子装好, 递给父亲。这话说的是实话, 叶莺身体一直不太好,生二胎后更是弱,一向强壮的蒋海国这两年居然也会感冒咳嗽,妹妹才三岁多, 还是个照顾不了自己的小奶娃,她要是在外地上学,真的放不下心。 “陆湛他们明天报导?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 蒋柔说:“太远了,我在学校等他一样的。” 这一年多,陆湛修养了小半年,没什么事做,每天就乖乖在房间里看书,成绩提得飞快。他运气还不错,肿瘤没再复发,慢慢得能从慢走到慢跑,身体素质非常好,已经和正常人差不多。 只是帆板单招要下海,虽然最后不用高考,但专业要求太高。陆湛那时候还没完全恢复好,只参加了体育省统考,然后跟着大家一起高考,划分数线。 就这样,他奇蹟的成了h大体育学院管理类的一名新生。 蒋柔想想,陆湛是真的很聪明。 能在一年的时间里把高考分从二百分到一本线,而且也没有头悬樑锥刺股那么拼命,很厉害。 蒋海国将蒋柔送到学校宿舍,刚送到,嘀一声,来单子了。 “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吧?”蒋海国半开玩笑说。 蒋柔抿唇笑: “爸,你也别那么忙,多休息休息。” 蒋海国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这个滴滴太赚钱了,过一阵子司机多了就赚不了多少了,现在一个月一万多呢,不赚傻子啊?” 第175页 蒋柔知道自己劝不了父亲,天热,她没让父亲辛苦地再送进去,打开车门,走进公寓楼。 蒋柔是去年高考的,运气不算好,卷子总得来说简单,但是最后的题很难,这样导致成绩好的同学们差距不明显,高分很多,甚至下面某县有个班都在七百分以上。 不过还好,她很扎实,被h大的金融系顺利录取。 蒋柔拎着箱子走进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本市的刘菁菁,还有两个外省的,夏宝和杨亭子。 蒋柔大一很忙,学校还有晚自习,她除学习外,剩下的时间还要给陆湛补课,回家照顾妹妹,经常不住宿舍,所以跟舍友关系很一般。 此时室友们都没回来,她抽出纸巾擦了擦桌子,看会书,也懒得去食堂吃饭,到商业区的便利店买点面包,当作晚餐。 校园里还算热闹,高年级没回来,大部分都是外地的大一新生,一家人挽着手四处拍照,父母眼里满是骄傲,和蒋柔去年来这里一模一样。 包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看着屏幕,蒋柔唇角含笑接起来,放在耳边,故意说:“小学弟?” 陆湛:…… 上了五年高中,从学长降级同学降级学弟的陆湛很不高兴。 蒋柔声音又加上调笑:“学~弟~” “你又欠收拾了?”陆湛忍不了了,语调沙哑戏嚯:“嗯?媳妇儿?” 蒋柔切了一声。 陆湛说:“你说你干嘛要去学校呢?明天咱们一起去学校多好,你今天晚上还可以住我家。” 蒋柔说:“不要,你家太远了。” 陆湛低笑了一声,说:“你是害怕吧?” “才不是。”蒋柔说:“我行李多,你行李肯定更多,新生报导很麻烦的,到时候我还要回宿舍放行李,收拾东西,再过去帮你多麻烦。我今天先过来,明天直接就可以帮你啦。” “你就是害怕。” 蒋柔:“……” 好吧。 她承认是有。 去年高考结束后,陆湛腿好得差不多了,也不能一直住在他们家,就搬回涵海山庄。蒋柔已经十九岁了,每次陆湛看她的眼神,都像精光四射的狼一样,又嗜血又渴望。 蒋柔躲都来不及。 陆湛笑说:“说好的,我考上大学了,我要奖励。” 蒋柔吶吶不语。 “你别这么怕好不好,我又不会强上你。咱们就顺其自然不行?”陆湛打趣她,“你这样躲着我,我真会伤心的。” “我才没有。” 蒋柔不想提这个话题,说:“好了好了,你在家吗?赶紧再检查一遍行李,我明天在你们体育学院报导处等你。” 陆湛昂了一声,“宝。” “嗯?” 陆湛说:“开心。” “什么?” 陆湛说:“我现在特开心。” “想到跟你一起上学,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我就好开心,开心得要疯掉!” “啊,感觉真他妈不真实啊!”陆湛仰起头,对着天空嚎了一嗓子。 蒋柔被他吓到了,将手机拿远些。 傍晚的夜风轻轻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夹杂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你不知道啊,我曾经还以为…我再也不会开心了呢。” 听筒里,陆湛声音磁性又低沉,二十一岁的他,已经完全是成年男性的声音,因为带了十分真挚的笑意,尾音上扬,性感撩人。 蒋柔嘴角提了提,似有暖暖的温泉从心底流淌过,还伴随着蜜化开的甜蜜。 喜欢的人因为可以跟自己在一起而开心得要疯掉,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蒋柔情感比较内敛,内心像有烟花炸开,表面上却没怎么表露,攥紧手机等了很久,轻轻嗯了一下。 陆湛被淡漠的蒋柔弄颓了,抹了下鼻子:“媳妇,你真的爱我吗?” 蒋柔说:“喜欢你。” 陆湛:“我要你爱我!!” “说你爱老子!!” “——爱、老、子!!” “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才没有!” 蒋柔觉得这孩子不是喝醉,就是真傻了。 她摇了摇头,捧着手机跟陆湛打了一路电话,最后手机都微微发着烫,才哄好了他。 她又好笑又无奈地挂断电话,走进宿舍。 宿舍是标准干净的上床下桌,她吃完面包,学习了一会,洗漱完躺回床上。 四角的床帘放下来,她翻来覆去,居然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陆湛高声的告白,甚至能想像出他整个人泡在游泳池里,笑容肆意张扬,对着手机大喊大叫的样子。 蒋柔将被子蒙过头顶,笑了。 * “——真的很帅!!” “卧槽太帅了吧!!富二代啊!!红色法拉利啊!!身材也太好了!哪个学院的?!” “你说刚才那个男的啊?体育学院的吧,我认识他,我们之前一个初中的,比我大一级。” “哦对!他自己开车来的,应该是你们本地人!?还是你初中同学?!不对吧,是比你小一级!” 第176页 蒋柔被室友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她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睛。 光线暗暗沉沉。 蒋柔睡眠质量不太好,床帘选了最遮光的黑色,无论外面多亮都宛如在夜里。 闲聊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是啦,他好像留级了,后来我去县里的高中嘛——就是我们省高分班那个,他好像在市里读,具体不清楚了。” “那你们认识吗?” “菁菁这么漂亮,一个初中肯定认识啊!” 蒋柔大脑慢慢清醒,拿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摁了两下。 没充上电? 床上的插排连接着下面的插销,可能昨天没有插好,她也没有注意。 ——现在几点了? 蒋柔捂着额头起床,猛的掀开床帘,金色的阳光从窗户打进宿舍,十分明亮。 三个女生边收拾东西边闲聊。 蒋柔友好地说: “你们怎么回来了?” “嗯,我们约好今天返校的。” “噢。”蒋柔略有点尴尬,她不常住宿舍,能感觉到大家对她很生疏,不过也不在意, “不好意思,你们知道几点了吗?我手机……” “那菁菁你们说过话吗?初中的时候?!” “这都多久了,没什么印象,好像……说过吧。” 三个女生还在热聊,没有听见蒋柔的话。 蒋柔抬了抬眉,也知道肯定是迟到了,不再耽误时间,赶快穿衣服洗漱,拎上包准备出门。 “你的包挺漂亮啊。” 刘菁菁目光突然移过来。 蒋柔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包。 什么审美啊… 这包是前阵子七夕陆湛送的,红色,不大不小,包口侧面凸出,像有两只耳朵,包面上还有凸起的两道“s”,她觉得又丑又土,但是陆湛说大红色喜庆,她不忍伤害他的审美,就收下了。 蒋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吧。” 刘菁菁眉头挑了一下,眼含讥讽。 她们都知道蒋柔父亲开嘀嘀的,有次同学聚会还接过他们,哪里会买得起这么贵的包。 成天晚上不住宿舍……谁知道去干什么。 几个女生对视一眼,又开始讨论起起来,提到新来的学弟学妹,刘菁菁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蒋柔。 “哦,对,你男朋友不是复读吗?怎么样了?” “他考上了。” 刚开始入学的时候,蒋柔提到过陆湛,但她不是那种谈恋爱咋咋呼呼的人,电话都会出去打,非常低调,只说是高中同学,在复读。 “终于考上了。”蒋柔笑容不自觉明媚,眼眸里星光点点,“我答应今天去接他的,结果好像睡过头了。” 十九岁的少女,脱下了千篇一律的宽大校服,放下了马尾,乌黑柔软的头发披在肩上,纤瘦高挑,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五官清丽。 阳光滤在她含笑的脸颊,因为爱情而显得整个人都发着光,青春美丽。 几个室友一时间看呆了。 刘菁菁咳嗽一声,提议:“要不一起吧?” 蒋柔:“啊?” 三个女生都很好奇,“就是啊,一起去!还可以看看别的新生有没有帅哥啊。” 蒋柔晚上天天出去,东西用得那么名贵,一看就不正常,居然还有傻小子为了她复读拼命考同个大学。 “一起去看看。” ——是哪个书呆子冤大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营养液: 读者“兔小姐”,灌溉营养液+1 读者“长命百岁苏沐秋.”,灌溉营养液+8 感谢把枪给我的地雷! 营养液要过千了,再求一波qaq谢谢! 第75章 八月底, 上午的阳光灿烂热烈,路边的野草晒得蔫蔫的,石榴树倒是绿油油的, 繁茂浓郁。从宿舍下来, 公寓园区很是热闹, 许多父母帮新大一的女孩子拎着行李, 说说笑笑上楼。 “你怎么经常不住宿舍啊?”杨亭子还算温和,问。 蒋柔解释:“我家里有个小妹妹,有时候需要我去照顾,而且这里洗澡不太方便, 我们家也不远, 来回坐公交就习惯了。” “哦, 这样啊。” 夏宝问:“你男朋友哪个学院啊?机械?食品?海洋?” 蒋柔上大学还跟上高三一样, 在学校就标准理工女, 让人自动脑补她的男朋友也是理工男。 “不是。” 她们走到校园中间的一食堂,人很多,新生报导的地方是统一安排在食堂二楼,拿学费单据,开通e卡通, 绑定饭卡。 刘菁菁拍了她一下, 说:“是不是你男朋友出来了?” 这时,正好有几个黑框眼睛理工男背着包出来,白色的尼龙袜塞在球鞋里,遇见漂亮的学姐, 呆呆地看了几眼。 蒋柔摇了摇头。 “班长——” 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拨开他们,跑过来。 “班长,蒋柔?!” 这称呼很熟悉,蒋柔认真看了几秒,惊喜:“周正?” 周正是她高一1班上的同班同学,还记得那个时候周正总是跟着陆湛,上课接话,下课嬉戏打闹。 第177页 周正走到她面前,激动说:“我终于考上h大了!班长!!海洋研究!!” “这么棒!” h大海洋类专业是最好的,各种研究团队都属国内顶尖,前景很好,蒋柔由衷恭喜。 刘菁菁和夏宝耸了耸肩膀,交换了一个不屑目光。周正五官端正,身高不错,但也不过是普通水准,称不上帅哥。 不过如此嘛。 难怪被戴帽子也不敢说了。 “那蒋柔,我们就先走啦,你跟你男朋友好好相处啦——”刘菁菁嬉笑说。 她们一转头,脚步却顿住了。 “菁菁,你看!!”夏宝指着前面说。 隔着一片草坪的校园马路,一辆敞篷的红色法拉利正嚣张地朝这边驶来。 夏风吹拂,透出清新的湿气。 驾驶座的男人很年轻,穿着简单的黑t恤,桀骜不驯的气质,臂膀线条性感结实,古铜色的肌肤,胸肌分明。短短的头发,黑色墨镜遮住小半张脸,英俊野性。 “那个新生学弟啊!这也太有缘分了吧!一天撞两次?菁菁,会不会跟你有关系啊!?”夏宝激动地蹦哒。 “不会吧……” 刘菁菁这么说,但是捋了捋精心烫过的长发,眼含春光,杨亭子也挺腰收腹。 “真的过来了!他叫陆湛对吧?他在看我们哎——” “你们初中真只是搭个话吗?!!”夏宝声音因激动发起抖。 陆湛就像一块磁铁,将附近的同学们的目光牢牢吸住,议论纷纷。 蒋柔能听见前面的说话,也转头看去,有点无奈地抿了下唇角。 陆湛他——怎么这么骚啊。 一旁的周正当然认识陆湛,小声说:“哈哈,大哥还是这么骚包,跟高中一样呢。” 蒋柔无语:“他真是越来越能闹腾了。” “理解下嘛,大哥读了五年高中,上大学不容易。” 两人轻声调侃中,法拉利终于逼近。 刘菁菁笑容妩媚,挺起胸膛,往前走了一步,说:“陆哥,那个…你还认识我吗——” 带动着轻微的气流。 法拉利径直路过。 驾驶座的男人一眼都没看,仿佛根本没有这个人般。 尴尬。 刘菁菁笑容僵在脸上,面色陡变,有些难堪。 “他怎么过去了…菁菁你们不是认识吗?哎,又停下了!?” 几个女生的目光跟着往前,诧异地落在蒋柔身上。 刘菁菁咬了下牙,不敢置信。 蒋柔站在原地。 一阵夏风吹过,将她的长发拨起,一缕挡在湿润的唇边,眉眼弯弯,眼底有淡淡的柔情。 她低下头,望向陆湛。 陆湛痞痞地一笑,修长的手指将墨镜摘下,胳膊肘搭在车沿,侧脸英挺,姿态潇洒,说:“美女,留个联繫方式呗?” 他没说完,自己就先笑了,嘴角抽搐。 ——太他妈傻逼了。 蒋柔也忍俊不禁,小声骂:“无聊。” 她声音很小,充满宠溺。 旁边几个女生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什么情况?有男朋友了还勾搭? 刘菁菁心里更是难受,难道蒋柔就那么好看,能让陆湛特意开车过来搭讪? 下一秒,竟见蒋柔俯下身,亲昵又无奈地摸了摸陆湛的头发——那姿态,就像在摸一只大狼狗。 “你啊——”语气也很无奈,“真显摆。” “就一次嘛。” 一身痞气的男人竟一脸享受,任她摸,最后还抓住少女白皙的手,狠狠地放嘴边亲了一下。 “……” 周围的学生都被这幅柔情蜜意的画面惊呆了。 室友们再不敢置信,也明白过来—— 所以。 这难不成是为她复读一年的男友?!! !!! 各异的目光都朝蒋柔投来,蒋柔脸有点热,也有些不自在。 几个室友们一直来回打量她和陆湛,神色古怪,蒋柔轻咳一声,觉得是应该介绍下,说:“那个,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我男朋友,也是我高中同学,陆湛。” “……” 空气很是安静。 几个女生倒抽一口冷气。 蒋柔说: “陆湛,她们都是我室友,都是我们系的。” 陆湛嗯了声,处于礼貌极淡地点点头。 气氛僵持微妙。 旁边的樱花树枝叶轻拂。 “大哥,我先走了,你跟嫂子好好玩。”一旁的周正非常有眼力劲儿,说:“恭喜你们考一块。” “恩,下次一起喝酒啊。” 周正走后,三个女生还围在那里,没有走的意思,陆湛不想再浪费工夫,下车牵过蒋柔的小手,柔声说:“走吧宝宝,带你吃好吃的?” “哦,好,你手续都办完了?” 蒋柔沖她们打了个招呼,牵起唇角笑了笑,也不再顾她们的脸色,跟陆湛上车。 * 十分钟后。 校外的梧桐树茶餐厅。 富有情调的棕黄色色调,二楼的墙壁上贴满了树叶枝杈,一支挂着梧桐树叶的仿真树叉延展在他们头顶,轻轻晃悠。 第178页 每个桌子都被缠绕着树枝的墙壁隔开,暗暗的灯光,私密性甚好。 沙发椅温暖厚实,陆湛跟她坐在同一边,手臂搂过她的肩膀,拥着她,还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桌上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 现在陆湛一门心思都放在女朋友身上。 他反反覆覆亲着她的耳垂,看着她那白皙圆润的小耳朵慢慢变红,呼吸微微急促。 他眼角挑着笑,十分开心,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你要不要再吃一块曲奇猪排?” 蒋柔被刺激得发痒,拼命往前坐,臀部只挨到一点边缘。 陆湛将她轻易拉回来,“不吃不吃。” “吃一块吧。”曲奇猪排被切成一条一条,炸得金黄酥脆,蒋柔叉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陆湛斜睨她,“不吃,除非——你餵我?” “我现在不是在餵你吗?” 陆湛盯着她粉粉的、湿润的嘴唇,挑起眉。 蒋柔只是怕了跟他那么亲密,随便找个理由躲开,现在看着陆湛黑漆漆的、如狼般的眼睛,觉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将曲奇猪排放下了。 “没事,那我餵你?” 陆湛长臂一伸,自个儿拿筷子夹起一块,咬到嘴里,下巴颌抬了抬,“嗯?” 蒋柔赶紧躲开,缩到沙发角落,扭过头,不吃。 “嗯!” 陆湛咬着猪排没法说话,探过脖颈,追上去,声音抬高,“嗯——” “嗯!!”他憋着,声音更大了,眼睛里写满:“吃嘛——” 蒋柔再忍不住,觉得他太可爱了,捂着嘴咯咯咯笑了。 陆湛火了,将少女强悍地扳过来,嘴对嘴,递给她。 蒋柔也不好太过分,张开嘴,咬住猪排。 陆湛黑眸明亮,眼底带笑,舌尖一点点抵着长条形的猪排往她嘴里送,两个人就像亲吻一样。 脸颊挨得极近,挺直的鼻樑轻轻触碰着,热气一呼一吸。 瀰漫着炸猪排的香气。 还有空气里属于恋爱的甜香。 以及餐厅燃烧的香薰味道,独特的松枝味,混着木头香,好像置身于清新的森林田野。 陆湛闭上眼睛,只感觉自己周围好像都冒着粉红色泡泡。 就在陆湛要将自己含的最后一小块餵进她嘴里,然后吻上她时——蒋柔咔嚓一声,洁白的牙齿将猪排咬断了。 她嚼了嚼,脆脆的,里面肉质刚好,咽了下去。 陆湛呆呆地愣了两秒,下意识将嘴里被她拒绝的这一小块吞下去。 “你嫌弃我?” “我含着的你居然不吃?” 陆湛抓了抓头发,不满道。 “你吃过了嘛。”蒋柔无辜地说,“而且还一直含着。” “就因为这块有我口水!?” 蒋柔不好意思笑了笑,拿起冰镇柠檬水喝了一口,拿纸巾擦嘴,乌熘熘的眼睛看着他,“就是有一点点那个嘛,你别生气嘛。” 陆湛额角青筋跳了跳。 就这样她就这么嫌弃? 那以后还想做别的怎么行… 绝对不行! 陆湛拿起柠檬水灌了半瓶,最后一口没有咽下去,双臂展开将少女搂进怀里,低下头,狂热地吻着。 这个时间,餐厅的二楼没有人,包厢内梧桐树茂密的树枝叶子将他们笼罩在一个密闭空间。 陆湛将她抵在墙上,抬着她的下颌,嘴唇反覆摩挲,舌尖凶猛地搅拌。 他用力吮着她的味道,舔过她牙齿的每个角落,唆得她舌头发疼,呼吸渐渐加重,发出水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啊,谢谢营养液!过千啦,今天早更,晚上可能还有一章!可能! 读者“liv9528”,灌溉营养液+2 读者“零度边界”,灌溉营养液+25 读者“初心”,灌溉营养液+16 读者“bochen1112”,灌溉营养液+8 读者“闻苏子”,灌溉营养液+42 读者“a.merlin”,灌溉营养液+3 读者“橙子面包”,灌溉营养液+2 读者“曼菲”,灌溉营养液+10 读者“isabe”,灌溉营养液+5 读者“幼又”,灌溉营养液+2 第76章 餐厅的小橘灯散着温暖的黄光, 梧桐树叶轻轻摇曳,垂在他们头顶,暧昧随着音乐流淌。 陆湛点了奶茶和咖啡。 两人就这么在店里一直甜腻了一下午。 气氛太好, 陆湛说:“干脆在这把晚餐解决了算了。” 陆湛挥手让服务员把桌子的剩菜撤下, 准备再点一桌, 被蒋柔摁住, 说:“晚上别在这里吃了。” “行啊,你吃腻了?那咱们换一家,这附近应该还有好吃的,我看外面那个小木屋烧烤挺好的。” 蒋柔说:“你别这么浪费啊, 咱们回学校吃吧, 食堂你吃过吗?” 陆湛:…… 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蒋柔拉着他离开梧桐树餐厅, 红色法拉利安静地停在路边, 时不时有学生路过, 都会看一眼。蒋柔忍不住说他,“你也太招摇了,其实学校里不让非教师的车进的。” 第179页 陆湛说:“我知道,刚开学嘛,我就是想——” 毕竟念了五年高中, 蒋柔也能理解, “想显摆一下?” 陆湛说:“这有什么可显摆的。”他凑到她面前,像一只大狗狗,说:“我就是想显眼一点嘛,这样就没有人再敢打你注意了, 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蒋柔脸红了。 其实陆湛复读那年就这么想过,但是当时他腿不好,没法开车,甚至很难出门,没办法去学校。 陆湛说: “而且,这样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蒋柔说:“本来也没人欺负我。” 陆湛轻哼一声,说:“你们几个室友看上去不太好惹啊。” “那是因为我不怎么住宿舍,所以不熟。”蒋柔说:“你别背后这么说别人,她们…还行吧,还有一个是你初中同学呢。” 陆湛皱了皱眉,“初中?那都八辈子打不到的事了。” “算了,你可真是个傻丫头。”看着她的眼睛,陆湛将单纯温柔的少女带进怀里,嘆了口气。 怎么说呢。 因为从小到大围着他身边的姑娘太多了,还有围着刘成闵的,什么样,陆湛一眼就看得出来。而且他还记得有一次,应该是很久以前,明明蒋柔回学校了,又灰熘熘地说回家住,说是忘拿钥匙,没人开门。 …… 两人将车停在校外,步行进去。 “这是一食堂,面点包子好吃,二楼的快餐也还行,二食堂麻辣烫挺好的;三食堂有个荷叶饭,四食堂跟一食堂差不多,不过咸泡饭挺特色……”一路上,蒋柔细细碎碎地说。 陆湛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好,咱们先去尝尝包子。” 蒋柔抿唇笑了。 她知道,陆湛虽然很有钱,但一直都挺正常的,在高中那会就是,并不在意这些。 蒋柔刷饭卡给陆湛打了饭。 两人坐在长桌的最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可不知为何,还是有很多人看向他们。 可能是他们之间实在是太甜。 也可能是陆湛确实扎眼。 蒋柔喝了一口汤,仔细看着对面的男人,英姿勃勃,年轻强壮,有着和校园里奶油帅哥不一样的气质,没弄发型,也没戴耳钉,干干净净的t恤,经常锻鍊塑造的身型,很硬朗,很帅气。 “你现在可以随便吃吗?”蒋柔突然问。 “嗯?” 蒋柔说:“不用专门克制吃什么吧?” 她记得高二高三的时候,陆湛吃得都很严格,他要瘦,又要有力量,还不能吃很多油炸、不健康食物,吃得挑挑捡捡的。 陆湛顿了顿,眼神不易察觉地暗了一下,说:“暂时不用那么严格。” “哦,那就好。” 蒋柔垂下眼睫,也知道自己提了个不太好的话题,给陆湛夹了好几勺玉米鸡肉。 “对了,你们明天开学典礼,后天是不是就正式上课了,你们都有什么课?平日需要训练吗?” 陆湛说:“不知道。” “不知道!?”蒋柔惊呆了。 陆湛咧嘴笑,完全不关心,说:“体育管理专业,鬼知道学什么啊,你知道?” 蒋柔点点头。 “真假的?” 她当然了解,去年就打听过了,体育学院分两类,一类是体育单招进来的,他们都是很专业运动员,需要项目测试,就是陆湛之前三月份那样,文化课很差,每天就是比赛,训练,比赛。 还有一类是体育统招进来的,要参加省体育考试,身体素质要好,最后参加高考,文化课相对还可以。 陆湛学的是体育管理,其实最后拿的是管理学学士,还是很不错的。 陆湛也很好奇自己学什么,“学什么?干嘛的?” “肯定是管理类课程啊,战略管理,运营管理,财务管理什么的。” 蒋柔回忆一下自己专门去体育学院了解的,“哦,还有你们的体育产业,体育概论,体育经济人之类,这个我不太清楚啦。然后还有经济学吧,微观、宏观经济学,毕竟你们是管理类嘛,都要学。” “……”陆湛的脸霎时黑如锅底。 “我爸爸说这个专业其实很好的,他当时就很想念,但他太笨了,实在考不上。” “操。”陆湛震惊了,狂躁地揉了揉头发,“操啊,我以为就是……” “就是什么?你校园卡先给我。” 陆湛将刚办的卡给她,深吸一口气,耸耸肩说:“我不知道啊,我以为就是随便混混,你知道,我是为你考大学的,谁他妈想念书啊,我只想……”陆湛后半句咽了下去。 他只想比赛,夺冠,比赛,但是…… “那就为了我再好好学习吧。”蒋柔正打开课校园app,没怎么在意陆湛的话,将校园卡的卡号录进去,微一思索,输入陆湛身份证后六位,很快出现教务处的课表。她大概看了看,课程不少,递给陆湛,“喏,你的课。” 陆湛看了一眼便要晕过去。 第180页 “不是,老子是理科生啊,学这么多概论干什么?” “哟,你还摆上理科生的谱了?”蒋柔想笑,推了他一把,说:“今年你们不是不分文理吗?而且你们体育生怎么还纠结文理啊,不都差不多,学校都不在意啦。” 陆湛:…… 不想学。 为了老婆高考后,拒绝学习。 “陆湛,还是好好学吧,你膝盖不是现在沾海水还是会疼吗?就先学着这个,感觉还挺有趣的,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开个俱乐部什么的。” 陆湛眉梢抖了抖,脸却越来越黑。 “等你腿好了,再去找教练说说,你们都一个学院,肯定没问题的。” 蒋柔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她知道陆湛非常非常富有,也知道陆湛只是想成为帆板冠军,别的都不感兴趣。但是她觉得,无论他运动生涯怎么样,陆湛都应该有知识,有能力。 * 陆湛将蒋柔送回宿舍以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夏风轻柔,校园里的路灯亮着柔和的光。 他没打算住宿舍,但第一天也必须得回去一趟,至少看看情况吧。 他将车停在校外,揣着兜慢慢往回走,心情很糟糕。 如果说悲剧的开始是大学居然还要学习,还有很多课要上,老婆还逼自己要学习——那么悲剧的最强音大概就是,当他晃荡着去体育学校的公寓时,遇见了刘明海。 刘明海穿着白色的运动服,背着一堆行李,看上去好像刚比赛完,正吭哧吭哧往楼上爬。 一只印有h大标志的水壶从背包侧面掉了下来,咣当砸到瓷砖的楼梯上。 刘明海扭过头。 陆湛俯下身,捡了起来。 “陆湛?” 刘明海看上去并不惊讶,笑了笑。 鲶鱼脸怎么笑都不好看,只是今天,陆湛觉得他格外的不好看。 陆湛问:“你知道我来h大了?” “我刚比完赛回来,在火车上就听说了,好几个同学都在朋友圈刷到你照片,哦,还有微博。” “哦。” “你是今年特招进来的吗?帆板还是帆船?”刘明海往他膝盖看了眼,感觉到陆湛骤然锋利的眼神,往后退了一步。 “都不是。” 刘明海震惊,“文化课啊!?天吶?你能考六七百分?!” “统招。”陆湛凉凉地说:“这不是体育学院宿舍?” “哦。”刘明海摸摸头,“那也很厉害。” 两人僵持了一会。 “你参加什么比赛?”陆湛竭力让自己声音不那么酸。 “世界帆板锦标赛,运气好,亚军。” 微微上扬的,透出骄傲的语调,陆湛心里更是不爽。他那年是季军,没问题的话,再一年说不定就是冠军。 “那个,陆湛,我挺累的,咱们有空再聊吧。”刘明海不是傻子,看得出陆湛的嫉妒,背着包往上迈了两步。 “水瓶不要了?”陆湛掂了掂手里水瓶,淡淡地问。 刘明海再次下来。 “孙以军,就w市的那个,他咋样?” “他跟我住一块啊,这次第四,好像受了点伤,晚两天回来。” 咔哒一声。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裂开了。 “我回去了。”刘明海耸耸肩膀,要去夺瓶子,陆湛比他高很多,敏锐地往后一躲,“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哪训练?什么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夸我! 感谢:我与你的光年距离的地雷! 感谢: 读者“青黛”,灌溉营养液+5 读者“超喜欢你”,灌溉营养液+60 读者“橙子面包”,灌溉营养液+2 读者“幼又”,灌溉营养液+57 读者“liv9528”,灌溉营养液+2 第77章 开学的第一个周匆匆忙忙度过。 蒋柔一如既往认真。 周五下午没课,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陆湛课表的截图——思修两节,军理一节,连着一下午都在二教c307, 这两个属于所有大一都要上的素质课, 几个班要一起上, 没什么意义。 蒋柔收拾了一下课本, 背着书包从图书馆出来。她打算偷偷去找陆湛,给他一个惊喜。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夏宝和杨亭子对她都很微妙,客气了许多。刘菁菁大伤颜面, 在宿舍里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的, 蒋柔也不怎么在意。 她从上个学期开始, 下午下课不回家、不帮陆湛补课的话就会去图书馆, 一直到晚上快睡觉再回宿舍,中午从食堂吃完饭也是,要么提前到下午教室自习,要么去图书馆。 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去哪儿, 舒服自在。 奇怪的是——现在突然来了陆湛, 每天都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居然也没有感到厌烦。 蒋柔去便利店买来几盒百醇和牛奶,想着陆湛下午会饿,大课间的时候可以吃一点。她塞进书包, 步行走到二教。 二教要比一教建得晚,建筑崭新漂亮,教学楼中间是回字型,还弄了花坛、草坪,夏末的微风轻拂,一片生机勃勃。 现在离上课还有十多分钟,蒋柔了解陆湛,坐到最后一排靠门位置。没一会,她四周就坐满了同学,大部分是男生,看架势可能都是体育学院的,个个身型高大,神色很不耐烦。 第181页 频频有回头看她的。 但都没有陆湛。 蒋柔低着头给陆湛发简讯。 【今天下午你们上思修和军理,大一的第一节,肯定要点名的,你记得上课。】 可能忘了吧。 她心里想着给一个惊喜,没有说自己来了。 等待半刻,没有回覆。 上课铃打响了。 蒋柔有点急,四处张望,仍没找到陆湛。 一个个头很大的男生忍不住凑过来,“同学,你是什么专业的,怎么没见过你?” “别的专业的,我来找人。”蒋柔摇摇头,掏出手机给陆湛打电话。 没有人接。 “啊,你是不是那个,陆哥的女朋友?我看有些照片里有你哎。”有人认了出来。 蒋柔抬头看那个男生,眼底有希望,“你好,你是他同学吗?” “对,我跟他一宿舍,我叫庞成。” “我是蒋柔。”蒋柔忙说:“你好,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来上课吗?今天不是你们第一节课吗?” “第一节课人都多,肯定不点名啊。”教室里黑压压一片,男生说:“这是陆哥说的,所以他就没过来,早知道我们都不来了。” 蒋柔吸了口气,他居然逃课了?第一周第一节?匆忙收拾着书包要离开时,想到一个问题,“那他别的课呢?不会也…” “没上啊。” “他这周都没上课。” “什么?!” 这不是开学第一周吗? 这周陆湛很殷勤,早上给她送早餐,送她上课,中午也来接她吃饭,送她上下午的课,下午会接她下课,吃饭,出去玩。学校统一作息,蒋柔自动默认,陆湛送完她就去上课了。 蒋柔按了按额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那他这几天都在干嘛?在宿舍里睡觉吗?”蒋柔应该猜到的。 男生说:“没有。” “好像是去训练了吧……”刚开学,男生跟陆湛并不熟,也没怎么打掩护,实话实说,“听一个同学说的。” 蒋柔愣了几秒。 她看着还有迟到的学生走进教室,果断拎起包包,从后门离开。 * 蒋柔不知道h大训练基地在哪儿,她直接到体育学院抓了几个同学问,一直到下午三点,才按照地址赶到h大航海俱乐部。 这里靠近开发区,人比较少,远远的就能看见海滩,在太阳的映照下,水质清新许多。 蒋柔从计程车下来,出示了学生证,说是找人,很快就进去。整个俱乐部要比以前高中训练的老水校高出几个层次,好像是最近才建的,环境非常好。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 “嗯?” “隔壁帆板成绩这次锦标赛怎么样?你们怎么样?是海水多灌进你们脑子里还是怎么?!” “看美女啊?比成这样?还敢看?!” 一声爆喝。 身侧的教练在训斥学生,蒋柔也听到了,加快脚步往前,直到最后这一句,吓了一跳,扭过头。 七八个男生穿着训练服,跟霜打茄子似的杵在沙滩上。面前是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身型健硕,个头很高。 蒋柔从他们身型上猜出应该是帆船队的。 蒋柔觉得自己打扰到人家训练,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转身离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滩上走。 她望向远方,海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色的光泽。帆板场地在一侧,帆船场地在另一侧,起航码头更是围绕着许多人,但都没有他。 再远,海面上只剩下颜色各异的帆,看不清人。学生都穿着类似的训练服,她没有看见陆湛。 蒋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真是的——他不知道自己膝盖没完全好?这样会出事?不知道刚开学,不能逃课? * 海滩另一头,陆湛在二楼的走廊上冷眼看了会帆板队绕标,转身走进更衣室。 “我说你怎么又来了?”更衣室打扫卫生的大爷嘆口气,说:“这里是学校帆船帆板队运动员来的,不是针对你们开放的。” 陆湛说:“这里叫什么?” “h大航海俱乐部。” “那不就是了,学生证你要看吗?”陆湛坐到中间的座位,将湿透的冲浪服拖了下来,用热毛巾将身上水珠擦干净,垂眸打量着左膝。 陆湛用手按了按膝盖边缘。 外表看不出什么。 前几天明明没事的,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 回想刚才,陆湛站在板上,弯膝使力,一次次海水侵蚀过后,疼痛骤然袭来,这种痛和手术前不太一样,是隐隐作痛。现在休息片刻后,就没事了,疼得很轻微。 可是陆湛十分担忧,剑眉紧蹙。 他手肘支着大腿,等水珠干透,从柜子里拿出另外的一套冲浪服,才慢慢穿上。 “陆湛。” 陆湛刚一出来,就迎上h大帆板教练,王琪朝自己走来。 h大水上运动是一个大项,因为地域原因,招收的高水平运动员不少,尤其是帆船和帆板,赵武是主教练,之前陆湛接触过,外表凶悍的中年男人,内里倒很负责。 第182页 王琪是帆板类的,身材流畅,个头178左右,不高不矮,看上去只比他们大一点,实则已经快三十岁,人温和,很好说话。 “来,你来。” 陆湛从刘明海那里拿到训练地点和时间,这周一就过来了,王琪当然认识陆湛,也知道他膝盖的问题,但是陆湛一再保证没事,王琪心软,也让他跟着一起练。 教练温声问:“这几天你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前两天可能都是小练习,确实没事,今天……还好他忍了下去。不过后面的实训陆湛觉得坚持不了,找了个理由就回来了。 王琪狐疑:“真的没事?” 陆湛说:“没事。” 陆湛神色轻松:“就是训练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怪不舒服的,怕再复发,就回来换了。” 王琪上下打量他一番,“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陆湛说:“放心吧,有事的话,我一定跟您说。” “一会还有第二轮,你能跟吗?我前年看过你比赛,很优秀的,就是不知道你恢复得怎么样?慢慢来,这次不行就下次,没事的,不要着急。” 陆湛往海面上看了眼,第一轮实训已经结束了,刘明海遥遥领先,他喉咙里漫过一阵苦涩,更多的是心里的酸意,极不平衡。 极不平衡。 他暗中攥紧拳头,脸上笑容却自信洒脱,说:“能啊,手术都一年多了,早没事了。” 陆湛话是这么说。 但是十几分钟后他一到海上,膝盖的痛从轻微的抽拉感,一步步逐渐加重。在绕过第一个浮标后,痛感使他脸色暗沉,咬着牙往前。 从骨头隐隐的痛,渐渐到好像有虫子啃噬的疼,疼痛感越来越熟悉,陆湛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背嵴渗出一点冷汗,握着帆杆的手微微发抖。 几个同学乘着帆板从他们身侧路过,今天风很适宜,姿态潇洒快意,激起白色浪花。 刘明海依旧最快。 经过后,刘明海频频回过头来,眼中有担忧。 凭什么? 陆湛厌恶这个目光,那种不平衡、不爽、伴随着莫名的委屈,喉咙的涩意,让他体内似有烈火燃烧,不顾疼痛往前。 到底是老同学,认识几年,刘明海很快返回,皱起眉头,细看他的膝盖, “陆湛,你怎么样啊?脸色很难看——” “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 “闭嘴!” 一阵海浪覆盖过他的小腿,霎时尖锐的疼痛,陆湛左腿再使不上力,身体随重力往侧面倾斜。 “陆湛!” 刘明海及时扶住他,也顾不上别的,让他不会栽进海里,“教练!出事了!” “闭嘴!” 陆湛声音哑得厉害,像是沙沙作响的树叶,还有无力感。 “喊你麻痹!”“教练!!”刘明海根本不听他多说。 十分钟后,陆湛被快艇载着回到沙滩上,旁边帆船队的同学和教练也看了过来,“怎么搞的这是?” 王琪满脸担忧和愧疚。 陆湛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膝盖的疼痛还是如海浪一般,一波波侵蚀着自己,他双手搓了搓脸颊,放松身体。 “陆!湛!”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清丽的女声钻进他耳朵,语调充满担忧,还有细微的怒意。 陆湛身体一僵。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晚了,对不起大家。 这个月加上今天,刚好全勤,每天3000字以上,一天都没有落下,觉得自己好厉害啊。qaq。 第78章 (捉虫) 陆湛一米八七, 75kg,全身都是精壮的肌肉,膝盖还有伤, 实在不好轻易挪动。 王琪叫了救护车, 但是开不进俱乐部。 最后还是王琪和帆船队教练谢哲语共同将陆湛送到救护车上。 一路兵荒马乱。 他们俱乐部位于开发区, 回市区要两三个小时, 怕情况危机,救护车是附近的开发区医院来的。医院刚刚建成,大楼很新,医疗水平也过关, 但可能是心理作用, 蒋柔很不放心。 王琪急得走来走去, 脸色煞白。 刘明海也很无语, 鲶鱼脸皱在一起。 帆船队教练谢哲语也知道陆湛的事, 之前赵武的意思是让陆湛来练帆船,现在出了事,没在自己队上,他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说:“幸亏陆湛没听老赵的话到我这来啊, 这种富家公子哥儿, 来队里估计给我天天惹事。” 正坐在长椅抱着包包生闷气的蒋柔,听见这句话抬头看去,眉头皱了皱,说:“老师, 陆湛只是想好好训练,他这些天腿没什么事了,他不是有意的,也不是惹事。” 蒋柔虽然自己也生陆湛的气,但是不喜欢别人质疑他。 刘明海认识蒋柔,说:“陆湛以前拿过很多奖,他是真的想好好训练。” 谢哲语冷哼一声,“你们队里自己事自己处理吧,我们还没结束,走了昂。” 谢哲语走后,刘明海对蒋柔小声说:“他们帆船队成绩很不好,所以教练越来越变态,你不用理。” 蒋柔想起她来时听见这个教练训斥队员,言辞苛刻,点了点头。 第183页 “对不起,老师。”蒋柔对王琪说。 王琪很温和,说:“没事的,陆湛的心情我能理解,这事也是我操之过急了。” 约摸两小时后,陆湛才出来,医生说情况稳定,没有感染过敏,只是正常疼痛,不过最好能去做手术医院再进行复查。 大家松了口气。 蒋柔在医院里陪了陆湛一下午,等他稍微恢复些,给蒋海国打了电话,傍晚送到市立医院。 一系列检查后。 没事。 只是医生再三嘱託不要浸海水,不要用到膝盖,不要反覆半蹲站起,很伤膝盖。 处理过后,陆湛其实已经不疼了。 蒋柔在医院板着脸陪了他一个晚上和白天,等周六下午确定没事,两人才出院。蒋海国原想来接他们,但他之前预约了一个很远的单子,不好临时改,陆湛执意说没事,蒋海国听蒋柔形容过后,确实没什么事,就去跑单子了。 “你别生气了。” 两人坐在计程车上,陆湛第n次重复。 蒋柔双臂抱胸,还是板着脸。这两天在医院,陆湛无数次跟她道歉,但是蒋柔不想和他吵,也不想这些轻易过去——陆湛太太太不懂事了,她就是冷漠。 “媳妇,你别生气了,我就是…就是……”陆湛挠头,哑着喉咙,可怜巴巴:“就是想训练嘛,我忍不住。” 蒋柔:“……” 车窗外的城市风景掠过,一丝夏风从缝隙钻进来,凉爽温和。 陆湛将脑袋强硬从蒋柔臂弯里挤进去,这样好像蒋柔搂着他一样,狭长的眼睛微勾,嘴唇抿起,唇角上提,漆黑的瞳仁里闪烁亮晶晶的光。 “老婆~” “宝贝~” 前面的大叔司机时不时看他们。 怎么这么腻歪… 蒋柔脸红了。 但仍然是冷漠.jpg。 “宝贝,别生气了,老公做错了,好不好?” “老公再也不会啦。”陆湛凑到她耳朵,声音放轻,放缓。 低沉冷感的男性嗓音,有着沙砾般的动人质感,此刻说出这样的话,隐隐还带有撒娇意味,性感撩人。 蒋柔的脸红从两腮蔓延到耳朵,粉粉嫩嫩。 强行冷漠.jpg。 陆湛更进一步,“老婆,不气了?老公回家好好伺候你?好不好,嗯?” “嗯”字拖得长,还有那句别有意味的“伺候”,跟咬耳垂似的,透出性感的痞气。 蒋柔察觉到前排司机的目光,尴尬羞赧,重塑金刚身。 陆湛:…… 陆湛get了,在公众场合,尤其是她生气的时候,蒋柔不喜欢色气的挑逗。回忆下刚才,陆湛渐渐找到方法。 “不气气了。” “宝贝贝,不气气了。” 低醇沙哑的男性声音,声音极轻极低。虽然是撒娇,却不给人娘气的感觉,反而有着拉下脸哄人的柔情,和搞笑意味。 蒋柔:!!! ……居然有点可爱。 大佬的撒娇也是大佬级别的。 她扭过脑袋,脸上红霞漫天,望向窗外,咬住嘴角。 陆湛低头掐了掐太阳穴,也觉得自己好傻,但是看着蒋柔忍着笑的小脸,发觉很有用。他想再凑上来时,蒋柔突然说:“师傅,这是去哪?” “威尼斯公寓啊。” 蒋柔蓦地转头看陆湛,“不是回h大宿舍?” 师傅看了下订单,“威尼斯公寓啊,你们定位定错了?” “没错。” 陆湛回避蒋柔的眼睛,对师傅说:“拐个弯,从b区进去……对,从这个路口,停在三单元。” 蒋柔明白过来,陆湛有好几套房产,其中不乏好地段的公寓,这里条件很好,漂亮的喷泉和大面积绿化,还有室外的游泳池,应该是离学校最近的一套。 “小两口拌拌嘴很正常,日子还得过,是吧?”临下车前,师傅对蒋柔笑说。 蒋柔努了努嘴,望见陆湛摇摇晃晃下车,还是打开车门快速走到他那侧,扶着陆湛下来。 司机笑了笑,很快离开。 “哎哟哟,好疼,腿好疼。”陆湛一把抱过蒋柔,半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那我叫车,咱们再去医院?”蒋柔知道他是装的。 陆湛立刻站直,“那倒不用。” 蒋柔无语,还是撑着他胳膊,抬头看了看崭新漂亮的高层,问:“你今天不住宿舍吗?” 陆湛说:“怎么住?我们宿舍都一群大老爷们儿,宿舍又脏又臭,万一本来没事,住那来感染了怎么办?” 边说,陆湛边进去按电梯。 “你…你不会还要我跟你一起吧?”蒋柔意识到什么。 陆湛说:“难道我一个人?万一一会又疼了怎么办?疼晕过去没人管我怎么办?” 蒋柔抿了抿唇。 两个人也不是没在一个房子待过,不过都是有蒋海国、叶莺他们。 单独的……好像没有。 “我腿都成这样了,你还想抛弃我?” 陆湛声音里充盈着委屈。 蒋柔无话可说,撸了撸他的头发,“好啦好啦,走吧。” 第184页 * 公寓21楼。 一户一梯。 这一套其实不是刘成闵留下的,而是陆湛姥爷当年的学区房,后来拆迁,补偿的一套公寓。刘成闵做事很细緻,都和专属的公司签有合同,定期有专人打扫。 陆湛一直都跟刘成闵住在涵海山庄,很多房子他住都没住过,甚至只知道个路段小区名,这套房子也是前几天才注意到的。 装修尚可,灰与白的主色调,不及涵海山庄豪华,倒也舒适家常。 他们折腾一天,此刻已是黄昏,阳光从落地窗中洒下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一块块小光斑,白色墙壁被晕染成暖黄色。 蒋柔和陆湛休息了一会,问:“你为什么不去上课?” “我都说了,想训练嘛。” 蒋柔说:“可是这是第一周的课,第一周啊,你怎么能一上学就缺勤呢?” “也没啊,我上过课。” “哪节?” “第一节。” “……” “我上了二十分钟,真的无聊,真是浪费老子时间。” “学知识都是这样的,你要耐下性子,要不然挂科,重修,很麻烦的。” 陆湛满脸不屑,蒋柔说:“你不上课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去训练呢?你知不知道你膝盖没有好完全?你知不知道万一养不好的话会更严重?” 陆湛有一点点不耐烦,“不是没大事吗。” 蒋柔说:“怎么没大事啊?如果不是刘明海人家救了你,你万一栽到海里,伤口问题就大了,再万一……”她话没说完,后脑勺突然被人扣住,拉近,嘴唇封住她的嘴唇。 “你怎么那么多话?”提及刘明海,陆湛就不爽,面色不好看,用力地啾了她一下,恶狠狠地,“别给老子提那小子,听见没?” 蒋柔愣了下,“你凶什么凶?那我不管你就是了!” 蒋柔将他推开,扭过头,不说话。 “你爱管不管!” 陆湛大摇大摆翘起二郎腿。 他其实不觉得自己错了,就是想去训练,按捺不住。但是他知道这样做让蒋柔担心了,所以道歉哄她,只是她一直板着脸,难免不耐烦。 蒋柔没再理会他,摆弄着手机,不再跟陆湛说话,气呼呼地窝在沙发角落。 几分钟后,陆湛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想示好,看见蒋柔淡漠的侧脸,又咽下去。 约摸四十分钟后,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陆湛莫名其妙地开了门,看见是美团外卖,打开袋子一看,除了蔬菜,全是骨头。 “你要给我做饭啊?骨头汤?” 陆湛心里霎时一阵温暖,找到契机打破尴尬,嬉皮笑脸问。 蒋柔瞪他一眼,抢过袋子走进厨房,将玻璃门关上,“不是给你的,我自己吃。” 陆湛倚靠着沙发看着她。 柔柔虽然脾气大了些,但是真得很好,再生气都知道给自己熬骨头汤。 这么好的老婆,他哄哄她怎么了?为她下跪都可以! 陆湛果断推开门,双臂展开,从背后紧紧抱住少女,将头埋在她脖颈间,“好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和好?嗯?” “等伤好前,我不再去训练,乖乖上课,我保证,好不好?” “我也不该凶你。”他亲了亲她的左脸,低声说:“别闹别扭了,我错了,好不好。” 蒋柔哼了一声。 其实心里也不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 城市华灯初上,厨房侧面一扇窗,玻璃映出两人拥抱的侧影,侧脸染着黄色灯光,一种家常的柔情与温馨。 蒋柔垂下头,一只手握住他的手。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陆湛比她高许多,挺直后背,将少女整个人拢在怀中,说:“今天你陪我住,别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评论呢…… 为什么没有评论了qaq 感谢营养液~读者“luna”,灌溉营养液+4 读者“痴痴亭子”,灌溉营养液+10 读者“yani”,灌溉营养液+1 读者“八月柳”,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王子”,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离若舟笙”,灌溉营养液+5 读者“萌萌哒的莱利”,灌溉营养液+5 第79章 在陆湛的连哄带骗下, 蒋柔留了下来。 一顿滋养的大骨头汤晚餐后,陆湛搂着她看了会电影,美国轻松校园片《录取通知书》。 陆湛看得津津有味, 他想像中的大学就是这样, 不需要思修、高数和概论, 无拘无束, 有滋有味,虽然电影里那是个假大学,但他也充满了羡慕。快到尾声的时候,陆湛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低头一看, 少女枕在他臂弯间睡着了。 陆湛手臂又酸又麻, 却一动不敢动。 她的双腿蜷缩在沙发上, 怀里抱着垫子, 像一只小糰子,睡颜香甜可人。 长长的浓密的眼睫,随着呼吸颤抖,粉红色的嘴唇,微微翕动。 真可爱啊。 她身上有着幽幽的香, 像是清冷的山茶花, 陆湛不禁低下头,啄了啄她白皙的小脸。 第185页 “我爱你。” 他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像是悄声的耳语。 “宝贝媳妇。” “哥哥爱你。” 陆湛忍不住, 又亲了亲她,嘴唇盖在她花蕊般的唇间,亲来亲去,怎么都不够地吮着她的甜香,满是怜爱和疼惜。 “唔…” 蒋柔不舒服地动了动,一缕软软的头发摩挲着他的脸颊,枕着他的肩膀,嘴唇撅起,朦朦胧胧的。 太可爱了。 她睡觉时候比所有时候都可爱。 “几点了,电影完了吗?”迷迷糊糊的,蒋柔醒了,手指揉着眼睛。 陆湛笑着拨开她的刘海,捏捏她软软的脸,“早就完了。” “对不起啊,宿舍十一点熄灯,我就习惯了,熬不了夜。” “我知道,没事。”陆湛侧过脸,“睡觉吧,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蒋柔清醒一些,却没动。 “哥哥抱你去?”陆湛好整以暇地看她,手臂要搂住她的腰。 “不要。” 蒋柔往后缩,头歪了歪,枕在后面的沙发靠垫,长发倾泻,半遮着侧脸,抱着垫子的手一下下揪着上面的流苏。 “我不可以回宿舍吗?”蒋柔睏倦地说:“反正你也要睡觉了,我现在回宿舍也没关系吧。” “不可以。” 陆湛双腿岔开,手肘撑在大腿上,捻着下颌懒懒地看她,“万一我半夜复发了怎么办?万一我膝盖疼晕过去怎么办?万一救护车来了我没法下地开门怎么办?” 说的好有道理。 蒋柔找不出理由反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九月的夏天,蒋柔不洗澡时睡不着的,说:“那我去洗澡。” “嗯。” “那我洗完澡的话…睡哪个房间?” “……”陆湛愣了两秒,换了个坐姿,继续说:“万一我在自己房间疼晕过去,没人发现怎么办?” “好啦,我知道啦。” “等下,我给你拿浴巾和浴袍,干净的。” 三室两卫的公寓。 蒋柔选择了外面的卫生间,她没用看上去很干净很舒适的浴缸,只是简单地沖了沖。出于某种心理,蒋柔将门仔细锁好。 陆湛听见咔哒一声,眼底闪过轻笑。 这丫头… 陆湛膝盖不能浸水。 他走进卧室的卫生间用毛巾沾着热水,将身体仔细擦洗一遍,又用手捧着水淋了淋几遍,最后仔仔细细搓洗某处,再洗头刷牙,裹着浴巾回到客厅。 小丫头磨磨唧唧,还没洗完。 听着哗啦啦的水声,陆湛心跳蓦地加快,血液加速流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往腹下窜去。 十七岁时的梦。 一个接一个从他脑海中涌过。 陆湛走到客厅的阳台,点了一支烟,想让自己看不上去不那么色·狼。 十五分钟后。 水声停了。 陆湛将烟捻灭,转过身。 卫生间门嘎吱一声打开,探出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还有些湿的头发。 家里的睡袍跟酒店类似的,白色,宽宽大大,腰间繫着一根带子。 陆湛站在阳台,玻璃门反射着房间的灯光,外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身型,他等了一会,蒋柔似乎真的没注意到他。她像一只警惕的猫,见客厅没什么人,穿着绵软的拖鞋哒哒哒往前跑。 就在她拉开次卧门的时候,一只手先她一步摁住门把,另一只手臂环过她纤软的腰肢,低笑。 “妹妹,你走错了。” 陆湛单手拖着她的腰,“隔壁是我房间。” 蒋柔心砰砰砰跳得厉害,再次轻声说:“我还是住这里吧。” “别闹啊,说好的。”陆湛不给她机会,缩回按在门把的手,轻轻地将她垂在后背的头发拢到另一边,浴袍宽大的领子往外一扯,露出半边白皙的肩膀。 细腻如丝缎的肌肤。 陆湛狂热地吻上去。 像贪婪的吸血鬼一样,牙齿轻而易举地咬住最娇嫩的肌肤,吮吸着留下专属的印记。 慢慢往上,滑到脖颈。 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软,气温慢慢升高。 他将她用力抵在门上。 陆湛揪了下她的腰带,蒋柔飞快摁住,脸颊通红,“喂,再这样我踹你膝盖了!” 陆湛眼底一片烈焰燃烧,黑眸慑人:“走,陪哥哥睡觉去。” …… 不等蒋柔拒绝,就被他半拖半抱拉进房间,一把按在床上。陆湛深深地看她一眼,他穿得也是同款睡衣,两人挣挣扎扎,他腰间的带子越来越松,睡衣被扯开。 但他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硬实的胸膛,巧克力般的腹肌,两道性感的腹沟,微微捲曲的浓密毛发,然后是…… 顶灯明亮,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蒋柔猛的别过头。 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 第一次,两人都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安静的空气里能听见彼此激烈的心跳声,还有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一下,一下。陆湛虽然痞,虽然暗想过无数次,但到底也没有经验,喉咙微微发紧。 第186页 而且…露的是他呀。 陆湛舔了舔唇角,努力让自己不显得紧张。 激情暧昧的氛围中掺杂几分青涩的甜蜜。 过了会,陆湛恢复自然,将下摆扯了扯,半开玩笑,“你…挺饥渴啊?” 蒋柔被深深地震住了,她哪会想到陆湛这么豪放不羁!里面不穿衣服!!她眉毛轻蹙,“你、真、变、态。” 她此刻需要一包去污粉。 陆湛抓了抓头发,望着她粉嫩嫩的小脸,本能的火又窜了上来,他低低地嗤一声,声音有挑逗和自得,翻身将她压在床上,用力地吻了上去。 蒋柔想要说什么,都被他强势的吻压了下去。舌尖灵活地在她口腔游走,从慢到快,唆唆的水声暧昧极了,津液交替。 陆湛双手撑在她耳边,蒋柔往旁边躲,他根本不给她机会,压着她的胳膊,从床头吻到床尾,床单激起一连串旖旎的褶皱和起伏。 满室的春光。 只剩下灼人的呼吸声。 陆湛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圆梦了。 直到…… * 两个小时后。 棉布窗帘遮掩着窗外的霓虹灯,只有细微的灯光穿过来,让黑暗显得不那么压抑,夜色静谧。 睡不着。 睡不着。 蒋柔很困很困,可睡不大着,一会睡一会醒的。 陆湛完全睡不着。 两米乘两米的豪华大床,完美的正方形,两人躺在两个边,舒坦,不受干扰。 陆湛很后悔没睡小床的次卧,最终没忍住翻了个身,往旁边挪了挪,大手一下下摩挲她的后背。 “陆湛,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湛说:“…你大姨妈第五天,你刚才说过了。” 蒋柔自从喝中药后,还挺稳定的,陆湛都会记。 确实是。 但是她,她怎么可以… 蒋柔:“嗯。” 陆湛说:“其实也差不多了吧?” 陆湛好委屈,将她拨到自己怀里,从背后抱着她。 ——哪有这样的? 铺天盖地的亲吻,拥抱,调情后,关键时刻却不能…干。 蒋柔说:“不行就是不行,睡觉吧你,真无聊。”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你故意的?”陆湛越想越不对,说:“憋着坏让我难受,你怎么不开始就告诉我,非要等到最后,你是故意折磨我么?” 蒋柔忍着笑,说:“才没有,你一上来就那么猛,又自己脱衣服又上来亲的,我嘴巴都被你咬肿了,几次想说来着,都被你堵着,哪有时间说?” 陆湛挑起眉梢:“你也承认我猛了?” 蒋柔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抓的重点?” 陆湛:“嗯嗯,老子很猛的。” 蒋柔:“……” “算了算了,就是,你能不能脱了浴袍睡?像我一样,咱俩贴着睡?” “……不行,睡觉了。” “哪有穿这么厚的浴袍睡啊。”陆湛还是不甘心,就是想摸摸她这,摸摸那。 蒋柔被他吵得烦死了。 唉。 算了。 蒋柔没脱睡袍,她转过身,脑袋往前拱了拱,将头窝进他的胸膛,手臂环住他精壮的腰。 陆湛眨眨眼睛,有点惊愕,蒋柔很少会这么主动。 陆湛眼神充满了爱意,他好喜欢她搂着自己的感觉,特别享受,特别温暖。他乖乖不动了,任她抱着。 蒋柔还没完,伸手将他另一只胳膊拉过来,垫在自己脑袋下,当作枕头。这个样子,她完完全全地窝进了他的怀里,倚靠着他,依偎着他,乖得像一只小奶猫。 长长的,柔软的发丝掠过他的肌肤。 陆湛:!!! 太他妈甜了吧! 陆湛心砰砰跳,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喜悦感,还有幸福感。 这样柔情蜜意的媳妇,陆湛的心就像夏日的冰激凌,都要化了。 蒋柔枕着他的臂弯,也笑了,面对面看他,抬起眼睛,瞳仁晶亮,带着柔情。 “陆哥,我要睡觉了,你不要吵醒我。”蒋柔脑袋压了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乱动,柔声说:“你抱好我,晚安。” 一声 “陆哥”更让他心花怒放。 “好好好!”陆湛真的就这么乖乖搂着她,一动不动,“晚安宝贝。” 于是。 为了让她睡好,就像是在看电影的时候,陆湛真的不再动了。 蒋柔枕在他的臂弯,发现他虽然肌肉硬了一点,但是高高大大,像山一样,睡在他怀里,好温暖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太甜了!有没有qaq 第一次写文有这么甜的感觉!甜到忍不住把我家主子搂进怀里,并且亲了亲它的小脸!! * 最近过年,本来想双更,但是发现家里人都在也不是那么空闲,日更3000把,别抛弃我qaq。日常求作者收藏,现在2090,马上2100啦!沖一下鸭! 第80章 蒋柔的糖衣炮弹也好, 威逼利诱也好,或者是他要好好养膝盖等各种原因,陆湛没再闹腾, 乖乖地上了小半个月的课。 体育管理专业真的很神奇。 他反覆在app的教务处查课表, 从大一到大四, 发现他们连“生物制药”这种莫名其妙、只能认为大概是和“兴奋剂”有关的课都有, 却没有一节实践课。 第187页 就是说,有体育概论学习“跳高”“铅球”的理论知识和国内外运动俱乐部、竞赛的情况,却没有到运动场上运动。 不能运动。 陆湛真,忍不了。 不过, 其实有的, 大概就是所有大一都上的“大学体育”。 只是陆湛还是按捺不住。 不练, 他总可以看吧? 陆湛在连续上课两个月得到媳妇信任后, 再度开始翘课看训练的日子。偶尔, 风小的日子,他还可以拿着帆板到浅水区划拉两下。 在这个学期快期末的时候,他终于拿到医院开出的一份“康复证明”。 距离他的手术已经一年半了,骨头已经完全长好了。陆湛尝试着做蹲起和膝盖弯曲,比之过去, 轻松自如许多。 疼就忍忍吧——他对自己说, 反正骨头都长好了,长好了啊! “教练!” “教练,王教练您在吗?” 距离考试周还有两天的一个下午,陆湛急沖沖冲进体育组办公室, 去找帆板队的王琪。 如果赶上寒假的话,他要参加冬训啊! 王琪并不在。 陆湛环顾一圈,脸耷拉下来。 总教练赵武抬起头看他,“陆湛?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陆湛没办法,将医院证明递给他。 赵武说:“好了?真好了?” 陆湛拍拍胸膛。 赵武声如洪钟:“那这个寒假试着跟帆船一起训练?马上省运会预赛了,我们可以尽快安排你转项。” 陆湛小拇指头抠了抠耳朵,“什么?” “帆船。” 陆湛觉得不可思议,“我不练帆船,我说过很多遍了吧?”他要是练帆船,真的,费那老鼻子劲干什么?现在就大二了。 赵武倚靠着椅背。 “不是,虽然我是体育学院的,要听你管。但是第一,这个大学是我自己考的,我可以决定自己练啥吧?第二,我拿过世界锦标赛帆板项目的第三名,全国锦标赛第一名,省运会第一名,一级运动员,我现在伤好了,医院也开了证明,我凭什么不能进校帆板队?” 陆湛态度咄咄逼人。 赵武看着他,他身型魁梧,相貌凶悍。 正在陆湛思索他会不会打自己时,赵武拿起电话,打给了王琪。 * 就这样,寒假开始后,陆湛顺利地跟上帆板队一起在开发区的俱乐部训练。 但是训练的过程并不顺利。这一次,陆湛的体能差了许多,膝盖有一定的原因,在他大幅度中大风前进时会颳得生疼,但是除此之外,陆湛能感觉到,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原因。 比赛一般持续十一轮,三四天时间,前一天还好,但是后面两天,腰背疼痛,膝盖疼痛,过去体力优势再不是优势。 与此同时,世界锦标赛受伤的孙以军也回来了。 然而几次训练,孙以军的成绩居然跟他差不多。 这天训练结束,陆湛从更衣室出来。 因为膝盖,他还是不敢海水后直接用热水洗,速度总是比别人慢些,等他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和他的脸色一样暗。 寒假了。 今天有小雾,收工得早,已经是傍晚,夕阳淡淡地悬在天空的另一边,将海面和天空渲染成黄紫色,十分无力的样子,悽美又寥落。 陆湛的心情,也是如此。 欣赏了一会,他好像领悟了什么。 想起糟糕的成绩,他捂了捂额头,心瓦凉瓦凉,迎着夕阳缓缓下楼回去。 在地面上拉出斜斜的影子,身型悲壮。 “今天到我家来吃晚饭吧,我妈妈在做可乐鸡翅。” 叮的一声,蒋柔的简讯。 陆湛盯了手机一会才缓缓恢复,说:“…好。”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一个问题。 深深的思索。 ——他是不是老了? 或许,他和孙以军一样,其实并不是因为膝盖受伤,就是老了。 …… 寒假伊始,蒋柔还挺闲的。她发完简讯去厨房帮了叶莺一会,突然想到一个事情,打开电脑。 蒋柔先查了查自己的期末成绩,很不错,然后在教务系统输入陆湛的学号和身份证号。 瞳仁慢慢放大,呆了呆,再次刷新。 还是刚才的数字。 蒋柔深吸一口气,按了按额头。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柔柔,你去开下门,是你爸还是小湛。”叶莺隔着房间喊她。 蒋柔打开房门,陆湛和蒋海国都回来了,双手各拎着东西,一起走进来。 陆湛和蒋海国说着话。 但蒋柔看得出来,几缕碎发遮着他的额头,神色十分颓靡,丧气。 虽然陆湛强打起精神,一顿饭吃得也慢慢的,好像很没有胃口的模样。 “怎么了?训练不顺心?” “还是腿又不舒服?” 陆湛摇了摇头,坐在餐桌角落,只是默默扒饭,“太累了。” 蒋海国和叶莺见孩子不想说,也没再问。 饭后,蒋柔本来想针对成绩的问题说说陆湛的,但是看见他一脸落寞和失意,将话咽了下去。 第188页 两个人回到卧室。 “你今天怎么了啊?”蒋柔拿起一只大大的橙子慢慢扒,然后递给陆湛。 陆湛接过来咬了一口,舌尖吮到汁,脸色微变,咧嘴吐在纸巾上,“好像变味了。” “啊?是吗?”蒋柔又扒了两下,自己尝了尝,也跟着吐出来,说:“这橙子好老,味道都变了。我再去给你拿一个吧,一整箱,总有新鲜的。” 陆湛微微偏头:“…你说这橙子怎么了?” “太老了,不新鲜。” 陆湛一把抢过来,啃了两大口。 “老怎么了?老就没有味道了?” 灯光落在他年轻锋利的面孔上,硬生生拗出悲壮沧桑的意味。 蒋柔莫名其妙,“橙子老了也还行吧,就是感觉甜过头,有点苦,你要是喜欢吃老的,我再给你拿一只?” “……不用了。” 陆湛坐在床边,将嘴里的橙子嚼了嚼,双腿岔开,双手拨了拨凌乱的头发。 蒋柔越看他越奇怪,慢慢明白过来——陆湛应该也查成绩了吧?是不是他看见1.7的绩点,所以才…… 蒋柔将椅子往前拉了拉,轻声安慰:“陆湛,没事啦,其实你的绩点虽然很低,虽然是班级的倒数,但是你至少及格了不用挂科啊。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你是年纪比你同学大一点,但也就差两三岁,记忆力差不多的,不能算老,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好,我下次让妈妈给你煮点枸杞鸡汤?听说养生的。” “…” 陆湛脸色愈发灰败。 媳妇觉得他…已经需要养生了?! “好啦,陆湛,至少不用补考,对不对?”蒋柔上前搂住他的腰,安慰他,“别难过了。” “什么补考?” “考试啊,不然是什么?” 陆湛才反应过来——“你说…期末考试吗?我都及格了?!”几秒之后,他动作一顿,哈了一声站起来,神色蓦地转好,脸上写满高兴,说:“我以为我会挂好多科的。” 蒋柔怀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挂科?你不是都有点名上课吗?” “咳,不说这个了。” 陆湛高兴了半分钟,脸色重新黯然下去,头顶好像有乌云笼罩。他双手摊开,猛的倒在她的床上。 “老婆,你说。” “嗯?” “我是不是变成老胳膊老腿了?” “啊?” 陆湛拽起蒋柔的被角,把玩着。 “我这几天训练成绩都不好,老婆。我现在想,其实膝盖是有一定原因,但是不是也因为…我老了?你看你还要给我熬养生汤喝,想想我都快二十二岁了,不年轻了。我真的感觉自己磨磨唧唧,一点不灵动了。” “啊啊啊啊。” “我老了。” 陆湛在她的床上滚动着。 蒋柔:…… * 三天之后,蒋海国带着陆湛来到过去的老水校。 今天是寒假中难得的一天好天气,艷阳高照,海水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水光,要比陆地上暖和,后脖颈都被晒得有了暖意。 “我听柔柔跟我说,你是觉得自己老了?”蒋海国不知道为什么,提及这个问题,有点想笑。 陆湛颓丧了两天,胡茬也未刮净,下颌一圈青色,倒是显得成熟些许,但面孔年轻英俊。 陆湛沉重说:“我都二十二了。” 蒋海国愈发想笑,“我都快五十了,来,要不咱们俩比一比。” “什么?!!”陆湛愣了下,眯起眼睛,往后看,低声说:“叔叔,这不好吧。” 裹着呢子大衣的蒋柔正在沙滩上慢慢地走,迎上陆湛的目光,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叶阿姨也在,抱着裹着棉袄的蒋帆,朝他笑了笑,对着蒋海国比了一个加油。 蒋柔撅了下嘴,身子往前倾,挡住母亲的手势,眼睛亮亮的,“加油!” 陆湛看着她们,心底倏地点上了竞技的火光。 “你膝盖伤刚痊癒,我知道可能你还不适应,不过我比你大不少,确实是老胳膊老腿了,但应该也比你快不少?” 陆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但不好说得太自大,清清喉咙,婉转说:“叔叔,我还是挺快的。” “那来,咱们试一试?三轮就行,跟你们模拟一样。”蒋海国拍拍他的肩膀,眼底有着慈爱,还有和“儿子”比赛的激动。 “现在做准备活动?敢不敢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明天大年三十啦,祝,新年快乐~ 第81章 闲适的寒假下午。 临近过年, 老水校除去他们空无一人。 阳光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一缕缕金光随着波纹起伏,在浪花中闪烁悦动, 仿佛染上了焦糖色的糖霜, 合着琳琅的海浪和风声, 空气里漂浮着浓稠的幸福气息。 耳边充斥着岸边的一家人—— “加油!”“快呀!”“快快快”的热切吶喊声。 海面上, 陆湛不敢置信地望着前方的比自己快许多的身影,稳住身型。 第189页 ——不对啊。 陆湛双手攥紧帆杆。 按理说,蒋海国比大二十多岁,黑发掺杂着白发, 背嵴也不是那么挺拔, 完完全全是中年人, 为什么会比他快? 陆湛惊愕无比, 第一轮下来, 蒋柔他们都以为是陆湛谦让蒋海国,嘻嘻哈哈的。 但是只有陆湛心里知道——他并没有让,蒋海国是真的快;第二轮,蒋海国前半程跟他速度差不多,后面突然换航线加速, 将他在第三个浮标时远远甩在身后。 再次下到岸上时, 迎上丈母娘和媳妇的目光,陆湛就笑不出来了。 他头发湿漉漉的,还挂着滴滴答答的水珠,低下头拿了一瓶矿泉水, 咕嘟咕嘟灌起来。 “爸——” 连续两轮,蒋柔再忍不住了,将父亲拖拽到一边,轻声说:“我让你帮我来鼓励他,不是让你来打击他的!” 蒋海国满脸无辜,摊开手说:“我是在鼓励他啊,他不是说自己老了吗?我比他还老,但是速度更快,所以这不是证明——年龄不是必然的关系啊。” 蒋柔拍了拍父亲胸膛,说:“爸,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陆湛就是没有信心,他腿受伤了,虽然现在好了许多,但肯定还是会疼,所以他心理上可能有阴影。你明白吗?就是假定有一处一碰水就疼,即使后期可能好了很多,但是碰到水,还是会觉得疼。” 蒋海国嘿嘿笑着,哦了一声,酸熘熘的,“你对那小子真是比对你爸都好。” “……什么呀。”蒋柔瞪父亲一眼,说:“再加上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年龄对于运动员来说太大了,所以他出不了成绩,恢复不了,他以前那么厉害,现在心理压力大,所以越来越颓废。我想让你跟他比赛,让他找回自信,不是让你再打败他的。” 蒋海国:“……” “爸,你不是说帮他找回自信的,是的吧?”蒋柔拽了拽父亲的胳膊,有些急。 蒋海国:“恩。” ——他会说自己就是想跟“儿子”比赛吗? 一圆传承的航海梦吗? 当然不会! “好了好了,爸爸知道了。” 蒋柔还是怀疑地看着他。 蒋海国说:“行了,还有最后一轮,你看着吧。” 蒋海国挽起袖子,让女儿回去。 他走到陆湛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来吧,臭小子,好好比,我是不会故意让你的。” 蒋柔听见这后半句,十分头痛。 她转向母亲,叶莺正哄着在沙滩走来走去的蒋帆,沖大女儿扬了扬下巴,蒋柔跟着转过去,发现陆湛在短暂的休息之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插进湿透的发梢,沉默上板,与颓废不同的是,他眼底竟闪烁着坚毅的光。 现在是第三轮,蒋海国越比心情越高涨,陆湛浑身绷紧迎战——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不想再输了。 不想了。 但怎么说,或许姜就是老的辣。 他们一起航就有了差距,线路的选择和对中风的经验和理解都远超陆湛想像,刺熘地就窜出去了。 蒋海国年纪不轻,即使体力不算好,但是经验还是十分丰富。 连输两局,要是再输这一局……陆湛咬紧牙关,想都不敢想,他使出十分的力气,操纵帆杆,迅捷地追赶上去。但是第三轮,海边的冷风、混合着白沫浪花,他的体力有明显下降。 陆湛几次用力,但是膝盖隐隐的疼让他皱眉,不禁慢一些。 “哥哥加油!” “哥哥加油!!” 这时,远远的,风将岸边少女的喊声颳了过来,轻轻柔柔,混合着满满的鼓励,传到他耳膜。 哥哥两个字就像是浇如心底的暖流。 陆湛精神大震,将繁杂混乱的思绪抛到耳后,全神贯注开始加速。 凝聚心神。 努力让自己忘记疼痛,也不再时时刻刻记挂着会不会有浪花侵袭膝盖。 蒋海国到底近五十,他这轮体力明显不如之前,倒是给了陆湛可乘之机。 …… 蒋柔端起望远镜认真眯了会,望着远处的小点冲过终点,惊喜说:“第三轮,妈!这一轮,是陆湛赢了!!” 她松了口气。 看来和爸爸说是有用的。 叶莺愣了一下,也接过望远镜往终点望去,跟着微笑,她抱起蒋帆,挥动着小女孩软软的小手,夸奖道:“你爸爸好厉害哦。” “爸爸,最厉害!”蒋帆配合地奶声奶气地说。 蒋柔扭过头说:“妈妈,这轮明明是陆湛赢了。” “2:1,还是你爸赢。”大概是许久未见过丈夫的英姿,叶莺笑得合不拢嘴,夸奖道:“很厉害嘛。” 蒋柔轻轻地哼了一声,看见陆湛他们正往回来,跟着走到起航点。 “所以说哪里有小孩子家成天想着自己变老了?”那一头,蒋海国拍拍陆湛的肩膀,语气含笑,说:“这跟你是否老没关系。” 陆湛蹲在沙滩边,将帆拆卸下来,眉头紧蹙,“叔,可我真感觉自己不如过去灵活了。” 蒋海国说:“二十二岁和十八岁其实区别不大,至少我感觉我二十二岁的时候还十分年轻。” 第190页 “嗯?” “你只是太久没训练了,虽然我听柔柔说你这两年还是会早上跑跑步什么的,但是你想想,比起来你那些队友,是不是差太多了?你的训练量可能连我都不如。” 蒋海国拍着他的后背,说:“还有陆湛啊,不要考虑那么多,不要想着伤啊,年龄啊,是不是老了啊,也不要心里不平衡,为什么他们怎么样怎么样,你怎么样怎么样。上了赛场,就全神贯注地比赛,将注意力放在水流、风向、航向上,想着赢,就可以了。” “减轻些负担,不要想太多。” 他听了蒋柔说得那一堆。 真的是觉得,陆湛这孩子,伤痛是一方面,也因为少训练而导致体力差;但还有一方面,很重要的一面,陆湛心里压力太大了。 因为舅舅,因为伤势,也因为自己。 “你就是想太多了,不纯粹。” 蒋海国灌完鸡汤,心里热乎乎的,再加上圆了自己的梦,心情慷慨激昂,满面红光。 从更衣室出来,陆湛跟着他们走在后面,歪了歪头,揉着膝盖,低头思索着。 他有吗? 真的是这样吗? * 后半个寒假,陆湛的状态明显比过去好。 他每天跟着蒋海国跑步,去海边锻鍊,循序渐进地恢复体力。 他发现,蒋父说得话是对的。 陆湛自己真的不“老”。 而且这半个月的相处,陆湛发现蒋海国在帆板方面是个非常纯粹非常简单的人,就像他执念于孩子一定要练帆船帆板一样,有着孩童般的澄澈和坚定,永远热情似火,不会考虑很多。 陆湛的成绩,也跟着逐渐有所上升。 年前的最后一次h大的实战训练,决定着这次省运会的资格。陆湛发觉自己绕来绕去又回到原地,而别的人都已经走进更高的舞台,难免失落,但是回忆着蒋海国的话,又鼓舞勇气,重塑激情,重新认真地准备这次训练。 实战训练分为两天六轮,学校借用了今年的比赛场地帆船中心,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模拟。 陆湛不负蒋家人众望,拿到了全队第四名的好成绩。 不过刘明海不再参加省运会,陆湛算在了为h大出战的三个运动员之中。 陆湛兴高采烈地拆卸着帆板,每收拾几下,便停下来按摩膝盖。 “他抢起航了。” 有声音清晰地传进陆湛的耳朵,一个年轻的,口音有些怪的男生对王琪说:“陆湛最后一轮就在我身边,左舷起航,还没开始他就出发了,所以第一个沖了线,占到了好的航线。” “你说什么?”陆湛的动作停下,朝那边走去,“我没有。” 男生执意,“你抢了。” 因为模拟并没有航拍录制,而且起航线也不近,没有快艇跟拍,教练们也看不清楚。 陆湛冷笑,“我用得着抢吗?” “就是,陆哥以前成绩很好的。” “他舅舅你认识吗?刘船长的外甥,你以为是什么人?怎么会抢呢?”孙以军突然说。 这话有点怪,所有人都跟着看去。陆湛顿了下,也向孙以军望去,危险地舔了舔唇。 “他真的用不着吗?” 男生对大家说:“肯定需要抢嘛,他舅舅去世了,现在没有人护着他,他自己成绩其实不好,不抢一下怎么能参加比赛?” 陆湛往前走了一步,“你再说一遍?” “你们不能因为他的舅舅,他的腿伤,同情他就…” 男生没有说完,衣领就被陆湛双手扯住了,陆湛额角青筋微凸,“同情?” 陆湛这些天是踏踏实实训练,现在的成绩其实还不够好——完全没有他过往的辉煌,但是是他努力、跟着蒋海国调整心态后一点点克服的,现在居然被这么说? “同情?你再说一遍?” 陆湛声音沉下去。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王琪迅速把他们拉开。 “好了好了。” “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好吗?” 王琪问:“有人能证明陆湛抢起航吗?或者有人看见了吗?” 队伍里鸦雀无声。 “好了,要过年了,大家辛苦了两天脾气都有些爆,我能理解。好不容易比完了,现在回家休息休息,好吗?啊?” 陆湛沉着脸站在一边。 王琪说:“这次省运会的名额,我和你们赵教练讨论后再通知。”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大年三十快乐。 今天有红包~谢谢大家=3= 希望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第82章 三个小时后, h大航海俱乐部办公室。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陆湛的情况我也很犹豫,你说让他去吧, 万一他膝盖不好又受伤了, 到时候责任在谁;可是不让他去吧, 也挺打击孩子的, 而且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努力,我们也都看得出来。”王琪攥着笔桿子,低声说。 对面桌子的谢哲语嗤了一声,问:“你觉得他能拿到好成绩吗?” 王琪说:“发挥好的话, 可能…”他很犹豫, 说:“保守估计, 三四名?” 第191页 “那去不去不都一样吗, 也拿不到好名次, 还练个什么劲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对陆湛而言,肯定是意义不同的,他这些天练习,就是为了这次参赛资格。” “但是如果他抢起航…” 王琪说:“这没有证据的, 不能乱说的。” 谢语哲说:“我看八成是了, 公子哥们性格都比较急。” 王琪说:“你不能因为他的家庭就对他有偏见啊。” 两位教练吵吵闹闹之际,旁边的桌子发出啪的一声,赵武教练呵道:“好了,都别吵了, 让他去。” “赵教练,万一他又出什么事?岂不是给我们丢人了?”谢语哲想起上次抬着陆湛就头疼。 “让他去。”赵武在报名表上迅速签下字,“年轻人,就是应该被打击一番才好,越狠越好。” 王琪听见这句话,眼底浮过一抹忧色。 “去吧去吧。”谢哲语倒是饶有兴致地倚靠着椅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 傍晚。 陆湛从h大的俱乐部开车回家。一路上,街道的树木缠绕着五彩小灯,树干上还贴有大红色的“福”字,gg牌都是过年团圆的贴画,一派喜气洋洋。 他本来是直接想去蒋柔家的,告诉他们自己拿到队里第三名,马上就可以参加省运会,预赛到决赛还有一段时间,他一定会调整自己,愈发努力。 然而,因为最后莫须有的污衊,陆湛的心情愈发糟糕,甚至坏透了。 满街喜气洋洋的过年红色,还有今天队里的那些话,忽然让他想到刘成闵。 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 陆湛呼了一口浊浊的空气,没有去蒋家,也没有去威尼斯公寓,而是调转车头开向涵海山庄。陆湛已经许久没回来过,整栋房子阴凉惨澹,他在客厅坐了会,隐隐听见隔壁传来欢声笑语。 在开party? 外人的热闹,更衬得这里清净,陆湛对刘成闵的思念愈发深了,拧紧眉心,心情突然很暴躁。 手机响了。 陆湛看着蒋柔的电话,头一回不是很想接,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一定会问,他觉得会让她失望,也会让蒋海国失望或者生气…说不定,蒋海国一气之下还会跟学校理论。 手机持续得响,陆湛离开卧室走到院子里。 陆湛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夜空,突然想到四年前,他也是这样一个人,期盼着舅舅回来过年。 后来,蒋柔来了,直到蒋柔走得时候,刘成闵才来,但是只待了大半夜。 而且那天他一直在和刘成闵吵架,气沖沖地甩上房门,不理睬刘成闵,直到离开时才说上一句话。 陆湛想想,那真是他们过得最后一个年,竟然过得那么糟糕…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 空旷荒凉的院子里,他走到墙角,闷闷地点了一支烟。 就在这个时候,眼角余光好像瞥到一点亮光。 隐约是一簇火树银花,在黑暗中发出明亮璀璨的光泽。 陆湛转过头去,看见是一支漂亮的焰火。金色的光一簇簇窜出来,划出明亮美丽的光线,在头顶的高度爆炸,分成几支火花降落。因为焰火密集,金光交织,就像一株树在燃烧,华美动人。 陆湛手里的烟一时忘了弹。 刚才死寂的心情也像被焰火炸开,亮晶晶的。 就在这个时候,焰火逐渐变小,能看见隔壁别墅院落投过来的灯。这里都属于后院,栽种着花圃和冬青树,空气里瀰漫着硝烟的味道。 “餵。” 一道娇媚的女声衬着这点焰火的余光,穿过围栏。 陆湛抬头看去。 一双圆熘熘的眼睛,几点明晃晃的焰火余光划过她的侧脸,饱满的苹果肌,娇俏可爱。 “你别举报我哦。”女生眨眨眼睛,点点焰火,调皮地说。 陆湛几不可查地蹙起眉。 琴市只能小年、除夕、初一和十五放炮,明天才是除夕,现在的确不让放。但是在他们这的自家后院,放了就放了,住这的都非富则贵,难道保安敢举报么。 女生见他不说话,双手合十吐了吐舌头,“拜託了小哥哥。” 陆湛嘴角勾了勾,“不会。” “很漂亮。”他转身往回走,不想多待。 “等下——”女生歪头打量着他,突然热切地说。 陆湛脚步微顿。 “你是不是住我们家隔壁的运动员?就是让我堂姐喜欢得不了的那个?” “我堂姐是diana,超级名模哦~你不会不认识吧?” 陆湛按了按太阳穴,他当然知道,那个一直对刘成闵很感兴趣的名模女邻居。 只是,又是刘成闵。 陆湛只觉得阴云笼罩,一个字都没回,径直离开。 “不对,你应该不是他,年龄对不上——”女生杂七杂八地回忆着,声音甜甜的:“不对不对,堂姐说他出事了…对不起对不起呀。” “那你是谁啊,叫什么名字啊?”女孩子不依不饶。 陆湛:“……” 从小到大,有不少女生追他,但或多或少都有些怕他,极少有这么聒噪活泼的,不禁奇怪地回头看了眼。 第192页 幽幽的灯光穿过树影,打在女孩身上,头发卷卷的。 牛仔短裤,打底袜,笔直的腿,个很高,也像是模特。 女孩见他打量自己,歪了歪头,笑着比了一个v。 陆湛淡漠收回视线。 回到客厅。 他看见手机屏幕有六七个未接来电,还有蒋柔的简讯,心里涌上愧疚。 【对不起宝贝,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明天找你吧,咱们一起过年。】 陆湛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落地窗的夜空和海岸。 【好吧,没事就好,那你早点休息。】 陆湛关上手机,睡觉。 * 去年陆湛就跟蒋家人一起过年,今年倒也轻车熟路。 外面鞭炮声连天,一走进楼道,就能闻到浓郁家常过年气息,灌肠特有的咸咸的,又充满肉类浓厚迷人的香气,炸麻花酥酥脆脆的甜香。 陆湛上午就过来了,还拎了许多东西,跟所有女婿上门拜年一样,鱼、油、各类干果、海鲜和啤酒。 饺子其实昨天就包了许多,但是还剩下不少馅和皮,下午没事,叶莺便又拿出来让大家包。 蒋海国上午待在家帮着带孩子,可最后还是抵挡不了赚钱的诱惑去出车了,临走前吻了吻叶莺,说:“老婆啊,大年三十有补助呀,而且车费很高,我晚上肯定回来陪你过年。” 叶莺无奈,“去吧去吧。” 叶莺关好防盗门,看见蒋柔在教陆湛笨拙地包饺子,满脸的柔情蜜意,她笑了笑,说:“那行吧,你们俩就把这些饺子包出来,要是包得好,今天就煮你们这些。” 话毕,合上卧室门陪蒋帆睡午觉了。 霎时,客厅就剩下他们两人。 他们没用餐桌,就把馅料、饺子皮放在茶几边上,肩并肩坐在沙发上。 蒋柔说:“你真的不会包饺子吗?” 陆湛摇头。 他拿起饺子皮,放手心掂了掂,不感兴趣地捏了两下,又凑到呈馅料的碗中,吸吸鼻子:“真的好香啊,这是什么馅,好想直接吃。” “我妈的秘方,西葫芦蛋虾。” 陆湛拿筷子搅和两下,好奇:“还有这馅?” 蒋柔说:“当然啦,香吧?因为用的都是最新鲜的虾仁,味道特别鲜美,再加上刚摊上的鸡蛋液,全浇上去,然后还有西葫芦,清新爽利,不会那么腻,总之就是特别好吃!” “你会做?”陆湛听得口水直流,仍在拿筷子扒拉。 真的很香。 不像一般猪肉水饺感觉腻,海鲜和蔬菜结合得很好,更别说还有鸡蛋特有的、令人食慾大增的味道。 “当然会,你别扒拉了,又不能吃,快点包。” 蒋柔低下头,看着陆湛手里皱巴巴的皮,无语地夹馅进去,然后给他演示着。 合上手掌,轻轻地捏一圈饺子边,手掌拢了拢,一只小巧秀气的金元宝。 她每做一步,陆湛就跟着学一步。 也是怪了,明明他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可是包出来的饺子歪瓜裂枣,都很丑。 蒋柔只好跟着一一修复。 “算了。”陆湛长臂一挥,觉得有点无聊,笑说:“我跟饺子没缘分,要不包包子吧。” “好呀。” 在陆湛目瞪口呆的目光下,蒋柔轻快地捏好一只小包子,虽然是用饺子皮,但是包子圆润精緻,该有的都有,“我教你?包子也很好吃的。” 陆湛佩服地看着她。 他的小媳妇,真是贤惠又温柔。望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心里一动,抓过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你可真厉害,别教我了,等着教咱们孩子吧。” 蒋柔脸红了,“说什么呀你。” 她想抽回手,又被陆湛抓住,他咧嘴坏笑,眉宇都是痞气,伸出舌头,将她指腹间白色的面粉一下下舔干净。 陆湛微微眯起眼睛,舌尖灵活地勾着,暗沉的眼睛,有几分情·色意味。 有上次的亲密接触,蒋柔没再抗拒,她静静地望着他,水眸潋滟,目光温柔。 陆湛情不自禁地靠过来,牙齿含咬着她的唇,哑声说:“不想包饺子,想包你。” “真想把你当馅一样包起来。” 蒋柔:“……” 这都什么土味情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年,黑白颠倒,吃好吃的吃到上吐下泻… 终于更完啦。大家初二快乐噢,应该都睡了吧,晚安~ 第83章 晚上八点。 一大碗西葫芦蛋虾的饺子端了上来, 其中还有几只精緻的小包子。 陆湛表示,他此生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水饺。往年也是吃饺子,但大多都是超市里的速冻水饺, 机器擀皮和馅, 哪会有这样的美味新鲜。 陆湛咬了一大口。 西葫芦丝被煮后散发着自然清新的蔬菜香, 一根根混杂在口感滑嫩的鸡蛋中, 还有饱满晶莹的大虾仁,特殊的海鲜香气飘散着,每一口都是享受。 陆湛凑近蒋柔,嘴巴里还有着热气。 “嗯?” 陆湛期望地望着她, “这个饺子, 你会做吧?” “嗯嗯。” 第193页 陆湛趁蒋海国和叶莺注意力都在蒋帆身上, 小声说:“以后多做给我吃, 好不好?” 蒋柔掐掐他的脸, “好。” 她打量他一会,忍不住说:“你都胖了,脸上都有肉了。” 陆湛一听,顿时有点紧张,“不会吧?” 他最近吃得都挺克制的, 只是临近过年, 稍微吃得好了些,比如饺子、猪头肉什么的。 蒋柔笑他,“你真是比女生还在意体重啊,其实你这样好看, 瘦的时候脸太瘦,显得有点凶。” “这样吗?”陆湛鼓起两边腮帮子,圆滚滚的。 “是啊,可爱多了。” 蒋柔拍拍他头。 陆湛就是标准的小脸,脸型瘦长,稜角分明,鼻樑直挺,脸上几乎没肉。再瘦,更显得轮廓深鼻子挺,有些阴鸷,反而不如温和些好看。 陆湛低笑。 不过很明显,他吃得收敛许多,没敢碰肉。 蒋柔看着他,只觉得心疼。 一大家子人都吃得差不多,蒋海国说:“要不要出去放鞭炮?” 蒋柔拉起陆湛的手:“走吧,我们去放鞭炮?” “陆湛?怎么了?在想什么?”蒋柔看向陆湛,他拿筷子的手顿了顿。 “没什么,就是很久没放炮了。” 蒋柔说:“你怕放炮吗?没关系,你怕的话要不让我爸爸点,走啦。” 陆湛喝完可乐,“才没有呢,走吧。” 他们小区中间的空地就可以放烟花,大朵大朵烟花在漆黑的城市夜空绽开,绚烂华丽。 陆湛解开羽绒服的拉链,将少女拉到自己怀里。 蒋柔仰头笑了笑,摸着黑亲了他下巴一口,又拆下长长的围巾围过他的脖颈。 陆湛双手压着她的肩膀,从背后抱着她,抬头看向烟花。 金光闪闪,如满天星爆开。 “新年快乐。” 他附到她耳边,温柔地将她的发丝拨开,声音低哑道。 “新年快乐。”蒋柔回头,微笑。 远处,蒋海国和叶莺牵着蒋帆的手,也在笑。 * 新年一过完,所有的时间都开始加速。省运会的名单也很快下来,陆湛顺利拿到这次的出战名额。 预赛四天,不对外开放。 蒋海国和蒋柔都没法去看,但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新闻上居然报导出了陆湛。 【天才少年重现赛场,是否夺得昔日辉煌?】 蒋柔刚从图书馆温书回来,坐到蒋海国车上的副驾驶,翻着报纸杂志,眉头越皱越深。 整篇文章角度都很怪,洋洋洒洒写了刘成闵在时的好成绩,刘成闵去世后陆湛就直线下降,勉勉强强复读考入h大,这次预赛成绩也很一般,非常令人惋惜。口吻笔调充满了令人不适的同情,还有说陆湛重情义,但太过脆弱敏感。 蒋柔看得不是很舒服。 蒋海国说:“怎么样?有提陆湛这次比赛吗?” “有,不过…好像不太好。” 蒋海国放在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过也不意外,“嗯,他努力就好。” “爸,你说…”蒋柔声音小下去,说:“陆湛他是不是不适合帆板呢。” 蒋海国说:“不太适合。” 蒋柔沉默了,“为什么?” “你别看你爸现在这样,其实我那时候属于高高瘦瘦型,怎么吃都吃不胖,也没他那么壮。我这啊…都是中年发福。” “真的假的?”蒋柔奇怪。 蒋海国说:“当然了,那你以为你身材是继承谁的?高高瘦瘦,牙籤一样。你妈是小矮子,你别看她现在很瘦,那都是保持的,她小时候有点肉嘟嘟的。” “真的假的?!” 蒋柔不敢相信,在她记忆里,叶莺一直都是小巧纤弱的美人。 蒋海国点点头,提及这个,眼底浮现笑意,“不过我认识她她就很瘦了,我看得是她小时候的照片。” “咳,跑题了。而且我没他那么高,我们那年代长到我这一米八几就很高了,现在不行,陆湛确实太高了,高一那时候还能矮点?而且他的腿…” 蒋海国望着女儿暗淡的表情,咳嗽一声,说:“但我觉得,有的时候喜欢、坚持,比什么都重要。” 蒋柔歪过头,将额头贴向车窗。 陆湛失败了的话,肯定会很难受,那么她也会跟着难受。 哎。 蒋柔嘆了口气。 “这边怎么这么多计程车啊。”蒋海国突然说,“走吧,咱们赶紧开车回家吧。” “那些计程车怎么了?” 蒋海国说:“没怎么。” 蒋柔偏头往那边看,好几辆计程车都停在图书馆等顾客,但终于有人出来,也是拿电话打给自己叫的快车。 蒋海国解释: “唉,这不是滴滴司机太多了嘛,计程车司机生意就不行了,之前还听说在淮水路那边出了事情…两个司机打起来了,可严重了。” 蒋柔愣了下,回头看了看图书馆大门,说:“也是啊,现在出门都叫滴滴了。不过爸,我觉得你最近也应该小心点,少跑几单,反正家里也不是很缺钱。或者我明天去问问兼职,生活费就…” 第194页 “那不行,你好好学习,别浪费时间做兼职。” “兼职也可以走进社会嘛。” “要是有金融公司那种实习,对你专业有帮助的你就去,奶茶店面包店那些就算了,咱家不缺那点钱,就是浪费时间。” 蒋柔努了努嘴。 一路上有计程车路过,蒋柔总是会不自觉看一眼。 预赛持续了四天。 四月初正是冷的时候,陆湛的成绩勉勉强强,第六名。 因为有新选手会在预赛上保留水平,所以他的成绩还可以。但是陆湛能感觉到,这已经是他发挥不错的水平了。 但是别人未必如此。 第一他年纪算其中最大的,第二,好些小选手都非常牛逼,特别是琴市第一次出战的王帆帆,十七岁,简直就是为帆板而生的, 陆湛努力调整心境,但不免还是有些丧气。离七月底的正式比赛还有两三个月,他几乎都没怎么去上课,天天训练。 他知道,如果这次省运会还是不行的话,他可能就真的——不行了。 等到明年,新大一新的帆板转项运动员一来,他就彻底变成老咸鱼,18岁和22岁,相差甚远。 蒋柔怕他挂科,劝过许多次,哪怕去点个名也好,但是陆湛哪有空啊,航海俱乐部离h大校区也不近,他来回点个名,几轮训练就过去了。 蒋柔无奈,幸好她大二课程不算多,有时还会到他的教室找男同学代他点名,然后借些笔记抄来给他。 陆湛的课大部分是管理类,所以多背就好了,还有些微观、宏观经济学的,蒋柔也会。 这一学期两人虽在一起念书,但陆湛忙于训练,见得也不多,难得周末,蒋柔也都会回家住,总觉得和陆湛在威尼斯公寓一起像是同居。 陆湛也没有强求,只是h大俱乐部在开发区,离涵海山庄相较而言比较近,一个海底隧道就过去了,陆湛一般就会回那里。 这半个多学期,时间过得飞快。 天气一点点暖和起来。 生活照旧如此,蒋柔教室、图书馆、家,偶尔宿舍,四点一线的生活。 一转眼,又迎来了这个城市里最美的初夏,法国梧桐繁茂蓊郁,海水澄澈清新,曲曲绕绕的小路,红色的屋顶。 距离陆湛省运会还有半个月,期末考的前几天。 蒋柔拿着做好的一摞笔记,搭乘便捷巴士抵达航海俱乐部。 她没有进去,在入口处等了一会,遇见了刘明海。 “同学,你等一下。” 刘明海站稳脚跟,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啊?外头不晒吗?快进来。” “我就不进去了,还要登记怪麻烦的,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把这个给陆湛吧。” 蒋柔将太阳伞收起来,摘下书包,掏出两本厚厚的笔记本,“一定要交到他手上,让他看啊。” 刘明海愣住,说:“我转交?别了,我跟他关系不好,而且你大老远跑一趟,面都不见啊?他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蒋柔顿了顿,说:“他不会的,他最近对我都…反正,你就跟他说期末看一下,这个本子第一页有他的考试科目,日期考场和考号什么都有。” “哦,还有这个,我蒸的水饺,还有绿豆汤,你们可以一起分着吃。” 蒋柔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 “好香啊。”刘明海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饭香。 蒋柔笑说:“谢谢你了。” 她探头看了一眼,却看不见海边的情况,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说:“他最近还好吗?训练什么的?” 刘明海啊了一声,觉得蒋柔向他一个外人打听她自己男朋友的情况挺奇怪的,但还是说:“还可以吧,不是太好。” “不过他最近脾气确实挺大的。” 蒋柔撑起伞,低头看着一串蚂蚁,“好吧,那我先走了,你记得把东西给他。” 刘明海点点头,拿着饺子和笔记本进去了。 他还是觉得就这么样不太好,想了想,迅速叫住马上上板的陆湛。 “你女朋友给你送东西来了!不见你就走了!你要不要去追啊!!” 第84章 蒋柔撑起一把遮阳太阳伞。 因为书包里的笔记本和盒饭减轻了重量, 她走了一会,额头上沁出汗珠,将包带往上拎了拎。 唉。 蒋柔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能理解陆湛每天醉心于训练, 不想听别的, 但是他这样下去早晚会挂科。前些日子她一直催促他, 发简讯给他, 打电话也提,可是蒋柔清楚陆湛只是敷衍,时间长了,他好像还感到她唠叨, 烦。 ——随便吧。 蒋柔将伞往前挡了挡, 遮住太阳, 加快步伐。 “——宝贝!” “——蒋柔!!” 开发区附近的道路十分幽静, 只有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音, 这两声叫喊顺着灌进耳朵,蒋柔的脚步不禁停了一下。 蒋柔脚尖抬起,想往前走,但是脚后跟还未落下,忍不住回过头。 她转身很突然, 陆湛已经追到她身后, 想伸出胳膊拉她,两人紧紧地贴着。她这么一转,直接撞上男人硬邦邦的胸膛。 第195页 陆湛衣服还带着海水,湿湿的。鬓角也是湿的, 嘴唇翕动,有些着急。 陆湛怕弄湿她,攥住她手腕,将她往后拉了拉,沉声说:“你生我气了?” “没有。” “那干嘛送东西过来还要转交?”陆湛右手还提着那些东西,扬了扬。左手放开她,手指抚过她挂着汗珠的额头。 亲昵的动作让蒋柔心里一暖,低头看了会脚尖,轻声说:“没有,只是我怕我说那些,你又觉得我烦,你正好在训练,我也不想打扰到你。” 陆湛嘴角抿了抿,心底有些愧疚,拍了拍她的头,“等下,先别走啊。” 他朝四周看了看。 街道是新修的,人少,附近也没有长椅,餐馆。他环视一圈,只有远处石砖垒成的台阶,通向下面的街道。陆湛抓过她的手,顺着台阶下了几层。 蒋柔问:“怎么了?” 陆湛俯下身,拿袖子给她擦了擦台阶的边缘,说:“没别的位置,就凑合坐这吧,你下午没事吧?” 蒋柔狐疑地望向陆湛。 旁边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树枝伸过来一些,不算很晒。陆湛将她的太阳伞撑开,遮在头顶。 “你别走,咱们一块吃呗,正好说说话。” 陆湛将层层叠叠的饭盒打开,虽然夏天热,但是包裹严密,没有变味,味道很香。一盒餐具,陆湛将叉子给蒋柔,自己拿起筷子。 陆湛吃了几只饺子,说:“你真的不是生我气?” “没有,我只是怕打扰到你。”蒋柔声音低了些:“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老是催你学习,上课,你也很烦的。但是我就是…”她就是放心不下他,想到他可能挂科毕不了业,就比自己还难受。 “我知道。”陆湛将饺子咽下去,说: “我都知道的。只是如果这次省运会不行,我就真的不行了,所以我压力挺大,不想去想那些。” 陆湛一整口吞下饺子,“我觉得学那些没有用啊。” 迎上蒋柔不贊同的眼神,他捏了捏太阳穴,终于说出来心底的话:“有什么用呢?说真的,我缺钱吗?会需要这个文凭去找工作吗?我就是想做点我想做的事。不想浪费时间在别的事情上。” 陆湛的语气透出微妙的不屑。 “可是你,我是说万一,你帆板这条路…” 蒋柔开口又咽下,空气突然安静。 陆湛手顿了顿,漆黑的眼睛投向她,一闪而逝异样的光,声音微僵,“你也觉得我有万一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条后路没什么不好。” 陆湛忽然笑了,笑容中有淡淡的自嘲的意味。 “你也不相信我。” 他声音轻轻的,很平静,但是神色中透出几分意兴阑珊的味道。 陆湛将一只圆滚滚的饺子用筷子夹开,馅露出来,粘在不锈钢底上。 蒋柔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真的相信我,就应该鼓励我。而不是天天让我上课,让我写作业,让我复习,每天打电话就说这些,翻来覆去都是,再没有别的。你自己说,我是找个妈还是找个女朋友?” 陆湛没克制住,一股脑将自己想法全说出来。 学习学习,从高中开始就是如此,现在还是… 蒋柔脸色微白,咬紧下嘴唇。 气氛瞬间僵持。 “还有啊,你居然说我烦你?” 陆湛往前凑近些,头低了低,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好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语气里带出不满和压制,以及嘲讽: “我不明白,是谁在烦谁啊?我让你周末陪陪我,你来吗?每一次没坐多久就要回家,要不然就是宿舍门禁要回去。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蒋柔愣住了。 反应了一会,她上身坐直了些,梗起脖颈,眼睛睁大,不让自己眨眼,紧紧地望着他。 陆湛也看着她,一眨不眨。 “那是因为你老是…” 她难以启齿,心里也有些生气。 谁能不知道,她留下来住会发生什么。她就是害怕,紧张。 “有错吗?”陆湛眉梢扬起,伸出指间抬了抬她的下颌,声音透出一点烦躁,“我爱你,我想要你,有错吗?” “陆湛。”他声音大起来,蒋柔不免往四周看,“你小点声。” “这里没人。” 陆湛不耐烦皱眉,指间收拢,捻起她的下颌拉近,眉峰压低,清瘦英俊的脸显得阴鸷狂暴,声音沉得可怕,“我不烦你,但是我压力很大,很累,我想要什么,你真的不明白吗?” “这是公共场合……” 蒋柔没说完话,陆湛的头就偏了偏,准确又迅疾地吻住她的嘴唇。 蒋柔想要张嘴劝阻,他的舌尖熟练地探了进来,疯狂地亲吻着,大口大口吞噬她的津液,用力吮吸着,好像要把她的舌头咽下去。 他将她挣扎的双手攥住,强势地背到身后,整个人压下去,肆无忌惮地亲吻。 明明知道荒僻的开发区角落没有人,蒋柔心跳得还是飞快。 蒋柔觉得自己要被他亲窒息了,铺天盖地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海水的潮湿腥味,汗水的味道,还有身上薄荷沐浴液的味道。 第196页 许久。 陆湛才把她放开,两个人都用力地喘着气,好像再不呼吸就憋死一般。 蒋柔眼睛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 陆湛一时心疼愧疚,伸出双臂搂紧了她,手摸着她的头发。平复一些情绪,哑声说:“对不起柔柔,是我刚才太激动了。” 蒋柔不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他胸膛上。 身体贴着身体,温热的体温,彼此才缓过来。 陆湛嘆了口气,哑声说:“只是,柔柔…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你不要干涉我,你就好好的,也别躲我,成吗?” 蒋柔垂下眼睫,一时不说话,迟缓地点了点头。 她就是特别担心他,他们恋爱四年多,她已经把他当作很亲密很亲密的人,他的事就是她的事,所以一想到他挂科,可能会像高中那样留级复读,她真的就着急得不行,迫切忧心。 但是他要是不在意,嫌烦,那她会努力去改。 “我爱你。” 陆湛低声说。 他双臂收拢些,能感觉到小姑娘的一点委屈,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就是…束手束脚。 而且,他的小姑娘实在清纯保守,又倔强。虽然比高中的冷淡清高好了许多,但是,还是太…陆湛无法形容。 “走吧,我送你到车站。” 沉默了一会,陆湛吃完剩下的饺子,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歉意说:“我不能送你到市区了,一会我就得去训练了。” “没关系,那你…加油。”蒋柔也调整自己,勉强挤出个笑,捏捏他的手心。 “等比完赛我联繫你。” 陆湛也算恢复正常,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对了。”吻完,他想到一件事情,犹豫了一下,说:“之前我舅舅有辆很新的房车,一直停在车库里,寒假的时候我找人帮我翻新清洗了,早就弄好了,本来想省运会结束给你个惊喜的。” 蒋柔抬起眼睛。 “开车去下面的一个小渔村,挺天然淳朴,有山有海,就是,肯定要在车里过一两夜。你去吗?”陆湛喉结滚动,因为最近发生很多事,他怕惊喜变成惊吓,迟疑地问。 “我……”蒋柔看着他,说:“我去。” 陆湛点点头,面色稍微舒缓, “嗯。” 无论怎么样,都是个安慰和盼头。 站了许久,陆湛身上的海水都被灼热的太阳蒸发了,大巴车才来。 他手指点了点她被吻肿的唇,“来车了,走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蒋柔转头瞥一眼等待上车的旅客,望着陆湛愈发瘦削的身型,鬍渣未刮净的下颌,忍下情绪,伸手抱住他,声音小小的:“我也爱你。” * 陆湛期末考试敷衍地考完。 七月初,省运会正式开始。四年的时间,重新回到原点,这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陆湛努力卸下负担,回忆着蒋海国的话,单纯,纯粹地面对这项运动,可是当他换好衣服,看见许多记者时,一时间,难以平静。 他当然看过预赛时的报导,还有些网上的评论,至今许多句子都记忆犹新,“他远不如赛场上的强悍,从小双亲不在身边导致他的感情十分脆弱。” 还有些,“真正的实力是自身的强大,而不是倚靠亲人带来的荣耀和特权。” “他不是第二个刘成闵,甚至一半的高度都达不到。” …… 陆湛觉得自己很难单纯比赛,他努力地去封锁思想,可是仍有记者追着提问,“您曾经在十五岁时被冠以‘海之子’的称号,时隔七年,您怎么看待这一称号呢?您觉得自己还匹配吗?” 海之子… 陆湛捏了捏拳头。 这是什么中二的狗屎称呼,上高一时的他常常幽怨地想。 可是如今,这就像一根刺,横在他的心尖。 这场省运会比赛整整持续了七天。 因为天气糟糕,基本上比一天,第二天就因风速过小而不适宜比赛,甚至在他们第五天的时候只比了一轮,第二轮在板上等了半小时,最后又停赛了。 断断续续。 断断续续。 比一天,休息一天,陆湛已经没法找自己腿伤的理由。 如果持续不断的几天比赛,积累下的疲惫、海水长时间浸泡还可能会导致伤口疼痛,他还有藉口。而现在,他每一天下来都可以缓一天,也没有疼痛。 可是他成绩确实不好。 连预赛都不如。 陆湛一辈子都没有想到,他真的,就在琴市,会遇上这种中小风持续不断,跟堵运气似的天气,稍大一点风赶紧比赛,风小就无法比赛的情况,极其罕见。 整场比赛,陆湛仍然是记者最喜欢的,他的脸和身材至少是一堆男生中最出挑的,各种当地报导、杂志、新闻网都有,网络上也渐渐传起来。 各种同情,惋惜,甚至还有可笑的“伤仲永”一说。 蒋柔每天看着这些,心像被撕裂,第一次不希望陆湛进入冠军轮——因为冠军轮可能还要等上两三天。 她觉得,就好像□□一样,一天天餵给陆湛。眼睁睁地看着他消颓下去,可还是要强撑着面无表情地应对记者,坚持比赛。 第19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情侣别扭二人组… 第85章 难熬的省运会终于落幕。 蒋柔就像被扒掉一层皮般难过, 最后一天的冠军轮,不像之前因为积分悬殊出现冠军已出的情况,青年们都竭尽全力, 为了争高积分, 一个速度比一个快。 陆湛位于队伍的中间偏后, 航拍录到他时, 绚丽的红色板面在海滩上十分夺目。 只是,偏后的位置。 蒋柔收起望远镜,不想看这样的画面。蒋海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这种情况下, 他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 非常好。” ——伤势, 许久没有训练的体能下降, 心理压力, 本身的不太合适,蒋海国确实觉得这个成绩很不错了。 蒋柔深深嘆气,攥紧望远镜,嗯了一声。 一个小时后,终于结束所有比赛。 蒋柔和蒋海国等了许久, 都没有等到陆湛出来, 选手中心是封闭的,有好几个门,一般都是走正门,他们进不去, 打陆湛的电话也没人接。 第n次无人接听时,蒋海国沉思半刻,望向一脸担忧的女儿,说:“要不咱们就先回去吧,有些事情急不来,给他点时间,可能…他现在不是很想见我们。” 蒋柔摇头,还是放心不下陆湛,说:“要不爸,你先回去吧,我等他。” 蒋海国想了想,帆船中心离家里也不远,没什么危险。也有可能,他是长辈,陆湛觉得见到他更会难受,说:“好。” 蒋柔背着包站在玻璃门口等,一般选手都是从这里出来的。 冠军轮很短,上午就结束了,现在是正午,剧烈的夏日阳光照射在玻璃建筑上,反射出极其刺目的光芒。 蒋柔举着伞的右手发酸,太阳晒得她头晕脑胀,额间沁出薄薄的晶莹的汗珠。 这时,门口突然一阵骚动,蒋柔抬起头,看见几个记者被工作人员轰了出来,“不让进去採访,你们怎么回事啊?哪个电视台的?” 蒋柔掏出手机,赶紧发简讯给陆湛。 「正门口有记者,我在侧a门等你,陆湛,你出来了吗?我很担心你。」 蒋柔走到侧a门,又等了一会。 许是阳光太晒了,她头晕得厉害,感觉后背也被汗水湿透,整个身体里的水像要被抽干净一样。她看见旁边有台阶,忍不住坐过去,大口喘气。 她很难受,伞面下压,像一只蘑菇。 并没有注意到刚才的记者往这里移动。 蒋柔忍下晕眩,解开背包,刚掏出张纸巾,余光里瞥见双黑色的运动鞋。 她心里一颤,笼罩着自己身体的伞面被一只手往上抬了抬。 男人逆光而立,头发很短,面孔模糊不清。金色的光给他的身体勾了一个细细的边,清瘦高大,背嵴微弯,有些倦怠。 “柔柔。”声音也很倦怠。 “陆湛!”蒋柔激动地站起来,也不顾伞面落在后面的喷泉里,展开双臂拥抱他,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她把头靠在他的胸膛,轻声说:“你终于出来了,我这几天特别想你,好想去找你,又怕打扰到你。” 蒋柔将他抱得更紧,细瘦的手臂扣住他的腰。 陆湛身体微僵。 她鲜少有这样感情热烈的时候,一直都是淡淡的。但是,纵然如此,陆湛此刻也很不想见她,很难堪。 他在她眼里,一定很可笑吧。 明明就不行,她也知道,所以才让自己好好学习,留后路,但是他就是不愿意,还为此而生气。现在果然这么狼狈。 “……” 陆湛不知道回应什么,只轻轻摸摸她的头,“嗯。” 蒋柔说:“没关系的,陆湛。” “你不要多想。” 陆湛微顿,冷嗤一声,自嘲意味更浓。 蒋柔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为他的冷淡消颓而难过。 她还是抱着他,不想放手。 陆湛的手指往下划了划,点到她的额头,手停住,声音一紧,“你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 “啊?” “你中暑了?你等了我多久?” 陆湛这才垂眸认真打量她,苍白的脸和唇,像朵快被晒干的小花,蔫蔫的。 蒋柔不在意:“挺久的,不过我没事。” “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心底漫上浓浓的愧疚,又看了她几秒,将她打横抱起来,“我不出来你不会找个凉快的地方等吗?” “我没事的。”蒋柔被突然的动作吓到,想下来。 陆湛急了,“别闹,中暑很严重的。” 她很瘦,陆湛掂了掂,轻易地抱紧她,往入口跑去拦车。 蒋柔掀起眸,望见男人英挺又充满担忧的侧脸,心口暖暖的,压下了所有的担心和委屈,他还是很爱自己的。 她将头往他怀里靠了靠。 陆湛关心地瞥了她一眼,快步往外。 “哟呵,好浪漫的画面啊。” “陆大少爷,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就在这时,四五个记者堵住了他们的路。 陆湛认识他们,刚才就偷偷过来拜访,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烦得要死,“滚。” 第198页 “陆少,这是你的女朋友吗?您的伤势应该已经好了,是因为女朋友的原因吗?成绩一直提不上来?”记者a眼睛闪闪发光问。 记者b说:“沉湎于亲人去世的痛苦以及恋爱的甜蜜刺激之中,宛如置身冰与火之间,无暇训练……” 他的眼睛同样冒光,帆板比赛这种比较冷门的运动也就在琴市有知名度,关注的人也不多,但是刘成闵名声大啊,老说他外甥失去亲人也没意思了,但是这么帅的脸和身体,如果说有爱情… “我再说一遍,滚。” 陆湛刚才就极不耐烦,现在更是,可这几个人偏偏挡住他们。他眉目冷峻,覆着一层寒冰,毫不客气叱道。 蒋柔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他别这么凶,可是无济于事。 “滚!” 连续碰钉子,人都会生气。 “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大少爷吗?啊?陆湛?”记者a说:“我们报导你,是因为你有价值,依我看你体育是真不行了,多报导报导,宣传宣传,你有名气还能做点别的,你应该感谢我——” 话未说完,他肩膀被陆湛狠狠一撞。 陆湛人高马大,记者a手里的摄像机差点摔在地上—— “妈的,什么东西?” “还不是靠遗产的?” 记者a心疼地拍了拍机器,望着他们的背影,骂骂咧咧。 * 陆湛将蒋柔送到最近的急救中心,蒋柔轻度中暑,问题不大。他们在医院待了一下午,傍晚陆湛才将她送回家。 一路上都很沉默。 但是蒋柔想到刚才他对自己的担忧,并没有之前那么难受。 “你真不上我家坐坐?”蒋柔将安全带解下来,关心地问。 陆湛将车窗摇下来,手肘撑在车沿,“嗯。” 夏日的夜风混杂着泥土的气息。 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唇间,偏着头点燃。 火光明明灭灭。 蒋柔拉开车门的手顿住,觉得这个画面十分陌生。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抽菸了。 从上大学以来? 陆湛弹了弹菸灰,并没有看她,“怎么不下车?” 蒋柔:“要不要…”她手缩回去,理了理裙摆,有点紧张说:“要不要我陪你住?” 陆湛一时没有答,几秒后,才意识到什么,扭过头,眉心微蹙,眼睛黝黑沉郁,“你说什么?” “要不要我陪你住?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还有你不是说想去渔村散心么?正好,我们可以收拾下东西,过两天就去。” 陆湛笑了。 狭长的双眸敛出弧度,薄唇翘起,有几分感动。 他伸出手,用力地抱了抱她。 “我以为我有心情的。”他声线沙哑,“我以为无论怎么样,我都有心情的。” “但是现在没有了。对不起,过几天吧,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好不好?” 蒋柔咬了下唇。 陆湛温和低哑说:“好了,快回家休息吧。” “那…你要好好的。”蒋柔猜不透陆湛,点了点头,打开门下车。 * 陆湛在涵海山庄颓废了三天。 他比完赛的第二天,更糟糕的新闻就出来了,报纸还好,只是在得奖的选手后面提了提他,成绩很不理想。而网络上就不同了,各种文章都有,大部分都认为他没有实力,速度慢,体能不好,技术也一般,之前只是依赖舅舅罢了。 陆湛没出门,所以没有看到别的杂志周刊,他查了查这些,就不再看了。 蒋柔却看到了,是一本当地的八卦小刊,标题八桿子打不着——“帆船第一人”刘成闵的真实失踪原因… 打着刘成闵的引人标题,详细地把陆湛描绘成一个早恋、打架、抽菸、极度叛逆的男孩,甥舅关系不和,所以刘成闵才会去世界航行,失踪…还有两人的照片,比赛期间的约会,无法集中注意力,不上进等等。 蒋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担心陆湛,但是也慢慢理解他的心情,等着他的电话。 只是,第四天,第五天… 陆湛仍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过得依旧颓靡,待在涵海山庄空荡荡的房子里,吃东西,喝酒,睡觉,抽菸。 反正也没有人管他。 这几天,陆湛陷入巨大的迷茫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喜欢帆板,但是好像已经不行了,也没有机会再给他。可是如果他继续念书?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上大学,更不想念体育管理。 还有别的…他感兴趣的? 他发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旁人这样,会想着为了生计,为了以后找份工作,也要去学点什么,做点什么,也有个目标。可是他不需要。 从小到大,他虽然没有挥金如土,但是从未考虑过生计的问题。他就算什么都不做,生活也能很好。所以他也打从心眼里无法理解,之前蒋柔念叨着让他上课考试毕业有什么意义。 ——有用吗? 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罢了。 第199页 陆湛现在不想见蒋柔,不仅仅因为他丢人了,很难堪。还因为跟她说,她一定又会灌输这些给他。 会让他打起精神,好好学习,做些别的…陆湛就想想就烦躁,她根本不明白。 陆湛站在露台,双臂懒懒散散搭着栏杆,弹着菸灰。 灰白色的烟雾随着风飘散。 忽然,庭院里的灌木丛似乎被风吹动,动了动。 陆湛拧眉看去。 灌木丛又动了动,叶子发出簌簌的声音。没几秒,有个黑棕色的小玩意儿扒开叶子,嗖地窜出来。 它看上去脏兮兮的,又丑又小,打着滚似的沖向家里的喷泉,眼看着要掉下去了。 什么玩意。 陆湛捻灭菸蒂,下楼。 他站在台阶上,认出这应该是一只很小的狗,怪模怪样的。 怎么会冲到他这里来? 从围栏钻进来的? 陆湛正奇怪时,传来门铃的声音,他走回客厅,看见对着大门的监控中,一张有几分眼熟的小脸。 圆熘熘的眼睛,灵动转动,穿着衬衣和短裤,长腿笔直。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 第86章 “你看见我的栗子了吗?” 陆湛眉心蹙起:“没有。” “不、不是栗子, 就是一只约克夏梗,约克夏你知道吗?小狗。很小…嗯,它大概是棕黑色。” “你有看见吗?” 门外的女孩重复了一遍, 迟迟没等来回复, “就是那个…” “拉门, 自己进来找。” 陆湛声音冰冷厌烦, 按下挂断。 “栗子…” “栗子!你在哪!” “栗子你快出来!” 陆湛坐在沙发上,中指和拇指捏了捏太阳穴,被这聒噪的声音弄得心底蹭蹭蹭冒火。 “栗子!!你再不出来姐姐就不要你了!” “栗子啊?!” 陆湛深吸一口气,双手抄兜, 打开门, 走到庭院的喷泉边。 “陆湛, 你帮我一起找吧?”女生忽然回过头, 笑容明媚阳光。 陆湛眯起眼:“你认识我?” 女生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 说:“嗯,我听我堂姐说了,你是刘成闵的外甥,也是运动员,陆湛, 对不对?” “我可不是运动员。” 陆湛脸色微沉, 口气冷硬,“赶紧找你的狗。” 他不欲多待,转身往里走。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那对不起喔。”女生跟过来, 手指戳着他的肩膀,也不生气,笑说:“你们家那么大,你帮我一起找嘛,它叫栗子,糖炒栗子的栗子。” “……” “噢,对了,我姓唐,我叫唐曼琪,所以它也叫唐栗子。” “栗子!唐栗子!” 陆湛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自说自话、絮絮叨叨的女孩子,他转过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女生黑白分明的眼睛、娇俏烂漫的神态,最终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是不是在那?” 余光掠过一个黑乎乎的糰子,陆湛用下巴指了指。 “啊,好像是!栗子!唐栗子!” 女生终于抓到了狗,将黑棕色的小狗抱在怀里,笑容大大咧开,“谢谢你!” 陆湛应一声,转身往里走。 后面有轻快的脚步声跟上来。 陆湛:“……” “你还有事?” “全国“金冠杯”三亚帆板大赛报名表,你是要去参加比赛?”女生饶有兴致地拿起茶几上的表,双眼冒星星,激动说:“你还说你不是运动员!” “陆湛!你别不承认,其实我看过你以前的比赛!!你好帅啊!!” “……” 陆湛卡了一下,薄薄的唇角下压,形成一个微妙的弧度,不满她乱动,又被她殷切的夸奖噎住,发不出脾气。 他垂眸,望着那张表。 是省赛前想报名的,想着省运会成绩不错的话,可以再参加个商赛练习,只是… 唐曼琪自来熟地坐下,轻轻地抚摸怀里的小狗,说:“你们家可真漂亮,比我堂姐的房子还漂亮,都是你设计装修的吗?” “我舅舅。” “噢,真好,有个这样的舅舅真好,我听我堂姐说过——你舅舅对你超好的!” “隔壁其实是我堂姐家啦,她对我就…有工作也不介绍给我,唉,我只有聚会的时候才会过来。对了,上次你记得我吗,过年的时候?” 女生跟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陆湛倚着沙发,双腿搭在前面的茶几上,懒散地摆弄手机:“嗯。” “你真的记得我啊?”唐曼琪惊喜地眨巴眨巴眼,仰起小脸笑着问:“我是不是很漂亮?”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女生笑盈盈地挺起胸膛,一根手指点在唇边,满是自信和活力。 陆湛抬头瞥了眼。 一缕阳光落在她小巧的脸上,眼睛很圆,嘴唇微撅,其实不是传统美女,细看长相有点逗,但是十分甜美可爱。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有着与蒋柔不同的,非常热情非常开朗的气息。 第200页 陆湛错开目光,隐约地嘆了口气。 唐曼琪露出更大的笑容,凑近些,“是的吧?我比我堂姐漂…” “你还有什么事么?” 陆湛倦怠地打断她,起身,口吻冷下来。 “怎么啦?” “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唐曼琪愣了下,“你要睡觉吗?大白天睡觉吗?” 陆湛被她吵得头脑发昏,再没了耐心,眼神透出不悦。 “对。” “大白天睡觉对身体不好…好吧好吧。”唐曼琪抱着狗站了起来,说:“那你早点休息好啦。不过最近我们就碰不到了,这是我的堂姐家,我来得不多。” “再见!” “栗子,跟叔叔说再见!” 陆湛眉峰微挑,下颌微抬,掀眸看去。 女生吐了吐舌头,转身往外,“好吧,哥哥。” 陆湛一滞,好像想起什么,心口突然钝钝发痛。他再没了心情,转身躺回沙发上,点了根烟,没再看她一眼。 丑丑的小狗应景地叫着。 在小奶狗的汪汪汪声中,唐曼琪终于离开,室内重回安静。 陆湛仰躺在沙发上,手掌盖着脸颊。 * 蒋柔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又一个周过去了,陆湛也没有联繫过自己。 暑假已经一半多,教务处的期末成绩也出来了,蒋柔先帮陆湛查的,挂了三门,这跟她想像中差不多,补考时间就跟在后面。她认真看了一遍,放下滑鼠,下意识拿起手机。 她手指按了按,刚编辑完补考的课程和教室,又放下了。 蒋柔撑着额头,心底挣扎。 发,她知道他肯定会烦;不发,他肯定不会去查,错过补考会更麻烦。 怎么办啊。 蒋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她就是对陆湛的事情放心不下,有一种非常非常强烈的责任感与焦虑感。 挣扎许久,她还是按下发送。 算了,烦不烦的,他还是应该知情的,补考还是很重要的。 蒋柔发完简讯,将手机扔到一边,自己查成绩,输入完等刷新间隙,不自觉又拿起手机——没有回音。 蒋柔霎时感觉心底空落落的,将手机放下,看向电脑页面。她的绩点一直很好,也算是安慰。 蒋柔关掉电脑后,再次拿起手机。 还是没有,屏幕什么都没有。 再看… 十分钟内,她反反覆覆看了四五遍,蒋柔渐渐有点受不了自己,可是心就像悬在悬崖边,不安又空荡,她突然感到泄气,又说不出的压抑难受,干脆关机。 可是十五分钟后,蒋柔又将手机打开,希冀地等待屏幕转亮后的提示。 没有。 她攥着手机,忽然一阵莫名的、从未有过的烦躁和怒火涌如胸膛,手指微微发抖。这次是拉黑,关机,拔卡。 做完一系列后,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抽出一本书看起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陆湛此刻正在三亚参加商赛。 一场水平不怎么高的娱乐性比赛,汇集了各种年龄层的专业/业余选手,陆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参加,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他想在最后的时刻,给自己画上一个漂亮的句号。 没有省运会的紧张与压抑,也没有过去参赛的睥睨一切,他像是回到第一次玩帆板的时候,单纯地因爱而爱,有着竞技的刺激与愉悦,又有着发自肺腑的快乐与简单。 这样的他,拿到了最后一个冠军。 娱乐性比赛的贊助都不错,陆湛得到三万的现金,以及一枚很精緻的金牌,正面印有比赛名称,反面印有可爱的棕榈和海浪,非常有趣。陆湛将奖牌摘下来,沉沉地看一眼,握在手心。 “你是要将它送人吗?” 一道甜润的女声再次出现在耳边。 陆湛诧异抬眸。 十天之内,居然又会再见,陆湛望着面前的女孩,明白过来,黑眸犀利:“你跟着我?” 唐曼琪无辜挺胸:“我没有跟着你,我是礼仪小姐,你没看见我刚才在颁奖吗?不过是给季军…” 陆湛这才注意到她穿得是泳装,匆匆别开眼睛,声音中透出讽刺意味:“这么巧么。” “也不算巧,我是看见你的报名表了,一般三亚的活动都会有很多模特招聘……” “……” “你怎么这么冷冰冰的?哎,你别走啊,我们好歹也算邻居。” 陆湛没接这个话题,脚步停了停,转头说:“你刚才问我是不是要送人?” “嗯嗯,你要送谁?” 陆湛勾了勾唇,捻起奖牌,淡淡说:“我的奖牌和奖盃都要给我媳妇啊。” 唐曼琪一顿,旋即露出个爽朗的笑,“哎呀,那你可真是个好男人!” “不过你来三亚的话不应该只给她送奖牌啊,还是要送些别的,像化妆品、包包之类的,你们男生永远都不懂。” “其实我们撞见这么多次,也算是朋友啦,你要是不懂得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参谋,肯定让你女朋友高兴。” 陆湛被她一番话说得头晕脑胀。他按了按额头,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想太多,皱起眉,口吻冷淡道:“谢了,不过不用。” 第201页 唐曼琪沖他摆了摆手,轻快说:“那我去换衣服啦,有缘再见吧。” 陆湛不再理会,他换好衣服,回到酒店的房间,打开手机。 下一秒,陆湛深深地吸了口气,稍微转好的心情在看见一串补考简讯后烦躁起来,好像从碧海蓝天的世界转回现实。 陆湛反覆看了三遍,再没有别的,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她真的是教导主任型的女友啊。 陆湛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有时候多么希望——她能撒撒娇,能变得活泼可爱一些,能像他逗她开心似的逗自己开心。 他喜欢她管自己,但有时候真的觉得很难受很累。 陆湛指腹摩挲着奖牌,压下千头万绪,去洗了个澡,坐下来,打字回覆: 「柔柔,我结束了。」 「我明天回去找你,有礼物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35221134,曼菲,小熊软糖的霸王票。营养液我明天再整理吧,明天上班qaq,新年假期过去啦! 第87章 蒋柔没有收到简讯。 她这一夜睡得也不太好,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零星小雨,有雨滴落在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她闭着眼睛, 眉心紧锁, 好像梦到什么, 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牙齿咬紧嘴唇。 蒋柔捂着额头,背嵴渗出一层层冷汗,刚才梦里的气愤痛苦还没消散。 但很快,她意识到这是梦。 陆湛只是没有联繫自己, 但不代表他就会变心啊。蒋柔枕着枕头吸一口气, 说不出的庆幸和难过。 那一刻, 她不禁想。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爱情这种东西? 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书不好看了, 饭不好吃了, 音乐也不好听了。就好像独自走在深渊里,无法集中注意力做任何事,无时无刻不在想,心里压了一块沉重的石板,痛苦且焦灼。蒋柔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迟疑着开机, 将“陆湛”从黑名单移除。她等了一会,也没有电话和简讯进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蒋柔看见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她犹豫了几秒, 没有拉黑,将手机关机。 多么奇怪的心理啊。不关机的话,每一分钟没有电话响起,那就是沉甸甸的折磨。关机的话,至少会觉得他打来了电话。 蒋柔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最终将被子猛地掀起坐了起来。 她受不了了。 蒋柔狠狠地摁开手机。 嗡嗡嗡,嗡嗡嗡。 陡然的震动让她手心发麻,一条条提示未接电话的简讯窜了出来,蒋柔点开简讯,看着那些号码,一时间愣住。然后她紧紧握住了手机,也不知道为什么,紧绷的身体忽然松懈下来,刚才窒息的黑暗好像裂开了一道口子,似乎有阳光照了进来。 ——就是这么神奇。 良久,蒋柔抿了抿嘴唇,拨开凌乱的长发,霎时也不那么急躁了,将手机放在枕边,靠在床头。 唉。 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陆湛了。 明明一开始那么嫌弃… 嗡嗡嗡。 再一次震动,这次是电话。 蒋柔踌躇半刻,心脏咚咚咚跳着,终究按捺不住,手指停在屏幕边,划开接听。 两边都静了一瞬,陆湛好像也没想到这个电话会接似的。 陆湛:“你干什么不接我电话!?” “蒋柔,你是不是过分了?你为什么不接老子电话!!?”寂静的夜里,夹杂着怒意和焦躁的粗哑声音在耳边炸开。 蒋柔愣住了。 ——他还发火了?!他居然敢?! 蒋柔这就要挂电话。 “你敢挂电话你试试!!”陆湛恶狠狠威胁,说:“说话,我知道你听见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蒋柔轻轻地说:“是你说你没心情,不想我打扰你的。” 陆湛:“我什么时候说过?!” 蒋柔冷冰冰:“那天,车上,你说你现在没有任何心情。” 陆湛说:“我说的是没心情去旅行,后面的话我说过?是老子原话吗!?” 蒋柔说:“反正差不多就那个意思吧。” “差不多那个意思?!”陆湛吸了口气,女人果然是脑补帝,说:“那这一个周你不找我就算了,还拉黑我做什么?” 蒋柔觉得他这个人太过分了,明明就是他的问题,居然还这么凶自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因为我现在没心情了,我也不想你打扰我,就把你拉黑了。” 陆湛眼前一黑:!!!! “你不想我打扰你?” 蒋柔:“对。” “我在打扰你?” 蒋柔:“对。” “好,那你睡觉吧!” 蒋柔气死了,这个人真是脑回路有问题,明明就是他的错,居然还这么趾高气扬。 蒋柔不说了,这就要毫不客气挂电话。 就在她要摁下红色挂断时,手机里突然传来嘶哑暴躁的声音,说:“就让我被淋死好了!!” “淋死我好了!!” 蒋柔挂电话的手顿住。 “淋死我!!!!” “…你神经病。”蒋柔小声骂。 第202页 “反正我感冒发烧伤口发炎被截肢你也不管我,你就知道管我考不考试。” “你脑子有病!” “脑子有病你也不会管我,你就管我有没有去上课,学习,听你的话!” “我比赛那么糟糕,我说心情不好不想出去玩,有问题吗?你就生气了,一个电话都没有,一条简讯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一条简讯,就是告诉我我又挂科了?你觉得我很想知道吗?你就是不让我有好日子过!” 陆湛越说声音越哑。 “你是不是有病?”蒋柔听出那边的声音,疑惑说:“你在家吗?” “我不在。” “那你在哪儿。”蒋柔这才听出不对劲,好像隐隐察觉到什么,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 “我在外面。” “你在院子里淋雨吗?”蒋柔将头发别在耳后,无语说:“陆湛你怎么那么作啊?!你赶紧回屋里!” “你不给我开门。” “什么?” “你不给我开门。” “我从机场赶过来的,在外面淋雨,你不给我开门。” 刚才的预感得到了证实,蒋柔霎时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心跳得更剧烈,紧攥手机,说:“你…在我家楼下?” “对。” “你怎么会从机场回来?” “不要你管,反正你不关心我,你只关心我的学习成绩,你就是个步步高点读机。”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湛,我不能给你开门。” “那淋死老子!!!”陆湛气壮山河。 “……”蒋柔气消下去一些,说:“你听我说,我家门一关声音很大,现在我妹妹耳朵可灵了,我一开门她肯定就会醒,到时候爸爸妈妈就会被吵醒,就知道你来我家了,这么晚,不太好。” “你别打扰到他们!!”上次比赛,陆湛已经够丢人了,太尴尬了。 “嗯,所以我把窗打开了。” “你小心点。” 陆湛:“……” * 十分钟后。 陆湛踩着窗台小心翼翼地爬了进来。 蒋柔说:“你先别坐,去站到墙角那里,你身上好多水。”她还是生气。 陆湛瞪大眼睛瞄她一眼,歪七扭八地倚靠在墙边,捲起t恤下摆拧了拧水珠,然后用鞋尖将木地板上的水珠抹了抹,又暗暗瞥了她一眼。 蒋柔别开眼睛。 他这个动作和神色,就像一只大狗狗…蒋柔突然就觉得……还挺委屈的。可是想起上一个周她的委屈和难受,他的不理不睬…… 蒋柔狠下心,冷声:“你先把湿衣服脱了,要不然弄得都是水,麻烦死了。” 陆湛眼角动了一下,动动嘴唇,把上衣脱掉。 他低下头,刚要脱裤子,察觉到蒋柔瞥过来的目光,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停在腰间的皮带上,动作慢了下来。 房间里亮着橘黄色的小夜灯,透出朦胧的光晕。 古铜色的肌肤,没有穿上衣服时那么清瘦,手臂结实,腰腹精壮,两道腹沟顺着蔓延进牛仔裤裤腰。 唰的一声,拉下拉链。 陆湛看了她一眼,将裤子拽到脚跟。 “你、你把里面也脱了吧,湿漉漉的,不邋遢吗。”蒋柔想像下雨水泡湿的内裤,就觉得脏兮兮的。 “等等。”她转身出去,从卫生间给陆湛拿了块干净的热毛巾。 陆湛嗓子眼莫名有点干痒,“你不生气了?” “快脱。” 陆湛双手一扯,脱了下来。 蒋柔并不看他,迅速背过身,给他丢过去一团粉红色的东西。陆湛伸手接住,打开看,一时鼻血翻涌,“…你穿的?” 三角形,小小的,屁股后面还缀着一颗草莓,真他妈别致。 蒋柔没有回覆他,觉得他脸皮真是厚。 陆湛手心捏了捏,一时心猿意马,想要往鼻尖放。 “你变不变态?是干净的,我还没穿过。”蒋柔盯着墙面上影子的动作,皱着脸说。 陆湛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收回手,说:“那你给我干嘛?” “穿上。” “什么?”陆湛动作僵住,整个人惊愕得说不出话。 “穿上。” “我、穿、这、个?”陆湛挤出几个字。 “快点。” “…塞不下,太小了。” “穿。” 陆湛无奈,硬生生地套上,又小又紧,他塞了很久,还是不行,怎么都会露出来一团… 蒋柔不去看他,将分体的兔子睡衣放在背面的床上,“再穿上这个。” 陆湛:“……” “你到底为什么拉黑我,还生我气啊?”他认出来是蒋柔高三时穿的那套。 “快穿。” “太…” “你穿上,咱们就好好谈谈。” 蒋柔盯着墙上的影子乖乖把衣服穿好,转过身,望向陆湛。 棉质的睡衣,粉色的长裤,上面印满胡萝蔔的图案。粉色上衣,腰腹有一个大大的口袋,帽子后面连着两只长长的,软软的耳朵。 第203页 本来是很可爱的衣服,只是穿在强壮的男人身上,裤腿短了一截,露出脚踝,上衣堪堪遮住肚脐,感觉很是可怜。陆湛肩又宽,袖子变成了半袖,不伦不类的,有点可笑。 他耷拉着脑袋,英气的五官写满了丧。 蒋柔抿紧嘴唇,忍住不笑。 心里好受多了。 先前的气闷淡了些许。 “你谈吧。”陆湛终于可以坐到蒋柔的床上,他双腿岔开,手肘支着大腿,郁闷地俯下身。 兔子耳朵从肩膀滑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指腹一下下捏着耳朵。 “就是,你…” 蒋柔话到嘴边,一时间又觉得没什么好谈的。 陆湛等了一会,继续捏着耳朵,闷闷地说:“你不说我说了。” “那你说。” “柔柔,你讲点道理啊,你为什么生气?” “你说呢?” “不是啊,这次的事,我真的很难受,我让你和叔叔失望了,我真的觉得巨他妈丢人,还没面子。我不找你,你难道不明白为什么吗?因为我觉得丢人啊。” 陆湛连炮珠说: “然后我不找你,你也不来找我吗?一个电话都没有吗?好不容易发条简讯就是挂科补考,你想想我的感受好吗?如果是你比赛失利了,考砸了,我不哄你,还告诉你更糟糕的消息,你是不是就气死了?” “我给你发这个简讯是提醒你,我怕你忘了,很重要。”她说:“是你说烦我的,我为什么还要给你打电话,发简讯?” 陆湛说:“我烦你天天催我学习,真的,你要理解我,比如我明天就要比赛了,你还让我学习上课,哪有那个心思,很受不了…” 蒋柔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算了算了,你催好吧?以后继续催好不好?不催你就拉黑我,那你催吧。” 沉默几秒,蒋柔说:“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陆湛仰起头,黑眸紧紧盯着她一会,旋即低下头,伸手拨弄着乱糟糟的头发,说:“你把你手机给我。” 蒋柔不明所以。 陆湛拿过蒋柔的手机,翻开简讯页面,一个字一个字念起来:“你听好了啊,我给你发的简讯:宝贝你吃饭了吗?想你,好想抱抱你啊。 你的简讯:记得上高数课,在a206。 我:宝贝你想不想我? 你的:想,但你别忘了做作业。” 陆湛往后仰躺在床上,斜睨一眼蒋柔,“谁受得了?” 蒋柔抢过手机,不满说:“你怎么可以挑着念?” “你听听这个,我的简讯:你在干嘛呢。 你:训练。 我:那你小心腿伤。 你的:嗯。” 蒋柔说:“你就是敷衍我。” 陆湛:“只有这一次好不好?!” 陆湛继续抢手机要念,蒋柔去抓他的手机,气恼地说:“是你自己无赖,你最近就是很烦。” 陆湛:“我不烦吗!我那么丢人!是你永远都冷冰冰的!” 蒋柔:“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是你变了!” 两人抢来抢去,一定要从简讯中找出谁对谁错,闹闹腾腾半天,陆湛抓过手机,扔到一边,用力地抱紧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 上班了qaq。晚上十点。 * 谢谢营养液~“小雪花”,灌溉营养液+5 “致力追麻豆。”,灌溉营养液+20 “yani”,灌溉营养液+23 “哦 my god”,灌溉营养液+5 “兔小姐”,灌溉营养液+2 “长命百岁苏沐秋.”,灌溉营养液+6 “橙子面包”,灌溉营养液+2 “s”,灌溉营养液+2 “八月柳”,灌溉营养液+1 “宝宝”,灌溉营养液+1 “橘系美少女_”,灌溉营养液+3 “南风吹北巷”,灌溉营养液+1 “归去来兮辞”,灌溉营养液+3 “繁花尽头终是你”,灌溉营养液+1 “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0 “a.merlin”,灌溉营养液+2 “歪兜兜”,灌溉营养液+5 “luna”,灌溉营养液+1 第88章 蒋柔挣扎了两下, 不再闹了,将头埋进男人的胸膛,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长发披散下来, 遮住纤瘦单薄的肩膀。 “不吵架了好不好。” 陆湛将她摁进自己怀里, 声音低低的:“我们不吵架了, 好吗?” “我没有跟你吵架。” 陆湛俯身轻吻着她的发顶,想抬起她的下颌。蒋柔避开他的手,扭身往被子里钻。 陆湛长臂一拽,将她拽了回来, “怎么了?” 蒋柔被迫地扬起脸, 撞上他的目光。 陆湛僵了僵, 手指顿住。 “你、你怎么哭了?”陆湛被吓了一大跳, 手指抚摸过她的脸颊, 急慌慌地说:“怎么了啊,怎么突然哭了啊。” 蒋柔:“……” “好好好,是我错了,都是老公的错,老公大错特错了!!” 第204页 蒋柔吸吸鼻子, 心底酸酸涩涩的, 更将头往下埋,“你别碰我,也别管我。” 她揉着眼睛,不去看陆湛, 还是拼命想躲,但是被陆湛禁锢住,最后只能用长长地头发遮住脸,小声骂道:“烦死了你。” 蒋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就是鼻子有点发酸,然后越来越难受、难受。 挺委屈的。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好啦,别哭了,别哭了!” 他越哄,她的眼泪越止不住。 “唉,你一哭真是比一百把刀子割我都难受!”陆湛半跪在床上,大手慌乱地抹着她的小脸,“老公真的真的错了。” “你怎么这么吵。” 蒋柔垂着头,强忍着,其实她才不想哭,就是看见陆湛这么傻兮兮的、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 陆湛忽然说:“你看我。” “宝贝,你看我——快点!” 蒋柔缓缓抬眸。 她愣了半秒,好像被呛了下,“你变不变态!” 死变态陆湛正将宽松睡裤的裤腰扒拉下来,露出里面的内裤,哑着喉咙哄她:“我穿这个是不是很好笑?喂,所以你不哭了好不好!” 她呛声,“一点也不好笑,你好变态啊。” “你干嘛反着穿!你笨死了,那个草莓是在后面的。” 陆湛一愣,旋即理所当然说:“我正面穿不上啊,怎么也得挡住前面啊,露鸟侠多尴尬啊。” 蒋柔皱着脸:“那你后面呢?” 后面不会整个露出来吗? “就是…”陆湛依旧理所当然,舔着脸凑过来:“你想看我的小翘臀吗?” 蒋柔踹了他一脚,说:“你太太太变态了!!!”她扭过头,不想再看他,可是余光掠过他的两腿间,还是不自觉停住。 画面又下流又搞笑。 内裤的面料很有弹性,卡在他的凸起处…或者说是挂在上面,只是到底太小,完全被撑起来,勾勒出可怕的形状,因为庞大饱满,将平面的小草莓被撑得像3d建模。 太夸张了吧… 蒋柔脸皱得满是包子褶,一时间不忍直视,转过去。 “你这是什么眼神?”陆湛拧眉解释说:“老子提不上,真的提不上,我反过来还不行了?是你一定要我穿的,你拿什么眼神看我?” 蒋柔鼻尖很轻的一声哼。 “变态。” “死变态。” 她骂着骂着,还是憋不住,几不可查抬了抬嘴角。 “大变态。” “你不哭了?” “宝贝你终于笑了?” 陆湛立刻察觉到,也顾不上草莓内裤,跪倒着在床上往前挪了挪,放下心来夸奖:“我老婆笑起来真可爱。” 蒋柔立即收敛笑。 “……来,再笑一下。”陆湛抱着她的肩膀,哄她:“乖啦,再笑一下。” 蒋柔轻轻地翻了个白眼。 “好吧好吧,你不笑,那我给你笑下,好的吧?” 陆湛咧开嘴,呲出牙齿,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的笑。 蒋柔被逗乐了,捂着嘴转开脸。 软绵绵的兔子耳朵垂在男人胸前,强壮年轻的身体,却穿着可笑的草莓内裤,就像一个…… 好吧……英俊的变态。 蒋柔咬着唇,憋了一会,越笑越大。她两根手指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 见她终于笑了,陆湛长长地松一口气。 他将她搂在怀里,爱怜地亲吻她的头发,然后是额头、脸颊、嘴唇,动作温柔小心。 就在蒋柔决定要回吻他的时候,余光掠过,突然发现草莓变得更立体。 陆湛好像被嘞得很不舒服,大摇大摆地调整着内裤,因为太窄小,又没有全穿上去,浓黑捲曲的体毛露出几根。 “你在干嘛!” 蒋柔脸色迅速涨红,恨不得戳瞎自己眼睛,揪起旁边的被子一角,掀起来扔到他头上,将他整个包成一个蘑菇,不亲了。 “变态!!!!” …… 两人黏黏糊糊大半夜,才终于和好。折腾这么一遭都是又困又累,互相抱着歇了许多。 趁着天亮以前,陆湛打算再偷偷摸摸离开。 “我休息两三天就来找你,你还想去…想去玩吗?”好像还有不到一个周,就开学了。 蒋柔反问他:“你现在有心情了吗?” 陆湛委屈:“你怎么还挖苦我啊,明明就是你不想去。” “谁不想去了?你有心情我们就去。” 陆湛眼里有了温和笑意:“那过两天我来接你。” 蒋柔嗯一声,嘴巴翕动又闭紧。陆湛看着蒋柔欲言又止的样子,非常理解,说:“我知道补考时间,就去两三天,然后回来我就准备补考好吗?” 蒋柔满意点头。 既然陆湛有所改变,她觉得自己也应该改变一下,蒋柔从床上下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陆湛挑起眉梢,眼里浮动着诧异和惊喜。 他个头很高,蒋柔将他脖子往下压,踮起脚尖,嘴唇封上他的嘴唇,有点羞涩地亲了亲,说:“那你好好休息。” 第205页 陆湛被亲得云里雾里,火热地回应着她。 刚闹完别扭的他们又黏糊了半天,见到外面的天要亮了,淡金色的霞光穿透纱窗,投在地上,这才停止。 临走前,陆湛将草莓内裤换下来,从小行李箱中找出这几天的衣服,他收拾到一半,想到什么,从箱子里面翻了翻。 陆湛看着那枚做工精美的奖牌,下颌紧绷,神色略有些黯淡。但他掩盖得极好,手心合住捏了捏奖牌,扔给蒋柔,说:“最后一次,你拿着玩吧。” 蒋柔还没看清楚是什么,陆湛就起身从窗户爬了出去,单手提着行李箱,眯起眼睛找位置落地。 蒋柔打开手掌,打量一会那枚小金牌,又收紧手掌,揣回兜里。 * 陆湛这次没有食言。 两天之后刚好就是七夕,他们决定去完成高中时就说过——一直拖了好几年的房车旅行。 也算是调整一下陆湛的心情吧。 蒋柔能察觉到,他虽然表面上好了许多,但是放弃帆板,内心深处还是困顿挣扎的。 一大早,蒋柔就被陆湛接到涵海山庄,准备从这里出发。 她从来没坐过房车,也就偶尔在路边见过一两辆。 蒋柔性子属于内敛安静型,从小到大也没和朋友出去玩或者在外面住。她有点忐忑又有点紧张,就跟小学生春游一样,背着一只装满零食的双肩包,右手提着皮箱,里面装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内衣和日用品。 房车已经被陆湛开到院子里。 蒋柔一眼就看见了它。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你猜猜叫什么?”陆湛打开车门,搂着蒋柔亲昵地说。 蒋柔惊诧:“你还给车起名字?你这么有少女心的嘛?” “你怎么最近老挖苦我,因为它意义不同嘛。”陆湛手臂压着她的肩膀,掀起眼皮打量它,又看了看少女,压低声音:“它叫我们爱的小屋。” “真土。”蒋柔毫不留情地说:“而且它是车吧。” “那就——爱的小车车。” 陆湛色色地咬了下她的耳垂,露出一个“你懂的”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说:“走了走了,要开车了,我们要迎着朝阳出发。” 蒋柔被陆湛拖着上了车。 陆湛的车跟她平常看到租赁的不是很像,如同一辆中小型巴士,只是外观非常奢华,白色的车身流畅又精緻,不小,但也不算太过庞大,开起来应该也不会很累。 陆湛推着她的后背:“先上车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这可是咱们要一起住两三天的家。” 蒋柔走上台阶,揉了揉眼睛。 里面更不像车,就是豪华的酒店套房,只是格局偏小而已。 两个横向摆放的欧式白色沙发,中间是实木茶几,沙发旁边便是明镜的车窗,阳光滤下来,映照着玻璃瓶中洁白的百合花蕊,空气里一股清新潮湿的夏日气息。 厨房、电视机、咖啡机、洗衣机烘干机一应俱全,左手边是卫生间,狭小但十分豪华。 只是…蒋柔惊住,卫生间的,门… 虽然看上去很结实很隔音,但是它是纯正的玻璃门,透明的,一览无余。 “我让人改的,反正就咱们俩住嘛。”陆湛从背后抱住她,轻笑说。 “变态。” “你已经说过我好多次变态了。”陆湛亲了亲她的发顶,伸手按下旁边的开关,有灰色的遮挡帘慢慢落下,戏嚯,“可以了吧?还变态?情趣都不懂。” 蒋柔这才松了口气。 “害羞的丫头。”陆湛捏捏了她的脸,按捺不住,突然搂着她的腰将她悬空地抱起来往后走,蒋柔吓得惊声尖叫,陆湛紧箍着她的腰,将她压在最里面的大床上。 床头上面和侧面都是车窗,此刻外面是陆湛家的院落,绿油油的灌木丛与清澈的喷泉,还有一面则是平静的海。 不可能有人。 陆湛又不知道按了哪,上面开了扇天窗,露出清晨灰濛濛的天。 视野太好了,就好像是天地中一张完美的床。 充满了野性和自由,让人情不自禁想沉醉。 陆湛呼吸发沉,死死地将她摁在床上,狂热地说:“要不明天再发车,今天就这么住…”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jj开车是开车。 这是真的车要发车啦。 继续求一个作者收藏~营养液~预收~谢谢。 第89章 一个半小时后, 陆湛终于将房车驶到市郊,道路渐渐宽阔起来,马路上的车流逐渐减少。他整个人稍放松些, 背嵴倚靠着车座, 双手攥着方向盘, 跟着导航开。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 马路两边栽种着叫不上名字的高大树木,炽热的光将它们晒得捲起叶子,看上去蔫蔫的,十分炎热。 远处的天空蔚蓝澄澈, 有着盛夏特有的明朗, 看一眼便令人心旷神怡, 车里散着幽幽的冷气, 并不闷热, 很惬意。 副驾驶的蒋柔深吸了一口气,迎着阳光露出一个轻快的笑,转过头看着陆湛,目光在他红红的额头上停留一瞬:“还疼吗?” 陆湛闷闷地:“不疼。” 蒋柔笑着解释:“都说好了要出去玩,在你家院子里不动是怎么回事嘛, 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也没想让你撞到头,我就是想让你赶紧开车。” 第206页 陆湛哼了一声,加快速度。 “慢点开,这车不是你第一次开吗?”蒋柔胆战心惊。 陆湛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蒋柔觉得他就像个闹脾气的小男孩一样, 忍着笑:“好吧,那你不说的话我去后面躺一会,我昨天紧张得一夜都没有睡,今天又起那么早,你一个人可以吗?” 陆湛:“不可以!!” “我好睏啊,我就躺会,要不然下午就没有精力玩了。” “陆哥。” 陆湛:“……” “赶紧去睡!!下午陪老子玩!!” “你怎么那么凶,那你千万小心开车。”蒋柔揉揉眼睛,绕过沙发和茶几,躺到床上。 她将双臂展开,惬意地翻了个身。 真舒服啊。 床被车窗外的阳光晒得温暖干净,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伸手将两侧的白色纱帘拉了一点,遮住过于刺眼的日光,躺在暖洋洋的大床上。 蒋柔伸手,扯过被子盖在脸上。 忐忑是有的,也有一点害怕,不过更多的是紧张。 好紧张啊。 好紧张啊!! 蒋柔攥紧被子,只要一想到可能会发生什么心跳得就十分剧烈,喉咙发紧,脸色越来越红,整个人似乎烧着一样。 不行不行。 她没法再往下想,闭上眼睛。 ——顺其自然。 蒋柔对自己说。 顺其自然就好了。 两个小时后,陆湛终于抵达c市,再过半小时,就能抵达房车营地。 陆湛很快发现自己失算了。 房车驾驶难度还是挺高的,陆湛只在考驾照的时候开过,过去看过刘成闵开,但是自己开远不如他那样轻松。他现在自己开车,就没办法和蒋柔在”移动的房子“中亲热。 陆湛很头痛。 他看了看导航,今天目的地是c市边缘的小海岛,只有一条土路连接着市区,比较封闭,据说海面很干净,具有原汁原味的海岛气息,不像这个旅游度假区的房车营地,透出一股子人工美丽。 终于到了。 陆湛停好车,和营地里的人交涉完,活动了一下筋骨。 “哇,你真的能睡,你有良心吗?老公在前面辛苦开车,你就在这里大摇大摆睡觉——?” 陆湛走到车子后面的大床,双手抄兜,不满地看她。 蒋柔半趴在床上,还蒙着被子,几缕长发垂下来,贴在鬓角边,睡眼惺忪。 陆湛将她翻过来,拍了拍她的屁股:“起床了,现在真是太阳晒屁股了。” 蒋柔一条腿压着被子,抬起脑袋,慢慢清醒一点。 陆湛没忍住,又拍了两下。 手感真好。 蒋柔清醒过来,瞪大眼睛望着他。 “你干嘛。”她轻轻地说:“就是太舒服了,就睡着了。” 阳光、空调,晃动的车厢,松软的床和棉被,太适合回笼觉。 陆湛:“你倒是享受了,小没良心的。” “到了吗?我这就起床?” 蒋柔伸了个慵懒的懒腰,余光瞥到陆湛也要往床上倒,抓着他的手臂躲开,谨慎道:“现在是白天,而且车窗外都能看到人的。” 陆湛哈哈哈大笑,“我知道,不过我一直都爱白日宣淫。” 他把脸红的蒋柔抱了出来,调侃:“不过你怎么这么不禁逗?(ノ?`???)ノ︵?这么丑的地方不适合当我们的第一次,今天晚上我要把车停在海边,咱们再来——”他想想就有点心潮澎湃,又起了个名字:“风味野战。” 蒋柔对他这种奇怪的仪式感好无语,推他:“真无聊。” “下车休息休息吧,车里有帐篷,咱们搭个帐篷吃点东西,等下午再出发。” “好!” 其实营地也挺好看的,有山有水,后面应该是度假区,下车就是一大片晒得暖洋洋的草坪。现在是暑假末尾,也就大学生们开学晚,其他的应该都在上学工作,所以游客不多,每辆车之间距离也很远。 车上有食材和炉子,营地里也有租借的烧烤架,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直接在这里烧烤,然后等到晚上再自己煮饭。 他们很快搭好帐篷,正对着宁静的湖面,湖面上轻柔的微风沾着湿湿的水珠吹来,拂过燥热的天气。 陆湛从车上的冰箱里翻出牛肉、猪肉,用菜刀切成块,穿到铁质的签子上,然后再拿下来烤。 “陆湛。”蒋柔静静地望着他。 “嗯?”陆湛做完这一切就大汗淋漓,认认真真地摆弄鸡翅,“怎么了。” 蒋柔翻出纸巾,坐在旁边帮他拿纸巾擦汗,“没什么。” 她抱着膝盖,望向远处的湖泊。 风吹过四周的桦树,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天空上有大雁飞过,说:“我就是觉得,好幸福啊,幸福得都有点不真实。” 陆湛扭身,也看向她。 她穿着简单的低腰牛仔裤和短t恤,散着长发,瘦瘦的,面容白皙干净。一缕风吹过,她的嘴角上扬,有小小的酒涡。 陆湛认真地说:“我也是。” 就是很幸福吧。 第207页 他眼尾勾起,也跟着笑了。虽然有很多的不如意,最近也…备受打击,也感到萎靡颓废,想过胡乱过下去,但是和她在一起,生命就好像有意义。 很有意义。 蒋柔伸出胳膊,搂过他的瘦窄的腰,将头倚靠在他结实的肩膀,说:“我好幸福,陆湛。” 陆湛挑眉,“真的吗?” 就像是突然打开瓶盖的啤酒,满是白色的泡沫,温暖快乐得要溢了出来。 “真的,我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 陆湛笑着道:“我也是。” 好像自从上次吵完架后,蒋柔就对自己越来越好,越来越依赖,他好喜欢这样的她。 “我希望时间停止,或者我们立刻死去。”蒋柔闭上眼睛,晒着阳光,轻轻地说。 “胡说八道。”陆湛摸摸她头,“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可以永远这么幸福了,就不会再变了。”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变的。”陆湛信誓旦旦:“我不会变的,我就算变了,也是因为你变了。” 蒋柔说:“我也是啊,你变我才变。” 陆湛说:“反正我不会变。” 蒋柔说:“那我也不可能变。” 陆湛说:“那我就不会变!” 两人说着说着,居然又争执起来。 …… “你无不无聊你!”绕了一大圈,蒋柔接过鸡翅,听着他这一段话,顿时感觉之前的所有委屈都烟消云散。 “不无聊,跟你在一起就不无聊。” “那你就幼稚。” 陆湛哼了一声,将手里终于烤得流油的鸡翅递给她,“吃吧,第一个给你。” 蒋柔接过后也不跟他吵了,咬了一小口,又呸得一声吐出来,嘴巴里一股腥味,叱道:“你好笨啊,都没有熟!” “啊?!” * 傍晚,他们抵达淳朴美丽的小海岛。 海岛面积不大,算上开进来的小路,也就和大学城差不多,像一个小山包,树木葱葱郁郁,海水蔚蓝干净。 因为时代的发展,原先的渔民都搬到市区里,岛上人很少,一些老房子保留原先的特色后改成民宿,游客不多。岛三面都是海,朝东那边还能望见对面城市影影绰绰的灯火。 陆湛将车子一直开到沙滩边缘才停下来。 蒋柔蜷缩在沙发上,裹着被子看向车窗外的风景,赞嘆道:“真漂亮。” 干干净净,夕阳落下,宁静温婉的气质。 陆湛停好车子,“到了。” 蒋柔点头,从沙发上坐起来,拨弄着头发,“嗯呢。” 陆湛展开手臂,深呼一口气,说:“终于到了!”他站起来,从旁边酒柜拿了瓶洋酒和玻璃杯,坐到蒋柔对面休息。 “明天我们就不走了,好好玩两天。”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喝吗?” 蒋柔摇摇头。 陆湛喝完酒,倚靠着沙发休息了一会,也没说话。 不知怎么,车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两个人简单地煮了面吃晚餐。 然后又下车呼吸了下海边的新鲜空气。 …… 随之天色愈发暗,蒋柔渐渐能感觉到陆湛投来的目光变了,暗沉沉的,充满了渴望,精光四射,就好像一匹饿极了的野狼。 她知道。 他快忍不了了。 “——我、我去洗个澡,浑身都是汗。” 再次上车后,陆湛将车门关紧,发出哒的一声锁响。 蒋柔霎时更紧张,只感觉额头后背都是汗水,她不是不愿意,就是紧张,出乎意料的紧张。 她径直往前,刚拧开卫生间门,后背突然贴上了一具健硕炙热的身体。 蒋柔心跳剧烈,声音都有些抖,“我、我去洗个澡。” 陆湛没说话,攥着她手腕转过来,整个人用力地压着她,手臂环在她背上,用力地搂着。 他的体温很高,覆盖着她。 好像有什么东西顶在她两腿之间。 房间像点起一把火,热烈地燃烧,暧昧的气息疯狂流窜。 蒋柔咬紧嘴唇,心如同悬到高空,充满未知的紧张和害怕。 陆湛真的忍不下去了。 他用力地按着少女的后背,想把她揉进自己怀里,最好现在就进去。 可是怀里的少女不断发着抖,小脸苍白,手指攥着他的手臂。 “陆湛…” 声音也在哆嗦。 陆湛顿了顿,强忍着将她放开一些,低下头,眼睛很黑很沉,深深地盯了她一会,看着她这么害怕,他又狠不下心,很心疼。 陆湛嘆了口气。 男人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打磨,可还是按捺下强硬的冲动,说: “你要是没想好,就先不要,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 “我爱你。别担心,我们就等到结婚,好吗?”陆湛捧起她的脸,无奈却温和地说。 蒋柔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她攥着他胳膊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她没有说话,低着头,眼睫剧烈地颤了颤,然后握紧了拳头,飞快地亲了下他的脸,“没有。” 第208页 “我不是的…” 她捏了捏他的衣摆,缠在手上,“我就是挺害怕的。” “特别害怕,我怕…会很疼。” 陆湛咽了口吐沫,胸口好像有热流涌过,说不出什么滋味,又是心疼又是惊喜,再度将她拥入怀里,舔了舔嘴唇。 “别害怕,其实… “嗯?” 陆湛:“我也有点紧张。” 他声音暗哑,捧起她的小脸,温柔的吻印了上去,“新手上路,跟你一样。” “所以你别怕,我们试着,慢慢地来,好吗?”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少女的情绪。 蒋柔听着他的话,微微放松一些,悬着的心一点点落入地面。 好像是的,他也没有过。 一起成长,一起探索,一起经历。 这么想想,好像也不会那么害怕。 “乖,我们一起。” 陆湛顺势托起她的臀部,将她双腿分开盘在自己腰上,怜爱的吻从鼻尖落到嘴唇,一边吻一边抱进浴室,低低地说:“热水肯定不够两个人,我们一起洗赫。” 蒋柔的所有抗拒都被他吻了回去。 得到她的允许,他就不会再停止了。 他克制着冲动,怕吓着她,让自己温柔些。将她抵在墙上,打开花洒,然后轻轻地、就像循循诱导一样,吮吸着她的嘴唇,舌尖探了进去,游走,吮吸。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睡后你们觉得怎么样? 一个清水文… 第90章 陆湛的吻很温柔, 如同微风下不急不缓的海洋,慢慢往前,逐渐深入。两人的津液缓缓交替, 不由自主发出缠绵缱绻的口水声, 蒋柔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情不自禁双腿收紧他的腰, 唇边逸出柔柔的喘息声。 淋浴间逼仄窄小,温热的水花淋过,气温再次升高。 “嗯…” “别亲…啦…” 她扭过头,一下下推拒着他硬邦邦的手臂。 她越这样娇怯害怕, 陆湛心底的火燃烧得越厉害, 迫不及待得想看平日里清高冷淡如月光的少女, 沉醉在她身下红着脸一声声求饶的模样。 ——那该多诱人啊。 娇娇的, 乖乖的, 湿漉漉的大眼睛,卷翘的睫毛还挂着晶莹的泪痕。 那个十七岁的梦… 陆湛闭了闭眼睛,额角露出青筋,全身的火都聚集在某一处,狠下心来不听她的抗拒, 俯下身, 狂热孟浪地亲吻她。 “别怕。”他声音醇厚低哑,犹如大提琴的低音区,沉沉地萦绕在她的耳边,性感, 撩人,又狂野,“我爱你。” 蒋柔对上他的眼睛,黑沉的眼睛仿若深海。 深沉坚定。 她扬起白皙的脖颈,默默回应他的吻。 …… 感受到男人愈发粗暴强悍的动作。 蒋柔感觉自己就像案板上的一条无法挣扎的鱼,大脑里浮现出两个字,骗子! 陆湛就是个骗子!! 她抬起眸,望着男人满足又渴望的神色,熟悉的面容此刻一点也不复平日的温和宠溺,反倒是像她最开始认识他的样子。稜角分明的五官,唇角邪邪地挑起,不羁,粗犷,野性。 骗子! 大骗子!! 一点也不温柔!!! 什么新手上路,一起慢慢来!!! “老子会干得你很舒服。”他抱着湿漉漉的她压到床上,动作逐渐加快放肆,一边欣赏着她潮红的脸颊和迷濛的眼睛,愈发勇猛,粗砺的手指掐着她的下颌,“乖,叫哥哥。” “大声点。” …… …… …… 骗子。 两面派。 神演技。 次日清晨,朦朦胧胧中,蒋柔掀起眼皮,瞥见车窗外的天空亮了。几缕阳光穿透纱帘投下来,落在床脚松软的被子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点。 好累啊。 蒋柔感觉自己似乎要散架了,胳膊疼,腿疼,腰疼,浑身疼。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被吓了一跳,迅速扯过被子盖上。因为动作幅度大,浑身更痛,忍不住地咝咝两声,脑袋枕在枕头上,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不怎么清醒。 陆湛被蒋柔吵醒了,几乎瞬间就醒过来,浑身上下还流淌着刚才激情时的热血,望向身侧的少女,一时心潮翻涌。 ——是真的吗? 她真的是自己的了吗? 他的女人? 陆湛忍不住伸进被子里捏了捏她,确认这是不是一个梦。 不是梦。 真好。 蒋柔疼得要死,被他粗糙的手捏来捏去更是难忍,颤声:“你大早上干什么。” 不是梦。 陆湛长长地松了口气。 等等,万一是个很逼真的梦呢? 他掀起她的被 ?⌒ヽ? ( ?ω?) 谢谢~~ / ~つと) 子,臭不要脸地滚了进去,双手撑着床垫,压在她身上。 “陆湛!!” 蒋柔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又羞又恼,“你到底干什么!” “你。”他的语调又恢复平日的宠溺,捻着她的下颌:“好不好?” 第209页 “不好!!” “你这个骗子!” “大骗子!!” “我才不是骗子。”陆湛好委屈,亲亲她的左脸,然后是右脸,慢慢顺着往下,含住她柔软艷红的唇瓣,背肌隆起,汗水滚到床上,饥渴地吸吮,“我就是忍不住嘛。” 他嘴唇一下下磨蹭着她,听着她唇边逐渐急促的呼吸,伸手去翻床头柜里的安全套,这次没再选常规款,而是在一个包装艷丽诡谲的盒子上停了下。 蒋柔脸色一白。 “再试一下,这个更爽。”他牙齿轻轻咬着她的耳朵,下颌的鬍渣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哑沉迷地说:“宝贝,想听你被我艹哭。” “…” “一会叫表哥好不好?” “不不不,大表哥?” “嗯…大jb表哥?!” 陆湛自己意淫起来,热血沸腾,幻想着她哭求的小脸,越来越激动。 蒋柔:“……” “你给我滚!!!” * 房车旅行在原订的计划上又加了一天。三天之后,他们的房车都快被从里面拆掉了。 而且房车停留这里的沙子…好像都比别的地方少了一块,陷下去些。 蒋柔很尴尬。 离开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多少食物和水了,整个车厢瀰漫出一股□□的味道。四处都是乱糟糟的,从沙发到浴室还有前面的驾驶位置,不堪入目。蒋柔从最开始的羞涩,到勉强接受,再到恐惧害怕。 如果不是食物、水的不够,没有即将开学,她真的觉得陆湛会再拖上很久。 二十二岁的他,血气方刚,贪婪无度。 他就像是饿了许多年的野狼,终于捕获了渴求许久的猎物,不可能停下。 而且最可怕的是,陆湛这人没皮没脸,流里流气,根本没有什么顾及。 兴头上来,什么话都说,哪里都想尝试。 蒋柔觉得他和自己在一起的四五年,完全就是伪装出的一个好男友形象,实际就是初遇时的大流氓。 这个骗子。 …… 临走前,陆湛花了半天的时间洗衣服,收拾车子,最后又依依不捨地拉着她在橱柜强按着来了一次,才开车返回。 回程又是一天,蒋柔用水箱里最后的水洗了澡,稍微休息过来。 再有三天就开学了,后天陆湛就开始补考,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蒋柔真是被他弄得又气又无语,干脆不管了。 陆湛倒浑然不在意,飘飘然地回到琴市,将蒋柔飘飘然地送回家,然后飘飘然地回到涵海公寓。 蒋柔回家放下行李,休息了一夜,便匆匆忙忙提前回学校了。这段时间,她倒是难得感受到了陆湛对学习的热情—— 「老婆,马上补考了,你今天快点过来帮我复习吧,我去接你。」 「小宝贝,小宝宝,我们一起复习吧?老公不想挂科科。」 「老婆好点了吗,我今天一定通宵学习!!」 蒋柔对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简讯一概不理,最后却又拗不过“爱学习”主动接自己的陆湛,不听他的胡言乱语,带他去了图书馆,强制学习。 最后陆湛勉勉强强地参加补考。 * 一周之后,学校正式开学。 陆湛迷醉了大半个暑假,虽然还想再颓靡堕落下去,但是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随之时间流逝,体育学院的同学天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陆湛恢复平静的心情慢慢又变得烦闷,就好像有根刺始终插在他心里,哽得他难受,除了和蒋柔在一起的时间,他的脾气愈发暴戾烦躁。 所以,他找蒋柔更加频繁了,好像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感觉到片刻安宁。她的身体就像是□□,让他沉浸其中,暂时忘记苦恼的事情。 蒋柔有时想劝他,又找不到机会,不知该从哪里开口,劝他好好学习?完蛋了;劝他重练帆板?没有未来和希望,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除了日常关心外,只是默默陪着他,等他调节。 这天,下午的学院咖啡厅。 墙上布置着黑与红的英格兰格花纹面料,空气里瀰漫着现磨咖啡的味道,蒋柔正俯在笔记本前做作业。 陆湛端来两杯拿铁,见蒋柔正忙着,将咖啡放在小桌上,也没有喝。 开学已一个多周,蒋柔敲打着键盘,时不时隔着屏幕偷偷瞥向陆湛。 陆湛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她。或许是觉得她不会看自己,所以他脸上的表情并不似往日熟悉。 眉心紧锁,嘴唇紧抿,眼角眉梢都透露出烦躁。 翘着的二郎腿一抖一抖。 他在烦躁什么? 蒋柔不用想都知道。 她暗暗打量他三分钟,陆湛换了三个坐姿,双臂环胸,始终望向玻璃窗外。 蒋柔觉得真的差不多了,合上笔记本,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他的脸一下。 陆湛猛地反应过来,“怎么了?” 蒋柔说:“你要是那么想去,就去看看么。” “去哪啊?” “h大航海俱乐部啊。” “我才不想去。” 蒋柔说:“其实上次的省运会…你也还好啦,至少进入了冠军轮,而且成绩也不算差的,再说,就算你不练了,也应该去找教练报备一下的。” 第210页 陆湛嘴唇抿得更紧。 来了,都来了,让他烦恼的事情又来了。 他就是感到丢人,感到没有面子,他以前可是第一名,即使在国际赛中也有着亚军的好成绩,而这次…比赛过后他就再没有联繫过他们。 陆湛努力让自己忘掉,却忘不掉,过不了自尊心,受不了旁人的眼光。 而且他去,能干什么呢? 今年肯定有新的队员过来,他再拿不到出战资格了…听他们笑话吗?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跟你一起去,我觉得,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去一趟,至少也要说清楚吧,还有一些你的装备什么的,你都不要了?” 陆湛:“……” 蒋柔太了解他,知道他内心深处还是想去的。 他这么傲,又那么别扭。 “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情。”蒋柔将笔记本收拾起来:“我把电脑放回书包,咱们一起去,好吗?” 陆湛死板:“不想去。” 蒋柔说:“走啦,要不你就当作陪陪我?我上次给你的笔记,你是不是都放在那里没拿回来?” “不去,你自己拿。” 蒋柔拖着他的手臂,“走啦——” “陆哥,快一点。” 第91章 一个多月没过来, h大的航海俱乐部还是过去的样子。开发区干净宽敞的街道, 俱乐部的牌子工整漂亮, 远远还能看到起伏的蓝色海面。 “小伙子你来了?你不是很喜欢训练吗,怎么这么久都没过来?”打扫更衣室的大爷正好出来倒垃圾, 认出陆湛。 陆湛心情不好,懒懒散散地说:“我又不是队里的,您不是一直说我没资格来这练吗?这不就不来了。” 大爷呵了一声,说:“没资格你不都厚着脸来吗,现在一点打击就不来了?” “人高马大的,怎么那么怂啊。” 大爷说罢,将垃圾重重倒进垃圾桶里,扛起扫把往二楼上。 “哪里是一点点打击啊?”陆湛皱起眉头, 烦躁得将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愤愤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蒋柔赶紧握紧他的胳膊,陆湛现在真是一点就炸, 她将不爽到极致的男人拽了回来, 顺着毛撸:“好啦好啦, 你们大爷好凶啊, 不过他不懂,你还在这里计较什么。” 陆湛重重哼了一声,往里走。 他心里挺奇怪, 往日这个大爷也就是嫌弃他用队员们的更衣室,但是也不见脾气这么大。 哪里来的脾气。 “咦,人呢?现在不需要登记了吗?”蒋柔环顾一圈, 发现整个大厅都没什么人,问陆湛:“他们都去比赛了吗?” 陆湛说:“不知道,不可能都去吧。” 两个人穿过大厅走到后面的操场,走到沙滩边,看见在靠近终点线的位置围满了人,包括登记的大叔,还有船室的老师。 “出什么事了?” 陆湛领着蒋柔往前,拨开年轻的队员们。 h大的帆板队成绩一向都很好,老队员们都去比赛了,只剩下成绩一般的和单招刚上来的新生,陆湛都不认识; 帆船队成绩不好没什么比赛,倒是留下不少同学,他们神色焦虑,拿着望远镜望着海面,额头还挂着汗珠,浑身紧绷,没有听见陆湛的声音。 “陆湛?陆学长?” 这时,一个一直偷看陆湛的少年怯怯地喊了一声。 陆湛转过头,“你认识我?” 他不认识少年,从身型上判断应该是练帆板的。但是少年认识他,将他拉得远一点,说:“陆学长,我小学的时候就看过你比赛了,我认识你。” “……” 陆湛一顿,怎么说得好像他很老的样子。 不过他现在没工夫计较这个,昂了一声,指指海面,“到底怎么回事啊?” “在比赛呢。” “比什么赛?” 少年望那边瞥了一眼,小声说:“这个学期来了一批加拿大的交换生,听说咱们学校开放帆船俱乐部就过来玩了,前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就跟队员闹起来,这不,比赛呢。” “教练没阻止?” “交换生,好像是交换到海洋学院的高材生,也就是来玩玩嘛,谁能想到会那么厉害。” “是么。” 陆湛跟蒋柔交换了一个目光,蒋柔想起之前微信群里的消息,说:“好像是听说几个交换生,周正和贝珊都提过,还挺帅的呢。”蒋柔当时高三一班的好些同学都在h大,在最好的海洋学院的也不少。 陆湛眯起眼睛望海面上看,前面人头攒动,陆湛个头高,仰起脖颈看了会,蔚蓝的大海中只有几个小点人影,实在看不出什么。 “这是最后一轮吗?” “是的吧,应该再有一会就结束了。” 陆湛眯起眼睛,太远了,他对帆船的人也不太熟悉,看不出谁是谁。 捲发少年见陆湛挺感兴趣,小声说:“陆学长你能相信吗?他们帆船队怎么弄得跟普通校队一样垃圾,说起来我们也算是h大帆船队呢,真是丢人。” 陆湛“嗯?”了一声,还在认真地看赛况,没有回应。 第211页 旁边的帆板队员们都跟着点头,深有体会,因为虽然是帆板,但是除去帆板的专业比赛外,他们都是帆船大类中的帆板项目,或者直接说rsx帆板级。 帆船队成绩差,真的丢人。 这话引起帆船队员们的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你们就是不行吗,丢人丢到交换生去了,丢到国外知道吗?”捲发少年不客气说。 帆船队队员反驳, “你行你上啊,瞎逼逼什么?” “我们帆板要求高,没练过的人站板上就摔下去,不跟你们一样,谁还不会坐个船?他们不敢跟我们比,我们有什么办法啊!”另一个帆板队新人说。 “那你来练帆船啊?来比比啊?个头不够吧,一群矬子。” “你们高,但是你们成绩差啊。” 队员们吵吵闹闹的,内讧起来。 “都他妈别吵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了!!”天热,陆湛最近脾气很爆,听他们咧咧更是烦,哑着喉咙骂道。 队员们都是一静。 这里没有人不认识陆湛,帆板队的不用说,几个刚来的新队员都看过陆湛比赛,算是年龄差距过大的前辈,对他都很尊敬; 帆船队的也知道陆湛,大名鼎鼎刘成闵的外甥,面子还是要给的,也不说话了。 “哎哟,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你比赛最后几名还在这里装逼。” 一道声音响起来,有个眼熟的帆板队的老队员不屑地说。 陆湛认出他来,就是比赛前说抢起航的那位,他攥紧拳头,阴沉沉、恶狠狠说:“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蒋柔被这群火爆的男生弄得好无语,一会外战,一会内战,她扯了扯陆湛的衣袖,说:“别吵了,别吵了,你看海面上——” 所有同学都跟着看过去,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小点慢慢近了,依稀能分辨得出人影。 有几个拿起望远镜看着,“啊”地惊叫出声,往上一蹦,又是紧张又是忐忑,还有些也跟着抢过来看,捏紧了拳头,激动大喊: “差一点——!” “后面有高师兄——” “差点呀,快啊快啊!!加油加油!” “高师兄怎么也是去过大运会的吧!!!” 几分钟后,帆船越来越近,然而最前面的两艇船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第一艇船越来越快。 同学们还在加油助威,可是第二艇却沖不上来了,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陆湛眯着眼,看清楚了。 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健美的浅棕发男生,肌肉强壮厚实,年轻帅气,白色的帆船完美地过线。 男生张开双臂,环视一圈岸上h大的同学,咧开嘴,笑容愈发得意。 “他好像叫什么奥利弗?我不懂帆船,不过好像确实挺牛逼的。”捲发少年说,“后面跟着高师兄的,那个头发很短的,叫杰克。” 陆湛淡淡打量着奥利弗,看得出来,男生绝对是练过帆船的,看身材显然也是天天锻鍊。 大概几分钟后,后面的高师兄几乎跟另一艇帆船同时擦过线,那艇也是外国交换生,分不出谁是二,谁是三。剩下的就是帆船队的师兄弟们,还有一个瘦瘦的交换生在七八名左右。 沙滩上骤然安静下来。 难受。 憋屈。 这个速度和成绩,大家脸上都不怎么好看,帆船队和帆板队也没心情内斗了,都垂头丧气的,脸上没有一点光彩。 为首的奥利弗将船停好后慢慢下船,走到他们面前,潇洒地抹了抹头发,说:“你们,慢。” 男生点了点自己,“我、不专业的。” “不过,帆船不适合亚洲人的,没错的。” 奥利弗用生硬的中文阴阳怪气地说,他脸上的笑容还算礼貌客气,也带着交换生的友好和礼貌,只是眼角的得意怎么都隐藏不住。 “……” 岸上更安静,安静中透出压抑的气息。 同学们纷纷抬了头,咬着牙齿,眼里燃烧着怒火。 紧接着,后面的短头发杰克也将船停好,大摇大摆过来,他就嚣张多了,眉毛要挑到天上去,嘀嘀咕咕了一长句,最后才笑说:“不行的,你们。” 所有队员怒目而视。 高师兄脸色灰败,好像不敢面对大家似的,躲得远远的。 高师兄今年也是二十二岁,跟陆湛同岁,其实还很年轻,但是神色却显得非常苍老。 他当年也是单招上来的,但是成绩一直都不好。在国内的比赛中还可以,但是一到国际大赛就不行,然后几次轮番下来,信心就越来越受打击,练得越来越不好。 其实,h大的帆船队确实很无奈。 帆船和帆板是不一样的,帆板相对比赛比较快速,看中体力,运动员们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身形流畅精壮,一场比赛非常刺激激烈。 但是帆船比赛时间更长,技巧、经验、战术都需要,训练时间很长,要学习的航海知识非常多,操纵船体也比帆板复杂。 除此之外,体型要求也很高,特别是单人艇,有些级别甚至要一米九到两米之间,即使在北方城市,这样身形的男生也不多,这就有所限制,此外还要有头脑、要聪明、耐下心积累航海经验,各类要求就太高了。 第212页 国内的帆船九几年才开始,项目新,有些运动员十四五岁才第一次接触帆船,经验当然不比国外的运动员。 h大单招已经招了不错的生源,但是水平还是偏弱。并且都是体育生,文化课不好,有些地理物理都不怎么懂,所以还出现了体能随之年龄下降,然而技术没有提高的情况。 “高,你是最厉害的吗?”刚才分不出第二第三的杰克走到从船上下来的高师兄前,狐疑地问。 高师兄脸色更难看了,他身高近一米九,铁青着脸,身上还是湿的,发着抖。 杰克得意极了。 “你没奥利弗快。”杰克环顾一圈同学,说:“你们还有没有更快的?超过奥利弗?” 同学们虽然气愤填膺,但都没有说话,从客观事实来讲,高师兄速度确实是不慢的,省运会成绩也还说得过去。 蒋柔能感觉到身侧陆湛身上的肌肉紧绷,下颌收紧,剑眉紧蹙。 她知道陆湛练过帆船,好像还得过不少奖,但那都是青少年时期,离现在好多年,他又有过伤,她难免担心他。 就在她感觉陆湛要不顾一切冲上去的时候,有人来了。 “教练?” “谢教练!!” 忽的,一道高大的身影朝他们走来,正是帆船队的谢哲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麻木还是隐藏起来,脚上还穿着人字拖,随意得过分了。 从昨天到今天的比赛,轮轮输,刚开始赵武跟他一起看,后来赵武不忍心看下去走了,谢哲语也没脸再看下去。 他胸口起伏两下,看都懒得看不争气的队员们一眼。有气,但人家交换生,还是换去最牛逼的海洋学院,不是他们体育学院,他也不能怎样。 谢哲语:“行了,你们…” “教练?” “教练您来了。” 杰克忽然跑了过来,他中文要比奥利弗流畅一点,说:“您能不能,指导下我们。” 奥利弗脸色微有变化,他露出个略带抱歉的笑,好像要伸手去拉杰克,但好像又有点想比的意思。 谢哲语微微眯起眼睛。 帆船比赛对年龄要求不像其他竞技体育那么残忍,丰富的航海经验和技巧有时更为重要。而谢哲语也就三十左右,身材和年轻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健壮,也就面容沧桑些。 但是,很怪。 如果教练赢了,感觉跟学生——交换生比,挺奇怪的;如果没赢,那就更…奇怪了,而且还有屈辱的意味。 这群不争气的小崽子… 谢哲语站在原地,当然是不能比,但是… “别别别,我来。” 陆湛体内似有热血流淌,热血从胸口流窜过每一根血管,浑身过电般舒展,哪里再忍得了,沖蒋柔点点头,往前走一步。 他穿着牛仔裤和休闲t恤,头发微乱,下颌还有青色胡茬,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气质。 “你是谁?” “我也不是专业的。”陆湛勾起唇角,语气漫不经心,眼神透出细微的锋利,偏过头,淡淡道:“所以咱们比比吧。” 第92章 夏日的午后, 风里裹挟着海水的味道, 明媚的阳光在蔚蓝色的大海上撒下斑斑点点的金光, 随着波浪轻轻跃动。 陆湛换完衣服后,步伐沉稳、不急不缓朝海边走去。 阳光落在他微乱的短发, 给侧脸镀了一个金边,线条坚毅。 紧身且富有弹性的黑色面料包裹住全身,身型不似穿宽松休闲服那般颀长清瘦,看上去比刚才强壮许多,硬朗的手臂肌肉,背部宽阔,窄臀,双腿修长笔直, 结实,有力。 陆湛暂时没穿救生背心,正在沙滩上做准备活动。 刚才的同学们都围在他周围, 无论怎么样, 能看见同学应战都是极振奋人心的事情, 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 “加油!” “陆湛加油!” “加油啊兄弟!” 当然也有狐疑的:“兄弟,你真行吗?” 远处,蒋柔被烈日晒得额头上沁出一滴滴的汗珠, 头晕目眩。她攥紧手里包包的带子,一眨不眨地望向陆湛,咬着下唇, 难以言喻的紧张。 她心里也很怀疑,他能行吗?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碰过帆船的啊! “陆湛,你是开玩笑的还是真能上?”谢语哲走到他身侧,也有点担心,低声询问陆湛:“你要是一时冲动,就找个藉口下去,用不着出这个风头。” 附近,奥利弗和杰克打量着换好衣服后精悍结实的男人,看上去倒是很专业,神色有些疑惑,但总体还是轻松的,哈哈议论着。 陆湛呵了一声。 他看那俩外国佬一眼,对谢哲语说:“没问题。” 谢哲语问:“那你最近有练过帆船吗?” 陆湛坦诚说:“没有。” 谢哲语:“……” 周围原本围着陆湛助威的同学们也安静下来,一头黑线。 这…真能行吗?不会更丢人吧! 虽然也听说过陆湛可能、好像,跟他舅舅练过帆船,但是…最近也没什么他比赛的消息啊,之前的帆板比赛更别说多惨了。 陆湛没理会异样的眼神,活动完,在原地高抬腿几下,朝停在泊位的帆船走去。 第213页 蒋柔心跟着他的脚步迅速提到喉咙眼,掌心满满一层细密的汗水,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陆湛刚才忍着怒意,没注意柔柔,现在才想到小媳妇还在自己身后,他顿了顿,又折回来几步,停在蒋柔面前。 然后所有人都看见—— 陆湛俯下身,快速贴在蒋柔耳边说了句话。 少女脸微微发红,说:“你加油吧。” 陆湛扯着唇角笑了笑,还是那幅随意又张扬的模样,好像只是进行一场好不重要的训练赛(虽说本来就是),并不在意那两个交换生。他小跑着回到岸边,选了一艇帆船,俯下身,开始认真地检查帆、桅杆等,进行一系列调整。 看着陆湛这样的动作,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平定一些。 比吧比吧。 至少…不会丢人吧。 约莫半小时候后,比赛才正式开始。 蒋柔站在沙滩上,拿起望远镜朝海边看。刚才陆湛的调侃让她轻松些许,但是当她看见陆湛上船,倾斜着身体紧绷地坐在船舷准备起航时,胸腔的空气似乎都被抽走了,涨涨得痛。 紧张,紧张。 空气里似乎绷着一根弦。 杰克同奥利弗商量后并没有上,奥利弗跟陆湛单独比。 这次比赛只有两人,也没像刚才那样十几艇船一起起航,所以航线的选择相对自由,但是也更加考验他们。 蔚蓝色的大海,风速适宜,不算大也不算小,咸咸的清新的味道灌满鼻尖,令人精神一震。 不似帆板那么快速激烈,但暗潮汹涌中的紧张压抑,更令人感觉刺激。 蒋柔抻着脖子,每一个毛细血管都跟着张开,浑身似乎都在微微发抖。 随之起航指令下达,两艇帆船出发。 h大男生练得都是雷射级,雷射级原先属于娱乐性帆船,后来进hiーーーーー ☆ * .  ☆ . ∧_∧ ∩ * ☆ * ☆ ( ???)/ . . ?   ノ* ☆ ☆ * (つ ノ .☆ (ノ 入赛场,渐渐变成世界上最具竞争性的帆船。单人驾驶,水平很高,船体船身船帆都比较适宜,作业系统又合理完美,所以客观上来说,是很适宜比赛的,也适合各种体重,甚至不同体重的也可以一起比赛。 两艇帆船一前一后跃过起航线后,往第一个浮标绕去。 全场同学们都跟着提起一口气,面色更难看,不敢置信。 谢哲语也不可思议,想骂又骂不出口。 ——陆湛他真的练过吗? 明明只有两个人,航线很多种选择,不会像同时起航时争抢有所影响,陆湛怎么会慢这么多,起个航都能落下? 比刚才的队员们都慢。 “操了…” “有没有搞错啊!?” 旁边的杰克得意地哈哈大笑。 蒋柔脸色煞白,下意识将望远镜摘下来,不想看,她相信陆湛,但是陆湛毕竟那么久没接触过帆船…能够理解。 蒋柔额头后背紧张得全是汗,担心又心疼。 慢慢的,帆船离他们愈发远了,进入侧风区域。 蒋柔攥紧望远镜,不敢看。 …… 直到几分钟后,吧啦吧啦的声音往她耳朵眼里灌。 “哎?” “等下,我操?” “他刚才是故意让人家吗?我怎么没懂这个操作?” “起来起来,把望远镜给我,我看看!!!” 蒋柔听见议论声一愣,眯着眼朝海面上看去。 什么情况? 她立刻夺过旁边同学手里的望远镜,仔细地看。 不知道是透视的原因还是什么,两艇船好像平行了!! 真的平行了! 陆湛…?! “他怎么突然加的速啊?刚才起航不是…” “闭嘴,赶紧看!” 蒋柔望着这一幕,心慢慢松懈下来。 全场同学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真的。 一分钟,两分钟…陆湛还是平行,并没有再被落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随之比赛进行,陆湛似乎越来越轻车熟路,两艇帆船一同前进,看不清具体的,但是…好像陆湛那艇…还快一些。 同学们一阵欢呼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这样看来,好像还是极有希望获胜的。 越来越远,陆湛似乎越来越快! !!! “他练过帆船吗?!” “练过——怎么能没练过,他舅舅不就是练帆船的吗?他再没练过也练过吧?那叫什么,家传天赋?!” “练过,我看过一个报导,从小跟着舅舅练习,还拿过国际帆船青少年的冠军!!!” “那怎么练帆板了?他不是帆板的吗?我都糊涂了。” “是帆板,个人爱好呗。有些人,就喜欢挑战自我。” 离得更远,剧烈的阳光像玻璃渣子一样刺着大家,愈发不清晰了。同学们扬起脖颈张望,和刚才的气氛截然不同,纷纷议论。 蒋柔踮起脚尖拿起望远镜,忍着眼睛酸疼看去,只见陆湛的船身非常流畅跃过一个浮标。 她胸口霎时涌上一股热流,那股热流那么热,如同一团火在她的胸腔燃烧,周身血液都在沸腾。 第214页 她转动眼镜,细细观察帆船上的陆湛。 其实她能看得出来,陆湛认识这么多年,看过他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比赛,理解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小表情,所以她清楚,陆湛并不像同学们说得那么老道、熟练、轻松。他全身肌肉都在发紧,全神贯注,竭尽全力。 帆船和帆板对水流、风向,操纵帆,选择航道的理论是差不多的,只有细微的差别。陆湛非常非常聪明,远比只训练、不管文化课的单招体育生聪明太多了,所以他的航海理论、经验都是很丰富的。 只是在帆板上,他的体力不行,客观原因不合适,而没有得到很好的发挥,但也尚可。 而在帆船上,他其实对帆船有一点生疏的,但是很快便适应,整体来说,如鱼得水。 但是,蒋柔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本能?天赋? 陆湛真的很棒。 他不像是操纵帆船,短暂的熟悉上手后,更像是一种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整个人像是和帆船融为一体,自己本身成为了帆船的一部位,在海面上快速地驰骋,在不同风向下转向、换舷,在前半段熟练后,他那么自然、快速,流畅。 船体随着浪花一起一伏,好像浪花也成助力似的,利用风力快速往前,整体十分舒畅,赏心悦目。 …… 蒋柔眼睛慢慢睁大,眼里有震惊欣喜,又夹杂着为他骄傲的光芒。 而海面上的陆湛也没想到。 他之所以上来,一则是他义愤填膺,年轻好胜,一时冲动;二则他见过刘成闵的世界水平,在他眼里,这两个交换生虽然专业,但也就那样。 陆湛从三岁时就生活在帆船上。 他熟悉帆船,就好像是他和刘成闵的另一个家一样。帆船就像是老友,有一种亲厚感。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们,大多用的还是op级,只后来玩过雷射级,并不是十分娴熟。 陆湛刚起航的时候,确实感觉不顺手。 但是慢慢开起来后,总得来说差不多,而且他惊喜地发现,雷射级不愧为最适宜灵敏的船身,非常利落、非常流畅。 而且他的体型那么适合,他的重量也那么适合,简直天衣无缝。 终于。 在绕过最后一个浮标时,陆湛已经将后面的奥利弗远远甩下。 沙滩上响起一片惊呼!! “加油加油加油!!!” “稳住稳住稳住兄弟!!!” 真的快啊。 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稳,随心所欲一般!!!蒋柔感觉全身血液集中于一处,跟着跳起来, “加油啊!陆哥!!!没有多远了!” 确实没有多远,蒋柔语音落下没多久,陆湛的帆船便穿过终点线。 所有人高声欢呼。 同学们真以为一开始陆湛是用的什么战术, 迷惑对方,都为陆湛高超的技巧、与帆船合二为一的流畅感而震惊。 “太牛逼了吧!!” “所以为什么不练帆船啊?难道真的是要挑战人生?” “可能吧,不懂了吧?这叫有挑战性!!!” 蒋柔听着,为陆湛骄傲的同时不禁感嘆,她心底清楚陆湛不是,他就是纯天赋型。 蒋柔也很震惊,原来真的有天赋异禀这种说法。 合适的身高、合适的体重,从小到大浸染的熟悉感,对帆船本身的理解,当然还有积累这么多年的航海知识。 喜欢与不喜欢,原来真的比不上合适与不合适。 陆湛将帆船停好,朝沙滩走去,沖大家笑了笑。 同学们又是一阵欢呼。 “你那是战术吗?”有人勾住他的肩膀,好像瞬间铁成多年队员,激动地说。 “是战术吧!战术吧!!太牛逼了!!!” “不好意思啊兄弟,一开始真以为你…” 陆湛同他们闹了会,心里也是兴奋的。 半刻,他解开救生衣,挽起湿了的紧身衣袖,古铜的肌肤沾着水珠,他抓了抓头发,朝奥利弗走去。 奥利弗也不敢置信地望着陆湛。杰克也看了出来,这个人是个隐藏的高手,原来他们一开始那么多轮的比赛都是在敷衍他们!不愿意拿出实力来。 杰克有些气不过,前两天的比赛也消耗了他们的体力,不满地沖奥利弗嚷嚷。奥利弗没理他,朝陆湛走过来。 “你是拿过奖牌的吧?”奥利弗沖他伸出手,“贊。” 陆湛犹豫几秒,点了点头。 奥利弗毫不意外。 他主业是海洋学,但是是发疯的帆船爱好者,有参加专业培训的,国际帆船赛事都会看的。 奥利弗有点疑惑, “不过我没看见过你比赛。” 陆湛坦诚说:“哦,我那时候只有十来岁,比着玩的,你肯定没见过。” “我现在是业余的,校队都进不来。”陆湛淡淡道。 奥利弗讪讪地笑。 同学们都跟着笑,扬眉吐气了一把。 另一头,谢哲宇看了看表,不到三十五分钟。 帆船帆板都没有世界纪录,因为各地水流、风向各种情况都不同,但他们长期在这里训练,陆湛这个速度,确实是快。 谢哲宇盯着陆湛,也真是意想不到。 他知道赵武让陆湛练帆船的时候,一两年前的时候还跟自己打过招呼,后来没来,谢哲宇队里成绩烂惯了,也不关心。 第215页 后来在帆板队再见,陆湛真是个成绩差、又爱惹事的公子哥儿。跟他那天才舅舅可是不像。 倒是没想到,陆湛还挺会来事的。 比赛结束后,气氛好了许多。 大家都歇了一会,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见时间还不算晚,该练帆船的练帆船,练帆板的练帆板。 陆湛不知道练啥,踌躇了一会,打算去更衣室先把湿漉漉的衣服换下来,蒋柔很快跟了上去。 两人正往回走,突然被人叫住了。 “陆湛,你等一下,有话找你谈。” 第93章 从俱乐部出来后, 蒋柔神色中的兴奋还未散去, 攥紧身侧男人的手, 问:“他们刚才跟你说什么啦?是不是想让你去练帆船?陆湛,我觉得你可以哎。” “嗯。” 蒋柔扭过头, 目光掠过微蹙眉心的陆湛,短密的眼睫毛挡住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什么。 “怎么了?”蒋柔摇摇他的手臂,刚才雀跃的心情平定一些,明白过来,“你是不是不想练啊?” “没有,也不是…”陆湛顿了顿,实话实说:“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但是也没什么别的更好的。” 蒋柔听得似懂非懂。 陆湛也没有再具体说。他刚才是一时冲动,被外国佬刺激的,对平日里不喜欢的帆船有了冲劲, 兴致勃勃去比赛。只是冷静后也就那样, 对于帆船, 说不上喜欢, 也说不上不喜欢。 不过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出路。 “我觉得很好哇,你可以重新比赛,重新训练, 重新夺冠,成为一流运动员,多好啊。” “你很希望我这样吗?” “当然。”蒋柔点头, “不然你做什么呢?” 陆湛淡淡说:“就这样呗,不挺好么。” 蒋柔没明白,“什么?就哪样?” “就这样。”陆湛看着她的脸色没再提,说:“不过我答应了,从下周开始训练。” “真的?!”蒋柔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就像一颗颗星星,双臂展开搂住他的脖颈,激动说:“老公你最棒了!你会成为非常非常棒的运动员的!!” “你叫我什么?”陆湛眉梢微挑,被她的兴奋感染,有些惊讶,“你真有这么高兴啊?” 蒋柔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眸,说:“当然啦,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好怕你一直堕落下去,就那样…吃喝玩乐,变成花花公子。”毕竟像他这样,啥都不干也没有生活压力,怎么过不行呢。 陆湛单边唇角勾了勾,不置可否,“就算我是,也只採你这一朵花。” 闲聊着居然又开始调情,蒋柔噘着嘴推他一把,好奇说:“从下周开始训练吗?什么时候比赛?帆船都有什么比赛?” 陆湛感嘆:“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啊。” 蒋柔说:“因为我关心你嘛。” 陆湛盯了她两秒,说:“帆船比赛很多,国际赛事特别多,不过我现在就算能参加比赛,也只能是国内的,省运会也过了,成绩好的话…也就是全国帆船锦标赛吧。” 他打了个哈欠。 因为刘成闵的缘故,陆湛很了解,帆船比赛多了去了,也确实比帆板更加盛大,除了奥运会以外,还有百慕达三角帆船比赛,美洲杯,沃尔沃环球赛等。不过这些就是职业帆船比赛,以及团队协作的。 蒋柔笑得眉眼弯弯,说:“加油!” 陆湛单边唇角翘了翘,他喜欢看她高兴,只要她高兴,他就高兴。 两人说了会,虽然是下午,但是天气很热,陆湛坐进驾驶位置,一头的汗,他懒散地揪了揪t恤领口,想到一件事情,“记不记得我和你说什么?” “什么?” 紧张刺激的比赛气氛过后,突然变得暧昧温馨。 “就是如果赢了的话…”陆湛靠过来,嘴唇附到她的耳边,“怎么答应我来着?” 蒋柔的脸霎时变红,望向车窗外,一只手轻轻地拨着头发。 “任我处置。”陆湛说:“你答应我的,如果我赢了的话,就给我这个奖励,不准拒绝。” 蒋柔瞪他一眼。 “你答应我的!” 蒋柔觉得他就像吃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知道啦。”修长的手指缓缓卷着长发,轻声说:“我也没说拒绝你啊。” 陆湛响亮地亲了她一口,也不再去思考旁的,“走!” * 半个多小时后。 四五点的夏季天空,车窗外还是水洗般的蓝色,蒋柔心情很好,看着下午的天空比上午的似乎都要漂亮许多,只是因为陆湛那一句“任我处置”弄得心慌慌的。 蒋柔问:“等下,这里不上高速吗?” 陆湛高深莫测地瞥她一眼,摇摇头。 蒋柔更慌,“那你要去哪儿?” 以陆湛臭流氓的性格,不会真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吧。 陆湛说:“去游泳。” 蒋柔的心松了下来,吐槽他:“还游泳啊,你今天没游够吗?那我们去海边吗?或者去游泳馆?学校好像也可以游。” 陆湛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家就行。” 第216页 蒋柔盯着他的侧脸,放下的心又悬起来,想到个事情说:“去你家吗?可…可是我没有带泳装啊。” 陆湛笑得意味深长,“家里啊。” “嗯?你家有女生泳装?” “没关系——家里没事的,裸游更健康。” “啊?!!”蒋柔面红耳赤,“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宝贝,我今天那么辛苦,你就不能犒劳我一下嘛?你都答应我的。”陆湛单手握着方向盘,闲闲散散地道。 “那也太过分。” 陆湛呵了声, “怎么过分?你光光的我又不是没有看过。” 蒋柔:!!! 她脸色更红,声音细:“那不一样。” 陆湛说:“一样的,你就当一起洗澡嘛,而且我们家泳池都消过毒,很干净。”他根本不以为然,“实在不行我们等晚上,不开灯,你就当自己家浴池好了。” “我要泳衣,我们现在去买!” “不用买,你买我也给你扒了!” “旁边是灌木丛,另一边就连着海,就算有船那也是十万八千里,没人看得到。”陆湛存心逗她,煞有其事地说:“我也不穿,陪你一起,我们都裸泳。昂?” 蒋柔:“……” 两人一路上都在吵吵闹闹,开了一个小时才到达涵海山庄。天色暗了些许,远处是淡淡的蓝,夹杂着橙紫色光晕,云彩一朵一朵。泳池建在室外与海接触的那一边,无边框的设计,好像真跟真实的海面融为一体。 “那话怎么说来着?天大海大,大有作为。”陆湛开进地下车库,单手钳着蒋柔下颌,笑着逗弄她。 蒋柔气鼓鼓的,斗嘴斗了一路,也被陆湛调戏了一路,现在是又羞又恼。 “下车了。”陆湛拉开车门,点了一根烟,催促她。 蒋柔纹丝不动。 “你真不下车?真生气了?”他嘴唇懒懒含着烟,烟雾瀰漫,眼尾勾着一丝坏笑。 蒋柔说:“我不!” 陆湛说:“我逗你玩呢,傻丫头。” “老子怎么捨得你裸泳啊?我老婆的身体只能我一个人看,就是让花花草草看见也不行!是吧?乖,下车。” 蒋柔才不相      /⌒ヽ ?二二二( ^ω^)二? / ( ヽノ ?>ノ 三  レ? 信他,“我不!” 她太了解他,很可能一下车就被他按进泳池里脱衣服。 “没泳装,我不下车!” 陆湛掸掸菸灰,说:“我家有。” “……”蒋柔不信。 “好好好,我给你买行了吧。”陆湛说:“我给你买,对面的涵海楼酒店肯定有卖的吧。”陆湛唇边挂着笑,一点也不生气,说:“你不下车,那我自己骑街霸去,挑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陆湛说着真搭乘电梯上去。 蒋柔坐了一会,才解开安全带下车。 陆湛真的好过分。 从房车旅行回来后,她就觉得他特别那什么,每天都是豆腐渣的龌龊思想! 不要脸!! 陆湛从电梯下来,还是想笑。他觉得这样的蒋柔特别可爱,比以前的冷淡女孩好太多了,会吵嘴,会生气,也会笑。再开车太麻烦,摩托车就停在院子里,陆湛插上钥匙,骑着街霸到门口等待蒋柔。 “陆湛!” 突然一道女声响起,陆湛还以为是蒋柔,下意识回过头, “你怎么那么慢啊?别生——” “你?”陆湛一顿,拧着眉,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你怎么直接进来了?” 唐曼琪理所当然,笑说:“你们家院门是开的啊,我就想着肯定是你在家,所以就进来了嘛。” 陆湛:“你倒不客气,不过今天…” 唐曼琪打断他的话,“哎呀,我们不是朋友嘛,进来看看都不可以咯?” 陆湛有点不耐烦,刚要再开口,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陆湛回头,看见蒋柔正朝自己走过来,眼神有点疑惑,他心里咯噔了一声。 其实陆湛也没做什么。 但就是…可能怕媳妇会乱想生气吧。 蒋柔走到陆湛身边,一只手挽过陆湛,另一只手别有意味地掐了下他的腰,微笑着打量面前的女孩。五官娇俏,细腰长腿,一种时尚精緻的漂亮。 她客气地问:“你是?” “你好,我是陆湛的邻居,就住在隔壁,陆湛没跟你说过我吗?”唐曼琪笑得轻松可爱,自来熟说:“陆湛经常跟我提起你呢,你是他的女朋友,对吧?” “对的。”蒋柔微笑着看向陆湛。 陆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唐曼琪一口气说了两句话,他点头是针对是女朋友这句的,摇头是针对前一句。 蒋柔笑了笑,心底还是很信任陆湛的,只瞪了他一眼,也没有生气怀疑,轻声地问他:“你邻居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呢。” 陆湛实话实说,“我不记得。” 唐曼琪愣了下,没想到陆湛会这么说,脸色微变,有点下不来台。 第217页 “我叫唐曼琪,你还帮我找过狗的,你忘记啦?”唐曼琪对陆湛甜甜地说完,也不等陆湛回应,转而对蒋柔说:“你男朋友超热心的,人也很nice,你真有福气。” 蒋柔回以一笑,“是吗?” 唐曼琪眨着大眼睛,再次望向陆湛,娇媚的模样。 陆湛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本来就不喜欢唐曼琪,也不知道小姑娘哪里来的自信,说:“哦,那可能把你跟狗的名字弄混了。” 蒋柔扯了扯陆湛衣袖。 她有点想笑,又有点同情。 陆湛一点面子不给,唐曼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是真没想到这两人感情这么好,彼此这么信任。 “那没事了,我堂姐在开party,你们要是想来的话,可以一起来。”她讪讪地摇了摇手,打算离开。 陆湛点头,算是敷衍地打过招呼,也没再理会她,跨上街霸,对后面的蒋柔说:“上来宝贝。” 蒋柔坐街霸比坐任何车都轻车熟路,长腿一迈,坐在他的后面,自然地搂着他的腰。 陆湛握了握她的小手,“抱紧点。” 唐曼琪已经从院门出去,正往隔壁家里回,陆湛载着蒋柔路过了她,一路风驰电掣,身姿潇洒不羁,男人味十足。 唐曼琪盯了一会才收回目光,看了看堂姐令人羡慕的华美别墅,又转向隔壁更加奢华的陆湛家,咬了咬牙。 第94章 等蒋柔和陆湛再回来的时候, 唐曼琪已经不见踪影, 天愈发黑, 路灯亮着橘黄朦胧的光,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别墅宽阔华美, 在傍晚中透出寥落又空阔的美丽,但是因为今天多了一个她,陆湛感觉不到平日里的寂寞。 蒋柔很快在房间内换好泳装,对着镜子照了照,黑色的弹性面料,大方经典的款式,包裹着玲珑起伏的曲线。 蒋柔推开门,光着脚出去, 踩上凉凉的地面。 泳池在别墅的最左面,比海面高上几米,就像是在海面上凭空修建的, 凸起一块, 前面全“无边框”, 后面连接着庭院, 灌木丛将后面这片都围了起来,看上去的确像个单独的小天地,私密性甚好。 “宝宝怎么这么慢?” 陆湛已经开始游了, 见蒋柔出来,露出一个头将泳镜拨了上去,脸颊上还挂着水。 蒋柔垂下眸, “衣服不太好穿……” 就几根带子,哪有什么好穿不好穿。陆湛知道她是羞涩,轻笑着看她,舌尖舔了舔下嘈牙。 这个角度,蒋柔分外诱人。雪白肌肤,修长双腿,一小块面料包裹在两腿之间,腰两侧挂着松松的带子。再往上是纤细平坦的腰部,饱满丰盈的胸部鼓起。 “哟,变大了?”陆湛目光落在那里,眼里带火,呼吸都粗重几分。 “才没有,你能不能别那么色。” 被他自上到下打量,蒋柔更是紧张,整理了下内衣。赶紧转过身去。 望着少女的背影,陆湛更热。 小小的三角形内裤,那么小的一块,根本遮不住少女翘翘圆圆的臀部。 他闭了下眼睛,一副画面跳进他的脑海,应该就是几天前,他咬着牙冲刺,周身似火,大掌忍不住拍打她的圆润,她跪着,白皙的皮肤泛起潮水般的红晕,仰着头,被汗水浸湿的长发黏在脖颈,发着抖的手指将床单紧紧地攥成一团。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蒋柔坐在边上,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 陆湛收回思路,两臂顺势抓着她的腿,将她突然抱了下来。 蒋柔啊了一声,虽然做足心理准备,但是水还是有些凉。 陆湛单手就能托着她,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往下一按,高度刚好,嘴唇贴上她的嘴唇。 就好像一把火焰霎时在水中燃烧起来。 蒋柔全身一抖,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边流窜过全身,好像过电一般,心跳剧烈。没吻多久,她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上身热得要命,迫切地渴望着氧气,而下身浸泡在泳池的水里,有些凉。 陆湛张开嘴唇,将嘴唇里的氧气全部渡给她,一呼一吸,蒋柔更热,想躲又躲不开。唇齿厮磨,扯出暧昧的银丝,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滚过她的耳边,“想不想在这里做?” 蒋柔脸通红,想回嘴,又一轮的攻占上来,比上次更粗暴孟浪。 她很快吻得没了抗拒声。 陆湛粗糙的手从她的后脑勺往下滑,抚摸过纤瘦的脖颈,细细的腰。然后他轻松一抱,她的两条腿自然分开。 “好湿啊。”他似笑非笑,拍了拍,发出她的短促的叫声,和啪得几声,笑声低低地,“不是泳池的水吧?” “你别闹。”她双手软软地搭在他结实的臂膀,转头往四周看去,还是怕被人看到,小声说: “要不一会再…不先游泳吗?” “游啊。”陆湛按着她的身体,剑眉扬起,声音又粗野又下流,漆黑的眼睛泛着渴望至极的光,不容置疑说,“在你身体里游,好不好?” 蒋柔:“……” …… 第二天清晨。 蒋柔都不知道昨天是怎么过去的,浑身乏力,身上每一块骨头好像都变得酥软了,双腿发麻,浑身无力。 第218页 她没有穿衣服,盖着薄薄的被子,身体上满是红肿的痕迹,脖颈处一块块红晕,跟草莓似的。 陆湛翻了个身,同样赤条条地,抱紧了她。 “爽吗?” 蒋柔扭过脸,准备去洗澡。 “那你昨天叫得那么大声。”他将她拉住,回忆着昨天,真带劲。 “滚——” “不滚。”他黏过来,青筋裸露的双臂从她腋窝伸过来,环住她,下颌抵着她的肩膀,“爽不爽?老公厉不厉害?又没有艹得你上天?” “……” “说我厉害嘛。” “说嘛说嘛。” “……”蒋柔觉得他真神奇,怎么能做到脸皮这么厚,既流氓又无赖,而且还有点点…说不出的蠢萌。 “我去洗澡了,你今天有没有训练?” 陆湛黏着她走进浴室,说:“不是说了下周开始吗?” 蒋柔说:“那好吧,你休息休息,到时候好好训练。” 她也习惯他的牛皮糖式粘人,打开花洒。陆湛没防备,水霎时淋了他一头,陆湛眼睫毛上都是水,什么都看不清楚,水雾朦胧中,蒋柔亲了他一口,说:“你要加油,陆哥。” * 陆湛并没有食言,从下周一开始,他就积极地投入帆船训练当中。 赵武教练激动地亲自过来看,一贯凶神恶煞的大黑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习惯恶劣成绩、已经不报希望只要混日子的谢哲宇教练也跟着来了,重新打起精神。 雷射级小帆船在海面上迎风破浪,速度飞快。 谢哲宇看着海面,眯起眼睛问:“你相信有天才这么一说吗?” 赵武:“相信。” 竞技体育远比其他残酷,天生就有人有着更好的优势,从最开始就是。身高,体型,身体素质,有些是能练的,有些不能——你训练一年,可能也比不上他人训练一月。 不过陆湛…怎么说呢,赵武觉得他的好成绩绝不仅仅是天赋,更是从小到大、日积月累跟着舅舅训练来打下的夯实基础,所以才会突然爆发。 而且帆板本身,也跟帆船有不少共性。 这一天,除了教练和队员外,还有许许多多h大的同学也来看了,俱乐部虽然是针对运动员的,但是真有学生要来,登记一下也是可以的。陆湛早上就开始训练的,蒋柔下午没课才来,她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多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女生。 大家挤在沙滩边缘,撑着各类的遮阳伞,兴致勃勃地望向海面。 “陆哥真的是很帅啊,我看过那个视频了,虽然不懂,但是真的太帅了啊啊啊啊啊。” “嗯,我男朋友就是练帆船的,说那天陆哥简直玩虐交换生。” “真的好帅啊。” “不过人家听说有女朋友了呢。” “没事啦,我从视频中看好多小哥哥都很帅啊,我操为什么练帆船的都身材这么好。“ “是身材好,但是他还长得帅啊,太羡慕他女票了。” 哪里羡慕了…… 蒋柔听着各种声音,活动了一下现在还感到酸软的大腿。 好累啊。 蒋柔觉得她快被他折腾死了。 蒋柔转动着遮阳伞,走到一边。她下午没专业课,但晚上有学校统一的选修,她只是放心不下想来看一下陆湛的境况,见他意气风发,没有任何不适应,不免松了口气。 天气炎热,沙滩上也没什么坐的地方,她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便准备再坐一会离开。 浑身的酸软让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半小时后,陆湛表现得似乎十分好,几个教练都充满了信心。蒋柔捶捶腿,活动活动脚腕,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她该回去了。 女生们还是咋咋呼呼的,蒋柔想到以前的贴吧,会不会再过一阵子,陆湛就真的会再有一批粉丝? 蒋柔心里涌上自豪感和微妙的情绪,隔着人群看了海边一眼,具体看不清楚,好像没什么异动,便打算转身离开。 “宝贝——” 蒋柔没走两步,忽的听见后面熟悉的男人声音。 “宝贝!你去哪儿?” 话音一落,伴随着各种窃窃私语声。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背嵴,蒋柔身体僵硬,额头上沁出一滴滴的汗。 她其实不是习惯被瞩目。 陆湛很高兴蒋柔来,身上还挂着海水,一路上湿湿的,从远处跑了过来,精壮的身体在紧身训练服的包裹下完美无缺。围观的女生们默契地让出一条线。 “我的天。” “这身材太完美了吧。” 有小小的议论声。 “你去哪儿。”陆湛扣住她的手腕,将小姑娘搂进自己怀里,“刚才就看见你了,怎么没说话就走了?” “那么多人呢,还有你们教练,你先别闹。”蒋柔颇为羞涩。 陆湛倒无所谓,他一直都被看惯了,不过蒋柔不高兴,他确实挺烦的,拉着她快步走到另一边。 远处还有同学看过来,充满了羡慕。 “你去哪儿啊你?不能陪我吗?” 第219页 “我晚上有课。” “什么课,逃了在这陪我呗,等结束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蒋柔说:“肯定不行,刚开学老师都点名的,我就是来看看你,看你第一天训练情况怎么样。” “非常完美,锦标赛在二月,我肯定会参加。”陆湛抱着手臂,疲倦地活动着筋骨:“我可是为你练的帆船啊,你不能陪陪我嘛?” “什么为我练的。”蒋柔说:“你是为你自己练的,你这么棒,就应该好好练,不是说好会参加锦标赛嘛,然后再为国争光。” 陆湛顿了顿,抿了下唇, “嗯。” “好啦,我说真的,我要回去上课了。”从这里回学校要一个多小时。 陆湛是真不捨得的她,他现在又恢复了过去的作息,训练至少要到晚上□□点,回也是回涵海别墅,再不复以前的甜蜜缠绵。 “好啦,那你加油。” 陆湛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蒋柔会意,轻轻地亲了他一下,“老公加油。” 陆湛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情好些,也跟着笑了。 陆湛在原地站了一会,单手还拿着救生马甲,缓缓地穿过人群走了回去。 “挺好的。”赵武对他说:“陆湛,你跟你舅舅一样优秀。我就说么,你很适合这个。” 陆湛听见“舅舅”两个字,明显一停。 他望着海面上的帆船,手掌展开又握拳,嗯了一声。 第95章 这一年的时间过得出奇得快, 等蒋柔有所察觉的时候, 陆湛已经开始比赛了。 那是她大三的寒假, 北方天气寒冷,海南岛却温度适宜, 清爽的海风拂过蔚蓝的海面,十分适合帆船比赛。蒋柔没有跟去,她这才发觉自己明年就要毕业了,同学们都忙着找实习,她也不能落下,被同学推荐去了一家理财公司,离学校挺远的。 忙忙碌碌,时间居然就过去了。 “宝宝你真不看我比赛?”陆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隐藏不住的失落。 “可能去不了,实习生的日子好累。” 明天就是陆湛的第一次帆船比赛,全国帆船锦标赛也包括帆板项目, 算是帆船级别中的一项, 所以陆湛参加过好几次, 并不紧张。 他只是希望蒋柔能陪自己。毕竟, 陆湛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她练的。 “有什么可实习的,又不差那些钱,我补给你, 你过来看我比赛好吗?好不好嘛?” 见那头没说话,他说: “嗯?我给你订票?” “不是钱的问题。”蒋柔轻声说:“我也不用你补给我,还有你不要说给我钱这种话啊, 不太好。” 陆湛不解,有点不高兴,“我的和你的有分别吗?” 蒋柔说:“有啊,肯定有啊。而且你不知道…”提到这个,她咬了咬唇,还是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而且你的钱其实也不是你的,我看有些房子物业费、清洁费费用都很高的,所以你还是应该节俭点。” 毕竟金山银山都会被吃空嘛。 “哦。”陆湛似笑非笑地:“你这就开始管家了?” “我才没有。”蒋柔和他说了几句,陆湛还是不太高兴她不来,越聊气氛竟有些闷,陆湛就将电话挂掉了。 后知后觉的,蒋柔才猜到陆湛或许是生气了?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虽然言辞委婉,但是好像是在暗指他靠遗产过活? 蒋柔一时摸不透,不过也没再打电话给他,给陆湛发了条     ∧_∧ , ` ( ??`) ,` . `  ( ? ?) 加油的简讯,并表示她一定会从视频中看比赛的。 最近实习的事情很多,什么活都要让实习生做,她刚过来,虽然工资很低,但她还是想好好锻鍊下自己。 而且…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陆湛看着蒋柔的简讯,她居然没再打电话来,手机屏幕一点点暗了下去。 算了。 媳妇上大三后就很忙,他知道。 陆湛已经住到了运动员基地,时隔两三年,海南的环境和过去没什么区别,但是心里的感受却是大大的不同。 当年的他,是因为爱,喜欢帆板。他就是喜欢,喜欢大家一起在海面上踏浪前行,争分夺秒比赛、拼搏,有着强烈的刺激及愉悦感。虽然累,危险,辛苦,但是一场比赛下来,就好像有电流流窜过全身,热血沸腾,激动人心。 他沉迷快感,还有竞争的热情。 可是现在呢? 陆湛双臂撑在走廊上,刚好能看见远处的沙滩和海洋,浪花一波一波侵袭着沙滩,帆船在海面上摇曳,他却感到无名烦躁。 或许是他开始老了? 或许是他变了? 没有了当年的激情…… 他无视“禁止吸菸”的提示,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根,松松地含在嘴里。 全基地都没陆湛这么大胆的,而且没有哪个在意成绩的运动员会吸菸。不过陆湛也无所谓。 他扬了扬眉骨,刚要点上,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陆湛?” 是刘明海。 许久不见了。 “我听说你改练帆船了,真好,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刘明海并不惊讶在这里看到他, “你在抽菸?!” 第220页 陆湛手顿了顿,“还没点上。” “过过干瘾是吧。”刘明海也将双臂搭在栏杆上,“真好。” “怎么好了?” 陆湛微微眯起眼睛,比起自己,他更羡慕刘明海。最好的青春奉献给最爱的事业。 刘明海说:“我可能过两年就退役了。” 陆湛扭头看他,眉梢动了动,“别开玩笑。” 刘明海嘿了一声,过去激进的样子都淡了,“成绩也就这样了,再两年刚好大四,考个体育管理的研,然后看能不能找个工作。” 刘明海迎上陆湛不可思议的目光,“怎么?很奇怪?大家不都是这样嘛——那么多人,谁能成为刘成闵呢?” 刘明海拿了陆湛的一根烟,低声说:“那么有名,那么成功,那么赚钱,还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环游世界——” 陆湛听见最后四个字,嘴唇微微抿紧,发白。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陆湛望着大海,望着摇曳的帆船,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外面黑沉沉一团,只有细瘦路灯的光影,海面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莫名其妙的,陆湛想到了夏威夷的海域,舅舅失踪的那一天。 他闭了闭眼睛。 “对不起,不该说这个的,你明天还要比赛。”刘明海说。 “没关系。” 陆湛不喜欢别人总觉得他很脆弱。 刘明海继续:“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他一样,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有选择的余地,也不用担心生活,金钱,随心所欲地生活。我就不行,你看一场比赛我才拿多少钱?帆板又是冷门,比不上田径,也没什么名气,还是早做打算好。” 刘明海其实也才二十一岁左右,但是陆湛觉得他和记忆中不太一样,那时对方还是体校上来的鲶鱼脸的小男孩,比赛特别沖,脾气也差。 ——现在居然要考研?!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陆湛默默思索,已经六年了吧。 六年来,原来大家都变了这么多。 那时的他也是,哪怕当时也受过一次伤,可是他不会想这么多,就是单纯地比赛,甚至有时在黑夜中想起即将到来的海面上的较量,还会攥紧了拳头,双腿绷直,热血沸腾。 而不是现在这样… 是什么变了呢。 陆湛不知道该答他什么,这段交谈在意料之外,他默了两秒,说:“别想太多,加油。” 刘明海说:“你也加油。” * 持续六天的比赛,陆湛表现得非常不错。或许是因为和刘明海的对话,他心里头一回感到唏嘘,说不出来什么现实的感觉,打起精神好好比赛。 从他转到帆船已经过了三、四个月,陆湛训练上还是不马虎的,再加上本来天赋就极好,十分优秀。本来教练想的是保三争二,但陆湛被打了气似的,在冠军轮中表现神勇,战术得当,一下子拿到了冠军。 全国帆船(帆板)锦标赛算是国内最大的帆船赛事之一,陆湛的经历又很魔幻,之前是帆板项目,这次突然转成帆船,再加上刘成闵的缘故,以及曾经受过伤,一夜之间人气爆棚。 短短六年的时间,信息发展迅速。 火爆程度已经不仅限于百度贴吧、人人网之类,微博上大量陆湛的图片,还有带着他个人资料的公众号推文,视频等等。 照片上男人英姿飒爽、沉着冷静,和几年前年少轻狂完全是不一样的气质。操纵着单人帆船,眉眼间流露出与帆板不同的优雅感。 像。 很多刘成闵过去的粉丝也来了,都吆喝着像。 那么像那么像,那一个人。 比赛完第二天,陆湛就接到了三家体育管理公司的邀请,类似于娱乐圈的明星经纪人,营销策划,规划职业道路,接拍gg等。陆湛原想拒绝的,但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蒋柔的话。 只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帆船之路上有多远。 同一时间,蒋柔正在给同事姐姐们买咖啡。 “像。” “好像?” “是不是吧?我看那男孩资料就是h大的呢。” “应该就是。” “嘘,小点声,她来了。” 几个同事看着网络上的新闻,还有一些之前陆湛的历史资料,对着一张模糊的合照悄悄议论,看不清脸,只有个大致轮廓,但是很像。那应该是几年前的新闻,现在看上去很假,大概说刘成闵的真实死因,陆湛叛逆早恋,关系恶劣,作为舅舅的他看不下去环球旅行等等… 蒋柔将咖啡一杯一杯端给她们,听见同事a问,“你在学校有男朋友吗?” “嗯。” 同事b八卦心也有了,“谈多少年了?帅不帅?” 蒋柔有点不好意思:“六年吧。” “六年?!” “初恋嘛,真是羡慕啊,那你男朋友……嗯……做什么的?学生嘛?” 同事c听不下去这些圈子,直接将手机屏幕转给她,“这是你男朋友吗?” 蒋柔愣了下。 第221页 她这几天也有关注消息,但是太太太忙了,她一直觉得冠军轮不会那么快结束的,没想到,居然夺冠了?! “这真是你男朋友吗?陆湛?” 蒋柔点了点头,惊讶和欣喜覆盖上来,露出个笑,“嗯,他是运动员。” “哇,太幸福了吧,这样的初恋——而且我看资料他是不是家里很有钱,货真价实的富二代,还是运动员?身材这么好……” “还、还好吧。” “我跟你说啊,小姑娘,这么好的男人你可要抓住啊,一旦进入社会了,可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还是这种未来的公众人物呢,诱惑重重。” 蒋柔看到陆湛夺冠的这条新闻,心里也美滋滋的,她很信任陆湛,倒不在意那些话,只想着赶紧下班,打个电话给陆湛祝贺,还有父亲,最近蒋海国还是天天忙着跑车,但他也很关注陆湛的信息。 “那没什么的话,我先下班了。” 蒋柔离开后,同事abcd还在议论着,“福气太好了吧……羡慕……” “不过有这样男朋友干嘛还要来实习啦。” 蒋柔拎着包从公司出来,微冷的海风凉凉地刮在她的脸上,天有点晚,她急着回家,在楼上就叫了车。 没想到等她下了楼,司机居然还没有来。 手机响了起来,蒋柔以为是滴滴师傅的号码,没想到是陆湛的,她神色轻松地接了起来—— “我看见你的新闻啦。” “才看到啊?你真是不关心我,我比完赛都没有看见简讯,我明天早上的飞机,你会来接我的吧?正好我还有事问你呢。” “小姑娘。” 这时,一辆计程车路过,特意停下来嘀了一声,司机师傅探出头,“小姑娘,打车吗?” 蒋柔没想到快车还没来,但是也不好取消,对着师傅摇了摇头,“我叫车了。” 没想那师傅脾气很差,骂了句脏话,不爽地将车窗摇上去,骂骂咧咧离开。 “谁骂你?”陆湛也听见了,口气很不好。 蒋柔说:“没谁,过路人,好——我明天去接你。 第96章 新闻铺天盖地而来 电视机、网际网路、报纸报刊、甚至公交车的电视新闻都有。好像一夜之间, 陆湛猝不及防地红了。他红的那么突然, 却又在意料之中。 过去刘成闵的事情也一遍遍报导出来, “帆船第一人”“单人艇环游世界”“穿越百慕达三角”等等,还有最后离奇莫测的“夏威夷失踪”。 陆湛原本长得就很帅, 和刘成闵更是有五六分相像,现在将他们同在帆船比赛中的照片放在一起,十分引人注目。 蒋柔昨天看着这些新闻,睡得很晚。 今天早上好像下起了小雨。 滴滴答答的拍打在窗上,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蒋柔躺在床上捧着手机迷糊了一会,房间外传来电视机声音,隐约能捕捉到几句—— “在昨日的全国帆船(帆板)锦标赛中,男子雷射级帆船比赛, 陆湛冠军轮表现优异,以总分27分夺冠。” “雷射雷迪塞尔级帆船比赛中,李小花表现均衡, 在冠军轮以前就锁定了第一名的位置, 以总分23名夺冠……” …… 电视机的声音仍在继续, 从房间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缭绕在她耳畔。 床侧面的纱帘被风捲起,雨滴拍在玻璃窗上,淌下一道道的水痕, 歪歪扭扭的。蒋柔眯着眼看了一会,有些恍然——分不清这一幕是六年前的那个夏天,还是此时此刻的冬天。 多么相似啊。 高中第一天开学的时候。 只是和他的初遇, 意料之外。 那个时候的他就是个不良少年…… 她听着电视机里的“陆湛”,觉得又熟悉又陌生,唇角挂着一丝笑。蒋柔捂着额头总算清醒一些,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回忆着过去叠放在床头的白色校服。 那时真好,不过现在也不错。 重要的是,他一直都在。 蒋柔捋了捋头发,回忆起陆湛昨天电话里说的航班,匆匆忙忙洗漱穿衣服,到客厅吃饭。蒋海国正在吃早餐,蒋柔分不清楚他是早起打算出车,还是忙到清晨才回来。 蒋柔轻声说:“爸,你其实不用那么忙的,我现在实习都可以养活自己,也不需要钱了啊。” 蒋海国拿油条蘸着豆浆说:“现在过完年没多久,都是跑火车站汽车站的,好些客人早早都预约了,    人 (__) \(__)/ ( ??? ) 总不能不送人家吧。”说到这,蒋海国有些许得意:“我准时在客户间都出了名的。。” 蒋柔说:“您都不累吗?” “不累,总要多攒些钱吧。”蒋海国下巴点了点另一扇门,“那还有个小的,总不能让你养吧?” “帆帆将来还要念大学,开销不小的。” 蒋柔笑了笑,跟着父亲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她快速喝完豆浆,说:“我今天要去机场接陆湛。” “陆湛这小子还真是潜力无限,其实帆船虽然比不上帆板有意思,但是也差不多……”蒋海国颇骄傲地看着电视,听见蒋柔的话,才说:“我送你?” 第222页 蒋柔摇头:“我坐机场大巴好了,还便宜,你开过去油费也不少。” “没事,正好我也想去祝贺他。” 蒋柔提着包出门,“您别去啦,我自己接就好了。而且您真该好好睡一觉,您现在看上去都比妈妈老十岁。” 蒋海国愣了下,但是看女儿雀跃的模样,又不好打扰小情侣久别重逢,理解地摆摆手,“行,去吧去吧。” 蒋柔走后,他拿起不锈钢的勺子照了照,“哪有老十多岁呵…” * 一路上的机场大巴,蒋柔心情都很好。她马上就能毕业,走向独立,不会再给家里负担,然后多积累一些实习经验还能在大四时找到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 陆湛的事业也同时步入正轨…未来更是一切光明,蒋柔甚至想过,等她工作一两年,确定了方向,陆湛也能稳定下来,不再像前两年那样动摇、需要她的陪伴支持。她还可以等着考当年心仪院校的研究生… 美好的畅想让蒋柔的心情甚好,戴上耳机望着候车室外的天空。雨还在下,不过很小。这样细细密密的雨丝,应该不会影响到陆湛的航班吧。 蒋柔暗暗思索着,然而她这里刚买完票,就接到陆湛的简讯,低哑昏沉的声线,“宝宝你来了吗?我们还没起飞,估计是延误。操。” 蒋柔坐在大巴候车厅,有些头痛,机场航班是一天定点的,蒋柔怕迟到,只能买很早的一班,去机场还要等挺长时间,没想到陆湛那边还没起飞。 她赶紧给陆湛拨了个电话。 陆湛声音很倦,舌头还有些大,“对不起宝宝,我刚才头痛,一直在座位上趴着,也没注意到延误了,妈的,居然延误这么久。” 蒋柔微蹙眉:“没事,你怎么了?你不会是喝酒了吧?” 陆湛说:“比赛都结束了两天了,队里庆功宴,喝了点。” “好吧。”蒋柔说:“那大概什么时候能起飞啊?” “谁知道,一会推十分钟,一会推半小时的。”陆湛声音倦怠极了,“你在哪呢?要不你再晚点出门?” 蒋柔想了想,说:“没事,我马上就坐上大巴了。” “不能再回去?” “我都买票了,没必要吧。” 陆湛嗯了一声,稍微清醒点,不放心她,“那你一个人小心点,到机场找个咖啡厅等我,吃点好吃的。” 机场大巴终于来了,蒋柔说:“车来了,我先不跟你说了。” 坐上大巴车后,蒋柔才看见微信上的提示,上面有转帐的提示,还备註着:小宝贝多吃点。 蒋柔:…… 她看着金额,没有点接受,戴上耳机。 两个半小时后的机场咖啡厅,蒋柔桌前的拿铁都冷透了,陆湛还是没到。 陆湛手机关机,猜测是上飞机了。蒋柔搅拌着拿铁,等待使她有些焦虑,拿起手机想做点什么。 刚打开app,突然进来一个电话,蒋柔看着联繫人,同事a,接了起来。 “小姑娘你昨天是不是有个客户的数据给弄错了?我给你截个图你看看,客户刚才给我来电话了。” 蒋柔心里一紧,赶紧打开微信,点开截图,也没心情喝咖啡了,“对不起对不起。” 同事a说:“没事,你赶紧过来一趟吧,挺急的。” “可是我现在有点事啊。” 同事a说:“可是客户等着吶,别的事先放放。” 蒋柔挂断电话,看着机场上还是延误的提示,头痛。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到。 这是她的第一份实习工作,公司也是学院里推荐的大公司,虽然工作辛苦,但还是能学到很多知识,她一直觉得大学的专业课都挺杂、也很水……但是陆湛那边,蒋柔总觉得这样很不好,可是… 客户在等着呢。 蒋柔责任感一向强烈。 虽然公司不是缺了她就不转了,但是因为她的错误导致的,心里上过不去。 她给陆湛发了几条简讯,道了一堆歉,并且保证一忙完就找他。 她没等来陆湛回复,又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猜测还没下机。蒋柔转头看了一眼机场大巴时刻表,距离回市区的大巴车还有十多分钟就开了。 她按了按额头,觉得陆湛肯定能理解,赶紧去买票上车。 “对不起,对不起。” 蒋柔慌乱中好像和人撞了一下,一股娇艷的香水味扑入鼻尖,她没来得及多想,便匆匆道歉路过。 等再回头时,什么都看不见了。 * 陆湛昨天酒喝得确实不少,他向来是桀骜不驯的那类人,什么条规都喜欢无视。再加上他拿到冠军,比赛结束了,离海南近的一些运动员队伍昨天晚上就离开了,基地管理没那么严,教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一时没忍住,喝了不少。 酒精的作用加上四五天下来的比赛疲惫,还有昨天激动的没怎么睡,陆湛只感觉在飞机上晃晃悠悠的,头上跟戴一紧箍咒似的,起飞降落就嗡嗡嗡的。 ——妈的,好难受。 陆湛昏昏沉沉地戴上眼罩睡觉,昏昏沉沉跟着其他队员们下机,拿行李。 第223页 等快到机场出口,陆湛终于精神起来,特意对着玻璃整了整头发。 老婆来了!!!!! 他内心一片荡漾,虽然全国锦标赛不算国际类大赛,但在国内也非常不错了,她会不会想着奖励自己?肯定会的吧! 比如买一大束花?然后订好了机场旁边带按摩浴缸的酒店? 陆湛虽然不怎么喜欢花,但是内心深处,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小期待,他每年都会给蒋柔送花,情人节、生日、纪念日,而且每个周还订有套装的鲜花,好让沉迷学业的她陶冶情操。 她今天,会不会也有呢。 陆湛觉得自己越来越娘,但是嘴角还是不自禁上扬,心里充满了期待。 “陆哥,你能不能别笑得这么荡漾?” 跟着他参加比赛的新队员说。 陆湛撇撇嘴,绷了一会脸,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甜蜜,荡漾,像有烟花在心底炸开。 谈了六年了,越来越爱她啊! 说实话,陆湛不喜欢帆船,但是他这么辛苦地练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老婆高兴。 “陆哥,你没看昨天新闻啊?可能真会有记者拍你,你别笑,你笑起来其实没你冷酷帅。” “拍我的一直可多了。”陆湛当然看了,不过他从小到大就有所以也不怎么在意。远远的,他隔着玻璃,好像看见外面真有女生捧着花,高高的个子,被挤在后面,倒是看不清楚脸。 火红的玫瑰。 热烈张扬的红色,燃烧他的肺腑,陆湛呼吸都急促几分,快乐得云里雾里。 “那灯牌——怎么会有灯牌?!” “我操,陆哥,你这都有灯牌了?好像是妹子诶,腿好长,一手还拿花呢,是不是咱家嫂子?” “我还真不信,除了嫂子哪还能有妹子来?” “或者是嫂子带咱们h大的女同学来?欢迎冠军凯旋?” “我操给力啊。” 陆湛揉了揉眼睛,有一点疑惑,因为蒋柔是那样的理工少女,应该不会。 可是如果…和学校拉拉队一起? 陆湛环顾四周,真没什么明星运动员之类的,80%是来接自己的,那除了自家老婆还能有谁呢…… 陆湛又不是刘成闵,虽然也有点名气,但他还不至于自大到那个程度,抱着三分欣喜,七分怀疑地心情往前走了一步。 居然还真有记者。 而且灯牌真的是他的,陆湛两个字,周围的粉红色爱心一闪一闪。 陆湛怦然心动。 下一秒,陆湛没看清姑娘的脸,就被一个捧着花的姑娘搂住了,“太好了!!陆湛!!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运动员!!” 第97章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旁边的记者还在拍照, 一股浓郁的香味儿窜进他的鼻尖时, 陆湛才明显发觉到不对, 吸了吸鼻子,眉峰凌厉, 身后男生们的声音里夹杂着喜悦—— “卧槽!真有迷妹,还好漂亮?” “这不会是陆哥花钱请的吧?陆哥真他妈给力啊。” 刘明海也跟着一起回来了,背着书包站在最后,抻着脖颈往后找了一圈,没看见蒋柔,说:“别胡说。” 陆湛察觉不对,猛的将姑娘推开,只是隔着一束巨大的花, 动作很不方便;唐曼琪看着他的动作迅速松开手,激动地原地蹦跶了两下,好像掩盖着害羞似的, 小脸红润, 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 一时的打击不会影响到你的, 刘叔叔一定会很高兴的!!” 唐曼琪稍稍转了个头,不经意地对着摄像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加油!” 当着这么多人面,还有队友记者, 陆湛的教养素质让他到底做不出什么事,只压低声问:“你发什么神经?” 唐曼琪没听见一样,轻快地说:“她们都是我朋友, 也看了你的比赛,以前都是你舅舅的粉丝,能看见你这样真是太好了!” 身后的几个女孩子跟了上来,真跟明星接机一般,捧着花,笑容甜美;队员们的眼睛都刷得亮了起来。几个少女一看就是模特,个个高挑漂亮,妆容精緻,热情地令人难以抗拒。 这么多漂亮的小姑娘,陆湛又在人群中异常扎眼,四周的旅客都跟着看了过来,还有的也拿了手机拍照,真以为是大明星之类。 陆湛眉头更紧,神色冷淡颔首,拨开人群往外。 他心里有点紧张,担心蒋柔看到再误会身份,赶紧焦急寻找。 同时按捺着每次快见到她的激动。 他朝四周望了一圈,没看见心底挂念的那抹身影,微微皱起眉头。 ——老婆呢? ——老婆呢?! 陆湛又细细找了一遍,从包里翻出手机,开机,身边的几个小姑娘还在跟着他,一路上叽叽喳喳不断,吵得他头晕脑胀。 陆湛烦得要命,等开机间隙,余光瞥向四周他遗落的角落,他本来就很累,酒意未退一夜没睡,步伐又快又急,腿上的伤也在连续几天海风的侵蚀下微微发痛。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卫生间等了一会。 还是没人啊。 陆湛愣了愣。 他又扭过头看向出口,难道错过了? 陆湛低头输入开机密码,心里逐渐焦急起来,蒋柔说来接他的,也亲口说上了大巴,肯定来的,难道是看见这一幕生气了?还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第224页 陆湛霎时担心极了。 他赶紧要给她打电话,还没按数字,看见屏幕上的简讯跳了出来。 「陆哥我打电话你不接,估计你已经起飞了,我下午公司临时有急事,必须去一趟。」 陆湛嘴唇抿成僵硬的弧度。 「真的对不起,我晚上去找你,你跟着队伍回去,还头晕的话喝点热水。」 「对不起。」 陆湛攥紧手机,塞进裤兜。 就好像兜头一盆冷水,从他头顶往下泼,冷冷凉凉的剐着他的心。 不爽。 不爽。 比赛前一个月他就来海南训练了,这么久没见,两人这次也算是久别重逢吧?他心里幻想那么多——甚至连细节,玫瑰、按摩浴缸、他要怎么抱她都想好了,而蒋柔居然不来了?就为了那点工资的破实习? 陆湛完全不能理解,心里憋着一股气,气得他想把手机直接摔出去。 他按着愈发痛的后脑勺,比刚在还痛,就好像一堆小虫子往骨头里钻,但到底是公众场合,陆湛强忍着,怒气沖沖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一趔趄。 “你慢一点。”唐曼琪及时地扶住了他,刷了睫毛膏的睫毛浓密卷翘,一眨一眨,“没事吧,陆哥?” “你能不能滚远点?!” 陆湛正在气头上,将她的手狠狠甩开,低声吼道。 这下,身后的队员和女孩都看了会来。 唐曼琪愣了几秒,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一时委屈极了,稍微往回看了几眼。也幸好现在这里位置比较偏僻,后面还有队员行李,记者们应该看不见。 “对不起…”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用手轻揉眼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哥你误会我了。”唐曼琪泫然欲泣,声音嗲嗲地说,说:“因为我堂姐,我堂姐你认识吧?她特别喜欢你舅舅,所以她看见你这次拿到好成绩,特别想来祝福你,但是她有通告没办法来,我…我才带着朋友来的。” “就是想给你加油,鼓劲。” 娇嗲歉意的声音,陆湛心里很不爽,但暴怒的点过了,拧了拧眉。 小姑娘娇媚得像带刺的红玫瑰,突然柔软下来,看上去倒真是挺可怜至极,后面的队员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说:“陆哥,你怎么回事?对个小姑娘这样。” “别哭啊,妹子。” 陆湛虽然烦她,但是见她这样泫然欲泣,一时也说不出更难听得话,只是沉着一张脸,眉眼冷颓。 “陆哥,该回去了吧。” 后面队员说,“是不是咱们学校的大巴来了。” 陆湛没说话,蒋柔的爽约,美好幻想的破灭,弄得他整个人精神疲倦,昨夜的酒劲泛上来,更是难受。 僵持一会,唐曼琪见他好像气消了些,插着空说: “你回家吗?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正好我今天要去我堂姐家,我开车来的,要不,我送你吧。” 陆湛摇头,大手捏着太阳穴,不耐烦:“我跟队里的大巴。” 唐曼琪轻 声说:“那你还要倒车,你跟我的车,直接到家就可以睡了。” 陆湛没再理她,跟着队员们一起走到停车场,学校的大巴车已经来了。一股格外沖鼻的汽油费瀰漫在停车场,风一吹,酒意上头,陆湛脸色更差,胸口噁心。他是最后一个上车,矮下身放行李时,再站起来时,哇啦地就吐了。 唐曼琪跟在后面,望着这一幕,上前扶起他。 “没事吧?” “没。” 吐出来就好受多了,头也没那么昏沉,陆湛从唐曼琪手中抽出手臂,坐旁边歇了会。 “好些了吗?”唐曼琪拍拍他背,转过身去。 陆湛微垂着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陆哥?你吐了??没事吧你?” 上车的同学们刚才忙着放行李选座位,现在才看见他,担心问,“怎么回事?要不要去看看?” 陆湛摆手,“没事。” “那你还能坐车吗?” “我等一会,有点噁心。” 陆湛说。 唐曼琪又回来了,不知从哪里搞来土和簸箕,蹲在地上帮他清理秽物。 陆湛扶着额头,空气里一股浓郁的酸味,他闻得噁心,垂眸看着那殷勤的女孩,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谢了。”陆湛嘴唇微动,挤出这两个字。 唐曼琪有点惊喜,笑着摇头。 大巴车到学校,就算回最近的公寓,还要再叫车,折腾这么多天,同学们都急着回去,现在都在等他。但他暂时真不想坐车,顿了顿,沖还在看他的他们摇了摇手,“你们先走吧。” 刘明海摇下车窗,神色不明地看了陆湛一眼。陆湛双腿岔开,手肘撑在大腿上,烦躁地点了点头。 唐曼琪收拾干净,嘆了口气,温柔说:“好啦,就说我们开车送你回去嘛。” “大巴车真的晕,坐上去噁心死啦。”另外一个短发女孩也笑着应道。 陆湛没回答她们任何一个,感觉好了点才掏出手机。 * 蒋柔回到公司就已经是下午了,她一直忙到傍晚,才将客户的问题全部解决完,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强烈的责任感总算卸下一些,一结束,她就坐车返回学校,立刻给陆湛打电话。 第225页 陆湛没接。 蒋柔猜到他可能是生气了。 蒋柔又打了一个,陆湛还是没接。蒋柔最后给他发了一条简讯,到学校后先去体育学院,她觉得陆湛跟大巴的话肯定会先回这里,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有人。 蒋柔不知道陆湛在哪,在宿舍还是公寓还是涵海山庄。时间不早了,她去宿舍楼下等了会,也没等到人,暂时回到自己宿舍等陆湛回复。 一推开门,没想到三个室友两个都在。 夏宝问:“蒋柔,陆湛回来了,你知道吗?” “嗯?”蒋柔又给陆湛打了个电话,寝室里很安静,滴滴声后,电话没有人接。 室友彼此交换了个目光,说:“你看这个了吗?” 是他们班一个女生的朋友圈。 「冠军陆湛回来啦,还有好多漂亮小姐姐接机,听说还有一个国际超模的堂妹呢,好漂亮啊!」 蒋柔顿了顿,忍不住凑近看。 是一组机场照片,也不知道谁转载的。 那个熟悉的邻居女孩——唐曼琪捧着热烈的红玫瑰和陆湛抱在一起,还有两个人像是挽着手的背影…最后大巴车旁边肩膀靠在一起。 拍得都是陆湛的背影,只看出身材高大健硕,看不见表情。唐曼琪穿着流苏短靴,精緻漂亮,偶尔是侧颜,笑得十分甜蜜。 两人很登对。 蒋柔指间微微僵硬,感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好像有什么东西炸裂。 但是陆湛…肯定不会的。 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接他呀。 是误会罢了。 蒋柔还是很有理智的,克制自己,将手机还给夏宝,只是指间极轻微的颤抖,勉强平淡说:“哦,我今天突然有急事,没有去接他。这个是他邻居,我也认识。” “是吗?那你们最近还好吗?”刘菁菁单刀直入。 杨亭子说:“这个女的还挺漂亮的呢,她堂姐是超模。你看过这个新闻吗?上面写他们之前还在一个帆板的商赛幽会呢,去年的时候?” 蒋柔:“什么?” 室友将手机再次递给蒋柔。 这个不是朋友圈,是“陆湛女朋友”的一个网络新闻。她手指滑了滑,除了今天的接机,居然还有几张以前的照片,小编还写了“至少恋爱一年”。 那张照片是三亚,好像是夏天。 帆板比赛。 去年夏天。 蒋柔记得这个时候,是陆湛去年暑假省运会表现失利后消失了一段,然后不死心地去参加了一个商赛,还给她带回一块可爱的金牌。 蒋柔手指抖得更厉害。 照片中的唐曼琪真是格外的好看性感,穿的是三点式比基尼,正在和比赛完的陆湛说话,神态娇嗔。 “这个是……”她维持着平静,“那个邻居是模特,可能去参加模特大赛,刚好遇见了吧。” 刘菁菁耸了耸肩,“呀,那还是挺巧的。” “哎呀,别这么说,陆湛对我们柔柔多好啊,不会变心的啦。” “变心”两个字刺痛了她,蒋柔没再说这些,爬上床铺。她知道现在应该坐在下面看看书,学习,像往常那样会好些。 但是她真的没有表面那么平静,相反,胸口酸楚,好像卡了一根鱼刺,扎着自己,难受。 蒋柔回忆起上次和陆湛在别墅见唐曼琪的时候,唐曼琪只说过两人找过狗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个有接触的,陆湛也没有提别的。只是刚才看新闻才知道,他们除了找狗外居然还在去年暑假——陆湛去三亚的商赛上遇见了。 两人一起在三亚,那么性感的泳装… 而那几天,正好是陆湛没给她过一个电话的几天。 蒋柔咬着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98章 蒋柔将床帘放下侧卧在床上, 下面的室友们还在不断八卦, 声音吵吵嚷嚷的, 好像唯恐她听不见。蒋柔枕着枕头,苦涩的酸意从喉咙溢出, 渐渐瀰漫整个口腔。就在这个时候,她枕头底下的手机又震动了下。 蒋柔眼睛豁然睁开,虽然内心再气闷,但突然的震动就像是给她昏沉思绪投下一缕光似的,让她的委屈暂时止住,快速摸出手机。她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名字,心又凉了下去,如同从温水重新跌回冷漠的冰里。 来电的人是宋贝珊。 “柔柔, 你还好吗?”宋贝珊的声音带着安慰意味:“我刚才看朋友圈,嗯…你和陆哥没事吧?” 蒋柔轻声回答:“没事,我今天突然有事, 所以没去接他。我们没事啦, 我们好好的。他上午还跟我打过电话。” “真的吗?那…没事就好。”宋贝珊犹豫说:“我们今天学生会聚会, 在你们校区旁边,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们说说话,也是好久不见了。” 蒋柔:“我就不去了,你们学生会聚会我去干什么。” “我们学生会不是你们学生会?校区不一样罢了。我好不容易从村里进城一趟, 大概八点就吃完了,那咱们俩去喝个咖啡?”宋贝珊清楚地听见蒋柔声音里有丝丝的颤抖,有些担心。 蒋柔沉默了许久, 手机还是安静一片,陆湛还是没有给她回复,哪怕她在刚才的简讯里说了那么多遍“今天真的很对不起。” 第226页 蒋柔回忆着刚才的新闻,三亚的泳装,机场热烈盛放的红玫瑰…她掐了掐额头,心里忽然觉得很倦怠,说:“好。” “那我结束了打给你,就在学校附近,我们说说话。” 学校后面就是星光广场,里面有许多小清吧。她们随便去了一家,怀旧的地中海风建筑,灯光朦朦胧胧的,淡淡的光芒撒在木桌上。宋贝珊和蒋柔坐在靠近窗户的圆形沙发,说:“你们真的没事吧?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蒋柔窝在沙发上,看着从初中到现在老友的面容,也走了倾诉欲望,将事情简短说了一遍。 宋贝珊不禁骂道:“这女的好贱!” 蒋柔半阖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宋贝珊继续:“你下次见了就应该甩她一耳光的,怎么有这样的女的啊,明知道人家有对象还往上贴,还送花,还什么粉丝。” 蒋柔不语。 宋贝珊打量她神色,嘆口气安慰她说:“算了,不过你也不要太生气了,你想想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们家陆哥也不能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吧?肯定也得有点礼貌,没什么的。” 蒋柔点了点头,她没将三亚的事情说出来。 宋贝珊义愤填膺地在帮她骂,蒋柔时不时看向木质桌面上寂静的手机,还是没有回音。她喉咙发涩,拿起桌上的透明玻璃杯,闷头喝了一大口。“咳咳咳——”呛人的酒意霎时冲进她喉咙,她被吓了一跳,说:“这是什么啊,好难喝。” 宋贝珊:“这不是你自己选的?” “我选的是凤梨可乐达。”蒋柔咽下去,舌根还泛着甘洌灼人的酒意,捏着喉咙又咳嗽几声,“是不是上错了?难道不是可乐菠萝汁吗?” “……”宋贝珊无言地看着她,“可乐达,cda,不是可乐。是鸡尾酒啊。我的姐姐,你怎么把大学过得跟高中一样?你都没去过酒吧吗?” 蒋柔摇头。 她不喜欢这种地方,而且陆湛也不允许她去。记得大一的时候,有次她跟班上女同学一起去,就被陆湛铁青着脸一路夺命call最后抓了回来。 她现在想,陆湛隐瞒她,小事跟她闹脾气,却把她管得很严格,占有欲强烈,真是不公平。 她低头看着玻璃杯,里面是白色的液体,太阳穴跳了几下,后劲上来,她居然觉得有点刺激,又喝了一大口。 “喂喂喂,你干嘛,虽说度数低,你也不能喝得这么猛啊。” “挺好喝的,好像有椰汁的味道。”蒋柔将高脚杯推给她, “你尝口?我都是拿着吸管喝的。” 宋贝珊喝了一口,抿抿唇,“朗姆酒调椰汁,还有凤梨。” “你好厉害。” “如果不研究海洋,我可能就去调酒了,我超羡慕调酒师的。”宋贝珊点的是最普通的玛格丽特,度数也低。两人边聊边喝,感觉情绪好了些。 …… “对了,你为什么会没有接陆哥啊?他好不容易比赛回来,你应该去接一下的。”话题又转了回来。 蒋柔简单解释实习的事情,看着宋贝珊挑起的眉头,说:“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而且你也知道,是因为我的问题,要是我真的给人家弄错了,那可是客户的钱啊,真金白银。” 宋贝珊:“傻瓜,还能真让你赔吗?不过就算让,你们家陆湛又不是赔不起。” 蒋柔说:“不是这个问题,只是我的第一份工作,第一次……” “知道啦,知道啦,大班长,你就是责任心太重了。” 蒋柔垂着眼睫,也不知道说什么。 宋贝珊说:“算了,你也别想太多。” 蒋柔:“嗯,算了,不想了。” 她垂下头,抱着手臂低头思索,其实她跟陆湛从高中走到现在,哪怕他最颓废的那段日子,他失去了舅舅在时的光环,还去复读,陆湛身边都不缺漂亮的女孩子,很多示好的、追求的,什么类型都有。但是…蒋柔想,好像从来没有哪一个,会让陆湛去找狗、还又在三亚比赛时相约,现在还会一起坐车回家。 说心里不难受都是假的。 可能说到底,这一个是出奇的漂亮吧,比之前的都漂亮一大截,无论是从打扮还是气质上,灵动又娇俏,身材也好,在模特界还小有名气。 或许男人都有虚荣心? 蒋柔这些话不想跟宋贝珊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也觉得,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别扭,有点冷,还有些倔强,确实不讨人喜欢。 “你们家陆哥不一样了,虽然他以前也挺出名的,但是那时还是高中,大家都挺纯情的对不对?现在他那大学上跟不上都没区别,他年龄也不好算学生时代了吧?而且说句实话啊,陆哥经历了这么多,起起落落的…他心肯定比你野多了,你要管得严一点。” 蒋柔不说话。 也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半刻,蒋柔不想提这个,转了话题,“你们怎么样?” “我们?who?” “你跟战一白……” “什么啊?!你别乱说!我跟战一白?人家在清华。” 第227页 “清华跟感情有什么关系啊?你还没跟他表白吗?” “不,万一表白了,老同学都没得做。” “从初中到现在,你们老同学还做得少吗?不做就不做了!” “那不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情绪都好了许多。大学跟高中截然不同,两个校区,她们不能像曾经在课间时说小话,碰面都少。 现在,好像回到高中的时候——有时候在麦当劳写作业,写得累了,也是这样喝着可乐聊天,再说些八卦琐事。 …… “你有没有后悔过?” “什么?”蒋柔说。 “其实以你的成绩,就算上不了清华,肯定能上你喜欢那个财经院校吧。” 蒋柔说:“我的成绩?我最后没有考好,离七百分差不少呢。” “那是因为你高三都在陪你对象,今天他舅舅去世,明天他腿受伤,后天他嘤嘤嘤闹脾气……” 蒋柔说:“餵!!” “跟陆湛没关系的,我还有个那么小的妹妹。“蒋柔认真地说:“我妈身体不好,我爸工作又那么拼命,他们都不捨得我去南方。” “好吧好吧。” 宋贝珊说不过她。 气氛一时有些闷。 窗户外好像飘起了零零落落的小雪。刚开学,离考试遥远,学生们出来玩得不少,小广场亮着莲花型的橘黄路灯,映着透彻的雪光,很漂亮。街边的一对小情侣在喝同一杯奶茶。 “我们走吧。”蒋柔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唇,说:“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学校吧,我明天上午还有课,下午要去公司实习。” “好。” 两个人收拾好包包出去。 三月中旬,风里掺杂着雪花的凉意,蒋柔转身匆忙,迎面撞上一道身影,对方正匆匆往店里跑,这一下撞得实在不轻。 蒋柔晕乎乎的,捂着额头,气喘吁吁地看着对面的人。 “对不起。”男人歉意道。 宋贝珊喝酒了沖沖的,“你眼睛瞎啊!?看不见我姐妹!”她气势汹汹抬起头,在看到男人格外俊美的相貌后将嘴边的话收回去,娇娇地说:“没事呀帅哥。” 蒋柔:“……” 她也跟着看了一眼,只觉得对方个头很高,说:“走吧。” “没事吧?” 男人却扶住她的胳膊,蒋柔霎时麻了下,不是因为那只手,而是因为耳边如天鹅绒般华丽的声音。磁性醇和,又有十分动人的质感。 最关键的是,普通话非常标准,很温柔。 蒋柔是声控,但很快收敛心思,“没事。” 走出酒吧,宋贝珊回头瞄了眼:“刚刚那个小哥哥好帅。” “有战一白帅吗?” “那肯定没有,不过比你们家陆湛帅。” 蒋柔:“你别提他啦!” “真的很帅,你看见他的睫毛了吗?那么长那么长,像芭比娃娃一样,像是混血。” 蒋柔不在意地嗯了声,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那么多“对不起”,为什么他就不能回复一下呢。 蒋柔的心又一点点冷了下去,她仰起头望着天空的雪花,细细碎碎的,洁净得不沾一点尘埃。 还是这座城市的雪花,从十六岁起,每一年都和他看过的雪,一样的雪。 蒋柔眼睛发涨,克制着极其委屈的情绪,挽起老朋友的手,“走了。” 迎着寒风没走两步,身后的小酒吧传来一首熟悉的歌,嗓音温柔低沉,有着淡淡的沧桑。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欺骗 是否成人世界的背后总有残缺 “这首歌挺好听啊,是不是你最喜欢的那首?”宋贝珊回头看向酒吧的门口。 蒋柔说:“是我妈妈最喜欢的。” “是吗,你高中的时候好像很喜欢。” 蒋柔嗯了一声,神色有些恍然。 她想到了一件事。 应该是六年前的元旦,她被陆湛拖拽到ktv,被逼着和他的狐朋狗友唱歌,无奈就唱了这一首,她唱得绊绊磕磕,最后学校的男神“李学友”帮她一起唱,气得陆湛把她粗暴地扯到码头,凶神恶煞地表了白。她一直都记得这首歌,也记得那天仓皇紧张、又夹杂着丝丝甜蜜、欢喜的心情。 “是刚才撞你的男人,他唱得也太好听了吧。” 蒋柔说:“嗯。” “很好听。” 她没再走,站在酒吧门口,隔着一扇玻璃。认真地听完这首歌。 比当年类似原唱的“李学友”唱得还好听。深沉的感情,声线温柔嘶哑。 “要是能回到高中就好了。” 第99章 蒋柔回到宿舍已经是深夜, 很庆幸室友们都睡了, 没有再问东问西, 她放下帘子,阖着眼躺在床上, 插上手机耳机,静静地听刚才小酒吧里听到的《天黑黑》。 她特意找了男声版,张学友live版本。 浑厚有力的声音,有一种撼动人心的金属质感,非常动人。听着听着,却不自觉想到了刚才男人的版本。他的声音很深沉,但是很温柔,应该是蒋柔听过最温柔的声线, 声线很稳,像是滑过冷金属的厚重丝绒。 第228页 说话也是。 蒋柔不自觉想到陆湛的声音,他声音粗野沙哑, 常蹦脏话, 一股流里流气的海腥味。 有时候…还莫名逗。 蒋柔忽然笑了, 想到他哄自己时的粗噶怪调。但很快又收敛笑意, 手盖在脸上,睫毛颤抖,觉得自己没救了。 什么都会想到陆湛, 真的好像做什么、干什么、看什么,都能想到他。 睡不着。 蒋柔辗转反侧,又怕吵醒室友, 最后打开手机,情不自禁地翻过去的简讯,心里松快了些。 陆湛待她真的是很热情的,开口闭口的都是宝贝,媳妇,好想你,想抱着你睡这类,热情得不像话。蒋柔看着看着,心情稳定一些,翻到昨天的,蒋柔稍微一停顿。陆湛说喝了酒,没睡觉什么的,头痛。 她霎时坐了起来,好像给他的不回电话找到了合理的理由。 可能一开始就是生气不想回,后来睡着了,再后来就连醉带睡,所以就没回。蒋柔以前也有,陆湛如果睡熟了,特别是醉后,那就是在他耳边砸玻璃,他都是听不见的。 就这么一个理由,打破了蒋柔因为看见新闻后下的“再也不理他”的气愤决定。 蒋柔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边难过,发誓着再不理会他,一边千方百计为他找藉口,为自己寻找退路。 蒋柔更睡不着了。 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半夜十二点。 她觉得这一夜太漫长了,漫长到她无法想像,掩盖不了她内心的焦躁,明天早上还有课,还要实习,这样子她根本什么都做不进去,她看着这些简讯,有一个强烈的冲动,要去找他。 就算怎么样,她也要去问清楚。这个念头就像火一样燃烧着她,蒋柔快速下床穿衣服,然后预约快车,从宿舍楼下来。 外面还在下雪,蒋柔等车的间隙中跺了跺脚,用手接了一片小雪花,然后看着它慢慢融化。 司机没多久就到了,夜晚并不堵车。涵海山庄安保严苛,不过安保都认识蒋柔,她很顺利地进去,找到a区的17栋。一个多小时折腾,她扯了扯厚重的围巾,停在院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她下意识地往隔壁的别墅瞥了一眼——暗沉沉的,没有亮灯。 门是指纹锁,陆湛早就录过她的,蒋柔呵了口气打开门,平复了一些情绪。 庭院里没有亮灯,只有外面的细瘦路灯。 市郊的雪要大一些,落在灌木丛头顶,喷泉凝结成冰,冻成晶莹靓丽的一根根,美得像电影里的画面。 蒋柔小心翼翼地踩着雪走进客厅,彼时近凌晨一点。她打开屋门,摁亮白色的壁灯。一点光呈三角形放射在空气里。 客厅华丽却凌乱,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空空荡荡。她飞快扫了眼,目光停住。 沙发上有一只女士手包,香奈儿的经典款式,茶几上还有一大束红玫瑰,她喉咙攫紧,目光垂下,看见地板上立有一闪一闪的灯牌。 蒋柔闭了下眼,没想到会看见这些,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扭过头,看见门口有一双流苏短靴,自己常穿的那双毛绒拖鞋也被穿走了。 她无话可说。 蒋柔摁了摁太阳穴,心里锥子般痛,她能猜到的,甚至有过比这更糟糕的想像,但是看到事情真实存在,难受得她无所适从。她整张脸都在发烫,浑身都在发烫,血管里的血液加速流动,就好像体内点燃了一串□□,嗡嗡嗡的。 她快要爆炸了。 电梯停在陆湛住的三楼。 蒋柔没心情等电梯下来,快速从旁边的楼梯间上去。 她觉得自己就像提前回家捉姦的妻子,有一种诡异的刺激感,还有答案即将揭晓的血淋淋的感觉。她的脚步声很轻,可是落在空旷的大理石台阶上,听上去有一种逼人的锋利。 蒋柔没有开灯,只是借着一楼客厅的灯光,一层又一层。 就在她走到拐角,还有半层上到三楼时,楼梯间灯霎时亮了。 几何型灯柱投下明亮的灯光,清晰得能看见空气里的细小尘埃。 “陆……” 蒋柔的话吐出一个字又咽下去,目光上移,看见了自己的拖鞋。 粉红色的鲸鱼,和粉蓝色的是一对。 穿它的人拥有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 那双腿很细很美,但又给人很健康的感觉,小腿弧度优美,属于看一眼,就想摸摸的类型。 蒋柔的心沉下去, “是你。” “是你啊,我还以为进来了小偷。”唐曼琪轻笑着说。 “你怎么在这里?” 蒋柔抬起头,冷淡地问,目光掠过唐曼琪宽松肥大的男性t恤,松松地盖住臀部,若隐若现间,曲线性感玲珑,肌肤在灯光下发出蜜色的光泽。 唐曼琪为蒋柔的冷静诧异,五根手指点了点栏杆,发出哒哒的声音,笑容甜美,“我们一起回来的啊。” “陆湛呢?”蒋柔确实很冷静,这种冷静也超乎了她的想像,她甚至都感觉不到心痛,只是有种倦怠。她想要跃过唐曼琪,却被她拦下了。 “他累了,睡下了。”唐曼琪微抬下颌,眼睛里有火焰。 蒋柔掀起眼眸,静静地看着她,“让开。” 第229页 唐曼琪不让。 “让开!” 唐曼琪说:“我们谈谈吧,蒋柔。” “我们没什么好谈。” “你难道不好奇我们发生了什么嘛。”唐曼琪说:“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上面的画面的。” 她扯了扯了衣服的下摆,蒋柔看见她并没有穿内衣,身体一僵。 “我们谈谈。” 唐曼琪不容置疑地说。 蒋柔深吸一口气,面色苍白,“你说。” 唐曼琪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捲发,甜甜地说:“你转过头,看看那里。” “就看一下。” 蒋柔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只看见楼梯间透明的玻璃,此刻倒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沉静,一个热烈。 她不知道唐曼琪让自己看什么。 “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吗?蒋小姐。”唐曼琪轻声说,声音里透出一丝得意,“你以为你是什么?灰姑娘吗?灰姑娘人家也是出身名门,你算什么——” “你到底要说什么?” 唐曼琪说:“你看看玻璃里你的倒影,像什么样子?你出门都不化妆的吗?!” 唐曼琪不可思议。 蒋柔不经意看向那里。 因为出来的急,又怕吵醒室友,她确实比较随意,羽绒服运动鞋,头发微乱。 比之旁边性感撩人的女孩子,确实苍白。 唐曼琪认真地说:“你也就是运气好,高中能跟他碰到一起。可你自己想想你们合适吗?两年后,不,可能都不到一年,你们还合适吗?” 蒋柔咬住下唇。 “陆湛已经打算签那家体育管理人公司了,今年下半年年他肯定要参加国际比赛,他拿不拿到好名次都没关系,凭他现在的成绩和人气,还有他舅舅过去积累的名气,他很快就能成为大红的体育明星,gg、电影,都可以。” 唐曼琪逼近一步,她头发有些湿,面色潮红,就像一朵娇艷的玫瑰,咄咄逼人, “可是你呢?是,你好像是学生时代很优秀——可你以后呢?就算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生,能有什么用?” “一个月开八千的工资?在公司里做个小职员?然后呢?” “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你又何必捆绑着他呢?” 蒋柔冷冷地说:“我们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 她语调虽冷,声音里却有细微的颤抖,虽然知道面前的女人很令人讨厌,是故意搅局,但是她心里好像也知道,唐曼琪说的是有道理。 “以前是没有关系,但是今天不一样了,他跟我走了,你知道吗?” “是么?” “是,我送他回来的,而且还留下了,要不然你也不会看见我。” 蒋柔攥紧了拳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不要脸的是你男朋友吧。” 唐曼琪往下走了一步,琥珀色的眼睛里透出极其慑人的光芒,娇嫩饱满的嘴唇微微上扬,得意地说:“我告诉你,今天你的男朋友抱着我求着我让我给他,那可比我不要脸多了…我的意思,你懂吧?” 蒋柔脸色陡然煞白,胃里翻涌起噁心。 唐曼琪点了点自己的t恤,说: “我就把话撂这了,你们现在不分手,等明后年也会分!听姐姐的话,他现在还爱你,要一大笔钱,要几套房子,算了。” 蒋柔凝固在原地。 她没有听清后半句是什么,只是被前一句弄得血淋淋。 蒋柔觉得自己没有思考的空间,或者说她根本无法冷静思考。她太了解陆湛了,他这个人□□强的可怕,她不愿的时候,他每次都是求着她外加一箩筐甜言蜜语。 拖鞋…t恤…之前三亚的幽会…这些话。 她都能想像到那种刺眼的画面。 那种噁心感更浓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从一个美丽梦幻、充满了粉色泡泡的美好世界,跌倒了真实的、□□又腐朽的真实世界。 唐曼琪嘴角勾起一丝同情的笑。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练体育的这些,更是。” 蒋柔好像裂开了,从里到外,一噼两半。 她的脸色依旧那么冷漠,保留着最后的自尊,可是翕动的嘴唇却暴露了一切,她冰冷地拨开她的手,快速往楼下走去。 唐曼琪隔着玻璃看着她的身影,拨了拨捲曲的头发,露出不可思议的讥笑。 没出校门的小姑娘可真单纯。 真好骗。 第100章 清晨七点。 陆湛躺在床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懒懒散散地睁开眼睛, 只感觉神清气爽。连续拼搏几天, 腰酸背痛,最后一天又喝多了酒, 头晕脑胀,呕吐一路,昨天折腾到家就快难受死了,又困又醉,倒在床上再起不来。 不过还好他身体素质不错,这一夜的休息,舒缓了他所有的神经。 陆湛揉揉眼睛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找手机。 没电了。 陆湛干呕一声, 插上充电器,见暂时开不开机,翻身起床。 陆湛简单洗漱完, 顶着一头鸡窝乱发, 走出房间。 他环顾一圈二楼的小客厅, 诧异地“嗯?”了一声。 第230页 陆湛昨天很难受, 一上车后那种呕吐感就铺天盖地,太阳穴突突跳得疼。他也有印象最后回到家后也吐了一路,将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但是现在, 房间很干净,落地窗明净的光线从玻璃中透射下来,撒在地毯上, 清爽干净。 明显是被人仔细收拾过了。 “宝…宝贝?” “老婆?” 陆湛哑着喉咙喊了一嗓子。 蒋柔有这里的指纹,可以随意进出,或许知道他生气了,晚上过来看他了?然后顺便把家里东西收拾了一下? 没人。 陆湛有些失望,下到一楼,看见沙发上的红玫瑰和灯牌。还有一张小纸条,他捡了起来,一段字。 “陆哥,本来我想走的,但是你家里被你吐得乱七八糟,所以自作主张多留了一会帮你收拾干净,要不然味道太臭啦! ps:你的t恤不小心粘上了所以我已经洗出来啦。 再再ps:厨房有早餐,你可以吃哦~” 字很丑,歪七扭八的,跟他的有一拼。陆湛艰难地辨认了会,盯着右下角的落款“曼琪”,深深地嘆口气,越来越失望。 他真是自作多情啊。 陆湛瞥向那些热烈的红玫瑰,想想也是,理工机器人蒋柔怎么会做这些事情?她连接自己都不愿意,还能帮他大半夜收拾房间? 陆湛自嘲地笑了笑。 肚子发出飢饿的声音,陆湛走进餐厅,看见桌上的白粥,小咸菜,茶叶蛋,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陆湛惊讶地挑了挑眉,还以为会是西式的早餐,他胃里难受不知道吃不吃得进去,现在看着贴心清淡的中式早点,他感到飢肠辘辘。 陆湛喝着滚得软软糯糯的白粥,身体逐渐甦醒。那一刻,他心里轻嘆,如果蒋柔有这样一半的贴心,该多好啊—— 能在机场送花,能为他收拾地板上的呕吐物,能给他准备美味的早点。 那样陆湛真的会高兴得翻筋斗云都说不定。 虽然他不喜欢唐曼琪,可是被这样对待,陆湛也不能说厌恶,他还记得昨天被唐曼琪搀扶到家就让她离开了。没想到——她还做了这么多,而且还趁着他睡醒后又离开了,也没有打扰到自己。 陆湛有说不出的感觉。 陆湛吃完最后一口鸡蛋,回到楼上的卧室,手机终于开机。 让他高兴一点儿的是,蒋柔发来很多简讯,还有未接电话的提示,他心里好过点点,点开。 「陆湛,我们分手吧。」 陆湛:??? 「我受够你了,我也累了,祝你幸福,再见。」 陆湛:??!! 神他妈分手?! 陆湛又气又莫名其妙,继续往上翻。 「你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幼稚又可笑,你愿意练帆船就练,不愿意就去花天酒地吧,反正你本来就是混混,我再不管你了,你自己过你的大少爷生活吧,不要再来噁心我了。」 陆湛:……?!! 陆湛虽然不知道突然是怎么了,只是盯着那几个字,火气慢慢涌了上来。刚才胃里刚咽下的食物都跟着快要爆炸的。 ——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陆湛不可思议,因为一个破工作她不来接自己,不来看自己,还大早上的骂他?在他为了她练帆船以后? 陆湛又看一遍“幼稚”“可笑”“混混”几个字,本来就布满血丝的眼睛更红了。 「你他妈大早上发什么神经,分你麻痹手?!」 陆湛快速打下这一行字,被气得额间青筋跳了跳。 「你有病吗?」 …… 陆湛咣咣咣发送完,委屈又不满的情绪才好了一些。等了一会,可还是没等来她的回覆,陆湛快把手机捏碎,肩膀微颤,立刻给她打电话。 再生气,他也不能容忍莫名被分手啊。 而且蒋柔…他不懂。 响了几声, “无人接听…” “操。” 陆湛连续打了几遍,最后对方干脆关机了,压下去的火又上来,气得他感觉眼前都是唰唰唰的白光,将手机摔到一边,抓起外套往上套。 临出门前,手机再次响起来。 陆湛心情也跟着震动,快速接起来,“餵!” 他虽然生气愤怒,但还是渴望接她电话。 “您好,是陆先生吗?我是前天跟您谈过的航向体育经理人,您当时说今天有时间,现在…” “我现在有点急事。” “哦,好的。”对方有些失望,“那明天呢?” “明天可以。” “好的。” 陆湛和对方订好时间,挂断电话。他搓了搓头发,好像稍微冷静些,将两只不一样的袜子重新换了下,出门。 * 蒋柔收到这条简讯时,正趴在图书馆角落的木头桌子上,神情恹恹。 上了大学三年,这也是蒋柔第一次逃课。她拿着笔在打开的本子上圈圈画画,时不时另一只手敲打笔记本的电脑,写着论文。 然而进度很慢。 她不想去上课,不想忍受同学们各类的眼神、指指点点,也不想她们一遍一遍问,就好像她是弃妇一样。她也不想回家,眼睛这么红肿,六岁的蒋帆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候爸爸妈妈也会问东问西。 第231页 蒋柔打开手机,原本是想看看班级群的点名情况,看着陆湛的骂她的简讯,原本那一点点的期望也没了,心更是抽搐得疼,将手机扔到桌面上。 ——随便吧。 她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这么厌恶他说脏话,她又想到唐曼琪穿着t恤出现在他家,诱惑又性感。 而他没解释,还在用脏话骂自己… 蒋柔觉得他噁心极了,粗鲁极了,每一个字都透出令人反胃的噁心。蒋柔拨了拨刘海,手臂动了动,继续敲打键盘。 手机连续不断的震动,也不知道是电话还是简讯,蒋柔好烦啊,要将手机再度关机,可是处于桌子边缘的手机咔哒掉了下来。 上午的图书馆没什么人,只有中央空调在运作,没惊动到大家。 蒋柔歪着身子,头还无精打采地枕在桌子的边缘,一只手去够地面上的手机。 手机好像还在震动。 捡不到。 捡不到。 蒋柔烦死了,将头发拨到另一边,耳朵贴在桌上。 终于碰到了。 蒋柔指间碰到毛茸茸的手机壳,指头伸直,努力地要将手机包在手掌。 指腹好像碰到了什么,不属于手机的外壳,当然也不是屏幕。 凉凉的,触感细腻。 蒋柔敏感地蜷缩起手指,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笑。 蒋柔耳朵竖了起来,这声音太熟悉,她直起身体。 图书馆的阳光被挡住了大半,一个男人蹲在木桌的旁边,棕色的头发看上去很柔软,还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色的微光,发梢微蓬松。 他笑了下,牙齿干净,将重回安静的手机塞进她的手心。 然后他站了起来,浅驼色的大衣,神态优雅。 “谢、谢谢。” 蒋柔不自觉地坐好。 “不客气。”对方坐到了她的对面,双手插进衣服口袋里,抬起眼睛,浅灰色的瞳孔,睫毛非常浓密。 蒋柔看了他一眼,将目光落到手机壳上,“谢谢。” 沉默一会。 蒋柔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不着痕迹地将毛绒绒的情侣手机壳扒了下来。 陆湛是个和不羁外表不符的毛绒控,成天抚摸她的手机壳玩;以前看是童心未泯,孩子气可爱,现在从手机壳想到鲸鱼拖鞋,生气至极。 男人温和地说: “很可爱的手机壳。” 蒋柔点点头,将手机壳转手扔进后面的垃圾桶。 做完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蒋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对方才刚刚夸完“可爱”,她慌乱解释:“我…嗯,不是就是不好用了,出了一点问题。” “没关系。” 男人微微一笑。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蒋柔说:“是,本科生。” 男人踌躇了一会,说:“实在不好意思,能不能借我你的学生卡用一下,我想借一本书,就在这里看完,马上还给你。” “你忘带卡了吗?” 男人有点惊讶,还有些高兴,“我像学生?” 蒋柔顿了顿,这是第一次将目光仔细地落在他脸上。可能是宋贝珊那天“小哥哥”的称呼先入为主,蒋柔觉得他很年轻。但现在细看下去,不太像。 男人五官非常精緻,鼻樑直挺,眼窝深邃,透出欧式的雕塑感,皮肤白皙,俊美非凡。蒋柔看久了,有一种呼吸不顺畅的感觉,移开目光。 二十七八岁左右,确实不像留学生。 “我叫盛洛,不是学生。”男人接过蒋柔绿色的卡,“谢谢你,下次听我唱歌我请你喝酒。” 蒋柔不知道把卡借给他合不合适……不过,算了。 她现在整个人处于待机状态。 她继续趴在电脑上敲论文。 在平静一会后,没有壳的手机在桌面上的震动异常清晰。 蒋柔不得不看了过去,简讯。 「你真牛逼,大早上给我发疯,老子就是太宠你了,让你蹬鼻子上脸骂老子?!你给我等着!」 「你在哪?」 「妈的,你不上课去哪了?」 「蒋柔你在哪?看到了给我回个简讯!!我他妈真要疯了,要不然我报警了!」 「我知道你在哪了,你给我等着。」 蒋柔看完最后这条简讯,不回复,关上手机。她屏着呼吸在图书馆坐着,不知道陆湛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见陆湛。 她觉得又反感又疲倦,她对他那么好,可是呢?就因为接机的小事,他不理她,家里居然有一个女人。 蒋柔重新趴回桌上,可是好像心有灵犀一样,余光往旁边掠过,看见玻璃窗外,图书馆朝外那一面的道路上,陆湛一身黑衣拿着手机给她打电话,一边时不时看自习室的方向,眉心拧紧。 目光撞上。 蒋柔愣了两秒。 陆湛也看看她了。 他冷笑一声,眼睛带火,浑身肌肉收紧,迅速往上跑。蒋柔也被吓到,不顾自己的校园卡,快速收拾起电脑和笔记本,跑向电梯。 第101章 两个人你追我赶的脚步声为清晨的图书馆注入了活力。 陆湛往上跑, 蒋柔快速坐电梯下到一楼, 并且顺着大厅绕到图书馆中间, 又灵活地从c区窜出去。 第232页 等陆湛抵达蒋柔刚才到的位置,只看见一位穿着浅驼色风衣的高瘦男人, 面色困惑。 陆湛不认得他,也没有交流,只扭头噔噔噔跑到外面的平台,这里视野极好,能看见校区的三个方向,陆湛环顾一圈,看见蒋柔向外面跑去的身影。 ——她觉得他跑得过自己? 陆湛冷笑,刚才的气愤被现在的情境弄得有点亢奋, 还带了些猫捉耗子的玩味心里,握紧拳头再次往下沖。 蒋柔穿过第一教学楼,又快速穿过第二教学楼, 上课时间的校园出奇的幽静, 除去街巷枯黄的梧桐树外只剩下现在才去吃饭的懒洋洋的同学。她背着书包和电脑, 能听见耳边破空的风声, 察觉到四周诧异的目光,继续往操场上跑去。 只是,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宝贝, 你觉着你能跑过我?” 男人迅捷的脚步声就在身后,还有微沉的呼吸,居然…居然还带着沙哑的笑声。 蒋柔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气恼至极,好像被羞辱了一番,加快速度往前跑。蒋柔虽然不是专业运动员,但每天都有锻鍊,速度还是很快的。 陆湛被她的倔强弄得一头雾水,只能再次往前沖。清晨操场只有几个插着耳机听音乐慢跑的学生,看着他们两个生死时速,你追我赶,目瞪口呆。 就这么绕着操场跑了三四圈,蒋柔明显速度慢了下来,额间一排汗,呼吸越来越沉。 “跑啊你——” “你再继续跑啊!”陆湛已经不气了,戏嚯道。 “你干什么!” 蒋柔的腰肢被陆湛用力一搂,给横空抱了起来,不禁大吼,“你放开我!” 陆湛紧紧搂着她的腰,身上还带着运动过后的热气,手臂结实,气息清冽熟悉。 “你放开我!快点!”蒋柔闻到他的味道就羞恼,双腿乱蹬,一边用力推拒着他的胸膛。陆湛没想到她这么倔强,偏偏更用力地搂着她, 蒋柔挣扎得更加剧烈。 蒋柔力气也不小,陆湛重心不稳,往后一倒。他怕蒋柔摔倒,整个人抱着她,蒋柔没落到地上,只是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体上。 塑胶跑道,抬头就是蓝天白云,两个人叠在一起,姿态异常尴尬。 蒋柔立刻起来,“神经病!” 陆湛也不管不顾这里是操场,他快速坐起来,长臂一展,将她用力地搂进了怀里。 “到底怎么了?” “你放开我,走开。” “你再说一遍?” 蒋柔坚决,“滚开。” 陆湛顿了顿,声音低下来,“闹不完了是吗?” 蒋柔抬起头,她看出陆湛也真是生气了,眼睛黑沉沉的,下颌线条绷紧,呼吸粗重,只是竭力克制着,沙哑地、低冷地说:“你犯什么病?” 这种时刻,他居然还骂自己?蒋柔说:“放开我,滚开。” 陆湛:“滚你妈!” 陆湛真是被她搞疯了,不接机、大早上分手、他来追她她还摆这样的脸色? 蒋柔挥手打他胸膛:“你再骂一句试试?” “操,你还敢打老子?我还没被人打过——”陆湛被她打得吃痛,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狠狠抓着她的腰,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 蒋柔还想打他,却被他抓得紧紧的,目光撞上,蒋柔看见他颤抖的下颌。愤怒、不满、凶狠,但是漆黑的眼睛里,还有一点点委屈。 委屈? 他委屈什么? “你能不能别这么装。”她想到唐曼琪妖娆的姿态,火气上来,“也别这么噁心?” “老子噁心?”陆湛炸毛了,凑近她,眼里透出恶狠狠的意味,声音轻,“噁心?” “对,噁心。你噁心死了,你别拿你抱别的女人的手碰我。” 陆湛:? “什么?” 蒋柔拨开他的手,一脸嫌恶,“别的女人,那个什么模特——你没有吗?” 陆湛想起清晨的纸条,早餐,有一瞬间的心虚,刚才的凶狠也收敛了一些。蒋柔看着他极微妙的面部变化,和微微僵硬的身体,心更往下沉,果断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扬起,清脆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她力气用得不重,陆湛连头都没扭一下。 “我要跟你分手。” 陆湛被这一巴掌扇懵了,原地愣了三秒,但很快站起来跟上她。 “对不起。”他摸了摸脸,忍下火,声音稍低。他不道歉还好,一道歉就如默认一般,蒋柔心里泛起冷意。 “因为我昨天太难受了,你又不来接我——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蒋柔:“所以你就跟她回家了对吗?” 陆湛说:“嗯。” 蒋柔点了点头,胸腔剧烈起伏。 他抓着她的胳膊,“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我感觉自己在机场快挂了,我就是搭个顺风车,真的。” 蒋柔说:“你就是搭个顺风车?” 陆湛说:“是啊。” “你就是搭个顺风车?!” “你说得好轻巧,你没有做别的?” 陆湛愣了下,好像抓住重点,“我昨天难受得连你电话都没接,我能做什么?” 第233页 “可能是你不想接我电话吧。” “我为什么不接你电话?”陆湛皱了皱眉,他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唐曼琪只是把我送到了家,然后就走了。” “她没在你家多待吗?” 陆湛不自觉有些心虚,舔舔嘴唇,额头有薄薄的汗,“她是帮我房间收拾干净了。” “没做别的?“ “做了早餐。” 蒋柔嘲讽地望着他。 陆湛说:“我吐出来?” “没做别的?” “什么?” 蒋柔瞪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你没有抱她?没有亲她,没有…” 陆湛愣住,说:“没有!” 蒋柔:“编,你继续编。” “真的没有,除非我梦游。我真的回去就睡了。” 蒋柔说:“可是她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 陆湛:? “她穿着你的衣服,里面什么都没穿,跟我说的。” 陆湛:?? 他伸手,将手掌覆盖在她的额头上,“你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怎么可能?你昨天来我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蒋柔:“我昨天去你家了,你是不相信我吗?” 陆湛说:“不是不相信,唐曼琪说她收拾完东西就走了,她还给我留了纸条,要不你跟我回家,我们去看看?” 蒋柔喉咙发紧,心里更难受:“你们还有纸条?” “她写了一张纸条,人家收拾完东西就走了,你跟我一起回去看呗。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陆湛耐下性子问。 蒋柔说:“我跟你看什么…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说了没有。”吵吵嚷嚷这么久,就为了这么点误会,陆湛微微不耐烦,“你跟我回家看看不就行了。” 蒋柔觉得有哪里不对。 陆湛:“宝贝,你就因为这个,大早上跟我吵架生气?” 蒋柔望着他。 她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陆湛摇了摇头,口吻无奈,“是,我是错了,我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我昨天你不来接我,我感觉自己快死在了机场,所以我搭了她的顺风车,但是回家就睡了。唐曼琪也很快就走了,你就…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跟我闹了一早上?” 蒋柔:“她跟我这么说的,她说你抱着他,我怎么能不生气?” “……可能你误会了吧。” 陆湛说:“我起来了她就走了,她真的就走了。而且这不重要吧?!我没有,我没做过,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蒋柔深吸了一口气。 “宝贝,这样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去找她问问?她为什么这么跟你说,又为什么我早上起来她人就不见了?你别无理取闹了,也别跟我吵架了,我错了,我给你认错好吗?别闹了好吗?”陆湛有些头痛。 “我爱你,我只爱你。” 陆湛认真保证,看着蒋柔煞白的脸色,他完全不明白蒋柔怎么会大题小做。无论怎么样,他都解释清楚了啊。 “你知道,我今天本来是要跟公司谈合同的吧?我为了找你,我都推了。”陆湛声音低了些。 蒋柔站在原地。 “我真的很爱你,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蒋柔僵了很久,说:“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干嘛相信唐曼琪的话呢?对不对?我现在都给你说清楚了不是?你就别生气了。” 蒋柔站在那里,被气到嘴唇微微翕动,浑身冰凉冰凉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怎么弄的,陆湛说没跟唐曼琪发生什么,她应该开心;但是好像莫名其妙的,就变成她在这里无理取闹一样。陆湛那么轻描淡写,完全不能体会,唐曼琪趾高气扬羞辱她那一刻的伤心。 她说了,陆湛也不在乎。 蒋柔现在才明白。 唐曼琪那些话就是骗自己,但是这些不重要,因为唐曼琪知道自己肯定会愤怒地找陆湛问,而在陆湛看来,人家根本什么都没做,反而非常体贴礼貌地做完家务离开了,还留下字条。 陆湛根本不可能理解她的感受,反而觉得她不相信他,到头来——算她是无理取闹。 蒋柔捂着额头。 她觉得自己可以解一万道方程题,做出很多论文数据,但是都没法说得清楚这些。 沉默几秒,蒋柔那种倦怠感,绝望的感觉愈发强烈。 陆湛双手抄兜,嘴唇抿紧,觉得这一早上真是非常魔幻,他什么都没做,比赛回来累得要死,还要忍受女朋友一箩筐的质疑和任性,也有些厌倦:“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要去相信别人的话?” 蒋柔:“……” “你当时为什么不叫醒我直接来问问呢?” 蒋柔闭了闭眼睛。 唐曼琪尖刻又不屑的声音,若隐若现的曼妙性感的身体,在自己男朋友家,就好像是女主人一般。 而她的男朋友觉得她是无理取闹。 “我错了宝贝,这样,我去打她一顿好不好?让你解气好吗?” 第234页 蒋柔突然转过头,“好。” “你去打她,你去啊!”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拔高声音,尾音都微微破碎。 “……”陆湛被蒋柔的模样骇到,他从没见过这样尖刻的她,和寻常的淡漠温柔截然不同。想到为自己清理呕吐物,准备白粥的女孩身影,嘆口气,喉结动了动,说:“宝贝,你到底怎么了?” “我给你跪下好吗?我错了,咱们好好在一起好吗?”陆湛抓住她的手腕,深吸气,狭长暗沉的眼睛眯起,声音里有着妥协后的、大度地认错。 “滚!” 不知何时,操场上注意到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蒋柔说完这一个字,她听见旁边同学的惊诧嘘声,她看见陆湛的眼睛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捏紧了拳头。她知道这已经是陆湛的极限了,他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少爷。他眼眶微微发红,不敢置信,还有被羞辱的不满,以及更多的不解和失望。 陆湛没法一言,黑衣冷峻,转身离开。 …… 那一天,蒋柔也不知道是怎么浑浑噩噩过去的,一路在校园都有人指指点点,很多同学都好奇地问东问西。但大部分,都认为是陆湛和小模特在一起了,所以前任纠缠不休,吵起架来。 蒋柔一点不想听。 晚上八点,学院外的med sea小酒吧。 宋贝珊目瞪口呆地听着蒋柔强撑着冷静,断断续续的叙述。 “所以你们就分手了?” 蒋柔点头,“我让他滚,然后——他就…真的滚了。他就是喜欢那个模特了,他不相信我,他还觉得这个不重要。” 宋贝珊说:“……” “他怎么这样?你不知道,我还真能让他去打她吗?只是你不知道陆湛那个时候的表情……就好像,就好像觉得我是泼妇一样。” 宋贝珊:“……”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蒋柔忽然绷不住了,她用力地甩了甩双手,将蓬乱长发拨到左边,又拨到另一边,焦虑地拨来拨去,喉咙越来越堵,最后趴在桌上,颤抖着抽泣。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泼妇。” 莫名其妙地,蒋柔想到了在陆湛楼梯间地倒影,狼狈不堪的自己。 “好啦宝贝。” “你…不要叫我……宝贝。” 宋贝珊抱了抱她,“只是吵架嘛,没什么的。你忘了上次咱们学校被女朋友踹下河的男生?哪对情侣不吵架?” 蒋柔说:“这次不一样,我、我觉得陆湛变了,他不在意我了。” 宋贝珊说:“人都会变的,战一白现在还去跳街舞了呢?你还记得他高中领操的傻样子吗?” “你不要提高中……” 宋贝珊嘆口气,低下头,嘴唇贴在她额头边。 “蒋柔,你听我说啊……我说真的,你们家陆湛本来就心高气傲,喜欢别人顺着他。这种事情,你就应该原谅他,然后相亲相爱甜甜蜜蜜,并表示你可能误会了那个女孩子,她确实很体贴,你会努力做得比她更好。” “然后你们俩在那个女的面前多秀秀恩爱,等这一阵子过了,你再吹吹枕边风,慢慢说那个女的不对不就好了?” 蒋柔:?? 这是什么狗屎三观? 难道她看见别的女生出现在自己男友的家里还要温柔得体吗。 “你没错,只是男生都很容易被绿茶们迷惑,你自己也说了,在陆湛看来——那个女模特就是漂亮又贤惠,打扫完卫生还顺带做个早餐,跟田螺姑娘一样,不是吗?” 蒋柔眼睛迷惑,摇头,“我不可能跟他道歉。” “而且这样牺牲自尊的感情,我才不要。” 第102章 谈了六年恋爱,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冷战。 陆湛气恼地回到家, 再没给蒋柔打过电话。 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 在陆湛看来一切都是莫名其妙发生的,难道他在机场那么难受还要自己叫车?他回到家就睡着了, 又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又不是他让唐曼琪做什么。 陆湛不明白清高温和的蒋柔为什么变得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就像以前电视剧中他最不喜欢那类女孩一样。 虽然……好吧,他还是很想她。 蒋柔也照常生活。 她也没有再去找陆湛,自尊心不允许她放低身段和好。 在她眼中,陆湛始终都是那个厚脸皮、流里流气的高中同学,不是现在这个逐渐炙手可热的体育明星。 她难受的其实不是陆湛搭了顺风车,或者有没有做什么, 她难受的是陆湛下意识护着别的女孩子,觉得她无理取闹。 陆湛也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这一闹,彼此都忙, 尤其是陆湛那边, 刚刚和公司签下合同, 帆船事业刚起步, 一边训练一边还赶活动,他有意让自己忙起来,再不去想别的。 冷战冷战, 居然冷了近一个月。 春暖花开的四月,蒋柔却仍觉得寒冬未过,冷风萧瑟。 这天, 她从实习公司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一阵微风吹过,吹得街道树枝刚刚生出的新芽摇晃。 第235页 她跺跺脚,将格纹围巾仔细裹好,打了辆车往学校回,一边回一边给宋贝珊打电话。她们约好晚上碰面,“你等等我,我马上就过去了。” 宋贝珊说:“不急不急,我最近在市区做测量,就在你们校区附近,不着急。” 蒋柔说:“很快就到了。” 宋贝珊说:“我帮你占着前排位置,今天来听歌的学生可真多啊。真是好羡慕你们这些在市区上课的孩子啊!” 车子一拐,蒋柔眼角余光忽的掠过某处,眼睫颤抖,一时没有回覆。 “电影院ktv酒吧好吃的一应俱全……哇,你们是神仙念书吗?你是不知道我们校区那鸟不拉屎啊,那荒山野岭啊……”宋贝珊见她不语,问: “你到了吗?在下车吗 ?不说话?” 蒋柔说:“没…没有。” “你怎么了?” 蒋柔的声音不经意地发颤:“我看见……那谁了。” “谁?” “陆湛吗?”宋贝珊一愣,声音突然拔高,“太好了!我就说嘛!男人都是会被迷惑的,那个小贱人傻眼了吧?陆湛过了那一阵,不就来找你和好了?!他在哪?拿着玫瑰吗?!” 蒋柔说:“不,拿着牛奶。” 宋贝珊:“啊?” 蒋柔声音低些,淡淡地,“他没有来找我和好,我只是看见他的gg牌。” 宋贝珊:…… 四月的海风从车窗缝隙钻了进来,车厢里一阵安静的沉默。蒋柔握紧手机,车窗外,紧接着又路过一个车站旁边的gg牌,在城市喧嚣的夜色中亮着光。 真是奇妙的对视。 只一眼,蒋柔看得很清楚。 确实是他。 陆湛出奇得帅。 或许是许久未曾见他,也或许是他真的更帅了,蒋柔没有想到他居然有那么帅。 二十四岁的他,身上流露出一种年轻男人特有的阳光、又随意的气质,还带着一点点少年时的桀骜不羁,穿着干净的白色运动服,古色肌肤,线条清晰英俊。化了阴影后稜角分明的面孔,鼻翼挺直,唇角含着一抹痞痞的笑。 令人怦然心动。 这么快啊… 蒋柔想。 这也不过一个多月吧。 陆湛就出现在站牌的gg,出现在同学们以一种议论明星的口吻中,出现在同事们的好奇八卦中,就好像真的走到另一个世界。 变成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蒋柔低下头,一时间心绪复杂。 她将头倚靠在车窗上,甚至不自禁地想,如果她不鼓励陆湛去练帆船,虽然他可能会吃喝玩乐堕落下去,还是那个天天黏着自己、依赖自己的坏男孩,但是也不会突然间这么远。 远得像另一个人。 * 八点半。 mad sea比以往都要火爆,蒋柔一进去,一股嘈杂的热浪扑面涌来,四周挤满了年轻的学生,头顶的小灯忽明忽灭,时不时有人看向她。 蒋柔被看得不自在,低下头整理裙摆。 “你今天真漂亮。”宋贝珊不由赞嘆。 “有吗?我刚下班,我今天去见客户了。”蒋柔勉强挤出个笑。 宋贝珊说:“难怪呢,可能你很适合职业装吧。” 宋贝珊打量她,蒋柔上学打扮得都比较随意,大部分都是牛仔裤和卫衣、t恤,偶尔的裙子也都是朴素清纯的风格,现在换上衬衣和包臀裙,低跟鞋,简洁的剪裁,勾勒出姣好纤细的身段,耳目一新。 蒋柔点了点头,手撑在下颌上。 沉默半刻,宋贝珊问: “所以…陆哥,呸,傻逼陆湛他真的没再找过你吗?” “没有。” “不过也是,夏天的时候比赛肯定更多,好像马上要到国际帆船大赛了?肯定更忙。” 蒋柔微微一笑,神色有几分疏懒。过去陆湛也不是没有忙的时候,哪怕明天比赛都喜欢在电话里和她腻味许久。哪至于这样忙。说到底,还不是不想找。 蒋柔刚开始的时候的确不习惯,难受,但是一想到他护着别人的时候,她就觉得无所谓。不是不喜欢他,就是感到很疲倦。 “别提他,我们已经分手了。”蒋柔垂下眼睫。 “你们真的分手了吗?”宋贝珊好奇地问:“怎么分的手?坐在一起谈过吗?” 蒋柔摇头。 “像电视剧那样把你的东西拿一个箱子打包走吗?” 蒋柔摇了摇头。 “所以你们只是吵架嘛。” “也可能是因为暂时还来不及吧。”蒋柔懒散地想,陆湛那么多套房子,常住的有公寓和涵海山庄,蒋柔的衣服、书、课本都有,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难道能让大忙人陆湛抽出时间打包给她?想想都不现实。至于在她家里,倒也有不少陆湛的东西,她倒是可以打包给他。 “盛小哥哥唱歌了!”宋贝珊忽然打断她的话,用下巴指了指台上,“噢——他怎么还在唱你喜欢的那首。” 蒋柔说:“那是因为大家都喜欢这首。” “大家现在都喜欢《学猫叫》好吗,谁会喜欢这种八百年前的老歌。”宋贝珊用手肘戳了她一下,“好想听盛小哥哥唱《学猫叫》啊,哎——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第236页 “我听他们说过,他确实是科班出身,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诶,之前还有签过经纪公司的,好像是闹了点矛盾吧,然后就开始游荡了,现在刚好来咱们琴市散心。” 蒋柔不感兴趣,“哦。” 宋贝珊说:“你是不是很招未来之星的喜欢吶?” 蒋柔说:“什么啊。” “开个玩笑。”宋贝珊抿抿唇,干笑一下,从包里掏出手机,“等下宝贝,我去接个电话。” “……不要叫我宝贝。” 五分钟后,宋贝珊一脸歉意地回来说:“数据出现了一点问题,我要回去一趟,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一起回去。” “我不想回去,你自己回去吧,我想多听一会。” “不想回去也得回去,我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宋贝珊往吧檯瞥了一眼,“除非你对盛小哥哥有点意思?他一会肯定会来找你。” 蒋柔想想也有道理,也拗不过她。 宋贝珊一直打车将她送到宿舍楼下,这才去实验室。晚上九点半,蒋柔确定这个时间段室友们都没有睡,冷嘲热讽肯定一波又一波,她烦得要死,没有回宿舍,爬上了顶楼灰突突的天台。 她站在天台,冷风吹过,烦乱的心情平定些许。 天台没有灯,几根线悬在空中,晾晒着各式的床单被罩,水泥地上斑斑驳驳,能看见楼下影影绰绰的树影,还有西面的操场。晚上操场也没有灯,只有戴着耳机一圈一圈跑步的学生们。 蒋柔想起了那一天。 陆湛追着自己认错。 蒋柔嘆了口气。 她坐在边上,下巴抵着膝盖,想到今天gg牌上英俊的他,难过就像潮水一样覆盖而来。 最初的气愤淡了许多,就是难过。 也不知道怎么闹成这样。 明明是一件小事。 可就像一根刺一样,她不想低头,凭什么她要低头。 只是…两个人有那么多美好的曾经,将来却不可避免地越走越远,想到就令人难过。 蒋柔嘆了口气,又吹会冷风,双手插进兜里,准备回宿舍。 就在这个时候,包里的手机不断震动。 工作繁忙,常有客户或者上司的突如其来的紧急情况,她赶紧摸出手机来,看见陌生的号码,清清喉咙,用甜美礼貌的声音说:“喂,您好——” 就像是突然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高亢的音乐声,尖叫声,还有女孩子们娇俏的笑声尖锐得从手机另一端刺了出来,听上去是盛大的聚会。 蒋柔被吵得嗡嗡嗡的。 打错了吧。 她餵了两声,就要挂断电话。 在手指触到红色的那一刻,蒋柔这才意识到什么,手指颤了颤,迟疑几秒。 ……是他吧。 蒋柔咬紧嘴唇。 “宝宝。”黑暗中,音乐小了些,男人低哑的、混合着浓浓酒精的低醇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蒋柔的心一颤,却没说话。 “是宝贝吗?”男人大着舌头,语调颓靡又倦怠地问。 夹杂着隐约的音乐声,很high。 陆湛声音有喜悦: “宝贝,真是你…” “陆哥?”陆湛还未说完,一道娇媚的女声,听不出是谁,打断了他的话。 蒋柔沉默半秒,不想去判断女声会不会是唐曼琪,然后是男人的“滚”,紧接着是紧张的:“宝…” 她不等陆湛再次开口,抬起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天空,还有清新的校园,咔嗒地挂断了电话。 耳边剩下滴滴滴的声音。 陆湛呆呆地盯着手机,繁忙后突然的放纵让他更加想她,也不顾及谁对谁错,眼角赤红,再打。 蒋柔捏了捏眉心,厌恶电话另一端光怪陆离的世界,厌恶那个嗲嗲的女声,还有愈发疏远的男人。她止住要回宿舍的脚步,抱着手臂靠在墙上。 目光聚焦在女生宿舍楼下,有一个不捨得让女朋友回去的眼镜男孩。 手机还在震动。 一分钟,对方连打了五六个电话。 蒋柔深吸一口气,她想到宋贝珊“你们没有分手”话,噔噔噔回到宿舍,很烦,很烦。那种巨大的烦躁将她弄得快要爆炸了。 她也不管舍友的目光,将抽屉拉开,里面有一枚金牌,还有一些陆湛曾经送过她的包,项鍊,化妆品之类。 她又打开衣柜,拿出鞋盒、大衣。 蒋柔没在想别的,将这些乱七八糟得打包在一起,然后一边下楼一边用手机叫车。 深夜的学校只开东大门,师傅们都不愿意进来,所以许久没有人接,她订的是家里目的地,准备再回家一趟,将所有的东西打包在一起,然后一股脑给陆湛。 她跟他分手了。 她要把这些昂贵的礼物,都还给他。 蒋柔拖着大包小包从学院路走到校东门,也没有快车接单。 “你要搬家吗?” 她内心一时快要爆炸,回过头,看见漂亮的盛洛静静地看着她,声音比月光还温柔。就是这样的声音,好像丝绸一般,缓缓地、抚平了刚才混杂的心。 “不,不是我要去还些东西。” 第237页 盛洛轻轻蹙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急?都不愿听我唱完歌?” “就是……很重要的东西。”蒋柔岔开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就是来校园逛逛。”盛洛笑了笑,“学校总给人很美好的感觉,不是吗?” 蒋柔不说话。 她也有这种感觉。 “我送你?” 盛洛指了指刚停好的车,一辆白色的国产轿车,很干净。 “不,不用了。我还要再去拿些东西,然后再去还,然后…可能还要再拿些东西回来。” “一定要今天吗?” 蒋柔顿了顿,想起陆湛的电话,不知道他在哪里开party,但是她可以确定他不在家。 她将东西扔到他家,然后就再也不要联繫了。 “对,今天。” 她一番话说得混乱,但是盛洛却听懂,“那我还是送你吧,大半夜的遇见坏人怎么办。” “别担心,我开车很稳的。”盛洛温柔说。 见蒋柔还在犹豫,他眼睛眯成月牙状,笑说:“我还可以唱《学猫叫》给你听。” 看见蒋柔微窒的神色,扬起的眉梢,男人说:“服务员告诉我的。” “谢…谢你。” 第103章 深夜。 青蓝会所。 陆湛挂断最后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 从未有过的怒火翻涌上来, 将手里的菸头狠狠碾熄在菸灰缸, 直接拉门出去。 “——陆哥,陆哥你去哪儿?” 唐曼琪见陆湛也没拿外套就出去了, 忙站起来,对后面的朋友说:“那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啊。” 一圈的狐朋狗友,剩下的不是嫩模就是网红,陆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认识的,莫名聚了一堆。 “走吧走吧,酒我们喝。” “哎哟,运动员就是不一样啊, 这才几点,你们家陆哥这么迫不及待吗?” “哈哈哈精力旺盛嘛。” 唐曼琪脸红了红,还好陆湛没听见这些调侃, 轻声道:“别胡说。”她拿好陆湛的外套和自己的包包追了出去。 “陆哥——” “陆哥!” 唐曼琪笑着朝他跑过去。 陆湛正倚靠在车边抽菸。男人身型高大健硕, 吐出灰白色烟雾, 指间的一点火星忽明忽灭。 唐曼琪凑近, 伸手去拿他嘴边的烟,甜美地说:“不是夏天就比赛了吗?你少抽一点啦。” 陆湛垂下眸,眉峰凛冽, 淡淡地看着她。 唐曼琪被这种眼神看得无措极了,理着头发。 突然一只粗砺的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拉近, 唐曼琪愣了下,为这猝不及防的接触而欣喜,笑容愈发甜美,微微撅起嘴唇。 就在她以为要亲上时,一个冰冷的烟圈恶劣地吐到她的脸上。 “你谁啊。” 那只手松开了她,男人语气不冷不热,“也敢管老子。” 唐曼琪脸色涨红,胸前强烈起伏,到底没发出火,乖顺说:“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抽吧。” 陆湛没再跟她说别的,拉开旁边车门上车。 “哎呀,你别开车呀,你今天喝了酒…”唐曼琪还想说,被陆湛一个冷冽的眼神扫了过来。她话音小下去,无限委屈,“我只是担心你嘛。” 陆湛摇下车窗。 手肘搭在车沿,缓缓地抽了一口,将菸蒂丢在地上,露出个邪气又略带嘲讽的笑容,“那就好,乖乖的。” 陆湛说罢,踩下油门。 “餵——” “陆哥,你不送我回去吗?!” 陆湛无动于衷。 “我没开车来!” 唐曼琪惊诧地看着迈巴赫毫不留情离开,对着他喊道。 “餵!陆哥!!陆湛!!” “你这样对我,我会告诉我堂姐的你信不信!” 迈巴赫停下了。 唐曼琪赶紧追上去,要去拉副驾驶的门,“陆哥。” 陆湛眯起眼睛,微微偏头,眉头蹙起,额间有挤压后的细微皱纹,声音冰冷,“滚。” 唐曼琪的手一顿。 “你信不信…” “你去说啊,你真以为老子在乎?”陆湛说,“唐小姐,我现在跟你说清楚了,我尊重她,是因为她和我舅舅也算有交情,明白吗?” 陆湛冷笑,“你要是觉得老子让你不愉快了,你跟她说就是了,要不要我直接打电话给她啊?” 唐曼琪脸色一变。 她其实和她堂姐关系也就那样,也知道陆湛现在拍gg、代言是合作商直接点名找他的,但是她堂姐好歹是模特行业的前辈,可以提携他。她觉得陆湛至少会有所在乎的,也会顺带着对自己好一些。 就像这一次,先和堂姐一起吃饭,唐曼琪再提出的聚会,陆湛便没法拒绝。 陆湛没再理会她,迈巴赫迅速消失在视线里。 唐曼琪心里不是滋味,咬紧牙齿,恨恨地跺了跺脚。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再回包厢的话肯定会被大家问来问去,她又抹不开面子。 唐曼琪真的不明白。 第238页 以为他和那个女孩闹别扭后就有了机会,那天在机场,陆湛好像的确被她感动,对她也好了些。 只是…为什么后来,陆湛又变成不冷不热的,而且好像对自己更恶劣呢。 * 冷风从车窗灌进来,陆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晚上的马路几乎空空的。 他向来不屑于任何规则,更何况他今天的心情格外糟糕,对待什么都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但是他也明显感觉自己有点醉了,头晕晕沉沉的,涵海山庄距离这里甚远,他思索了一会,驱车前往市中心的公寓。 一路上,陆湛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快感。 夜深了。 公寓小区静悄悄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陆湛开车进入地下车库,停好车昏昏沉沉按电梯。 妈的。 这么晚,电梯居然停在17楼,红色数字正在一层层往下下。慢得要死。陆湛看了一眼自家的17,有些莫名其妙,烦躁得骂了声。 他手指插进发梢,看向安静的手机屏幕,深深地吸了口气。 ——为什么呢。 陆湛想不明白,他已经那么那么恳切地道歉了,去求过她了,为什么她还是这么冷漠。 六年的感情,就为这么一点小破事?陆湛不能明白。 这一个月来,陆湛每天都让自己很累,这样确保能挨着床就睡着,不会再去想她香香软软的拥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烦躁的感觉如影随形。就好像世界空出一块,什么帆船都没了意义。 不对,帆船本来就没有意义啊。 只是因为她嫌弃自己不学无术吃老本,陆湛才去练的。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通告活动,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赚钱么。 陆湛越想越烦,看见镜子里自己猩红的眼睛,又点了根烟。 但是陆湛又很快安慰自己。 蒋柔不会离开他的。 她虽然冷冷的,暂时变得无理取闹,但是她不可能离开自己。六年来,她对自己也越来越依赖,从一个电话不接到每天都会打给自己,给自己发简讯,关心自己。她不可能离开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的陪伴,他们已经融进对方生活,不可或缺。 陆湛心情稍稍平复,在背包里翻了很久,才找到一串这里的钥匙,银色钥匙圈上悬挂着一串毛茸茸的情侣吊坠。陆湛用力地搓了搓兔子耳朵上的毛,插进门口的锁眼里。 咔哒一声。 客厅温暖的光从门缝透出来,在地上拉出一个倾斜的投影。 陆湛突然僵在原地,刚才阴沉的面色被一寸寸光照亮,眉眼沾上橘黄的光,冷峻的脸显得柔和。 他的心也跟着变得很柔软。 余光瞥向门口的女士中跟鞋,好像沉重的心骤然变轻了。 她回来了。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想明白,回来的。 “宝…宝宝吗?”他连鞋也顾不上换,沙哑低沉的声音微微发颤,从沙发边跃过,看见卧室隐约的光,迅速推开卧室门。 “宝贝?” 陆湛霎时胸口温热,好像有暖流流窜全身。 一个单薄的身影蹲在床头柜前,长发披散了一肩膀,雪纺衬衣塞进黑色包臀裙里,正在收拾东西。檯灯的光给她镀上了一层绒绒的边。 听见脚步声,小身影似乎僵了僵,想要站起来。陆湛再克制不住,展开手臂,从背后一把搂住她,低低地:“老婆…” 蒋柔惊叫一声,下意识挣扎,双手不断推拒着他的手。陆湛抱得愈发紧,最后干脆搂着她腰往上抬了抬。 “你干什么!” 蒋柔双脚被迫离开地面,腰上环上一双铁臂,男人强悍又不容置疑地禁锢着她,突然一侧身,将她抱到旁边的床铺上。 “老婆我好想你。” 陆湛立即压了上来,按着她乱动的双手,漆黑的眼睛透出柔情的光,哑声说: “我真的超级想你,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蒋柔闻到他嘴边浓烈的酒味和烟味,想起电话里的迷乱夜生活,皱眉:“有话说话,你先放开我!” “你不想我吗?”陆湛没想到她这么抗拒,心脏皱缩成一个点,再一次问。 “我不想你——”蒋柔惊呼:“你先把我放开……” 几句话的时间,男人的身体已经全压了上来,结实的胸膛挤压着她的身体,双腿分到她身体两侧,黑眸沉沉,熟悉地掌控着她。 “你为什么不想我?”陆湛有点委屈。 “我想到你就噁心!你把我放开!”他这样抱,那股堕落的菸酒味味道太沖了,还有一股子浓艷的香水味,蒋柔忍不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脸上深刻的厌恶激怒了他,陆湛不明所以,俯身低下头,沉沉地打量她,声音又低又哑,透出萎靡的伤心,“我好想你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才练帆船的?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累得要死?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等你来找我?” 女人淡淡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尖,熟悉干净的清香,像开在幽谷的山茶,那么好闻,那么温暖。陆湛情不自禁凑近她,盯着她粉嫩柔软的嘴唇,尖细的下颌,像缺水的人,目光渴望地滑到她的白色衬衣——不是以前的学生气t恤。 第239页 陆湛顿了顿。 这样的她既陌生又熟悉,却和以前一样,撩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继续往下。 衬衣在灯光下微微有些透明,胸线起伏,腰肢纤软,每一颗扣子都充满了诱惑。 “你根本不在乎我……你过得可真好啊。” 陆湛伸手拨动着她的衣扣,声音充满自嘲意味。她变成熟了,更加精緻美丽了,好像根本没有反应。 蒋柔大骇,从刚才开始,陆湛的话她都没怎么听进去了。她觉得陆湛简直就是变态色狼,他们闹了一个半月,陆湛见到自己第一反应居然就是按到床上亲热? “陆湛,我今天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要是再——” 蒋柔话音未全,陆湛孟浪的吻就落了下来。 他将她两只手叠在一起,摁在头顶,嘴唇霸道地吮吸着她的嘴唇,男人熟悉的气息自唇角逸出,将她整个人覆盖着,唇舌激烈地游走,津液交织,满满的占有欲。 “变…” 陆湛将她的双腿分开,膝盖抵在她两腿间,牛仔裤硬硬的质感磨蹭着她穿着丝袜的长腿。 他眼角发红。 她以前从来都不穿这种的。 怎么…… 陆湛莫名地不快至极。 “老子没有跟你分手!!” 陆湛低吼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了一点小事跟我分手?!闹了一个多月!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蒋柔倔强扭过头。 陆湛掰过她的脸,再次要吻上去—— 门铃响了。 刺耳的门铃从客厅穿到卧室,一遍一遍,陆湛烦躁地眯起眼睛,骂了句脏话,“他妈谁啊?”他看见身下的女孩微微有些僵硬,嘴唇发白,脸色微变。 “你知道?”他意识到哪里不对。 门外传来隐约的男声: “小柔?我买好胶带了!你收拾完了吗?” 第104章 “小柔?我买胶带回来了, 你收拾完了吗?” 陆湛还压在蒋柔的身上, 一切, 一切都没有反应过来,听见这个声音, 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那真是一道极好听的男声,隔着门,说着纯正的普通话,听上去干净又优雅。 “小柔,你还在吗?还是我在楼下等你?” 霎时间,陆湛喉咙漫上浓稠的酸涩,脸色沉下,“谁?” “谁!?” 蒋柔将他一把推开, 厌烦地坐起来,说:“一个朋友。” “我东西太多了,一个人晚上也不安全, 所以就叫来了一位朋友。” 她不想气陆湛, 也不想让外面的盛洛误会什么, 就是平平静静地叙述。 “朋友?” 陆湛却听得心里发苦, 如果蒋柔真说是男朋友,他可能还会揣摩下是不是蒋柔在气他;但是她这样正常平淡的口吻,听上去就是不在乎他, 连故意气他都懒得,更难受。 陆湛没有再说话,阴沉着脸, 眼睛红红地看了她一眼,将她凌乱的衬衫扯得平整,然后从她身上下来,快步离开卧室。蒋柔心里被刺了下,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追上去惊慌问:“你要去做什么?” “跟你无关。”陆湛将她的手甩到一边。 他歪了歪头,双手扯了扯衣领,挽起衣袖,缓缓地活动手腕。 等了一天的爆点,终于来了。 他不能做别的,回来的一路没有遇见任何爆发的事情,也不能抱抱思念许久的她,还被凶了一顿,陆湛忍不下去了,就像是快要抵达顶端的气球,轰的一声要爆炸。 “陆湛,你想要干什么?” 蒋柔察觉不对,从背后抓住他,眼看要抓住,陆湛却闪身躲过,快速打开门。 盛洛脸上挂着笑,温和说: “小柔——” 陆湛顿时暴怒,“柔你麻痹,怎么叫你妈的?!” 蒋柔惊叫一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粗鲁的陆湛。男人粗声骂完,单手一提,揪住面前男人的衣领,粗暴地拉到自己眼前。陆湛盯着他,霎时就好像心里有一堆虫子在剧烈地啃噬,咬得他浑身绞痛。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 一个模样俊俏,气质温柔的、成熟的男人。 盛洛也呆了下,但是他知道蒋柔的事情,冷静下来,用尽量礼貌地口吻说:“不好意思——你是她的前男友?” “前男友?”陆湛攥紧拳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浑身紧绷,突然一拳打了上去,“——老子是你爹!” “你干什么陆湛?!”蒋柔上前拉他,“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一拳下去,盛洛往旁边摔倒,半个身体倚撞在在冰冷的墙上,一股血腥味瀰漫开来。 “陆!湛!!” 蒋柔彻底被吓到了,见陆湛还要再打第二拳,她用力地拽住他的胳膊,男人身材强壮,力气大得吓人,蒋柔很快发现扯着他的胳膊也没有任何作用。她根本无法阻止,陆湛又是一拳,盛洛下意识伸胳膊去挡,却没有用,盛洛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仰倒,身体擦到外面的鞋柜,一道血痕。 “陆湛!!!”蒋柔惊声尖叫,对他从没有过的失望。 第240页 她伸出手臂,想也不想,清脆又利落地啪一下,狠狠打向他的侧脸。 和上次的不一样。 这次又狠又重,火辣辣的巴掌落在他脸上,彻彻底底打醒了他,陆湛带火的眼睛突然就暗淡下来,先是惊愕,再是失望,愤恨,肩膀颤抖,身体垮塌。 蒋柔怕他再动手,跌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他,眼神冷漠又失望,“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你闻闻你自己身上的味道,你再看看你自己,你真让人噁心!” “我让你噁心,他让你不噁心对吧?” 陆湛面色愈发阴翳,暴怒,又残忍的狼。但是蒋柔将男人挡得严严实实,他根本无法再下手,只能咬牙强忍,眼角赤红。 “还是,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的?!” 蒋柔回忆他高中的时候,她不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因为富裕的生活而无所谓,桀骜又张扬地过。只是那个时候他还有帆板和舅舅,所以,不会那么肆无忌惮。 “不,不,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蒋柔低低地说,她说给自己听,声音像把刀子,插进男人胸口,“是的,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流氓。” “…变态。”她混乱又生气地说。 逼仄的沉默流窜在楼道里,突然冷寂下来,一时没有人说话。 陆湛的表情很怪。 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一般,嘴角竟勾起一丝弧度,刚才眼底的火也被冰扑灭了。 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本来是应该这个样子的,但是为了她,他一直在努力啊,甚至因为她嫌弃自己靠遗产生活,去练了他不喜欢的帆船!陆湛感觉又苦涩又委屈,他不知道蒋柔怎么了,为什么最近那么反感自己! 蒋柔抿紧嘴唇。 背后传来男人压抑的痛吟。 “你没事吧?”蒋柔慌忙侧过脸,看见盛洛嘴角还在滴血,面颊青紫一片,垂下眼睫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对不起。“ “我没事,别担心我。”盛洛忍着痛咳嗽了一声,倒不见多愤怒,只抬头瞥一眼陆湛,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你…前男友没事吧?” “我送你去医院。”蒋柔自动忽略这个话题,“来,起来。” 陆湛杵在阴影里,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阵阵抽痛,心里似一只怪兽在嘶吼着要跑出来,如果不是蒋柔站在这里,他真的想把眼前的男人撕碎。 那一瞬间,他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是很明白,蒋柔到底在气什么,为什么对自己失望…他皱了皱眉头,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别过来,陆湛!”蒋柔警惕地说,她真怕他把人打出问题来。 陆湛看着女人如临大敌的眼神,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电梯叮的一声。 最后,他没再跟上去,微微侧头,颓然地靠在墙壁。 * 蒋柔觉得这一夜混乱不堪。 她把盛洛送到附近的诊所,一个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待。夜风将消毒水的味道送到鼻尖,她按着自己的外套,低着头,用手碰了碰旁边盛洛买来准备让她打包的胶带,心里充满了愧疚。 回忆着晚上的事情,她觉得太阳穴痛。但是心里,好像没有之前因为不舍而痛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陆湛真的太让她失望。 见面就想着上床,身上还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打人,粗俗不堪…他简直比她想像中的还糟糕。 她绞着手指,情绪很复杂,反感、伤心、释怀,但是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担心。 陆湛情绪不太对,会不会做什么狂躁的事情…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又被蒋柔的愤怒压了下去。 只是,好吧……到底还是担心。 六年的感情,真是一种奇怪的责任感。 没多久,盛洛出来了。 “我没事了。”男人坐到微微发抖的蒋柔身边,他的眼角青紫,腰上的伤包扎后而不敢乱动,只挺直着背说:“你没事吧?” “没、没有。”蒋柔低下头,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今天真的对不起。” 盛洛包容地说:“没关系,不用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以为他不在家的。” 蒋柔摇了摇头,擦眼睛时,还能闻到身上那股子浓艷的香水味。 蒋柔沉默了。 盛洛见她不想说话,也没有再强求,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边,陪伴着她。 凌晨一点的医院,平静而空荡,瓷砖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冰冰冷冷的。 过了一会,盛洛伸出一只手臂,温柔地、平和地环住她的肩膀。 动作不轻浮,也没有什么其他意味。 只是像大哥哥一样,环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男人有着温热的体温,还有干净的沐浴液香。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蒋柔渐渐感觉好一些,将混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 第二天清晨,晨曦的微光洒落下来,蒋柔坐在操场的蓝色看台,望着下面听英语晨跑的学生一圈一圈慢跑。 她打起了一点精神。 第241页 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陆湛的一条简讯。 「我今晚九点飞机,我把你的东西都打包好了,你抽个时间来涵海山庄拿。」 「昨天对不起,我不会再纠缠你,我们分手。」 蒋柔指间停了停,抬头对着阳光眨了眨眼睛,回复。 「好的,谢谢。」 她迟疑了几秒,手指颤抖,点击发送。 陆湛看着这条公式化的回覆,拿着高中课本的手一僵,苦笑一声,深深地嘆了口气。然后他一狠心,将课本重重扔进纸箱里。 没多久,他又将课本捡起来,翻了几页。 是她的历史课本,但是有他乱糟糟的字迹。 陆湛摸了摸皱皱巴巴的边角,好像还能回忆那一天,高一开学没多久,在学英国的国会、首相什么,她看他百无聊赖,便让他去记,他写了一个狗爬字,就撂下笔不记了。 …… 陆湛继续往下整理,还有她的错题本,她的大摞试卷,然后还有她的梳子,她的水杯,运动衣,扎头发的皮筋,睡衣,电动牙刷,内衣…… 就好像一点点,共享了彼此的生活。 陆湛有点收拾不下去了。 他将这些东西和从公寓搬来的那些整在一起。 然后他继续收拾,护眼檯灯,吹风机,胶囊咖啡机,豆浆机…这些是两人一起买的,属于生活共用,分不清是谁的,但是他不想自己留着,全给了她。 结果这类东西越来越多,当陆湛把一整块羊绒地毯试图塞进箱子里,他的手停住了。 要是这么算,估计卧室的双人床也要拆卸给她了——因为是为她特意买的调温圆形水床,还有隔壁为她装修的健身室,书房。 天色逐渐暗下去,落地窗外的海面汹涌澎湃。 陆湛越收拾越头痛,他真的搞不清楚啊!他们简直是密不可分的整体,就像两根藤蔓,互相缠绕着对方才得以生长。 「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收拾东西太麻烦了,别分了。」 「操,分不清楚,不分了吧。」 陆湛蹲在巨大的箱子前,反覆斟酌着口气发简讯,然后删改,再打。 第105章 晚上六点半。 蒋柔抵达涵海山庄, 计程车进不去小区, 她只好下车步行。时隔多日, 门口的保安居然还记得她,一路很顺利地进去。最近接近初夏, 天黑得越来越晚,傍晚的风也是燥热的,蒋柔慢慢地顺着宽敞又干净的道路往前走,隐隐能听见海浪声,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还记得自己来的第一天,陆湛骑着街霸将她接进小区,一路上曲曲绕绕的,她一边惊嘆于这里的美丽奢华, 一边对第一次去他家而惴惴不安。 蒋柔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辆车擦肩而过。 蒋柔往旁边走了两步躲开,也没有留意, 继续往前, 她走了许久才快走到陆湛家, 用手拨弄着被汗水浸湿的刘海。 那辆车开出十几米, 突然又掉过头,停在她的面前。 蒋柔一时有些莫名其妙,抬起头, 她区分不清楚这些豪车,只觉得这车挺漂亮的,奇怪地瞥了一眼。 目光交接, 蒋柔攥紧包包的带子。 她撞上一双被浓艷妆容衬得艷丽又明亮的眼睛。 唐曼琪正恶狠狠地打量着她。 蒋柔顿了顿,隔着一个路口,她往陆湛旁边的别墅看了看,心下瞭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唐曼琪快速拉开车门下车,鼻尖一声轻哼,抱着手臂打量她。面前的女孩和前些日子遇见的女孩判若两人,精緻的职业装,真丝的衬衣,紧緻的中长包臀裙,低跟鞋,身段玲珑裊娜,面容淡雅清丽。 唐曼琪深吸一口气,想起陆湛对自己的恶劣态度,现在看着她,更是眼底冒火,挡住她的路。 蒋柔不耐地说:“你想干什么?” 唐曼琪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蒋柔说:“和你没关系。” 唐曼琪说:“怎么和我没关系?你来找我的男朋友,当然和我有关系!” 蒋柔偏过头,不想跟她理论这个,绕过她的身影,继续往前走。 唐曼琪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尖声说:“你别走啊!谁让你走了!我说你听没听见人说话?” 蒋柔说:“你把我放开。” 唐曼琪不放,想起那天陆湛对自己的恶劣态度,咬牙切齿说:“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真是想嫁有钱人想疯了?你不知道我跟陆湛在一起了吗?你都不看新闻的吗?你都跟他已经分手了,现在怎么还往上贴?” “你怎么那么贱啊?” 蒋柔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贼喊捉贼,愣住。 不远处似乎掠过一道身影,一点火星隐隐约约,在茂盛的灌木丛后面,蒋柔皱起眉。原本不想和她争吵,但是胳膊被唐曼琪紧紧拉着,她挣脱不了。 蒋柔干脆转过头,抬高一点声音问她:“上次的事情你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又怎么样?”唐曼琪挑起眉梢,脖子高高地昂起来,神色得意又嚣张,“骗得就是你这种人——不过呢,这些也都是早晚的事情,我们都在一起一个月了,你觉得有些事情会没发生吗?” 她理了理头发,说:“而且那个晚上,我的的确确和他在一起啊。” 第242页 蒋柔说:“你可真是不要脸。”她厌烦透了说:“把我手放开。” 见唐曼琪不放手,蒋柔点点头,她力气要比唐曼琪大,将唐曼琪的手一把扯开,冷冷地说:“你真的很贱。” 蒋柔的神色充满嘲讽与鄙视,唐曼琪甩了甩吃痛的胳膊,怒火燃烧着眉毛。 唐曼琪抬起手,突然拽住蒋柔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头发与头皮拉扯间,一阵尖锐又刺痛的痛感顺着发梢传来。那痛感措手不及又那么强烈,蒋柔按着头皮,大口喘气,没有想到外表精緻的唐曼琪会这么粗鲁。 “婊、子。” 唐曼琪盯着蒋柔。 橘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女孩子的脸,唐曼琪充满嫉妒,就是这个女孩——明明什么都没有,家庭条件比她差,也没有她在事业上努力,长得也没有她好看,脾气似乎也不怎么好,居然可以那么轻轻松松得到一个男人的喜欢? 凭什么? 分手了还过来找他?凭什么?! 唐曼琪想不明白,更是收紧手指,冷着脸瞪着她;蒋柔很是倔强,胸口上下起伏,却没有叫保安,只是忍着痛掰扯她的手。 “骚货,□□——”各种恶毒的话跳出来,蒋柔从来没有听过这样难听的字眼,身上像有虫子啃噬,脸色赤红。 耳边似乎隐约传来跑步声,但是两人拉扯间,都没有注意。 痛感钻心又拒接,唐曼琪似乎再用全身的力气揪住她的头发,往后撕扯,不过几秒钟,蒋柔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掀起来,额头要被拽烂,眼睛忍不住发酸。就在她要抬腿踹唐曼琪小腿的时候,蒋柔听见一声尖锐惊恐的尖叫,扯着她头发的手骤然松开。 一声不敢置信又愤怒的爆喝,“你敢打她?!!” 蒋柔疼得眼泪都要滚出来,手突然被人拉住,将她挡在身后。她只能看见男人高大的黑色背影,心里突然发酸,按着痛楚的头皮,抬起发涩的眼睛,还没来得及掂脚尖去看,便听见沉闷的咚一声,唐曼琪被摔到旁边的车玻璃上。 “陆、陆哥?” 陆湛拧紧眉心,嘴唇绷紧,胸口上下起伏,先是不敢置信,再是神色间透出凶残的暴戾,连最后一丝情面都没有。 “陆、陆哥——是误会,你听我说啊。” 唐曼琪也不知道陆湛怎么会过来,她愣愣地回过头,这里离他们家还有二十几多米啊,而且…而且,他们不是在吵架吗? 唐曼琪勉强恢复过去的甜美形象, “陆哥,我们只是在开个玩笑,闹着玩……你误会了。” 陆湛单边唇角凝成嘲讽的弧度,认真地打量唐曼琪。 看了一会,他的笑容愈发冷酷。 唐曼琪现在的样子和在自己面前完全不一样,陆湛虽然厌烦她,时而待她恶劣——不过那是因为他现在对谁都是这样,几分钟就没有耐心。 但总得来说,陆湛觉得她还算乖巧可人的,无论是机场那天还是帮自己收拾呕吐物,还是追着自己讨好。不至于极度憎恶一个漂亮的姑娘。 他没有想到唐曼琪还有这么一面。 陆湛好像能明白了。 刚才隐约听了些,似乎能明白蒋柔气自己的原因。他一直觉得,可能那天唐曼琪说些难听的话,但蒋柔不过是小题大做,哪有那么夸张。 “陆哥,我真的只是开玩笑,女生之间的打打闹闹。”唐曼琪看着男人愈发阴鸷的脸色,声音带出颤音。 “是吗?”陆湛偏了偏头,想起那句“婊、子”,他的心肝宝贝居然会被这么骂?他沉着脸上前,说:“我也很喜欢开玩笑。” 陆湛突然伸出另一手,一把扯出唐曼琪的头发,往后拖拽,垂眸打量她,“好玩吗?” “好玩吗?!” “你不是喜欢开玩笑吗?”陆湛声音很轻,但是似乎比昨天,更生气,更可怕。 蒋柔能感觉到他的怒火。 “我、我不是…我刚才真的开玩笑。” “以前也很喜欢开玩笑对吗?比如说我和你怎么怎么样?” 唐曼琪哆嗦说:“我不是的…” “对不起,陆哥,我真的没有恶意,那天就是个误会,我还帮你收拾…啊!对不起……” 惊声的尖叫。 蒋柔好像这才从刚才的痛楚中清醒过来。 她还在一下下地按着头皮,听见唐曼琪吃痛的声音,睫毛动了动。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陆湛不放过,“嗯?” 蒋柔皱起眉,想要挣脱男人紧紧攥着自己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摇了摇陆湛的手,示意可以了。 陆湛却没听见似的,手上力气不松。 “对不起…” “我、我不敢再开玩笑了…” “我、我错了……”女人抽着冷气,看上去比蒋柔刚才还狼狈。 “我告诉你,老子是绝对不会看上你的。”陆湛突然使了一下力,看见女人突然皱起来的脸,嘴唇泛出苍白的颜色,发间似乎快扯出血丝。 持续几秒,陆湛才慢慢卸下力度,看都不看唐曼琪。 唐曼琪擦了擦眼睛,脸色煞白又惊慌,仓皇地捂着头发拉开旁边的车门上了车。 第243页 * 随之汽车的轰鸣声消失后,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蒋柔右手还被他紧紧握着,掌心相贴,熟悉的触感。她的左手还按在头发上,疼痛让她变得头脑不清晰,只是木木地站在原地。 陆湛背对着她站了一会,好像在整理混乱的情绪,然后才转过身。一阵微风拂过,带着海水的清新咸湿,两个人都说不出话。 陆湛垂下眸,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沉默又深沉,鼻翼翕动。 蒋柔还在揉。 半刻,陆湛才将他犹豫许久、斟酌着用词导致最后迟迟没发送的那条简讯说了出来,声音哑得厉害,“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蒋柔按着头发的手顿住。 一开口,陆湛就感觉好多了。 心里的话终于可以说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眉头拧在一起,走到她面前,将她的小手拿下来,自己的手盖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揉着她的头皮,“疼吗?” 蒋柔下意识点头。 陆湛拇指按了按,粗砺的指腹,却有着奇异的舒适感,麻麻痒痒的。 措手不及又顺理成章的亲昵,蒋柔都不知道怎么反应。 陆湛俯下身,眼睛里写满心疼,一下下按摩着,小心翼翼地,“对不起。” 蒋柔反应过来了一点,摇头想要挣脱,可是右手被陆湛抓牢拖进怀里,然后陆湛的另一只手继续按着她,一下一下,像盖章似的,缓缓地,却又不容置疑,将她的头盖了一整遍。 蒋柔:…… 海风似乎温柔些许,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我真的不知道,我觉得她还挺好的——” 陆湛继续盖着章,说:“但是我不喜欢她,我也没有跟她在一起。” “你知道的,我对别人都跟对你不一样。” “不信你可以问问我的朋友…”陆湛话又止住,“我也不知道算什么朋友,反正我真的没跟她好。”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对不起。” 蒋柔:“……” 陆湛一边按着她的头一边抱着她往里走。他胸膛宽厚又温暖,将她整个笼罩住,气息温热。 蒋柔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她其实是认真地来分手的。 但是…… 就是很自然。 陆湛就这么抱着她慢吞吞地走了十几米的路,从阴影上看两个人就像一个人似的,然后他松开按着她头发的手拉开门,带着她走进自己家的院子里。 还是过去的样子。 “宝宝…” 陆湛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短短的头发触到她的脖颈与耳垂,有些扎,他应该刚洗过澡,气息清冽纯净许多。 “我现在知道你气什么了,你气得有道理,要是我我就气死了!” “你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不可理喻,我错了。” “老公错了。” “老公大错特错。” 蒋柔嘴唇抿了抿。 她很想跟他翻脸。 “老公千刀万剐。”陆湛拱了拱她的下巴,像小兽一样磨蹭着她,手臂不知什么时候揽到她的腰,紧紧地搂着,“老公十恶不赦。” “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和你分手。” 第106章 “老公就是上刀山, 下火海, 也不想跟你分手。” 蒋柔:“……” 陆湛从背后抱着她, 搂住她腰的手往上抬了抬,搭在空中, 手背朝下,轻轻地晃了晃,祈求道:“好啦,我们不分爪子好不好?” 蒋柔:“……” “陆湛你别这样。”蒋柔最受不了他的甜言蜜语,撒娇卖萌。 “不分爪子嘛。” 陆湛又蹭蹭她,像一只壮硕又假装柔软的大猫。 “你给我正常点。” “那握握爪子,我们和好好不好?” 蒋柔沉沉地吸一口气,她觉得陆湛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凶起来那么凶,卖萌的时候那么蠢,像个小孩子一样;还是…难道所有的男人在绝对被爱的时候, 都变成小孩子? “不要分爪子。” 陆湛语气温柔又带着求饶意味说:“来, 进来, 我带你去看。” “看什么?” 陆湛仍然从背后紧紧搂住她, 结实的胸肌贴在她的背部,两只手还握着她的手,跟贴膏药一样, 紧紧地黏着她走进客厅。 蒋柔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往前。 “你们家这是……?” 蒋柔一进门便惊呆了——她从来没想到过陆湛的客厅会变成这幅样子,堆积满杂乱的快箱和各式行李箱, 各种东西都被塞进箱子里,然后好像又被人从箱子里一股脑扔出来,铺展在茶几或者沙发上,原本精心设计的装修风格都弄得狼狈不堪。 陆湛终于捨得把她放开,将客厅的大门锁好,低垂着眼说:“你不是说要来拿东西吗?我就把你的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 蒋柔微微皱起眉,看见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足球桌,精装书籍,打包好的胶囊咖啡机等,说:“这些不是我的。” 第244页 陆湛说:“不是你的吗?” 蒋柔讽刺说:“你连是谁的都分不清楚了吗?” 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她偶尔来这里住时,两个人陆陆续续一起採买的,算是他们的共有品。但是,她就是想刺他一下。 “我的,我买的,但是是咱们两个的,不对吗。”陆湛将东西扫到一边,坐在沙发仅剩的一个边边上,双腿叉开,双手苦恼地揉了揉头发,说:“但是等于你的啊,你要是跟我分手了,我就不想再看见它们。你说要把东西拿走,我就想把这些都打包给你,结果越打包越多……” 蒋柔睨他一眼。 “怎么?”陆湛说:“你不是很喜欢看书,玩足球,鼓捣这个咖啡,躺在地毯上……” 蒋柔的睫毛颤了颤。 她只见过分手把对方的日常东西打包退回去,还没见过这种,因为对方喜欢,还附送很多公用物品的。 蒋柔心绪复杂,别过头,站得离他远一点。 陆湛说:“但是后来我觉得——算了。” 蒋柔抬起眼睛。 “我不想再在这里住了,打包东西也太麻烦了,而且这里他妈的全是回忆,都是属于你的,要是这样清算,真要把家都搬空了。” 陆湛望着蒋柔还是覆着一层冷霜的侧影,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外面的露台。其实没认识她之前,他就是一个人的生活,刘成闵也基本不会来,这里常常像墓地一样安静,但是后来——他们度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写作业,看书、看电影、游泳……陆湛一想到那些日子,心里酸涩至极。 他也很委屈啊。 “所以我就又把这些东西全倒出来,还不如一起全部退给你好了。” 蒋柔下颌微微僵硬,也回忆起两个人那么无忧无虑的时光,没有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陆湛说的是真的,道: “我已经联繫ken了,还有那套公寓。” 蒋柔:“嗯?” 她莫名其妙,“什么?” 陆湛说:“你还是想跟我分爪子吗?” “你给我好好说话。” 陆湛更委屈:“你要是一定要跟我分手,那就把这些都带走好了,我等着让ken带你去办手续。” “什么东西?” “这里和公寓啊。”陆湛说:“我准备一起全部退给你。” 蒋柔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又不是我的。” 虽然知道陆湛没恶意,但是她想起唐曼琪说的那些话,什么捞套房子和钱的,就感觉很怪,皱着脸拒绝。 陆湛说:“那你不要的话,我们就不分手。” “这事情跟分不分手没关系。” “我是认真的!你不明白吗,因为这里太多关于你的回忆,反正你跟我分手,我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所以我想把你喜欢的都给你,是你说要把你的东西都带走的!!”陆湛无赖又很有道理说。 蒋柔越听越乱,她觉得陆湛就像个小孩。 蒋柔说:“我不要。” “那我们就不分手!不分手!” 陆湛一锤定音,开始收拾跟被黄鼠狼刨过一样的房子。 蒋柔:“……” “你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 “你管我幼不幼稚,反正我是不跟你分手的。” 蒋柔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笨嘴拙舌,无法抵抗陆湛的油腔滑调。就在她酝酿着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陆湛的手机响了。 陆湛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神色略有点烦躁,不情不愿地接起来,走到角落去打电话,走到一半,又怕蒋柔生出什么误会,将屏幕展示给她,说:“我家队里的电话。” 蒋柔没心情看屏幕,只是突然想起来,陆湛说今天晚上的飞机。她环视一圈,发现所有的行李箱都被弄得乱七八糟,没有一个像是要去参加训练的。 陆湛匆匆讲两句就回来,蒋柔见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忍不住催促,说:“你今天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你不是说你九点的飞机吗?现在还没收拾东西?你能来得及吗?”她都被陆湛的拖延症打败了,她大概知道,这次陆湛是要去韩国训练,然后参加国际帆船大赛,“你要带什么?” “你护照呢?” 蒋柔就好像是一种习惯,莫名其妙着急。 “宝贝——” 陆湛心都要被这样的蒋柔化了,将她紧紧抱住,“宝贝,我好爱你,你也还是爱我的,对吗?” 蒋柔默了几秒。 “我知道的,你还是这么关心我。”陆湛说:“我跟队里说了,说我急性胃炎发作,明天中午飞釜山。” “你怎么…” 陆湛说:“没关系,晚一天半天没事的。我们抱抱,今天晚上就是抱抱——我有好多好多话都想跟你说。” “陆湛,我没有同意和你和好。”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爱我的。”陆湛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头发,然后又用手指按摩着她的头皮,轻声:“还疼吗?宝贝?” 第245页 “我没同意和好。”蒋柔再次强调。 “但是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小宝贝。” 蒋柔:“……” 她攥紧包带,跟陆湛无法沟通,说:“我要回家了,你随便吧,想去训练就去训练,不想去就不去。太晚了——我明天还要工作,你别再阻拦我。” 陆湛看着她的背影,声音哑了下来,“可以不吗?你还在生气吗?” 蒋柔认真地说:“陆湛,我不生你气了。” “那你…” “但是我们,没有和好。” “为什么?” 蒋柔沉默了一会。 她环顾这个漂亮的像珠宝盒的房子,望着堆积在沙发上乱糟糟的东西——每一个都有美好回忆的过去。还有抱手臂站着的陆湛,她也确实不再生他的气,也不难过了,但就是…… 好像哪里和以前不一样。 蒋柔说:“其实我很关心你,也很在乎你,可能是习惯,也可能是别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 陆湛呆了呆。 “就是——好像跟以前的感觉不太一样。” 陆湛石化般。 蒋柔说:“我也不知道差在哪里,反正就是……”她也没办法去形容,只是想到过去的日子,很轻松,很甜蜜,很心动,和他在一起,哪怕有什么不开心,一想到他,都会像天空里亮起了一片星星。 闪闪发光。 “就是没有以前的那种感觉。” 蒋柔是理工女,她没办法去形容,只是看着属于过去的东西,她能感觉得出来,此时此刻,和以前的感受如此不同。 陆湛还保留着刚才深情又小心的笑,然后肌肉缓缓牵扯脸颊,僵住。他站在原地,英俊的面孔似乎被冻住,笼罩上薄薄的阴影,有些无措,还有些惊愕。 “对不起陆湛。” 蒋柔将摔倒在地上的几只杯子拾起来,有一只漂亮的杯子被摔破一只角,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你早点休息吧,你明天几点的飞机,我会给你打电话提醒你的。” “柔柔…” 陆湛不太明白蒋柔的话,只是隐约感觉和以前不一样。 从未有过的空落落。 他一直觉得蒋柔在生气,现在知道她不是无理取闹,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蒋柔这句“和以前感觉不一样”,让陆湛一时无所适从,胸腔突如其来的刺痛。 比每一次都要痛。 也不是吵架,也不是闹别扭,就感觉不对,很害怕。 陆湛好像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柔柔,我承认,我真的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是其实那天在机场,我真的不知道,就是我不知道唐曼琪有那么对你,然后你突然不理我,我也跟你道了那么多歉,你还那么对我,所以我觉得没面子才不来找你的,但是那一个月我真的不好过,我每天都在想你。” “我现在知道了,我非常需要你。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蒋柔摇了摇头,有点词穷,想到他明天要比赛,也不想多说:“你别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只是,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心动了,也可能是因为这一个月,我自己过得也还不错。” “但如果你需要我,我会在的。” 蒋柔竭尽平静又理智地说,她也有点混乱,攥紧包包的带子,对他说。 “好了,我们都冷静冷静,我真的要走了。你好好的,吃饭,睡一觉,明天去训练,好吗?” * 蒋柔离开了近一个小时,陆湛僵持着身体才反应过来一些。 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担忧笼罩住他。 奇怪的感觉,好像突然喘不过气,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上他的肺腑,整个人很迷茫,和从前的烦躁不太一样。 从头到尾,他都认为蒋柔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只不过是一时别扭,等她想明白就好了,但是陆湛从来没想过,蒋柔恢复温柔体贴,可是居然说感觉不对。 什么狗屎感觉? 陆湛越想越头痛。 他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操。” 陆湛推了这一夜,原本是想敞开心扉和她聊聊的。但是现在,他望着一地狼藉,心情恹恹。 陆湛抽了一夜的烟,望着荒凉的海面,那种恐慌愈发扩散。 「我真的要去训练了。」 陆湛给她发简讯,越发越伤心,越发越委屈,越发越恐慌,吸了吸鼻子,「不用你提醒我,我自己去就是了。」 第107章 上午。 陆湛陆陆续续接到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来源于他再次回到国家帆船队后的带队教练林教练, 也是赵武教练的好友, 陆湛曾经在帆板队时见过, 但是并不熟;一个是一直看好他的h大赵武教练;最后一个是体育经济公司的经纪人吉先生。一个比一个着急。 今年陆湛已经23岁了,在帆板比赛中, 他的年纪可能有些大,体力不如十七八岁的小将;但是在帆船比赛中,他还很年轻,是一名可能还需要积累更多航海经验,但是朝气蓬勃又勇猛的水手。 从去年的全国帆船锦标赛他大放异彩后,所有人都很看好他这次的世界锦标赛。 第246页 这和他十七八岁时曾经在帆船比赛中参加的世界帆船青年锦标赛比赛类似,但是不再是青年组别,所以水平要更高。比赛项目与奥帆赛项目完全一致, 这次比赛结果,要计入国际帆联中的个人积分。除此之外,这次比赛也是明年奥运会的资格赛之一。 想到这里, 陆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日期。 已经进入四月了。 陆湛揉了揉额头, 也没想到花天酒地一阵, 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比赛是八月在丹麦的奥胡斯开赛, 距离现在还有四个月左右,所有亚洲选手都会前往韩国釜山帆船基地训练近三个月,再前往丹麦做当地实训。 陆湛其实心里很清楚这场比赛的重要性, 所以在几位大哥夺命电话一连串的说教中,他有些许不耐烦。 阳光轻轻穿透玻璃窗,落在房间里。杂七杂八的东西还丢在地上。 挂下电话, 陆湛就算心情再懊恼低落,也必须开始收东西了。他穿过一片叫作“回忆”的混乱阵地,前往三楼的卧室,有些麻木地整理换洗内衣、日常衣服,训练的运动服、紧身冲浪服等。 陆湛整理完,离开前,下意识看了眼刘成闵的房间门。 心底忽然一阵悲痛。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段对话,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刘成闵让他在资格赛中好好比,征战奥运会。 那时候他才十七岁。 陆湛当时觉得一点也不难,但是转眼间,过去这么多年。而他也不再练帆板,选择和他一样的帆船。 时间、未来、生命、爱情,每一个都不能够真正掌握,陆湛胸口隐隐绞痛。 他手握在门把上,缓缓将房间门推开,环视一圈,眉心拧紧,半刻才恢复平稳。 要是刘成闵在就好了。 陆湛想。 无论是受伤,还是不适合帆板项目,亦或是后来的发展,再或者是和蒋柔吵架分手,要是他在就好了,可以告诉自己怎么做。他就不会弄得这么糟糕了。 陆湛嘆了口气。 再一次缓缓打量房间,心里微颤。 这是他进入青春期、不再那么崇拜刘成闵,甚至因奇怪的心里轻微牴触他以后,陆湛第一次深深地感觉到——他的舅舅,真的是非常厉害,非常伟大。 不会麻木、不会疲倦,热爱大海,超过热爱一切。 陆湛曾经以为自己会做得更好,但是当他真正去做的时候,尤其是经历过舒坦、安逸又快乐的生活以后——他觉得,何必要那么累呢。 刘成闵留下了巨额的财富,还有他名义上的父亲留下的那一部分,反正有那么多钱,他真的不想再去努力了,然后带着蒋柔到处玩,今天房车、明天露营,后天游泳,或者去冲浪、玩帆船、四处环游,不好吗。 陆湛觉得很疲倦。 他收拾好行李,看了一眼刘成闵的房间——一切都保持着原先的样子,虽然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是干净、整齐、清爽,没有华丽的游戏设施,没有投影仪,没有很多的数码设备,只有一小排帆船模型摆在床头,静静地伫立在微风中。 陆湛隐隐感觉到了羞愧。 好像想到蒋柔那句“靠遗产生活”的话,然后他关上房间门,提着行李前往机场。 * 陆湛没有跟队里一起飞釜山,新的行程也没有对外公布,所以今天机场没有什么粉丝,他戴好黑色口罩,特意穿了身和运动八竿子打不着的花衬衫和破洞牛仔裤登机。 一路上,因为他过于显眼的外貌和高大的身形,还是频频引人瞩目。 「加油。」蒋柔终于回了简讯。 「小心你腿上的伤,如果难受就去找队医,不要拖,勤洗内衣。」 陆湛:「我会的,我想你。」 他还是认为,蒋柔只是还在生自己的气,陆湛仰头望了望远处的高空,说: 「老婆,如果我这次拿到冠军,拿到奥运会资格,咱们结婚好不好?」 陆湛昨天想破了脑袋,也只想出这样一个留住她的方法,他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老婆,我爱你。」 「我们不再分开了好不好?」 陆湛屡次看手机,却再没等到她的回覆。他拇指摩挲着手机屏幕,嘆了口气,将手机插到裤兜里。难过。 “陆湛——” 耳边突然一声女声。 陆湛心突然跳了两下,内心有狂热的欣喜和温暖,他就知道蒋柔是个口是心非,外冷内热的可爱姑娘。但当他看见来人时,明亮的眼睛黯淡下来,还有着更巨大的失落和嫌弃。 她居然还敢来?! “陆哥。” 唐曼琪掂着脚尖惊喜地从人群中朝这边走来,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穿着低调的白色棉麻裙子,和以前娇媚的妆容不同,眼尾无辜下垂,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气质。 前几天陆湛还能说话声软一点,但是现在,只有厌烦。 陆湛扭头就走。 “你,嗯…我是来道歉的。”唐曼琪追了上来,将一束香槟玫瑰递到他面前,说:“真的很对不起,那天,还有之前的一些事情,其实有些都是误会……不过,算了。对不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鞠了一躬,就好像一个语调真挚的朋友。 第247页 陆湛冷嗤了一声,懒懒地打量她。 两个人打扮得都很低调,和寻常不同,认不出谁是谁,就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小情侣。 但是外形都十分很漂亮,所以在人群中异常扎眼。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人认出他们,正在拿手机偷偷拍照。 “滚开。” 陆湛将墨镜往下压了一点,声音压得沉,但是语气毫不客气。 唐曼琪知道陆湛基本素质还是有的,不会在众人前给自己难堪,眼睛里亮了亮,睫毛轻颤,盈出一大滴眼泪。 “陆哥,对不起。” “滚开。”陆湛声音抬高了些,仍没有摘掉口罩,眼睛锋利冷漠,刻骨地盯着她。 四周的旅客朝他们看来。 “陆哥…”唐曼琪还是不死心,她不相信,自己陪了他一个月,言听计从,陆湛居然会一点心都没有动,明明在最开始,在找狗的时候、三亚遇见的时候,陆湛也并没有多反感她啊。 后来机场再见的时候,她也明显感觉到陆湛待自己的温和,还有一点点好感。唐曼琪不想放弃,无论是为了眼前桀骜的男人,还是为了他的那些别墅、豪车。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错了,你也替我向嫂子道下歉,我们之前肯定是有一点误会,对不起。” 陆湛挑了挑眉梢,“嫂子?” “嗯,对,其实这花是我送给嫂子的,帮我去赔个不是吧。”唐曼琪泪眼汪汪,委屈道。 她又将手里的花递了递,“咱们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是邻居,别闹得那么难堪,好吗?” 陆湛冷哼。 两人还在纠缠。 “小伙子。”后面有中年大叔拍了拍陆湛肩膀,多管闲事道:“男生还是要对女朋友好一点,知道吧?” 唐曼琪吸了吸鼻子,可怜极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陆湛沉着一张脸,“我不认识她。” 热心大叔劝了几句,才嘟囔着离开。 陆湛看着这一幕,不气反笑,攥紧手里的拉杆箱,倨傲地走到唐曼琪面前,口吻充满了嘲讽,还有刻骨的冰凉,冷声:“什么年代了,还玩哥哥妹妹的把戏?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 唐曼琪彻底呆住。 “我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唐曼琪煞白着脸,不死心地将香槟玫瑰再往前递了递,“对不起,我真的真的错了。” “你别生…” 陆湛没工夫再闹。一把接过这捧花,冷冽且阴沉地睇了她一眼,“这个简单,你就滚远点就行了。” 他抱着这捧花,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将花狠狠甩进去,旋即厌弃地擦了擦手。 机场上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不少,唐曼琪煞白的脸已经变得通红难看,她从来没有这样被羞辱过——就算是上一次,那也只是在小区里,也只有他们三个人。唐曼琪攥紧了裙摆,感觉四周的目光就像针扎一般,落在自己脸上,皮肤下面生了荆棘,又羞耻又难堪。 唐曼琪望着陆湛绝情地离开,旁边有人窃窃私语,好像还有男生认出她来,一直在拍。 “别拍了!!”她从来没有过,这么丢人。 陆湛没再理会,拍不拍也无所谓,办完託运,他烦躁地接起电话,将手机贴到耳边,“我已经到机场了,我去,我肯定去训练,别再打我电话了好吗!?” 蒋柔停了几秒,“登上飞机了吗?” “柔柔?宝宝?”陆湛没想到是她,立刻换了一副语气和声音,攥紧手机,“嗯嗯,马上了我已经在登机口了。” 蒋柔:“那就好,有人接你吗?” 陆湛说:“有。” “你不会韩语,千万别走散了。”蒋柔晃了晃手里的菠萝可乐达,看见盛洛朝自己走来,手指点点手机。 盛洛露出一个笑,将手里的热牛奶放到她的桌上。 蒋柔用口型说了谢谢,手机里,陆湛性感又沙哑的声音传出来:“我才没那么笨好吗?而且,谁说我不会韩语的——” “撒浪嘿哟。” 陆湛一扫刚才的不耐烦,口罩下的嘴唇咧开,眼尾敛出笑,声音低沉: “撒浪撒浪,嘿哟嘿哟。” 第108章 陆湛就这么离开了。 蒋柔挂断电话, 盯着手机屏幕, 心里渐渐涌上不捨得。“谢谢。”她拿起热牛奶喝了一口, 对旁边的盛洛说。 盛洛耸了耸肩,温和道:“喝点热牛奶心情能好一些吧?想听什么歌, 我去给你唱?” 蒋柔说:“你真把这里当成ktv了吗?” “没关系,我唱什么大家都喜欢听。” 蒋柔朝他笑了笑,低下头用细细长长的铜质汤勺搅拌着热牛奶。没多久,盛洛开始唱歌,小酒吧浪漫绚烂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拉出斜斜的光影,男人的侧脸漂亮得不真实,视线相接, 蒋柔不自然地转开目光。 手机又震动一下,「老婆我登机了,撒浪嘿哟, 我会想你的!!」 蒋柔小口啜着热牛奶, 眉心微微拧起, 想了想, 还是回复一句,「注意身体。」 「知道了笨蛋老婆,你也要注意身体~一会飞机起飞老公要关机了, 老公不是不理你哈。」 第248页 「如果我不理你,肯定是在训练或者有事,看到了肯定会回复给你, 我再也不会不理你的。」 …… 蒋柔看着这一箩筐简讯,眉心拧得更紧,她相信陆湛,在每次闹完别扭之后,都会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陆湛变得又上进又努力又贴心,但是下次吵架,还是会有同样的情况,而每次恶化之后,陆湛都会变本加厉。 每一次,两人似乎都走得越来越远。 从最开始只不过是不接电话,不想训练,不想学习;到前些日子他跟别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喝酒、花天酒地。 也或者,本来他们的生活就是越来越远。 蒋柔用指腹按了按眉心,感到疲倦。 这一年她马上就要大四,虽然课程逐渐减少,但是快毕业的压力已经来袭,毕业论文、实习、招聘会…蒋柔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一边上课、实习,一边还在听宣讲会。而这些,陆湛是根本不能够理解的,他只是抱怨蒋柔不理她,不如别的女孩贴心可爱。她还能说什么呢? 蒋柔继续搅拌着牛奶,听见盛洛刚好唱到那一句—— “我们之间有太多回忆, 爱上你没什么道理, 只是刚好情窦初开遇见你。” 蒋柔攥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在他们彼此没有联繫的一个月,蒋柔最开始的确想念他,但是慢慢的,她发现这段时间也不错,自由自在,可以看美剧、和宋贝珊吃冰激凌,带幼儿园大班的妹妹去公园玩等等等等。 不用再时时刻刻挂念他在哪里,他跟谁在一起,他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 …… 陆湛离开的第三天,是一个没有工作的周末,蒋柔难得清闲一天,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打包满满一书包的资料,准备回家写论文。 因为宿舍离实习公司更近,家里还有个小妹妹吵吵闹闹,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叶莺正在做饭,熟悉的家常香味从厨房瀰漫到客厅,蒋柔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和扎着羊角辫的小蒋帆玩。蒋海国刚出完车,看见许久未见的宝贝女儿回来,关心问:“最近怎么样?” “还好吧,最近课程不多,不过挺累的。”蒋柔笑着:“上班好累啊。我一边上班一边上课就累死了,爸你做两份工作难道不累吗?” “还行吧,上班一直都很累,不过赚的多嘛,没办法。”蒋海国挠挠头说:“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跟小陆怎么样了?” 蒋柔咬了下嘴唇,没说话。她一直觉得爸爸那么粗枝大叶,应该不知道,叶莺可能知道,这也是蒋柔一直没回来的原因之一,不想跟父母说这种尴尬的话题。 蒋海国说:”你这些天不肯回来,跟小陆也有关系吧?爸爸虽然忙,但也不是不看新闻的人,更何况是未来的女婿啊。” 蒋柔抱紧枕头,勉强笑了笑。 “我问你啊,蒋柔,你可得实话跟爸爸说,那些新闻到底是真的是假的?要是真的——我真是看错这小子了!”蒋海国大黑脸皱在一起,捏了捏拳头,“我一直想去问你,但你妈什么都不让我问,说问了也没用。” 蒋柔一时没有说话,继续揪着抱枕上的穗子。 蒋海国在手机上戳弄几下,将屏幕递给她,“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前两天的,还说什么——陆湛因失恋掉队,跟那个什么小模特机场吵架分手,什么分手?什么恋爱?到底怎么回事?” 蒋柔“嗯?”了一声,接过来看。 “还有之前的,还说这小子跟这女模特亲亲热热,还好几次约会!!你妈说都是炒作,非不让我去打扰你,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你告诉爸爸,陆湛那臭小子到底有没有对不起你!!” 蒋海国越说越恼,压制一个多月的怒火腾腾而起,已经撸起袖子。 “没有,他没有对不起我。”蒋柔赶紧说:“其实那些都是一些误会。” 蒋海国说:“真的是误会?!那小子没让你伤心!?” 蒋柔摇头:“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有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跟您说,反正爸,我们的事情你别掺和!” 蒋海国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半信半疑,最后说:“那你下次带他来咱家吃饭,爸爸要跟他好好谈谈。” 蒋柔一连串敷衍地嗯了几声,将手机还给父亲,拿出自己的手机搜索消息。 “吃饭啦——”这时,叶莺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出来,在沙发上蹦来蹦去的蒋帆用小奶音开心地跟着哟呵—— “吃饭啦!姐姐吃饭啦!!” “姐姐姐姐!别玩手机啦!吃饭啦!” 家里的气氛是蒋柔许久没有感觉到的温馨,她的心情也跟着这份温暖而转好,摸摸妹妹的头,拿起筷子,一边吃菜一边看手机。 唐曼琪又去找他了,蒋柔看见陆湛摔花、冷漠拒绝的照片,心里似乎好过一点。 蒋柔继续搜索。 忽的,她看见一条点赞和转发超多的微博,手指停住,没再下翻。 是一条刚刚才爆出来的新闻,十分火热。 「这才是陆湛的正牌女友!唐网红多年小三了好吗!」 第249页 蒋柔顺着往下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圆,夹菜的动作都慢了许多,她几乎可以确认是她的某位同学写的,就好像回忆录一样,从人人网到被圈起来的高中集体照,还有那棵情侣树,从头到尾记录了两人的爱情,然后话锋一转,开始深扒唐曼琪的小三史,包括和堂姐的男友、圈内朋友的男友暧昧种种。蒋柔看着自己被打马赛克也能认出来的脸,顿时有点吃不下去,“我、我打个电话。” 她拨给宋贝珊。 宋贝珊打开蒋柔转发的新闻,飞快看了看,大声说:“好棒啊,好解气啊!!” “不是你写的?” “我写的?”宋贝珊惊呆了,“你怎么会以为是我写的?” “那是谁?” “肯定不是我啊。我有在微博说过你是正牌女友,也发过咱们的合照,但是我怎么知道唐曼琪的事情啊!等等——哇,她居然三了这么多人吗,还三过她亲堂姐?难怪她堂姐是超模,她还是小网红……我之前还想咋也不说分点资源啊哈哈哈哈哈。” 蒋柔抿了抿唇,“真的不是你吗?” “亲爱的,我想为你做,但是我怎么能有那个能力啊!我不懂这些的,我就是个研究大海的小可爱……” “那是…”蒋柔疑惑了几秒,重新刷了遍新闻,目光聚焦在那棵情侣树。 虽然人人网已经被取代,但是曾经茂盛又可爱的小树苗,因为陆湛两年间连续不断的浇水施肥,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开出粉色花朵、结出果实。 那一刻,她心里好像有了答案。 宋贝珊也回过味来,高声:“是傻逼陆…不好意思,陆湛!是陆哥啊!” “陆哥这个操作6666啊,真男人!不过这得花好多钱吧……” “不过反正你们家陆哥最不缺的就是钱!真解气!” “不过不过,他不是在准备比赛吗?怎么还有闲心做这个啊?” 蒋柔嗯了一声,心里有微微的酸涩,手指缠绕着长发,说不出什么。 她又和宋贝珊讲了几句,终于挂断电话。重新坐回餐桌边,慢慢地吃完晚餐。 * 大三的尾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转眼便进入夏季,天气越来越暖,海越来越蓝。陆湛似乎越来越忙,和蒋柔的猜测类似,简讯和电话也随之忙碌而减少。 时间一天天路过。 六月份,蒋柔看着大四的学长学姐们穿着学士服在校门口的草坪上照相,年轻的笑容灿烂又阳光,而她在最后一个暑假也要投入正式工作了。七月份,陆湛前往丹麦,开始适应当地的天气气流,准备比赛。 蒋柔不知道他的成绩怎么样,他似乎离她越来越遥远。 她有时候去网上搜,大部分都是他的绯闻,恋爱,家世或者舅舅,再没有任何训练相关。 只是偶尔在电视上,她会看见陆湛的新gg,代言运动品牌或者饮料,也不知道他哪里抽出的时间拍摄。 只有几次,两人通电话,能听出陆湛似乎不在训练。 她不知道他练得怎么样,他也不想谈。 蒋柔更无法评价。 因为她曾无数次听过陆湛说“——我是为你练帆船的。” 只是闲暇的时候,她会去mild sea,和宋贝珊聊聊天。 一个周六的傍晚,两个人一直说到晚上七八点,宋贝珊临时有事,蒋柔刚要跟着离开,盛洛忽然坐到她的对面,温声道:“先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蒋柔停住,“什么事?” 对上男人格外认真的眉眼,她僵了一瞬,隐隐察觉到什么。 “我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必须得回家一趟,要是有什么事……” 盛洛握着她的胳膊,声音很温和:“放心,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先喝点牛奶吧,这样晚上会睡得比较香甜。” 蒋柔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坐下来。 盛洛看着自己的手,顿了顿,“我准备去日本了。” 蒋柔愣住了。 “很惊讶吗?” 蒋柔点点头,又摇摇头。 盛洛等了一会,见蒋柔没什么话要说,忽然转了个话题,问:“你猜猜我多大了?” “认真问的吗?”蒋柔说:“一开始我们以为你是学生,后来猜你是研究生,不过也知道不是,二十五六吧?最多也就二十七岁?“ “明天是我三十岁生日。” 蒋柔呆住了,“那…生…生日快乐?” 她一直觉得他最多二十七岁。 “看不出来吗?” 蒋柔说:“也不是,不是,就是…感觉你很年轻,不仅仅是外貌,而且还有很多,性格,说话,生活方式什么的,我感觉你就像我的同学,同龄人——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盛洛说:“因为我很穷吗?所以像学生?” “也不是啦。”蒋柔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笑容,“你为什么突然要去日本?” “我在这里已经待了近一年了。” 蒋柔嗯了声,继续倾听。 “我之前去过厦门、重庆、成都、还有苏州…差不多都待这么久吧,其实我就是想…嗯,再找找机会。”他见蒋柔直直地盯着自己,稍微侧过脸,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头发,说:“你是不是觉得挺可笑的?我马上三十岁了,还这样子,找什么机会,好像还有梦想的样子…” 第250页 “其实像我们这种穷人,就应该没什么梦想的,对吧?” 蒋柔握着热牛奶的手微微发紧,再一次看他。 “不是。” “但是没想到,真的有,有一个经纪人,说我可以去日本发展试试,你知道——我不想只在网上唱唱歌,也不想当什么红人,当然也不是在这种地方唱,就是想非常单纯地去做音乐,我觉得,那里跟我蛮合拍的。” 蒋柔没有回答。 “嘿?” “看什么呢?” 盛洛晃了晃修长的手指,见蒋柔还在看着自己,又好像穿透自己,看向另一个遥远的方向,始终都没有说话。 “没什么。”蒋柔指尖摩挲着杯壁,思绪稍微拉回来一些。 “车我已经卖了,房子还有半个月租期吧。”盛洛认真地说:“算上积蓄,差不多了吧。” “这、这么快的吗?” “对啊,还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歌?我可以唱给你听,不然就听不到了。” “好。”蒋柔回过神,自然了许多,笑容温和:“谢谢你,我去想想。” 盛洛笑了,眉眼温和。 他将桌上的凤梨可乐达一饮而尽,琥珀色的眼睛深沉又温柔,像闪着光,“那,也谢谢你。” 从mild sea出来后,蒋柔一个人晃晃荡荡的公交车回家。 车窗外漆黑黯淡,地铁已经开通了,旁边就是。但是蒋柔还是选择平时熟悉的公交车,她望向车窗外的霓虹灯影,是过去她从高中回家的路,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不熟悉。 耳机里放着歌。 树叶幽静地擦过车窗,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摆弄着手机。 再次翻到和陆湛的简讯。 他们过去的简讯那么多那么多。 「想你」 「训练完找你吃饭啊啊啊啊」 「早安啊老婆什么时候找我?」 「给我回简讯啊 ,记得找我!!!你为什么总是不找我?」 还有他们过去的照片,她一张张回忆,看见第一次和她一起参加的市运会,他轻易夺冠;有她陪伴的小小坎坷的省运会,他一点点调整自己,还有他的全国锦标赛…他一次次努力训练——哪怕受了伤,哪怕没有人看好他。 当时的陆湛,眼神坚定,身上好像发着光,耀眼得令人转不开视线。 她喜欢他,其实从高中第一节体育课,在得知他就是父亲称赞的“陆湛”之后,虽然表面上淡淡的,但是心里,也对他有小小的崇拜。 那么优秀的他,金光闪闪的少年。 一想到他就会心动。 他就像是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她完美无暇的初恋。 在得知他竟然喜欢自己后,她会害怕逃避,但也有受宠若惊及满心甜蜜。 蒋柔摁灭手机,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巴士前方的电视上放映着陆湛的gg。 gg中的他高大帅气,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头发沾了水滴,湿漉漉的垂在额间,性感又桀骜。 可是。 他不爱训练了,不再执着坚持,开始得过且过,每天懒散庸堕,她推一把,他才不情不愿走一步,还自我奉献说是为了她。他喜欢喝酒泡吧,会和所有她不喜欢的那类富二代男生一样,反正那么有钱,啥啥都无所谓。 他不像过去的他。 蒋柔心里,那一丝光也黯淡了。 第109章 八月初, 世界帆船锦标赛终于在丹麦正式开赛。 世锦赛绝对是全球规模最大的帆船赛事之一, 全世界各个国家近1400名选手参加了此次比赛, 还有约摸四十万的全球观众到达现场观看。 世锦赛包含了十个项目级别,包括他现在练习的雷射级帆船, 也包括他曾经将所有激情与爱投入的rs:x级帆板。 有时陆湛路过帆板队,看着熟悉的板身,看着海面上耀眼靓丽的帆,他的心脏都会一阵抽痛,黯然几分。 随之比赛一天天靠近,陆湛终于也打起精神。 他其实不适应丹麦。 比起亚洲的韩国釜山,或者日本,他觉得丹麦很陌生, 无论是完全听不懂的丹麦语,还是北欧特有的清淡简洁,都让他感到不适。 这里气温也低, 虽然是夏季, 也只有十多度。 整个感觉都是清冷冷的, 就好像蒋柔给他的感觉一样, 冷冷淡淡,不可捉摸。 有时候陆湛一个人走在美丽却空旷的白色街道,心似乎都是空的, 无着无落。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更加想念蒋柔了。 相较而言,他宁可去美国或者巴西比赛。 而陆湛最初的当和尚撞钟, 也在一次次训练中逐渐紧张起来。运动员很多很多,是世锦赛记录中人数最多,竞争最激烈的一次。 陆湛和别人相反,他是比赛难度系数越高,他越激动,越有动力与激情。 此外,运动员村的欧美运动员确实高大,尤其是芬兰人级别,这段日子陆湛似乎又窜了一点,一米八八点五的他在一堆帆船选手中竟不突出,原先在国内的身材优势也没那么明显,再加上不太适应的气候与海流,不说他,整个中国队都严阵以待,超乎所料的紧张。 这关乎着他们明年的奥帆赛资格啊。 第251页 陆湛也被这种高涨情绪点燃。他英语还不错,尤其是听见一些不友好的运动员议论他们,那种情绪更加热烈,一种熟悉的热血涌到了胸口,燃烧着每一个毛孔。 奇怪又熟悉的感觉。 终于,第一轮比赛在八月一日打响。 150名男子雷射级运动员,包括三名奥运奖牌得主,中国队除去陆湛外还有一名二十八岁的老将,这么多选手,争夺仅有的下届奥运会14个参赛名额。 亚历山大。 但是陆湛,竟是从未有过的亢奋。 他要在北欧这片空茫茫的海域,激情燃烧。 甚至在比赛开始前的装配赛用帆船,他都不似以前那样对待帆船刻板冷淡,就好像对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被强行结婚的女人,只想去看rsx帆板。这一次他居然充满了耐心与感情,仔细检查滑轮索具,一一调整主帆。 白色的帆上除去雷射级的小射线标志,还刷有红色的chn以及美丽鲜艷的五星红旗。 他黑色运动服的肩上也有。 从未有一刻,陆湛如此确信,他们是一体的。 在这陌生的北欧,陌生的海洋,陌生的选手,只有他和小雷射,互相依赖。 陆湛的动作更温柔了,粗砺的指腹都充满了感情,俯下身再度确认细节,眯着眼睛抚摸优雅流畅的船身。 “行吧,其实你长得也还凑合吧。” 陆湛最后说,嘴角挑起一丝笑,活动手腕。 …… “我的天吶!!!” “沖鸭沖鸭沖鸭傻逼陆…不好意思,陆哥快冲鸭!!” 蒋柔瞪了宋贝珊一眼。 “不好意思,之前习惯了,哎,怎么过去了!!!我们的小帆船呢!?你们家陆湛第几啊?” 蒋柔说:“今天好像总积分第六。” “这么厉害?哇,你什么眼力,这么乱七八糟都能找出来。” 高角度航拍,n艘帆船驰骋在海洋,一闪便过,很难找出谁是谁。 “这里有写啊,chn672,zhan lu,这是排名。” 宋贝珊:“……” 比赛时间很长,人又多,场地宽阔,而且帆船相较冷门,只有今天第一比赛日的总体报导。 但是丹麦和中国有七小时时差,那边是下午比完,而蒋柔看见新闻,已经凌晨了。蒋柔喝了一口咖啡,歪着头,还是困。 悬着的心慢慢咽回肚子里。 帆船这种比赛,低积分制,一轮一轮,每轮都很重要,万一哪一轮发挥失常,可能直接按总排名掉到后面去。 “你们家陆哥好像很厉害,刚才那是第二轮吗?” 蒋柔点了点头,又摇头,“他不是我们家…” 宋贝珊说:“那你看比赛这么认真?” 蒋柔垂下眼睫。 “天呢,你们难道还没有吵完架吗?”宋贝珊看见蒋柔的眼神,比了一个手势,“在我眼中,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嫌着没事闹别扭。” 蒋柔无法跟宋贝珊说清楚,她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继续看比赛新闻。 “本次实力最强劲的雷射级选手陆湛果然不负众望,我们可以看出他第一天的状态非常稳定,在三轮比赛中表现都很优秀,只要他的状态一直能够保持,相信他一定能拿到奥运会的入场券。” 蒋柔呼了一口气,将扎着马尾的头发松松地散下。 “奥运会啊…”宋贝珊说:“快和好吧,你们家陆湛要是真能进入奥运会,那身价蹭蹭蹭暴增啊姐姐。” 蒋柔摇摇头。 看着新闻中一闪而过的陆湛,好像,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镜头转过,蒋柔激烈一夜的心,终于平静。 “真浪漫,为了你练帆船,还能为了你去奥运会。” “他不是为了我。”蒋柔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你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宋贝珊陪她看完最后一条新闻,“啊,我要走啦,回去还要记数据,你也赶紧写论文吧。” “可是这么晚了,我让我爸送你吧。” 宋贝珊说:“叔叔不会太辛苦吗?” “那你跟我一起住嘛。” “也…也行吧。对了,盛洛这个周末就飞日本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蒋柔去给宋贝珊拿了一件干净的睡衣,还有崭新的洗漱用品。 “可惜了,再听不见他唱歌了。”宋贝珊笑笑,拿着东西去洗漱了。 蒋柔的卧室干净又清新,白色工艺檯灯亮着淡淡的光,朦胧干净。 “你们家陆湛不会在这里躺过吧?” 蒋柔翻了个身,对着浅米黄色的墙壁,“……” “不会吧,我可是听说他在你家住过一年呢。” 蒋柔翻了个身,想起了当年。 那时自己一转头,就对上男人戏嚯的笑脸。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宋贝珊突然翻了个身,凑到蒋柔耳边,“你们不会在这做过羞羞的事吧?” “餵!”蒋柔喝到。 “好啦好啦。” “到底有没有啊?” “只偶尔躺过,他都是住在隔壁的。” 第252页 宋贝珊哈哈哈笑。 蒋柔白了她一眼,刚要说什么,枕头底下的手机开始震动。 第110章 枕头底下的手机开始一下下震动, 嗡嗡嗡的。 蒋柔预感到什么, 翻了个身, 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手机,宋贝珊直接将她手机抽了出来, 一连串从没见过的号,似乎是未知的异国号码,她笑得更厉害,说:“陆湛吧?你们家陆湛,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蒋柔将被子蒙过头顶,嘴唇微微抿紧。 “你不接我给你接了啊,接了接了——” “餵!” 蒋柔无奈拿过手机,摁下接听。 隔着茫茫的世界, 陆湛的声音听上去透出一点陌生,好像也沾染了北欧的清冷,低沉冷感, “…宝贝?” “…嗯。” “你没睡?”他的语气却很温柔, 疲倦又惊喜, “还是…你在等我电话?你是在看我比赛了吗?” 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蒋柔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又嗯了一声。 陆湛终于笑了。 蒋柔瞄了正在偷听的宋贝珊一眼,起身下床, 宋贝珊嘴角含笑,抱着被子到另一头去看小说了。 蒋柔走到窗台前,将窗帘掀开一个角, 这两天的天气有些潮湿,她说:“我有看你比赛。” “我知道!” “老公棒不棒?” 蒋柔忽略他的激动,说:“但是这边没有很具体的实况转播,不过我看见你积分第六。” 陆湛声音听上去更愉悦了,“前14名能拿到奥帆赛的资格,我只要保持下去,绝对没有问题。” 蒋柔点了点头,“那就好。” “你还没原谅我吗?” 蒋柔说:“我早原谅你了。” 陆湛说:“不,你没有。” “我有。”蒋柔说:“我一点都不生你气了,真的,我觉得你怎么样都好。反正你要加油。” “嗯!我会加油的!” 静默一会。 陆湛抱了抱手臂,嘆道,“好冷啊。” “很冷吗?” “对啊,北欧,比咱们那温度低好多,不过这里很漂亮,跟你气质特别像,都是那种冷冷淡淡的,对啦!要不然等我比赛完你来丹麦接我?你不是有护照吗?赶紧办个签证,旅游签应该很快。”陆湛说了一箩筐话。 “啊?可是我要上班,好多客户…而且我们……”蒋柔舔舔嘴唇。 陆湛静了几秒,声音低下来, “也是,算了,我估计也要跟队里回去,还要採访什么的。” 蒋柔嗯了声,说:“我这边已经凌晨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是不是还有比赛?” 陆湛说:“要,至少五六天吧,15轮,要是天气不好还得拖,累死了。” “那你赶紧休息吧,我就先挂了。” “等下,你先别挂!” “怎么了?” “木马木马木马木马!!!” 响亮的一连串亲吻声。 蒋柔:…… “啾啾啾啾啾啾!!”更响亮的一连串亲吻声。 你是鸟吗…… 蒋柔捂了捂额头。 “好了,睡吧老婆——晚安。”陆湛恢复正常,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又充满温柔。 电话挂断,蒋柔对着清爽的窗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放下。她一转身,看见宋贝珊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居然在津津有味看《狼的诱惑》,迎上蒋柔的目光,说:“你们家居然有这个呀,听说都绝版了呢,你什么时候买的?” 蒋柔解释: “不是我买的。” “我也觉得你不会买这个书,该不会是…陆哥吧?” 这本书确实是高一那年,陆湛买的。 真是哪哪都有他。 陆湛填补了她的所有世界。 “陆哥真是太贴心啦。”宋贝珊斜眼瞥她一眼,笑着调侃:“啾啾啾!” “睡觉。” 蒋柔从她手中抽出书,封面纸张都保存得很好,看上去跟新的一样,她手指摸了摸封面,望着那一串陆湛曾经哑着性感的喉咙,在学校用来调侃她的话。 「狼永远填补不满,感到无限空洞的灵魂,它内心深处热烈期盼和怀念的,到底是什么。」 蒋柔现在想起都觉得滑稽可笑。 但是。 可真怀念。 * 陆湛的第二个比赛日更加顺利。 蒋海国激动地都没出去跑车而在客厅等成绩。陆湛果然不负众望,在今天的比赛中居然拿了一轮第一名,剩下的也都是第三,第四。 帆船是低积分制,第一名1分,第二名2分,以此往下类推,如果某位选手失误一下子降下许多名,那么分值也会被落下,甚至有本来排名很好的,因为一轮失误而突然变糟糕,所以保持稳定是最最好的。 这一天,丹麦的奥胡斯是中强风,陆湛表现优异,名次瞬间跃至第三名。 凌晨一点,蒋柔眼圈下黑黑的,但还是强撑着看完。 第三天,也是陆湛的第七到第十轮。 连续熬了几天,蒋柔上班都是睏倦乏力的,强打起精神看着电脑。 第253页 路过的同事a给她买了一杯热拿铁。 “谢谢。” “没事啦,应该的。” 她小口啜着拿铁,好像从陆湛公布他们的恋情开始,公司里的人都对她很好,有些女同事是单纯气“小三唐曼琪”,为蒋柔打抱不平,格外亲近;还有些男同事是觉得陆湛非常厉害,为国争光,连带着对她也好。 蒋柔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春风般温暖。 “谢谢。”她抿了口咖啡打起精神,开始尽全力投入工作,这样晚上就可以没负担地看陆湛比赛。 下午六点,她最后核查完数据准备下班,办公楼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突然接到蒋海国的电话。 “爸,我今天也回家,我带雨伞了,你不用来接我。”蒋柔以为蒋海国是问这个。 “柔柔,不是这个,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怎么了?”蒋柔听出父亲声音不对,“什么事?” 蒋海国说:“有件事啊,我跟你说,你先不要着急!” “什么事?”蒋柔很不喜欢他卖关子,“陆湛吗?他怎么了?!” “你听我说——别急啊,赵教练也去了丹麦,他是爸爸以前的师兄么,刚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刚才说……” “怎么了?”蒋柔敏感起来,“你说重点!” “陆湛出了点状况,好像是今天的第一轮,他的这轮成绩被取消了。” “为什么!?” “具体还不一定,你查查新闻是不是还没有爆出来,赵教练跟我说的,好像裁判组在协商,具体原因没说清楚,我估计有结果的话马上就爆出来了,你也知道,比赛时间太长了…咱们不可能全部转播,但是如果有消息,肯定……” 蒋柔没再听父亲一着急就会絮絮叨叨的话,迅速打车回家。 一路上她都在搜索新闻。 一出门就下了小雨,周五晚上堵车堵了一路,越急越没有结果,就在她快到家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新闻。 蒋柔攥紧可手机。 「世锦赛陆湛成绩被取消」 蒋柔也顾不得楼道黑乎乎一片,一边刷手机一边上楼。雨伞的水全洒在了她的身上。 真的被取消了。 这一轮的成绩。 陆湛从第三名迅速掉到了第十五名。 蒋柔心跳都停止了跳动,不敢置信,每一步都像是拖着沉重的雨水,又急又担忧。 但是她确信,陆湛是不会违规的。 “到底什么原因?陆湛他怎么可能会违规?爸,你这边有确切消息了吗!”蒋柔一进家门,将伞丢进阳台,急急忙忙地说。 蒋海国坐在沙发上,脸色也不太好看,浓眉紧蹙,手机械地握着遥控器,“就新闻上说的,说陆湛航行时没有避让对手,所以被裁判判了违规,必须要绕标转圈。” 蒋柔点了点头,“我看了,然后呢?” 这算什么? “然后绕完标速度太慢了,航行时严重影响到后面的美国选手,美国选手提出了抗议,影响到人家了,所以就取消了他这次的成绩……” “所以就给他判无效了?!爸,这不公平!这简直莫名其妙!!哪有这种事情?” 蒋海国说:”结果已经判下来了,取消了他这一轮。“ “可是绕标肯定会慢啊!他也不想影响的!” 蒋柔还是不可思议,怒气沖沖地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查询情况。 但是她查不到细节,网上就是这样寥寥数语,简短又严肃的解释,她捧着手机,能想像现场令人义愤填膺的不公平。 网上也有很多网友。 「垃圾裁判!」 「嫉妒我们成绩好?!傻逼裁判!」 「陆湛会违规?!所以他到底违规了吗?有课代表吗?」 蒋柔刷了刷,浑身都是火热火热的。 她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 那陆湛呢?! “陆湛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后面的几轮比赛呢?他会不会——”蒋柔越想越担心,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悬在高空。 “今天比赛应该还没结束吧,他现在呢?后面的那几轮呢?” 蒋海国说:“现在还不知道情况。” “什么意思?” “赵教练说,奥胡斯天气不好,其实第七轮的时候风就过于大了,现场说是一直等了很久才开始比赛,比完8、9轮今天都没有比了,不知道陆湛那边怎么样,反正第七轮给他判无效了。” 蒋柔说:“现在能联繫到他吗?” 她拿出手机,才想起昨天是个很陌生的异国号码,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蒋柔快速打了回去,那边和她猜想的一样,没有人接。 蒋柔深深嘆了口气。 蒋海国给同行的赵教练也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那边也再没有人接。 事情一瞬间发酵,令人措手不及。 蒋柔坐在沙发上,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也不用太紧张,他们这次人多,一共16轮,最后一轮冠军轮,前面15轮比赛还可以去掉一轮最差的成绩,这一轮可以去掉的。” “真的吗?”蒋柔按着太阳穴,她太着急,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只是…… 第254页 “我就是挺担心陆湛的,他那个暴脾气。” 她一遍遍搜索着情况,心里稍稍平定,其实被判成绩无效在比赛中是有的,不少选手都经历过。可能因为风向,可能因为没有把握好,可能因为种种原因,她不认为无效很可怕,但是她知道陆湛不喜欢帆船,她很担心他因为这件事情,再出什么别的事情。 蒋海国好像能看透她的想法,”放心吧,国际比赛,就算有什么事也有人管着他,陆湛不至于这么无法无天。“ 蒋柔抿紧嘴唇。 晚上七点半,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夏季特有的滂沱大雨,黄豆大小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他们一直坐在电视前,想看着会不会有别的消息。 七点四十。 叶莺带着蒋帆从幼儿园回来,还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们都一本正经的?” 蒋海国简单说了说,叶莺也被吓到,愣可好一会才说:“严重吗?小湛不会怎么样吧?” “不知道。”蒋海国嘆气, “不过奥运会的参赛资格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啊?” “他从第三名掉到第十五名,得看之前的成绩,后面也不能失误了。” 一共十四个名额,还有女子雷射级比赛,陆湛一次都不能失误了,而且也表现必须出彩。 叶莺也没想到这种事情,她跟蒋柔担心得一样,说:“进不了奥赛就进不了,关键是陆湛别出什么事情了,我记得他好像弃赛过一次,我就担心这孩子那脾气会不会太沖…” “他不会的。”蒋柔轻声说。 蒋帆一脸懵懂,坐在沙发上,只问爸爸妈妈:“那今天晚上还要看电视吗?” “乖,爸爸不看了。”蒋海国对蒋柔说:“我查了丹麦的天气,今天肯定是不会比了,他们那边现在大概是下午一点,咱们今天早点睡吧,不知道明天天气怎么样,其实延期也好,可以让陆湛调整调整。” 蒋柔摇了摇头。 她是不可能睡着的。 叶莺也忧心忡忡的,做了点吃的,又带着蒋帆去洗澡,才回房间休息。 晚上九点半,蒋海国看体育频道没有再有相关新闻,看了看时间,长嘆一口气,拿起车钥匙。 “爸?!” 滂沱大雨稍有停歇,但也不小,蒋柔说:“爸,你今天就别跑车了吧。” 蒋海国摇摇头说:”这几天不是看比赛吗,都没有去,现在学校放假,一天也没什么事。” “那就休息休息嘛,万一陆湛还有什么消息,我还想问您。” 蒋海国说:”今天没什么消息了,我在家里待着肯定也是白着急,还睡不着,不如出去。“ “柔柔,你也早点睡,不要太担心,取消一轮成绩不是太严重的事情,每年帆船比赛都会有的。” 蒋海国望向窗外: “今天下雨,又是周五,生意会很好的。” 蒋柔劝不动父亲,拿出家里的格纹雨伞,“那您早点回来啊。” 蒋海国离开后,蒋柔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陆湛的消息。 周六日她休息,蒋柔查了一晚上的新闻,也没有等来下文。她几乎是看着窗帘外的天空一点点亮起来的,昏沉的微光瀰漫在整个房间,呈现一种朦胧的色泽,她才清醒些。 今天是阴天,但是雨停了。 叶莺叫过她吃饭,只是她没胃口,等她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叶莺去给孩子上钢琴课,蒋帆也被送到幼儿园,蒋柔吃着叶莺留下的早餐,看见主卧的门是关着的,没有光。 爸爸估计回来已经睡下了。 蒋柔也没去叫他,查了下奥胡斯的天气,现在是那里是清晨,天气还可以,应该能比赛。 蒋柔心又悬了起来,希望今天陆湛乖乖地去比第八轮、第九轮。 第111章 「陆湛未对取消成绩作出回应。」 「陆湛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直到下午三点多, 陆湛的新闻才重新出现, 视频中能看见丹麦的奥胡斯帆船赛场, 陆湛已经全副武装,垂下眼眸调整着主帆。男人短密的睫毛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五官像镀了一层寒冰,冷峻又锋利,严肃地迎接着接下来的比赛。 chn672 zhan lu 现在位于第15名。 虽然名次很后,但是蒋柔心里涌上淡淡的喜悦,她将论文丢到一边,总算松了一口气。 或许… 她想。 或许——陆湛是有所改变了吧。 镜头掠过,北欧的海洋蔚蓝澄澈, 泊位上停满蓄势待发的雷射级帆船,红色国旗鲜艷夺目。 这应该是陆湛的第八轮,所有选手准备起航后, 蒋柔能感觉到休息过一天, 大家重振精神后的比赛紧迫感, 像是压缩后的空气, 绷紧弦的弓,每一海里都瀰漫着火药的竞赛味道。 心情紧张。 就连在电视机前的蒋柔,胸口都怦怦跳, 跟着站了起来。 “陆湛并没有受之前取消成绩的影响,以第4名顺利绕过第一个浮标,可以看得出来, 陆湛状态很好,一直处于进攻状态,今天同样是中大风,陆湛的操作很细腻……” 第255页 “如果陆湛的状态能继续保持,还是非常有希望取得下届奥帆赛的资格的。” 蒋柔聚精会神地听着,目光掠到主卧房门,算了算时间,平常爸爸也都是早上八点多回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父亲应该睡得差不多了吧? 怎么还没起来? 蒋柔知道父亲挂念着陆湛的比赛,敲了敲门。 房间里没有一点响动,蒋柔眯起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 “爸?” “老爸?你还在睡吗?你要不要出来看比赛啊?陆湛参加了……” 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 蒋柔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奇怪。 过了一会,她抿紧嘴唇,试探性地轻轻推开房门,“爸?” 蒋柔环视一圈,一时间怔在原地。 屋里没有开灯,棉被叠得很整齐,一看就是叶莺离开后再没有人动过的。 爸爸…居然没回来? 蒋柔心里升起浓浓的疑惑。 但是爸爸并不是小孩子,蒋柔也没有多担心,掏出手机给父亲打了电话——关机,她眉心蹙起,紧接着打给了叶莺。 叶莺正在给孩子上钢琴课,叮叮咚咚的,“你爸?他没回来啊…我想想啊,我今天七点多出门,我估计他怎么也要早高峰结束才回家,所以也没在意,你爸现在不在家?” 蒋柔说:“爸爸现在还没回来。” 叶莺愣了一下,但也不怎么着急,轻松说:“可能昨天雨太大,你爸去朋友家住了……你别太担心,等着我给他打电话。” 蒋柔嗯了一声。 “行了,你好好休息,我上课了啊。” 爸爸这么一个大男人,好像也不用太担心,蒋柔放下电话,拍拍胸口,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她坐回电视机前,比赛还在继续,应该是第八轮,蒋柔不知道陆湛上轮拿了第几名,但是她看见他总排名从第十五,升到了第七。 呼。 她松了大一口气,用纸巾擦了擦掌心濡湿的汗水。 可是一个小时后,陆湛他们没有开始第九轮比赛。 zhan lu的排名一直停在第七名。 似乎又是因为天气原因,比赛再次被停止。 蒋柔觉得这就像一场拉力赛,她作为看客都感觉到疲倦,更何况是在剑拔弩张现场的选手们,不光是身体素质,还有心理素质和始终保持状态的心。往常十一轮比赛还好,但是现在比赛将持续到十六轮,那么因为天气原因,延缓的时间就太长了。 也不知道陆湛怎么样。 组委会迟迟没有定下第九轮开始时间,算了算,现在那边应该也快到中午。 室内的阳光逐渐转暗,这么快,居然就又要到傍晚了。没有上午的休息日格外短暂。蒋柔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还是挂念,掏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关机。 蒋柔又给叶莺打了电话,叶莺可能还没下课,没有人接。 客厅只亮了一盏电视机前的落地灯,外面是阴天,昏沉阴郁的光线。 蒋柔心里毛毛的,可能是因为陆湛比赛的终止,也可能是因为爸爸第一次失联。往常——就算蒋海国和叶莺闹别扭的那一阵子,只要她找爸爸,爸爸就算看不见,也会在第一时间内回复。 晚上六点左右,叶莺才接蒋帆回家,她环顾一圈房间也有点着急,“你爸还没回家?” “没有。” “出了什么事?他昨天走前是怎么说的?” 蒋柔想了想说:“他说现在放暑假在家闲着没事,而且陆湛比赛也挺焦心的,他反正也睡不着,又是周五,他就去出车了……” 这些话都很正常,叶莺皱起眉说:“我给他朋友打电话了,说海国没去找他,车也没有给他开过去。昨天晚上是不是一直在下雨?” 蒋柔内心紧张,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声:“不过后半夜雨就小多了。” 她攥紧裙摆,颤抖着声音说: “妈,你说爸爸不会……” 叶莺脸色也煞白起来,“不会的,你爸驾龄多少年了……而且你也说了,现在学校又不上课,你爸也不累……” “但是…但是他最近有熬夜看比赛。”蒋柔声音变轻,满满的愧疚和自责,“就这几天。” 叶莺摇头:“以前你爸比这累多了,去学校上班、还要给小孩子辅导体育中考,还要出去出车,这不都没事吗。别担心…看个比赛,也就是玩,不会的。” 蒋柔不知道怎么回应,心里还是挺担心的,肠胃绞成一团。 蒋帆什么都不知道,已经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睡着了。 叶莺看着小女儿的睡颜,冷静下来,说:“再等等,不会有事的。” 主卧门半掩着,蒋柔听见蒋帆好像被吵醒了,叶莺尽量温柔地给她讲睡前故事,但是语气里还是透出丝丝的焦急。 外面没有下雨,可是天气暗沉得似乎要塌了下来,有着夏日独有的闷窒与躁动。家里很安静,电视机也静音了,只有客厅的钟表滴滴答答地缓慢走着,还有叶莺轻言细语的讲故事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第256页 蒋柔正陷入思考,听见这声震动被吓了一跳,看见是叶莺的手机。 “柔柔你接一下吧。” 叶莺的声音还是轻言细语的,从卧室里传了过来。 蒋柔点点头,滑开了手机屏幕,“餵。” “您好,是蒋海国先生的家人吗,我们是黄山区派出所……” 蒋柔嗯了一声,随着听筒里的声音,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僵硬。她好像听不懂对方的每一个字,周身掉入冰窟,浑身发抖。 “……” “您好?能听见我说话吗?” 蒋柔摇了摇头,呆呆地、麻木地看着手机。 半刻,客厅里也没有传来蒋柔的回覆,叶莺见小女儿睡得差不多,外面的电话音也静止了。 “好了,睡觉吧。妈妈爱你。” 叶莺轻手轻脚地下床,拉开房间门,疑惑问:“怎么了?谁的电话,是你爸爸吗?” “怎么了?”叶莺看着女儿灰白的脸色。 “柔柔?是你爸?他出什么事了?!”叶莺要接过蒋柔手里的手机。 蒋柔整个人还处于迟钝中,手一松,手机掉了下来,又顺着沙发滑下去,发出哒的一声。 “柔柔?” 蒋柔声音艰涩,目光没有了焦距,“是……警察的电话。” “你爸出什么事了?” “那边说……爸爸在开发区…后面的一块荒地,车祸。” “什么!?”叶莺脸色没有一点血色,“怎么可能?什么时候?怎么会现在才通知?你爸怎么会去那?!” “事情严不严重?”叶莺也被吓到了。 “……不知道,可能,或许,挺严重。”蒋柔抱紧手臂,声音僵住,“我们快去医院。” 傍晚时分,蒋柔和母亲赶到市立医院,两个人浑身都是汗,心急如焚。蒋柔再也顾不上陆湛那边的情况了。 蒋柔从来没有想到过,爸爸会出车祸,刚才警察说了一大通,她现在慢慢理顺思路,越理越心惊,爸爸早上八点半接到去开发区的单子,因为周末从开发区到城市来往的人很多,时间长、价格高,蒋海国就接了下来。 返程时父亲接了另一个单子,从这条路上走,不知道是谁撞了他的车子,因为开发区道路不好,这一段又处于维修中,才发生了这起严重的车祸。 司机逃逸不说,连警都没有报,而开发区的那一段路,根本就没有监控。 …… 看过蒋海国后,叶莺的情绪比蒋柔糟糕千万倍,她呆呆地站着,和蒋柔一併挤在整条走廊上,一句话都说出来,慌张又惊恐。 叶莺虽然有工作,但一直都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她很爱很爱蒋海国,从来没有想过,丈夫会这样… 两个人不能都这样。 蒋柔看着母亲的神色,慢慢地深呼吸,勉强让自己镇定一些。 和医生谈过后,她将需要签字的手术风险书递给了母亲。 “妈,医生说爸爸嵴柱骨折,必须立刻手术,损伤情况很严重,如果不尽早手术的话,可能有一定风险瘫痪……” 蒋柔能听出自己声音在发抖,但是她努力克制着,“还有……” 叶莺麻木地听着,脸色更是难看:“还有?” 蒋柔蹲了下来,将母亲冰凉的手握起来,说:“这个。” “医生说脑内有血肿,必须开颅清除血肿,这个…” “开颅?!”叶莺眼睛瞪圆了,都要哭出声音来了,下唇沁出血丝,“不行的,不行的,开颅肯定不行的。” 蒋柔说:“妈,肯定要的,要开颅清除血肿。”她说:“这个其实还算、还算幸运吧…”蒋柔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我刚才问医生,好像有些车祸甚至会导致颅内重度受损,或者功能区受损,但是爸爸应该只是有血块,要清除,只要清除就好了。” 但是她竭力安慰着母亲。 叶莺呆滞,久久不说话。 “在这里签字,还有这是手术的费用,您看下。”旁边的小护士也过来了。 叶莺浑身发抖。 她翻了几页,翻到了缴费单据,顿住。 “这、这个要一下子缴清吗?” 蒋柔这才想到这个问题,她刚才关心着父亲的病情,现在看着这个数字,也惊呆了。 开颅手术费、嵴柱骨折手术费,这两个都是大手术,还有住院费、一些消炎药物等等,天价数字。叶莺从刚才的忧心忡忡中稍微打起精神,急坏了,说:“家里现在手上的钱没那么多,还有些是银行的死期,怎么也得好几天才能取。” “保险不能报吗?” “你爸是编制体育老师,这个…不在工作范围内,而且…”叶莺转向护士,说:“先别说这个,必须…一下子缴清吗。” 护士说:“可以先缴一部分,但是剩下的要尽快缴清。” 叶莺点了点头,两个大手术,手术费超乎想像,一部分的话还可以应对;叶莺揉了揉额头,白着一张脸将身上的卡和费用全部交完,等待手术前的漫长准备。 第257页 期间,叶莺被医生叫过去了一次,聊手术的风险问题,还有后续的一系列费用。 蒋柔看见母亲面色苍白地出来。 叶莺沉默了好一会,比刚才镇定了些,说:“明…明天吧,我去下淮山路,得把那套房子收回来,然后挂在中介那里,看能不能卖了。你明天照顾下帆帆吧。” “我去中介吧,你在家照顾妹妹。”蒋柔拍了拍母亲的肩膀,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也行。” 叶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双手将头发拨到耳后。 漫长揪心的等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手术。 “陆湛怎么样了?”混乱中,叶莺想到了什么问。 蒋柔内心叮一声。 “不知道,先别提他。“蒋柔摇摇头,见妈妈终于力气再说话,焦急问:“妈,刚才医生还说什么了?” 叶莺说:“刚才医生跟我说,手术费后还要不少钱,那、那个什么开颅手术,得在医院至少住个几个月,好好调养,要不然万一感染了,或者万一引起别的,那就完了。现在也是得赶紧交,手术后就要花钱了,要不然就得去普通病房了,还有那个骨折也是……反正……” “大概就这样吧。” “钱能够吗?” 叶莺说:“卖了房就够了。” 蒋柔抿紧了嘴唇。 她想到了陆湛,但是,她觉得,而且这很麻烦。 “当年买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叶莺倦怠说:“肯定都够了,放心吧。” 蒋帆不能一个人待在家里,叶莺现在不愿意离开蒋海国,蒋柔在医院陪了一夜,也没有办法,便匆匆回到家。 蒋帆还什么都不知道。 熟睡的妹妹看起来格外安宁,圆圆白白的小脸,浓密精緻的眼睫毛,还有像粉色花蕾一样的嘴唇。 蒋柔伸手戳了她一下。 蒋帆睡得很香,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此时此刻,蒋柔好像才感受到更浓稠的痛苦。 从出事以后,她一直都没有真正接受,父亲躺在医院的这个事实,可能会因为颅内出血而产生意识涣散、记忆力衰退,或者偏瘫等等。 她还是觉得父亲就是父亲,会为了家庭一个人做三份工作的人,也会因为孩子没有随他练帆板,而对生活充满了意兴阑珊的人。 意外没有降临的时候,蒋柔什么都察觉不到。 她给蒋帆掖了掖被子,心里充满了后悔和自责,如果她昨天劝住父亲就好了,明明知道下雨,明明知道父亲在担心着陆湛的比赛,可是,她还是让父亲去出车了。 蒋柔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的大脑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这一切。 正在她思量间,手机响了。 蒋柔这才想到陆湛的事情,现在,如果那边还要比赛的话,应该都比完了吧。蒋柔看见“宋贝珊”三个字,想挂断,但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喂,柔柔你还好吧?我都听说了,陆哥的事情,我…” “什么?” “陆哥的事情,其实就是他们裁判太过分了!对吧!明摆着就是看不惯我们参加奥运会吗!” 蒋柔现在无法顾及这个,说:“贝珊,我现在出了点事。” 宋贝珊说:“什么事?” 蒋柔:“……” 宋贝珊说:“其实我就问你一个事情啊,我知道陆湛被取消两次成绩确实很糟糕,我也很气,但是明天,你记不记得盛洛要去日本了,明天要给他送行,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蒋柔有气无力说:“贝珊,我不去了,我家出了事,你…帮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吧,先挂了。” 蒋柔混沌的思绪就在挂断电话的一瞬间,“等等。” “你刚才说什么?” “日本送行。” “不是,我是说,陆湛?” “哦,陆湛又被取消了成绩,你不知道吗?” “什么?!!” “傻逼裁判团呗,集体不公平判违规,现在都吵翻天了,而且帆板队也有个被判违规的,你说这是什么公平比赛啊?!有第一次有第二次。” “不是……” 蒋柔简直要混乱死了。 “为什么?” “我不懂,我听新闻说因为风力太大,陆湛腿上有伤,所以可能偏离了航线,再次判违规,所以又取消了。” 蒋柔不明白。 “第九轮吗?” “嗯。” “他掉到二十名了,我看别比了,一次可以说陆湛确实不小心,两次三次明显就是针对嘛。还有新闻说丹麦明后天会狂下雨,估计又要休赛几天,别比了,垃圾比赛。” “那奥赛资格……”蒋柔抓了把头发,“算了。” “我知道了。”蒋柔说:“送盛洛的事情,我肯定不去了。对不起贝珊,我这两天真的出了点事,不是陆湛,是我爸。” “啊?” 蒋柔倾诉完,这才感觉到好很多。 “正好,陆湛正好别比赛了。等他回来帮你处理呗,你能联繫上他吗?” 第258页 蒋柔虽然混乱焦心,但是理智还在,说:“不,不。就算裁判团不公平,或者有别的原因,陆湛也不能弃赛,他弃赛过一次,记录在个人档案中,以后怎么再参加大型比赛,不行的。” “我们家又不是说真的没钱,这肯定不行的。” 宋贝珊说:“你不是说急用吗?” 蒋柔说:“对,急用!但我们很快就有钱,而且医院又不是说不做手术,不影响的。好了好了,就这样吧。” “帮我跟盛洛说声对不起。” 电话挂断。 蒋柔拨了拨头发,将自己的工资卡拿出来。 虽然兼职工资不高,但是绩效奖很高,加起来也有好几万,蒋柔将钱全转给妈妈。 第112章 昏暗阴沉的医院拐角, 清晨。 “其实我早就应该料到的……”叶莺抹着鼻子, 絮絮叨叨说:“从一开始的时候, 当时你爸就说不知道滴滴快车能有个几年,你爸觉得他再老就退休了, 到时候也带不了小孩子练体育了,就想拿这几年多挣点钱,能挣多少是多少,能存个一二十万的。” 她们交完第一批医药费,蒋柔已经去把房子挂到中介,现在回医院静静听着。 “……你看你是长大了,工作能养活自己,但帆帆太小了,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爸爸妈妈又不能让你养。” “结果就出现了…出现了,这种问题。” “要是你爸爸真的瘫痪了,或者到时候…脑神经有什么问题, 那可怎么办啊。” 蒋柔听着母亲悲痛的念念叨叨。 蒋柔轻声说:“我已经把房子挂在中介了, 中介说, 就算急卖, 也能卖个一百多万,不过,怎么也要一两个周吧, 我把我这几个月工资都转给你了,应该暂时够了。” 叶莺愣了愣,垂下头, “半个月……来不来得及。” 蒋柔说:“妈,您别太难过,跟医院商量下吧。” 叶莺木木地点头。 可是还有第二场手术等着缴费呢。 人家医院也不是慈善结构。 …… 空气里挥散不去的酒精味道,蒋柔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打开窗户深呼吸。 她正在思索着要不要再去找中介,把房价定得再低一点。但是好像无论怎么计算,也要小半个月的时间。老房子,之前租户将房子弄得乱七八糟,找了清洁公司,再带客人看房,再办手续,拿到钱也要一个多月吧,拖拖拉拉的。 父亲倒下,母亲倒下,蒋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问题需要处理。 她不可以缩在贝壳的里做一颗珠子,有人保护。 就在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宋贝珊。 蒋柔不知道还有什么坏消息,但是最开始的冲击已经过去,她深吸气,将电话接起来。 “我在市立医院。” “啊?” 宋贝珊急急忙忙说:“我在市立医院大厅,还有盛洛。” “什么?你带他来干什么?贝珊,我现在真的没心情管这些!”蒋柔声音一时激动,顿了顿,才倦怠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 “对不起柔柔,我不是故意的,但是盛洛——说他有事找你,你能不能下来一趟,我们在大厅,就五分钟。” 蒋柔拗不过多年好友的恳求,说:“好,我先下去。” 电梯难等,她直接从楼梯间下到一楼。 消毒水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汗水味。 公立医院到处都是排队挂号的,陈旧的地板上沾满泥土和灰尘的痕迹,旁边的蓝色椅子坐着戴着口罩的老人和孩子,蒋柔一眼就看见在混乱人群中的盛洛和宋贝珊。 八月的天气,宋贝珊跑得满头大汗,神色焦灼担忧;盛洛原本订好是这两天动身去日本,很忙,白色t恤的后背也有浅浅的汗水的污渍。 蒋柔看着他们,静止了一秒,心里有隐隐的感动。 盛洛快步走上前,将她带到安静一点的窗口,宋贝珊在走廊拐角处等着。 蒋柔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是勉强地笑了笑。 盛洛说:“我听宋贝珊说了你的情况,这个,要不你先用吧。” 蒋柔:“这是什么?” “我卖车的钱,还有之前的一些积蓄。”盛洛神态透出怕刺到她的小心,低声说: “我听宋贝珊说,你父亲马上要做第二场手术,必须要交钱,但是我也知道,现在卖个房子要很久,光手续就要拖死人,所以,赶紧手术是最重要的,你先拿着用吧。” 蒋柔愣住了。 “可是,你不是急着去日本吗?你给我了怎么去啊?” “还有一点点剩余的,应该都够了,而且你这边的事情很紧急么,就算我晚几天,其实也没事的。” 蒋柔不想接,“你不说——机不可失吗。” 盛洛笑了笑:“是,不过别担心,晚几天真的没什么,叔叔最重要。” “不行,这个我真的…” 宋贝珊插嘴说:“还有我的,我爸妈给的,你赶紧给叔叔做手术吧,还有什么营养针啊,消炎针啊,赶紧打,有些病绝对耽误不了的。还有我妈说,其实现在医院都是这样的,因为先做手术病人跑得太多了,肯定要先交钱的,你千万别跟医生护士吵起来。” 第259页 宋贝珊不放心地说。 “没事的,先拿着用吧,应急是最重要的,病情绝对不能耽误。”盛洛和缓说,“我们这些都是小事,生命才是大事。” “是啊是啊。” 蒋柔眼睛湿湿的,咬住了嘴唇,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对不起,刚才不应该凶你们的。” “哎呀,多大点事情呀,我们知道的,你心情很乱,要是我我肯定就爆炸了。” “没有……” 蒋柔摇了摇头说。 “好了,快去交钱准备下场手术吧,如果还有什么手续的话,我可以帮你跑着办,还有你妹妹需要人带吗?我也可以帮忙——” “没事的,谢谢你们。真的。” 蒋柔瘪了瘪嘴,努力让眼眶里的泪水收回去,她怕一哭情绪就会上来,变得脆弱,她稍微平定了下情绪,转身上楼。 宋贝珊和盛洛默默看着她纤瘦的身影消失,一起离开了医院。 外面天气晴好,阳光灿烂,有着清晨特有的朝气蓬勃。 “丹麦还没有比赛。”宋贝珊拿着手机查了会,自言自语。 盛洛当然知道陆湛,他现在的脸颊还隐隐作痛,“小柔的前男友?我听说网上都吵翻天了,说比赛不公平。” “恩。”宋贝珊双手不停按着手机,步伐都慢了下来。 “你干什么呢?” 宋贝珊又戳了半天,才说:“哦,我给他推特留言了,反正他们也比不了赛在那里耗着。” “不大好吧?还是比赛期间,不会影响什么吧?”盛洛犹豫地问。 “影响什么啊,比不比不都拿不到名次了。” 宋贝珊为蒋柔着想。 “可是…”盛洛觉得这样不太好,在他记忆里,那个男孩是个火爆的急性子,而且本身就是桀骜不驯,漠视规则那类。 而且,似乎那个男孩子很爱蒋柔,这样的话,别真让人家弃赛之类。 “不是呀,你不知道啊……” 宋贝珊没有要删除的意思,认真地说: “我跟柔柔多年交情了,她家情况挺复杂的,小柔那个妹妹才六七岁,他爸妈什么年纪了还非要二胎,以后那可是要花不少钱的,还有她们没什么别的亲戚,他们家的房子绝对不能卖,他爸工作也没了,退休金才多少啊,现在房子低价卖了,将来靠什么生活。” 盛洛听着,眉头更紧。 “而且,我跟你说真的,陆哥…就是她男朋友,爆炸有钱,要真是奥运会就算了,那破比赛明显不公平,出来分担下不应该的吗?” 盛洛觉得有点道理,但是也觉得,国际类比赛这样影响不大好。但旋即又想,也不一定会影响人家,转过来一笔钱就是了。 “我们还是别掺和吧。”盛洛说。 “不馋和,不馋和,就是留个言说下情况嘛。” * 丹麦奥胡斯。 两轮成绩被判无效,陆湛已经有点麻木了,奥胡斯帆船场地的风力超过了比赛要求,第九轮结束后,全员都回到运动员村待命。 网上的舆论一波接一波,大半都是骂裁判组的,还有说世锦赛不公平的,还有说凭什么美国选手抗议就有效?还有说明明风力就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强行比赛。 各种言论层出不穷。 但是还有一小部分,表达国际大赛,为什么会针对陆湛他一个人,还不是真的违规了。 帆船队的教练忧心忡忡,一边安抚陆湛的情绪,一边跟组委会沟通。但是得到的答案都是,陆湛违反了规则。 或许吧。 陆湛双手撑在白色窗框,俯视着下面的训练场。 忽然又攥紧了拳头,额角的青筋裸露出来。 违反你妈规则。 第一次被取消成绩,陆湛忍着怒火,这股怒火更将他整个人燃烧炙烤,虽然他也觉得不公平,可是没有办法。不在本国比赛,东道主又是陌生的北欧,他心知肚明一旦裁判判下来了,就无法修改。陆湛气恼至极,但同样憋着一股气,不就一轮吗,更何况冠军轮前这一轮还可以暂时不算,所以他努力让自己发挥更好,偏偏不让他们得逞,也顺利地从第十五名再度升到第七名。 再有几轮,他一定能进入前三。 但是,陆湛没有想到。 会有第二次,因为过于大的强风,而判他偏离航道,造成影响。 他不想比了。 真他妈的不想比了。 本来他就不怎么喜欢帆船,要是早知道这么不公平,他还费这个劲干什么,奖牌没戏了,估计也得不到资格,满腔的激情被兜头扑灭,心里涌上一种因为强烈不公平而产生的逆反情绪。 草泥马。 要不是世界观众看着,陆湛差点跟裁判团打起来。 “陆湛?”房间门被敲响,陆湛打开门,看见教练苦着脸走进来。 陆湛知道八成又去找裁判组了,而看着这张苦瓜脸,他就知道没戏。他坐在床上,将双腿直接搭在窗台上。 外面雨势渐小,但是狂风不止。 “你先稍安勿躁,这两天奥胡斯天气也不好,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下状态,咱们拿不到奖牌,但是奥赛资格还是很有希望的。心里不要有负担,还有一个印度选手也在第九轮中被取消了成绩,其实每一个国际大赛中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我们不是足够了解他们的海域,环境的压力……” 第260页 陆湛低头摆弄着手机。 “陆湛,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陆湛自进队里来都是这个嚣张跋扈的态度,但是来丹麦后突然转了性,变得严谨认真,现在变回这样,教练反而熟悉多了,也能理解,倒也没有指责太多。 而且这种时候,对于陆湛,也只能顺着毛撸。 陆湛不知在屏幕上戳弄了什么,突然僵了一瞬,攥紧手机。 “陆湛?你不会想弃赛吧?”教练打量着他的表情。 “你知道天气时刻都会发生变化的吧?很有可能立马就比赛吧?” 陆湛不说话。 “陆湛?” “陆湛?你知道你这次弃赛会有什么后果吧。” “就算你拿不到奖牌,得不到名次,进不了奥赛,但是你如果不坚持完,无论出于任何原因,那么意义都不同…” 陆湛将手机撂到床上,眼睛微微眯起,但是很快又回复自然,“i know。” * 蒋柔交完第二笔手术费用,傍晚时分,房东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房子打扫得怎么样,能不能带人看房。蒋柔又给清洁公司打了个电话,对方回她租客根本还没有搬出去,无法打扫。 然后她又给租房子的人打了电话,一对打工的中年夫妻恳请再住几天,找好房子才能搬。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蒋柔其实对这事也挺抱歉的,但是她没有办法,等她和中年夫妻沟通完,最晚后天必须搬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叶莺一步都不肯离开医院。她怕一离开,可能,可能就见不到蒋海国了。 蒋柔很困,又很担心母亲的精神状态,在医院打起精神陪母亲,一直到九点多左右,她又被电话吵醒。 幼儿园的老师联繫不到蒋帆的母亲继而转给了她,让她去接幼儿园的蒋帆。 蒋柔心神疲惫,好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上堆积了这么多事情和责任,无法逃脱和避免。她给公司请了长假,从医院的楼梯一层层慢慢往下。 累。 累极。 蒋柔走得很慢,发现自己的头发都已经打了结,衣服也有了细细的褶皱,神色狼狈不堪。 夏天,闷热的风从窗外吹了过来。 她走了几步,站定脚步。 “你要去哪儿?”医院正门口站了个年轻的男人,问。 “你还没去日本吗?” “改了…后天吧,这个给你,你吃吗。” 男人将手里的牛皮袋子递给她,蒋柔打开,是两块鸡肉三明治和一盒温热的牛奶。 盛洛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利店买的,吃一点吧。” 蒋柔点了点头,太累了,她都不记得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所以一时间,没办法抗拒三明治和牛奶。 “吃一点吧。”盛洛说:“我就是不放心你,就是过来看看你。” 蒋柔:“谢…谢谢你。” 她想到燃眉之急的那些钱,再次哑着喉咙说:“真的谢谢你。” 盛洛不在意,“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她撕开透明包装,三明治热得刚刚好,面包温软香甜,还有黄色的芝士片和鸡蛋。 “到车上吃吧。” “啊?” “我问酒吧老闆借的车,他买了我以前的车,这里太热了。” 蒋柔说:“谢谢,但是我得赶紧去幼儿园接我妹妹,老师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了。” “那,我送你。” 蒋柔咬唇不语。 “别担心,明后天我就走了,咱们就再也不会见了。” 蒋柔默了一会,说:“谢谢你。” 幼儿园是市里很好的双语幼儿园,靠近海边,离医院一西一东,两人到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了,难为负责任的老师还在等。 小蒋帆已经呼呼大睡。 盛洛将蒋帆抱进后座,又将薄外套给她盖在腰上。 等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发现蒋柔居然靠在副驾上睡着了。 夏末的月光洒在她的侧脸,宁静清冷的样子。 少女肤色苍白,头发垂在肩上,睫毛卷翘浓密,鼻樑秀挺,嘴唇微微抿紧,即使在睡梦中,都透出些许倔强的气质。 盛洛一时看痴了。 最近看了很多关于她男友的新闻,他也记得那一拳头,只是他不知道,那个张扬跋扈的男孩子该怎么和外柔内刚的她相处。 两个人都那么要强,年少时彼此有力气去磨合,去适应对方的生活,并且两人生活在共同的圈子里,还处于相对单纯的学生时代。但是现在呢。 盛洛很担心。更担心宋贝珊的留言是否造成影响。 蒋柔歪了歪头,眉心微拧,似乎还在烦恼。 盛洛嘆了口气。 他没有告诉她,去日本要不少钱,而他把自己身上的存款都给她应急,所以日本的经纪人很生气。 他有一瞬间的动摇,或许,如果这次他陪在她身边度过这个难关,是否还有可能。 蒋柔并不排斥他。 盛洛默默想着,将蒋柔姐妹两送回了家。这条路出奇的长,他将车子开得很慢,关掉了冰冷的空调。 一直到蒋柔住的陈旧小区,盛洛才将车停在路边。 第261页 深夜的街巷,浅浅的夏日花香,还有咸湿的海风味道。后座上,小蒋帆在牛皮座椅上睡得香甜,前面的蒋柔也是,倚靠着座椅,阖着眼睛。 半夜了吧。 宁静柔软的夏日气息,或许稍有闷热,但是十分安宁美好。 她一定很累,盛洛一时都不忍心叫她。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在靠近。 第113章 十五岁的那年。 蒋柔被陆湛骗到了海边。 他凶神恶煞地逼迫她跟了自己, 用词粗俗不堪, 又霸道嚣张。她还记得那天下了雪, 蓝色的大海上飘着洁白的细雪,纷纷扬扬的。 她慌乱, 惊恐,对在高中谈恋爱这件事从来没想过。但是心里有一点小甜蜜。她偷偷的,用高傲来掩饰自己的小崇拜,原来那个被父亲称赞的少年,真的会喜欢自己。 ——明明那么喜欢的人,可是慢慢感觉就不同了。 他没有给她依赖感,反而天天依赖着她,也失去了那一层亮闪闪的光。 蒋柔愿意再经历一遍痛苦压抑的高三, 经历紧张迫人的高考,只要能回到高一那年,再经历一遍。虽然她知道随着时间陆湛还是会变成今天这样, 不会让自己崇拜, 像个玩世不恭的孩子, 需要自己的照顾和关心, 会慢慢堕落懒散,但是她也想再重温一次美好。 喜欢一个人,就像花刚开的时候, 真是最美好的时间了。 蒋柔倚靠在座位。 好像真的梦到了那一天。 少年坐在自己身侧,嘴角含着笑,又讨好又飞扬跋扈却又神采奕奕, 充满了追求梦想的朝气蓬勃。 学生时代真好啊。 盛洛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她还是倚靠在座位上,但是笑容那么漂亮,那么幸福,那么宁静,好像脸上都有一层。他将车窗开了一条缝隙,夏日的车内太过闷热,有微风吹进来。他伸出手指,忍不住想要去抚摸她的发丝。 这时,有一道高大的人影从车子旁边掠过。 盛洛察觉到什么,猛的顿住。 陆湛也不会注意到路边的这辆破车,他时间太太太紧迫,擦肩而过,似乎察觉到异样的视线。 陆湛以为自己被人认出来,单手将帽子往下扯,拧紧眉心厌烦地瞥了一眼,旋即怔住。 他是昨天早上看见留言后离开的,谁知道丹麦的比赛要拖上几天,他记得最长的比赛能因天气原因,风大/风小,延迟半个月都有,还有的甚至直接结束,干脆选取前七轮的成绩,帆船比赛的不稳定性太多了。 坐了整整一天的飞机,陆湛现在心情暴躁至极,或许,他真的应该弃赛再离开吧。 每年比赛,弃赛得也不少。 他回忆昨天的留言,一点都不知道蒋柔会出这样的事情。 同样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辆破旧的桑塔纳里看见她被一个温柔的男人注视着。 一瞬间,所有的怒火都窜上来,陆湛又倦怠又厌烦,神色暴戾冷厉,唇角绷紧,浓黑的眉毛压得很低。丹麦比这里稍凉,他身上还是一件薄薄的连帽衫,他将帽子扯下来,眼角冒着火光,朝他们快速走去。 盛洛揉了揉眉心,知道男孩强忍的火气,刚要解释, “你…” 他话音刚出,陆湛攥紧的拳头突然砸到他的左车窗上,咚咚咚,用力敲击,玻璃都跟着发出抖动,冷声说:“下车。” “下、车!” “操你妈的,赶紧下车!” 耐心有限,声音一下比一下狠。 车内的蒋柔被这沉重的敲击声吵醒了,先是打了个哆嗦,逐渐转醒,迷迷濛蒙地望着这一切,疲倦地揉了揉头发,又搓搓眼睛。 “这是…”附近的街道她都认了出来,迷糊地说:“呃、到我家了?谢谢,我妹呢……?“ 她话刚刚说完,耳边一声玻璃炸裂的剧烈声,七八块玻璃渣子飞溅进来,哗得落在她身上。她听见盛洛发出一声“小心!” 车窗玻璃被砸碎了。 老旧的小区灯光昏沉地透过玻璃,穿过几道锋利的玻璃边缘。 “怎么回事?” 蒋柔一时间被震惊了,虽然盛洛挡在她身前,但还是有几小片玻璃落在她的身上,她也顾不得自己,立刻担心地扭过头,看见后面的蒋帆已经抱着毯子坐了起来,小脸煞白煞白。 但好在她什么事都没有。 “姐姐…”后座的小蒋帆恐惧地叫着。 “你没事吧?”蒋柔快速将腿上的玻璃渣子捡起来,眯着眼往外看。 ……陆湛?陆湛?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没有。” “你要干什么!?”那头的盛洛已忍无可忍,拉开车门下车。 “我要干什么?”年轻男人冷笑一声,高挺的鼻翼微微翕动,漆黑暗沉的眼睛流露出一丝血光,“让你离她远点,你他妈听不懂吗?” 盛洛毫不客气说:“那你有话不能好好说?” 蒋柔已经拉开另一边车门,抱起惊惧的妹妹,轻声抚慰:“不怕,是小陆哥哥,你认识的。” 蒋帆对经常来家里的陆湛很熟悉,她也很喜欢这个帅气的大哥哥,刚才的恐惧减弱些,从毛毯里探出一个脑袋,朝车的另一侧看去,“是小陆哥哥?” 第262页 “嗯,是他,不怕啊,没事的。姐姐这就先把你送上去。”她安抚着妹妹,又怕妹妹被风吹得生病,轻声哄着。一抬眼看见,现两个男人还在对峙。 盛洛试图和暴躁陆讲道理,但是后者显然没有耐心,大手一拎,直接揪起盛洛的领子按在车上,“好好说?谁他妈跟你好好说?我女朋友为什么在你车上?上次老子是不是警告过你了?” 陆湛眼角猩红,神色凶悍,说着就要扬起一拳。 蒋柔惊愕张开嘴,她的大脑混沌一团,这几天经历得事情太多了,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刚要迟钝开口,一声小奶音传来: “小陆哥哥打架了!!!“声音里居然还有着小小的兴奋。 “小陆哥哥流血了!姐姐!!” 现在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陆湛的拳头卡在空中,他这才注意到小娃娃蒋帆。 一阵柔和的微风涌过,将血腥气吹进蒋柔的鼻尖。刚才陆湛位于阴影中,现在蒋柔才能够看清楚。 陆湛受伤了。 滴滴答答的血迹顺着他粗糙的手背滚了下来,凸起的关节都是猩红血迹,隐约还有碎片的玻璃渣。 “天哪,陆湛!你怎么能受伤啊!!?” 蒋柔彻底被吓到了,也彻底清醒过来。 陆湛出现在这里? 他不在丹麦的赛场。 他还要打人? 他还在比赛期间让自己受了伤、留了血?! 他脑子有病吧。 太多问题都钻进蒋柔的脑海里。 震惊中,蒋柔将小妹妹放到了地上,嘴唇翕动,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蒋帆搓搓眼睛,将毛毯丢到车里,非常自觉地迈着小腿哒哒哒跑到了陆湛身边。 “小陆哥哥。”小姑娘声音充满担心,“姐姐你快来呀!你的小陆哥哥受伤了!!” “……”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好像夜风一时间都变得温和些许。 陆湛就算脾气再大,也不可能当着小孩子揍人。他缓缓收回手指,冷而阴沉地瞪着盛洛,几滴血迹落在陈旧的地砖上,蔓延进缝隙。 “小陆哥哥…” “我没事。” 他蹲下来,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小小的蒋帆说,然后抬起眼睛,目光忍不住地掠过蒋柔。 蒋柔也在看他,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满眼都是焦急和关心。 陆湛对上她充满关切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在丹麦受的所有屈辱和委屈,还有看见她坐在别的男人车上的愤怒,慢慢得都平复了下来。 “姐姐!” “小陆哥哥还在流血呀!” “哥哥会不会死啊!” “不会的。”蒋柔也蹲了下来,拉住蒋帆的手,安慰着吵吵闹闹的妹妹。 陆湛也蹲在地上,抬起脖颈,没有起来。 两个大人都蹲在小女孩前。 盛洛看着他们的倒影,眉梢挑了挑,目光顺着影子落在他们身上,若有所思。 陆湛明明跟这对姐妹的生活截然不同,他的衣服、打扮、气质都不同,他虽然风尘僕僕,黑发略乱,下颌也有了青色胡茬,有些狼狈和落拓,但看上去依旧英俊且富有。 就不像是一类人。 只是这幅画面,却流露出天然的熟稔与亲昵感,因为时间的堆积,就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盛洛看着他们,心里忽然酸涩,知道大概他永远都插不进去,更走不进蒋柔的心底。 他站了会,颇有些尴尬,清清喉咙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叔叔再见!”蒋柔刚要说什么,蒋帆脆着嗓子说,小胖手还紧紧抓着他们两个。 “……” 盛洛一时无言,最后看了眼蒋柔,发现她的全部注意力仍在陆湛的手上,也没有看他,他没再说别的,拉开车门,长嘆一声,发动起汽车。 夜晚,马路上的车不多了。 街道安静下来,蒋柔蹲得头有些晕,腿也酸麻,拍拍妹妹站起来。 “叔叔走了,我们回家吧,困死啦。” 蒋帆松开了两人,自己蹦蹦跳跳地往家回,一边还催促,“快回家吧!要不然哥哥死了怎么办?” 陆湛和蒋柔再次目光撞上,又有点别扭地转开。 “你慢一点,不是累了吗?” 蒋柔追了上去。 陆湛抿了抿唇,跟在单薄的她后面,沉郁的眉眼平和些许,似乎也感觉不到自己手背的疼痛。他将帽子戴上,快步跟上。 第114章 蒋柔的家。 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环境, 整个家显得有些凌乱, 以往茶几上的康乃馨和雏菊也开败了, 玻璃瓶里的水泛出浑浊、脏兮兮的绿色。 蒋帆大眼睛滴熘熘地转了一圈,睏倦地拉开自己的小卧室门, 准备睡觉,“小陆哥哥晚安。姐姐晚安!” 蒋帆打了个哈欠,颠颠进去了。 陆湛对小孩子总是温和的——更何况是从小看到大的小孩子,挤出个勉强和蔼的笑,“晚安。” 房间门一关上,整个客厅都安静了下来。 陆湛拉着蒋柔走进了她的卧室,把盛洛的气暂时压下,急急忙忙问:“出了那么大的事, 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呢?” 第263页 蒋柔翻出家里的医药箱,冷冷盯着他,“手。” “别管这个, 你为什么…” “手!” “没事的, 先说重点,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家里的事情?” “先把你手给我。” 陆湛拗不过她, 将右手递了过去,几滴鲜红的血液落在地上,顺着缝隙滚进去。 蒋柔没好气地拉着他坐下, 拿着棉签沾上酒精,给他消毒,动作很轻柔。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比赛呢?” “哦, 我弃赛了。” “陆湛!”蒋柔忽然狠狠地按在他伤口上。 陆湛嗷得叫出声,“弃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本来就不喜欢帆船!而且那比赛明摆着就是不公平!你先说,为什么你家里的事不告诉我?!” 蒋柔看见他这种无所谓、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失望了,又狠狠地摁他的伤口:“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我才不想告诉你!” “你为什么总要让我失望呢!?” “那你要告诉谁?那个垃圾车里的傻逼吗?” 陆湛压下的火被“失望”两字激起来,直接将棉签抽出来,用力地在地上。 “陆、湛!” 蒋柔唰得站起来,脸涨红了。 陆湛被她的温柔抚平的心,彻底又被点燃:“怎么?戳到你痛楚了?!” 他刚才一直忍着嫉妒。 简直没办法想像,自己每天跟她发简讯和好,打电话求抱抱,而在他在丹麦的这段时间里,她不怎么理他,却跟别的男人走得那么近。 “你能不能别莫名其妙!神经病吗你!我不想跟你吵架!” “是你先跟我吵的!” 陆湛说:“你以为我坐飞机回来是要跟你吵架的吗!你家出事了你不告诉我?四处借钱?” “不关你的事!”蒋柔跳了起来,说:“不要你操心!” 陆湛说:“嗯对,不关我的事,反正有那个傻逼穷鬼替你操心!” “陆湛,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蒋柔忍无可忍。 陆湛反唇相讥,“就你那个傻逼穷鬼脑子没病对吧!!”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蒋柔觉得跟他这么闹下去没有任何结果,混乱又暴躁的一夜,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法原谅他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沉声说:“你自己清楚,我跟他没有关系,他马上就要去日本了。” 人吵架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只想让对方生气,陆湛冷笑:“没关系?!谁信啊。” “没有就是没有!!”蒋柔走到窗台边,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僵着声音说: “是你自己不想比赛了,你觉得没有面子,你觉得比赛不公平,然后刚好找个理由借着我的名义自己回来,现在又跟我摆脸色!你觉得有意思吗?!” “你说什么?”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陆湛的痛楚,他脸色突然变得青白,两人的争吵又上了一个等级。 极低的气压散在空气中,像是被抽干了。 陆湛额角青筋裸露。 “陆湛,你不觉得自己很不负责任吗?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差劲吗?你总是说为了我在比赛,为了我去练帆船,谁需要你为了我啊?” 蒋柔转过头,声音平静,却像一把锋利尖锐的美工刀,嘶得一声轻松割开一张白纸。 “我一点也不需要你为了我!!” “一点也不需要!!!” 陆湛怔住。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她,月光落在她的鼻尖,投下了淡淡的阴影,显得眉目清冷,还有沉重的失望。 “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跟他在一起,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吗?对,就是你眼睛里的那个傻逼穷鬼。” 陆湛不说话,捏紧了拳头。 “因为我觉得他很像以前的你,我认识的那个你。” “是,人家很穷,人家都三十岁了,但是人家都在为梦想去奋斗,到处去唱歌,愿意去日本发展。可是我不明白你,陆湛,你那么有钱,那么厉害,那么有天赋,有那么好的条件,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点都不上进,一点都不知道珍惜,你光想着到处游戏,浪,玩,马上比赛了,你还逃训练,拍gg——我都看见了,然后你咋咋呼呼跟我说 ‘你是为了我。’” “所以你就可以不负责任,对那些事情无所谓,对吗?” “现在你居然打着我的名义去放弃比赛?!” ……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其实我以前真的挺崇拜你的。” “我从来没有一刻,因为你家很有钱,你很帅,或者什么什么而喜欢你。我就是觉得你很棒,去追求别人不让你追求的,跟我…跟我爸爸有点像。”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 沉默太久太久。 沉默到蒋柔就感觉自己像过了一个世纪。 “我不想给你打电话,就是因为我怕影响到你的比赛,你的未来,不是因为别的。我真的希望你会有变化。” “希望你真的能成长起来。” 室内还是很安静,没有人开口,只有风拂过窗纱的声音。 第264页 又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蒋柔都麻木了,陆湛突然扭过头去,声音哑哑地说:说:“我…我有变化,可是他们对我不公平。” 语气里有像被不公平对待的小孩子般的委屈。 蒋柔敏锐地抬起头。 “他、他们…就是对我不公平。” “我也,我也担心你。真的。”陆湛仰起头,她看见他连帽衫里一截黝黑的肌肤,那是被阳光暴晒了很久,皮肤和常人不同的粗糙。 “陆湛,你在哭吗?” 蒋柔被吓到了,疑惑地问。 陆湛一句话不说,直接背过身去。 “你、你在哭吗?”蒋柔小心翼翼问。 “没有!” 一瞬间,蒋柔心窝子又被戳了一下。 怎么办啊。 蒋柔突然好难过。 “他们对我不公平,我担心你,担心叔叔。反正他们那么对我,我为什么还要继续,我为什么不能陪在我爱的人身边?你们不比那些比赛重要吗?!” “陆湛…” “你居然那么说我!” “我变了你知道吗,我有变你知道吗!!!到丹麦后,我真的很认真,我特别特别想拿奥赛资格,我真的…算了,你不相信。我就是压力很大,我想证明给你看!!可是不公平!我!?” 陆湛满腔的委屈,像是无路可走又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语无伦次起来。 “陆湛…” 蒋柔表情挺怪的,她心情很复杂。 就是。 怎么办啊。 你喜欢的那个少年,他阳光高大,帅气伟岸,他美好得就像电影里的男主角,完美无缺,你崇拜他,仰慕他,身上都在发光。 但是有一天,发现其实他和普通人一样,会变得那么平凡琐碎,甚至有好多缺点,有小毛病,有让你失望的地方,可能也不能够让你依靠,只是又发现,失望归失望,你还是很喜欢他。 他虽然变了,但从未变过喜欢你。 可能是时间积累的感情。 可能是有些感情,可以不受其他特性吸引。 我喜欢他的优秀,坚持,为梦想努力;但是他不这样了,我也不会放弃他啊。 因为如果我有一天失败了,迷茫了,难道他也要狠心把我抛弃吗? 蒋柔心底更是柔软酸涩,她咽了咽喉咙,轻轻嘆了一口气,好像也意识到自己也有问题,再忍不住朝陆湛走去。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蒋柔伸出手臂,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轻声说:“别哭了陆湛。” “谁哭了!谁哭了!” 陆湛这么说着,背嵴更挺得僵直,单薄的连帽衫贴着健硕的背肌,不是健身房夸张的塑造,而是经历十多年训练的风吹日晒。 蒋柔咬了咬嘴唇,将头枕在他温热的背部,“算了,没关系的,哭就哭吧。” 陆湛浑身一颤。 或许是吧,作为朋友,可以包容劝解,鼓励。而作为恋人,她要求得或许太完美,就在他稍微不像过去那般耀眼时,她就产生了这样失望的情绪。 或许陆湛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她也太稜角尖锐。 “不哭了…”蒋柔轻轻地哄着他,“好了好了,小可怜。” 蒋柔像个大姐姐一样,抱着他劲瘦的腰。 过了会。 陆湛才极其生硬地转过身,却仍扭着头不去看她,眼角还是泛红,鼻头也有点红。 “你以前…真的…唔,崇拜过我吗?”他忽然问。 还是没有直面看她,往后侧扭着脖子,但是余光扫过来,显得有几分滑稽。 “嗯。”蒋柔点点头。 “那、那我…怎么才能让你再崇拜?” “回去比赛。” “他们判了我第二次,还会判第三次的。”陆湛委屈巴巴。 蒋柔说:“无论他们判你几次,你都要去比赛。”她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手指凌乱地抓了抓头发,突然拉开写字檯的桌子。 “这是什么?” “我前几天写的。”蒋柔疲倦地递给他一个小本子,上面有很多分值和排名,还有mike,joe等前三的选手名,好像统计图一样。 “什么东西?”很多很多页,乱七八糟。 “我算的你拿到奥赛的概率,只列了对你有威胁性的选手。这都是一些可能性,拿奖牌没有希望,但是拿到前七的奥赛资格,不要再被取消成绩,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陆湛捏紧了小本本,下颌线条僵硬,一时没有说话。 “陆湛,丹麦奥胡斯这几天都休赛,听说有一部分选手都提出抗议,组委会都乱成了一团。我想,或许你还能回去。只要你有勇气继续。” “放弃需要勇气,但是回头坚持更需要勇气。” 陆湛:…… “你赢不赢都可以,只要你有重新回去的勇气,我想…我就会再崇拜你的。”蒋柔认真地说。 “真的么?” 陆湛可怜兮兮地问。 “真的。” 蒋柔拉过他的拳头,坐在床上,重新拿出干净的棉签,沾上酒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手背上的伤口。 第265页 “明天早上有飞机。”陆湛看着她颤抖的眼睫,吸熘了下鼻子,将差不多涂好药的右手收了回来,说:“那我们快走。” “去哪?” “医院,叔叔不是出事了吗?我想去看看他,然后帮你把剩下的事情都弄好,能弄多少是多少,弄不好我让ken来,我明天早上就回去,一定回去,我去跟教练认错,跟组委会认错,无论怎么样,我都回去,好吗?”陆湛的声音渐渐平静温和。 蒋柔看着他的眼睛,咬着唇点了点头。 “那,我们和好了吗?” 陆湛和蒋柔确认帆帆已经睡熟,等她醒来蒋柔肯定就回来了,他们仔细地将门锁好,走到楼下的小区。 “我们……”蒋柔低下头,看着两个人的影子。 “我知道…没有。”陆湛让自己的影子和她的影子重叠。 蒋柔:…… “不要和好了,等你再崇拜我,我们就结婚好了。” “我想让你再崇拜我。” “然后就结婚!” 第115章 结局 ... 凌晨的医院楼下。 空气里瀰漫着一股深夜特有的气息, 像是绿色植物或者野花热烈盛放的味道。陆湛紧紧地牵着蒋柔的手, 牵得那么那么紧, 用力地攥住。 两个人五指相扣,掌心贴着彼此。 蒋柔能清楚感觉到陆湛手掌中间的细密汗水, 薄薄的,又带着男人特有的热气。 前几天她一个人来这里时感觉害怕紧张,但是这一回,她没有害怕,也不再忐忑,反倒有种心安。夜里温度稍降,陆湛身上只一件薄薄的连帽衫,不方便脱给她, 所以只能将少女搂得很紧。 逼仄的电梯只有他们两人,镜子里映照出互相依偎的年轻身影。 陆湛唇边的热气喷洒到她的耳边,一呼一吸, 透出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蒋柔掀起眼皮, 呆呆地望向他。 陆湛眼角还稍有点红, 鼻头也是红红的。他是一喝酒就容易上脸的类型,现在虽然情绪平复下来,但还是很明显。 “你别看我。”陆湛别扭地扭过脸, 搓了搓眼睛,低咒一声:“shit。“ 他讨厌她看到自己这样,丢死人了。 蒋柔抬手摸了摸他乌黑的发旋, 有些心疼,又觉得他哭起来挺好玩的,说:“没事的,走吧。” 陆湛将下颌压在她的肩膀上,不让老婆看自己,低哑着喉咙问:“叔叔在几楼?” 蒋柔神色一僵,声音低沉下来,“我爸刚做完开颅手术,可能…可能还没有醒。” 陆湛脸上也有l*q着担忧之色,“医生说什么怎么样?“ “他们说手术很成功。” “那为什么还没有醒?” 蒋柔说:“不知道,刚做完,估计也要明后天吧。” 陆湛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思索着问: “有没有考虑过转院,我带叔叔去美国?” 蒋柔轻声说:“不太可能,我爸现在不易挪动,太危险了。” 陆湛:“那等这阵子过了?” “…再说吧。” 心情压抑,她现在不想多说。 陆湛长嘆一声,他在蒋家住过一年,在他眼中,蒋海国就和至亲一般,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舅舅,还与美国的父亲血缘淡薄,所以很难不去担心。 陆湛和蒋柔跟着护士进入特护病房。 蒋海国还没有清醒过来,他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戴着氧气面罩,双眼阖上,脸上细纹清晰,面容苍老干枯。旁边的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心跳声音,听上去令人稍微放心一点。 蒋柔往前走了一步,见父亲还是这样,心又直直地坠下来。她不敢再往前走,双手交握地站在角落。 陆湛却握紧了她的手,男人温热的手掌就像给她一寸寸注入力量,拉着她往前。 两个人走到床前,静静地打量蒋海国。 蒋柔还是很难过。 无法想像,以前像山一样给她许多爱的父亲,现在竟然这么脆弱地躺在这里。 苍老,倦怠,没有意识。 陆湛想到最近的事情,脑袋垂了下去,神色有几分羞愧。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 他知道如果此刻蒋海国醒着,一定会对他放弃比赛很失望很失望。在比赛刚开始前,他听赵教练说过蒋海国经常打电话给自己,来问自己的赛况。 那时的陆湛不能看手机,但是也在间隙接过好几次,真的就像是和亲人通话一样,心里很温暖。他那时很紧张,但是他也的确幻想过,等他拿了奖牌然后回来见蒋海国。 蒋柔松开陆湛的手,她很想为父亲做点什么,但是又什么都不敢做。最后她只好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俯下身,双手托腮望向父亲。 要是他能醒过来就好了。 陆湛坐在她身侧,手臂展开环过她单薄的肩膀,大手按住她的脑袋,让她倚靠在自己肩膀。 更深露重。 蒋柔其实很困,之前她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紧弦着的,但是此刻闻着陆湛身上的味道,心里头安宁很多很多。 “休息一会,我陪你吧。” 陆湛说。 蒋柔闭上了眼睛,轻嗯了一声。 第266页 几缕发丝柔柔地扫过他的脖颈,陆湛侧过脸,温情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低着声音抚慰: “我会永远陪你的。” “叔叔一定会好起来的。” 蒋柔咬着唇不说话——她发现自己想开以后,一切都豁然开朗许多,就像是疲倦又迷茫的帆船终于回到港口,只想再多停留一会。 珍贵的半个小时,护士告诉他们探视的时间到了,陆湛只好将迷迷濛蒙的蒋柔叫醒。临走前,他俯下身,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蒋海国。 眼底有着承诺意味。 蒋海国没有回应,病房里还是只有滴滴滴的声响。 “等下。”离开病房后,陆湛将帽子重新戴上,叫住离开的护士,“还有哪些手续,哪些费用,能不能一下子给我算清楚?现在全缴了。” 护士愣了下。 这床病人已经拖了一部分费用了,确实担心病人最后缴不清费用。虽然现在很晚,但也有值班的人,“这个周的费用我们都是有明细的,您可以去补缴一下。剩下的可以先预存到卡上,到时候直接扣款就可以了,这样也不用一笔一笔,很方便。” “好。” 陆湛半拖着蒋柔去办手续。 蒋柔太累了,累到已经没有往常要强的自尊心,大脑也没法思考,困顿地倚着陆湛。 “要不你坐下休息?”陆湛实在不忍心。 蒋柔温声:“不用,没事的。你比我还累,不是一会还要做飞机吗。” 陆湛说:“是啊,连续飞行。头都晕晕的。” 他说着,低头凑到她面前。 蒋柔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我好喜欢你这样,乖乖的,也没那么多刺。” 两个人走到窗口,陆湛说完,蒋柔倦倦地嗯了一声。 陆湛继续说: “其实你来找我就是了。我是你可以依靠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因为你很有钱?” “什么啊。”陆湛说:“因为我也很依靠很依靠你,没有你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好,所以你当然也要依靠我的,我们背靠背才是最好的。” 蒋柔站在陆湛身后,困得打盹,头埋在他的凸起背嵴,“哦。” 陆湛说:“有道理吧?” “有道理。” 他将卡办完,递到她手心,“我爱你,傻丫头。” “哦。” 蒋柔太困了,小鸡啄米般,头一下一下。 陆湛一转过头,她刚刚好整个落在他怀里,陆湛干脆展开双臂抱紧了她。 其实比起接吻,蒋柔更喜欢温暖的拥抱。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空荡荡的医院,没什么人气,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头顶吊灯的碎光。 世界只有他。 “我爱你。” 蒋柔偎依在他怀中,头枕着胸膛,“嗯呢。” * 陆湛临走前,还是给了蒋柔一张卡,以备不时之需。蒋柔也没再像往常那么矫情,收下了。 “等我回来,如果叔叔需要,我们就转院。” 凌晨四点半,远处的天空一抹鱼肚白,空气里漂浮着白色的雾气。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路边的木质长椅上,医院附近有许多小吃店,刚刚炸好的油条飘散着浓郁的香味,混合着豆浆特有豆质的热气。天空微微亮,蒋柔的精神也跟着打起来些,两个人排队买了两杯豆浆和一大堆油条,坐在椅子上吃。 脚下是一整片清新的绿色草坪,每一片舒展的叶子上都挂着晶莹的露珠。 陆湛有些热,将袖子撸了上去,黑色帽子重新戴到头上。 “我吃完就早走了。”陆湛直接将豆浆的盖子打开,一整根粗壮的油条沾了进去,然后一大口咽下喉咙。 蒋柔:“嗯,别迟到了。“ 陆湛仰望天空,说:“我、我其实有点紧张。” “紧张很正常啦,有什么事你就打给我,我会一直在。” “老婆。” “嗯?” “你真好。”陆湛说:“我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永远都别吵架了。每次一吵架,我心都要碎了。” 蒋柔垂下眼睫,坦诚地说:“之前那段时间,的确有我的不好,是我可能活得太梦幻了,忘记了你也是个人。” “…这是什么话,我本来就是人,难道你还不把我当人看?” 蒋柔小口地咬着油条。 “不是这个意思啦,”微微地抿起唇角。 “好了,过去就让它翻篇了吧。” “嗯!” 陆湛将塑胶袋子里的油条都要掏空了,才看见蒋柔似乎没吃多少,他撕下一半,沾了沾豆浆,等白色的豆浆都浸染在上面,然后递到蒋柔的嘴边。 蒋柔也喜欢豆浆和油条的味道,但是她吃相一贯秀气又斯文,就是喝一口豆浆,吃一块油条。不太喜欢这种油条滴滴答答的还可能滚下豆浆的形态。 陆湛说:“我用嘴餵你?” 蒋柔看着陆湛,最后张开了嘴唇。 “你要噎死我吗。” 第267页 “是不是挺好吃的?”陆湛将泡软的油条塞到她嘴里。 蒋柔笑了,“嗯,挺好吃的。” 和以前是一样的味道,但这样吃浓郁了许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 虽然很不想天亮,但是天真的一点点亮了,微风透着海洋的水汽,拂在脸上。 蒋柔说:“你还紧张吗?” “有…有一点吧。”陆湛双手插兜,挺不好意思的。 “别紧张,只要你回去,一切都会好的。”蒋柔不想给他奇怪的压力,说:“其实我不在乎你拿不拿名次,或者什么资格,只要你能回去,反正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其实还很长很长。我可以慢慢等的。” 陆湛站起来,紧绷的心情松懈下来,全身上下暖洋洋的。他拿消毒纸巾仔细擦干净手指,最后吻了她一下,认真道:“那,我真的要去机场了。” “去吧。” 蒋柔握紧拳头,“加油!” ** 陆湛返回到丹麦奥胡斯已经是一天半以后。 比赛仍没有开始,整个赛场处于混乱中,甚至原先不少的志愿者们提出了对比赛的抗议,无数记者围堵在选手村外面。 陆湛曾想过自己会被拒绝进入,或者被取消资格等等恶劣的影响,但一切都没有他想像得可怕。 比赛算是延期暂停,不在比赛期间,陆湛也没有缺席之前的比赛,有好几个国家的选手甚至提出退赛,组委会乱成一团,也没有顾及陆湛。 但是自然,陆湛的教练和经纪人都已经爆炸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陆湛会大胆到这个地步,中国队伍的秩序一直最好的,就没有出现过类似事情。三天的时间,他们快急得发了疯,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不敢让记者们知道。 也幸好这次选手很多,陆湛虽然很有名,但是也有不少知名老将。 而且此外,还有些选手也有收到不公平待遇,选手们回避记者也都是常事,所以陆湛的突然蒸发也是正常的。 不愿面对媒体讨论嘛。 “奥胡斯这两天天气尚可,但是风向反覆无常,你要有心理准备,万一直接取前九轮成绩,然后再比一个冠军轮就结束,也是有可能的,那我们就等于无功而返了。” “我看这两天天气挺好的,没有道理不比。”陆湛眉头紧锁,认真地说。 “不好说,现在乱成这样,天气也一直不好,不能总拖着,看明后天的天气。” 陆湛插在裤兜里的手指捏紧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陆湛,你怎么了?”教练问。 他用惊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番陆湛,年轻男人虽有些憔悴落拓,下颌上有着淡淡的青色胡茬,稍长的黑发遮住了眉眼,可是总有哪些感觉说不上来。 和前几天因为连续取消成绩而变得叛逆桀骜、耍起富家少爷脾气的气质完全不同;而跟刚来丹麦的热血沸腾、暂时性的狂热相比,陆湛更显得沉稳冷酷,就像是磨砺后的重剑,锋利无比,又沉稳森然。 “没什么。” “你这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偷偷熘回国?干什么?”教练说着神色严肃起来:“你不会偷偷搞了些什么?赛前可是要化验的——” 陆湛皱了皱眉,不喜欢这种公子哥的歧视,说:“不是。” “我岳父出车祸了,很大的车祸,我媳妇小姑娘家家的撑不住,我就回去了一趟。真的很对不起,我可以给您写检讨。” “你结婚了?” 教练想了想也可能,陆湛快二十四了。 “差不多吧。”陆湛说。 教练没再问私人问题,说:“赶快把状态调整过来,我知道取消你那两轮成绩你很生气,但是就算后面的比赛不进行了,只有个冠军轮,你也要发挥你最好的状态,争取拿个单轮第一,证明你的实力。”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把剩下的六轮比完,你在冠军轮中沖一冲,说不定能拿到奥赛资格。”教练说着耸了耸肩,显然也觉得希望不大,又怕给陆湛压力,“加油,别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 陆湛关上房门,低声说。 然而,就像是陆湛所想,快速结束比赛的方案自然被所有选手抗议驳回,而奥胡斯的风,就像是上帝终于听到了大家的恳切,慢慢得变正常。 这一次的帆船世锦赛居然持续了半个月之久,但是,再一次,开赛了。 * 结局(下) 十六轮的帆船比赛。 最后一轮是冠军轮,前十五轮的比赛可以去掉成绩最差的一轮,而冠军轮的所有的积分乘以2计入总积分。帆船是低积分制,现在陆湛的积分位于第二十名,拿奖牌几乎无望,但是前七名的奥帆资格,陆湛沖一下还是很有可能的。当然这个要求也非常高,每一轮都要发挥得很好,最好都能拿到前三名,不可以有任何一轮有失误的情况,更不可以再次被取消成绩。 稳定且突出的发挥,然后在积分乘以2最后的冠军轮中,将积分拉开,冲上去。 这需要能力、实力、时机,当然,也需要一点点运气。 第十轮比赛开始前的清晨,整个帆船场地都瀰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以及大战爆发前的战火烧灼的味道,就好像一张被拉得紧紧的弓弦,让人感到闷窒无奈。 第268页 紧张。 陆湛深深地吸了一口北欧海边的清新空气。 紧张啊。 今天是第十轮到第十二轮,如果他今天没有表现好,奥赛的资格就完全不用想了。 陆湛有压力,而且是很有压力。 开赛前他做着最后的检查,滑轮、缰绳、舵等等。今天天气清爽,但他额头上有着细细的汗水,弧度锋利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 而当他一身黑衣出现在公众眼中,他能听见远处的观众看台上响起了一片呼声。 丹麦的华人不多,但是几乎都来看了。 陆湛朝那边望了一眼,位于远处海边的弧形看台,这边气氛明显比国内好许多,他看见了很多黑发黑眸同胞,他们手中挥舞着五星红旗,和他的肩头,和他船帆上的红色一样,明亮又耀眼,为他加油鼓劲。 陆湛喉头发热,胸口燃烧着烈火,又十分温暖。 真好啊。 比赛很快开始。 陆湛身身旁他同时起航的选手都惊诧赞许地看着他,他们都知道chn672,似乎没有想到他在两轮被取消成绩后,又在这么久的拖延之后,还能坚持回来比赛,并且情绪并不受影响。 陆湛的确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一个镜头给到了他。 zhan lu chn672,总排名第二十名。 丹麦语、英语、法语、俄罗斯语、中文,等等同时播报着。 比赛马上开始。 …… 蒋柔坐在病房,看着电视机前的男人。 正式开始。 几十艇帆船如利剑一般穿过起航线,雷射级的船身灵巧优雅,刷有不同国旗的白帆隐隐绰绰,朝蓝天大海中驶去。 陆湛位于最前面。 五星红旗十分明显。 短短的几秒镜头,但是震惊到了所有人,包括现场的观众。 ——完美无缺的起航和航道的选择,完美无缺的控风能力,完美无缺的进攻与防守。 起航很重要,非常重要,也是最能看出水平的。 陆湛前面的比赛成绩都很棒,来源于他的天赋和日积月累的能力,但是现在,他身上更散发出一种强大的自信,稳健,又如光芒一般耀眼的气场。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再像过去那样为比赛而比赛,或者很随意地一比。他爱帆船,或者说爱大海,他真正地在享受海浪与风的旋律,身体似乎和帆船合二为一,整个船体流畅利落,在海面与浪花中起cici伏。 那种感觉,蒋柔虽然在医院的小电视机上看着,但是似乎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很自在、很豪迈、很潇洒、优雅、也很帅气。 有一瞬间,居然让蒋柔联想到了大航海世纪。 第十轮,被无数人热议的陆湛,在这一轮中轻描淡写地拿了第一名! 从头到尾,他都将第二名选手落在身后,他虽然不是体格最健壮有力的,但是完美地用了风与海流的力量,精准的熟练操作,四两拔千斤一般,速度远超过第二名选手。 他太轻松太轻快,让各国的记者都目瞪口呆,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他,连声赞嘆。 现场的观众也都发出了惊呼声。 他的表现,在国内也快速地掀起热议—— 「速度太快了,这速度快到将后面的人全落下了?这下子估计想找茬都找不出来了吧。」 「可以判一个速度太快,严重影响了后面队员的精神情绪,抗议有效,再违规一次嘛。」 「哈哈哈有道理,前面的违规也奇奇怪怪的。」 「他真的好快啊,我还记得他的帆板比赛,那时候就特别快。」 「我也记得,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全国冠军啊?海之子。」 「对对对海之子,那时候觉得称号好炫酷哈哈哈哈哈。」 「大写的牛逼,从起航到绕标到冲线都是大写的牛逼,给大佬跪下。」 …… 不负众望,在比赛重新进行的第一天,陆湛拿下了第一名、第三名、第二名的好成绩。 没有判违规,没有取消成绩。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而在今天的三轮比赛中,前几名的排名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一个英国选手一次失误,拿到了一次第十五名,直接加了十五的积分,导致从第六名降到了十三名。 还有第二名的俄罗斯选手降到了第五名。 陆湛今天很优秀,积分一共才加了六分,而上下的人都是二三十分的大变动,陆湛稳步上分此刻排到了第十一名。 希望很大。 蒋柔看见屏幕左侧的排名,紧张忐忑的心情好了许多。 叶莺收回了目光,前几天因为丈夫出事而感觉人生无望的暗淡脸庞也稍有了温度,“陆湛很棒。” 顿了顿,叶莺的目光从电视机回到蒋海国身上,声音低迷。 “要是你爸爸…你爸爸能看到就好了。” 蒋柔咬住下唇,轻声安慰:“爸爸会醒来的,他会看到的。” “你爸真的很希望小湛能拿到奥赛资格,他跟我说过很多次,你可能不知道…虽然小湛换回帆船他刚开始有点惊讶,但是他也很支持,特别希望他能重新站起来……” “他把小湛早就当成自己儿子了,如果能看见,他该多高兴啊。” 第269页 蒋柔点了点头。 她也真的好希望父亲能看见。 她都能想像出父亲振臂欢呼,哈哈大笑,或者像以前看比赛时不断讲解,兴奋地走来走去的模样。 * 第二天,也是这次冗长世锦赛的倒数第二天,第十三轮到第十五轮。 冠军轮以前,竞争超乎想像的惨烈,今天又迎来最令人心潮澎湃的中大风,所有选手都发挥到极致,陆湛的成绩不错,但是排名动荡,越往上越难,他从第十一名,上升到第八名,顺利进入最后的决赛,积分将乘以2的冠军轮。 而在总排名中,他和第七名差4分,第六名差9分,第五名差17分。如果陆湛能在冠军中拿到第一,只记两分,那么第七、第六积分乘以2后,可能就会掉下来。而前面选手有所失误,他会进得更快。 “稳住比赛,稳住心态,不要觉得乘以二你就发了疯或者束手束脚,只要你静下心,正常发挥,进入奥赛绝对没有问题的。” 赛前,教练做着最后的总结。 “我会的。”陆湛下颌线绷紧,高挺的鼻樑沁出汗珠,神色冷峻,甚至透出几分冷酷的意味。 最后的这一轮,陆湛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第一名。 他明白如果没有前面取消成绩,他一定会拿到前三名,那么现在,他无法改变总名次,就一定要在最最激烈、最最关键的一轮中夺得辉煌。 赛前,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印有小雷射的帆船,目光落在五星红旗上,胸口剧烈起伏,全身毛孔却似舒张打开,充满了力量。 丹麦下午两点开赛。 蒋柔这边是晚上九点,vip病房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灯,窗外有蝉鸣的声音。叶莺抱着幼小蒋帆,和蒋柔坐在病床四周。 蒋海国的情况已经平稳下来,来颅手术也很成功,只是还没有甦醒。 电视机的声音调得很小,并不会过于嘈杂,空气里瀰漫着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嘀嘀嘀的声音。 三个人都看向电视机。 静静地看着世锦赛的冠军轮,看着那个一身黑衣,操纵着白色帆船,就像是操纵着整片海洋的男人。 他那样耀眼,在高手如云的世界比赛中,周身散发着属于王者的气质。 蒋柔看着他,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的市运会。 第一次看他比赛。 第一次感受到震撼人心的力量。 他身上就像发着光。 陆湛从头到尾都和实力最强劲的老牌英国选手并肩同行。 防守进攻,进攻防守熟练地切换。 每一个绕标后的航线,每一个应对风角度的变化都充满考究,陆湛将自己近二十年的航海经验,调动所有的脑部神经和细胞都运用出来。还有一种属于水手的敏锐本能,以及年轻人特有的体力优势。 他做到了!! 在最后绕标后的横风航行中,他领先了,果决又霸道地最后冲线,成功! 第一名!! 他的积分只加了一个极其微小的2,而在他冲线后没多久,其他选手都陆陆续续冲线,乘以2后的积分相差不少,上下快速变化着。 陆湛双手叉腰,用手抓了一把被海水浸透的黑色短发,肠胃绞在一起,紧张又忐忑地等待着。 与此同时,蒋柔和叶莺,还有似懂非懂的蒋帆也都紧张地望着。 左边的积分排名暂时消失了。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蒋柔喉头发紧,双手捏成拳头,掌心一层薄薄的汗水。 “爸,陆湛拿到了第一名,现在在按照冠军轮的成绩计算新积分…” 她轻声对父亲转述着,声音颤抖,心高高地悬了起来,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虽然她有感觉,陆湛肯定是前七名,但是结果没有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内脏都像被一只钳子抓住,呼吸都是紧张的。 “第四名!!” 蒋帆第一个欢呼起来,“姐姐,小陆哥哥没死,他拿到了第四名!” 蒋柔双手xixi捂住脸颊。 忐忑的心平稳了许多。 第四名! 太厉害了。 超常发挥的最后三天,他差一点点,就可以拿到奖牌了!! 但是这个成绩,真的非常非常棒了!! 叶莺也明显松了口气,扭头看向蒋海国,轻轻嘆了口气,“小陆他拿了第四…很厉害,你应该也很高兴吧。” “男子雷射级帆船项目年仅二十三岁的小将陆湛锁定了第一个奥赛名额。” “陆湛因第七轮、第九轮违规,取消了两轮成绩,但是凭藉他强劲的实力重新证明了自己,期待他在明年的奥运会中大放异彩!” 主持人兴奋又激动地说。 …… “爸爸,陆湛真的做到了。”蒋柔捂住面颊,期望地看向父亲。 滴滴滴的声音。 在病房中还是十分清晰。 “海国,小陆做到了,他拿到了奥赛名额,真的很棒。”叶莺声音温柔地说。 “姐姐,小陆哥哥!” 蒋帆突然指向电视机。 陆湛站在自己的大功臣——雷射级帆船前,穿着黑色紧身的比赛服,弹力的面孔被海水浸透,更是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健硕高大的肌肉形状。 第270页 他将帽子和黑色泳镜摘了下来,发梢淌着水滴,滑过稜角分明的脸颊,顺着流进古铜色胸口。 “嗯,确实是超常发挥。”陆湛在镜头前落落大方,回应着记者。 “我认为我应该能在明年的奥运会中拿到更好的成绩。” 他微抬下唇角,漆黑深邃的眼睛流露出认真自信的光芒。 “好的,那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湛顿了两秒,“有。” “有…您稍等下。” 刚才强悍冷酷的男人似乎有一点点别扭,脸颊有很淡淡的红晕,他像少年一样搓了搓手,但很快又恢复自信和勇敢,腰背挺直,眼神深情地看向镜头——看向远在千里外的蒋柔。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夹杂着缕缕的温情: “我爱你!” “蒋柔!” “嫁给我!” 蒋柔一剎那怔住。 她耳朵嗡嗡嗡的,大脑也嗡嗡的,一时间竟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 他在这种场合?告白? 蒋帆瞪着圆熘熘的眼睛,“姐姐?嫁是什么?” 蒋柔呆呆地望着电视机,陆湛脸更红,但是很坚决,现场有无数惊呼声和掌声,她全身都像被按住了暂停键。 他是真的…… “海国?” “爸爸!?” 突然,蒋柔听见母亲和妹妹的声音,立刻转到病床前。 “你爸…你爸好像在说话,他好像醒了……”叶莺颤抖着声音说。 心跳的嘀嘀声有力起来,蒋柔围了过去,看见父亲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吃…” “啊?什么?” 蒋海国眼皮也动了动,睫毛颤抖,一条浑浊的细缝。 “吃什么?”叶莺颤抖着声音焦急问。 “臭…” 蒋柔俯身,她虽然听不懂父亲说什么,但是父亲的醒来,陆湛的第四名,还有刚才…三重惊喜,让她又欢喜,又意外。 “臭…” “小…” “小子。” 蒋海国艰涩又生硬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终于说出来时,蒋柔愣住,叶莺也惊呆了——“你说什么?” “想…” “想得…美。” 蒋海国一口气连贯地说出来,显然耗费大半力气,眼睛也勉勉强强睁开了。 ——臭小子,想得美? 蒋柔露出个古怪的笑容,叶莺喜极而泣,捂紧了嘴巴。 蒋海国望着她们,眼睛里流露出浅浅的笑意。 父亲醒了!! 父亲是真的醒了!! 蒋柔双手捂住胸口,太多的惊喜让她措手不及,眼睛眯成月牙状,亮晶晶的,嘴唇翘起,恨不得在病房蹦哒几下。 “臭小子想得美!” “臭小子想得美!!” 小蒋帆懵懵懂懂,只是觉得这几个字很有趣,奶声奶气重复: “臭小子想得美!!!”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