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谋宠》 第一章 金榜 春风微凉,拂面花香。三月十五这日不暑不寒,正是阳春里常见的好天。而与好天气极相衬的——今日又是上吉的春闱放榜之日。 京安城里永乐巷子口,一阵锣鼓喧嚣爆竹齐鸣。引得街道两面瞬间就挤满了围观的街坊路人。 这样的热闹,即便在天子脚下,也是难得能见着一回。 几番交头接耳的打听下来,四邻恍然大悟! 人人皆知镇北侯府上的少爷是个有出息的,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身为侯府少爷,放着现成的恩科不去,竟然靠着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考回来一个金榜题名! 偏还这么无声无息的。 要不是敲锣打鼓都到了家门口了。四邻里,还真就无人知晓此事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既然瞧见了,众人便都要一同前去,说上几句吉祥话儿,大家热闹一番。也好讨个赏钱,皆大欢喜。 众人簇拥着报喜的人,浩浩荡荡地涌至镇北侯府正门前。一位最好热闹的乡邻三两步跳上台阶,大力扣着生铜门环,将府门敲得砰砰作响。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那男子边喊边笑,众人也跟着笑。往日镇北侯府的大门,可不是他们这等升斗小民能轻易乱拍的。但今天是这样的好事,想来谁也不会怪罪reads();。 男子拍了一会儿,众人也笑闹了一会儿。可渐渐的,大家却都察觉出有些不对味来——外头敲锣打鼓,吵得人脑仁都要炸了,这边隔着一道大门的侯府里头,却安静的就像没人似的。 偌大的侯府,连个望门的都没有? 怎么会呢!旁的日子里不在也就罢了,今日侯府少爷高中,这,不在府中等着好消息,还能出去游山玩水不成? 前来报喜两位副使大人,此时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比街坊们明白……主子们出门了,府中总该还有下人。所以这绝对不是府中无人,而是故意闭门不出! 可这般做派,却是为何呢? 比起侯爷,他们礼部跑腿副使的身份是低微了些,但手上这份东西……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皇恩浩荡!更何况,报喜之后,还要请那位高中了头榜的少爷上殿再听传胪唱名,更有万岁爷钦点封赏的!岂能就这样……给人拦在门外了!? 再退一万步说,是他们自己家少爷不去考恩科,非要跟寒门学子挤一条独木桥,这会子考中了,又看不起人了? “众乡邻们,侯府少爷怕是学大姑娘上轿,羞得不肯出来呢。谁再上前闹一闹,今日非要将这位给闹出来不可!” 两位副使也是人精一般——就算侯府要端架子,却别想连累他们迟了时辰受罚! ———— “大夫人,您看……外头闹得狠了……” 五福正院正屋之中,掌事嬷嬷隔着一副珠帘,对着里屋支吾了半天,也只敢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么一句不像话的话来。她偷偷朝珠帘子里望了一眼,尚来不及看见什么,便自己吓得赶紧缩回了目光。 隔了片刻,帘子后头才终于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 “自从娶了那瞎子进门,苏君然也敢蹦跶了。他大哥还在老老实实等着朝廷开恩科,他一个庶子,倒是瞒得一手好算计。如今外头的人,恐怕都以为高中的是他大哥……他是要来打我的脸么?” 这声音絮絮叨叨的,就像是在说着家长里短的小事。 嬷嬷却只觉后背的衣服都叫汗水沁湿润了一半。她丝毫不敢用手乱拂,只小心翼翼道:“乱了嫡庶,非但损了大夫人您的脸面,更是折了咱们镇北侯府的脸面。君然少爷这样做,真真是大逆不道。” ……只是,如今君然少爷已经高中,即便侯爷知道,怕也是要抬举他了。 后半句话才是实话,可当着大夫人的面,掌事嬷嬷决不敢说。 镇北侯府大夫人王氏,治家之严,那在京安城中都是出了名的。要是惹恼了这位……落得皮开肉绽也只是寻常。 “徐嬷嬷,您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伴随着一声冷笑,帘后走盈盈走出一位通身珠光宝气的妇人。只见她伸出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殷红的指甲,缓缓道,“侯爷即便抬举他,那也得等圣上的封赏落到实处才行。可嬷嬷觉得,他有这个福气吗?” 这妇人却正是大夫人王氏了reads();。 掌事嬷嬷赶紧腆着脸上前巴结道:“大夫人慢着些,让奴婢扶着您……” 掌事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王氏的胳膊,脸上虽笑着,却连大气都不敢出——大夫人的手段就是这样,她分明没说出口,大夫人却连她心里的话都能挖得出来。 既然大夫人都这样说了……君然少爷他,怕是还真没这个福气了!可金榜是皇帝殿前钦点的,谁敢不让君然少爷上殿?难不成,夫人还有左右皇帝的本事? 掌事嬷嬷心中疑问,但连想都不敢乱想了。 王氏却没什么顾忌。 她一面向外走去,一面淡然道:“殿前传胪唱名不能不去。传我的话,让外院给他备车备马。还有,将他大哥新制的那两身新衣也送去。另外金冠玉带、外头那些人的赏钱,一样也不许怠慢了!” 王氏一连串的吩咐,听得掌事嬷嬷一愣一愣的,方才不是说没这个福气……怎么又让君然少爷去了呢? 大夫人的手段,岂是她能懂的……掌事嬷嬷躬身退了几步,这才转身疾走出屋子,在院儿里仔仔细细地吩咐了一通,让几个小丫鬟往各处去,将大夫人的吩咐办好。 待掌事嬷嬷嘱咐完这些,才松了一口气。再回头时,却已见王氏领着贴身丫鬟,丫鬟手上似乎还提着一个食盒。主仆二人沿抄手游廊一直朝西边儿去了。 镇北侯府里,西边没什么好去处。除了几个姨娘的院子,另就只有君然少爷的院子一直在那儿。 此时君然少爷正要进宫上殿,院子里就只有那位瞎眼少奶奶了。 大夫人去寻她做什么? ———— 从五福正院里一路过来,行至一道青砖黑瓦的墙下。王氏身边的丫鬟放下食盒,低头从袖中摸出一把黄铜长钥。走到月亮门前,连着开了三道锁,又将门吱呀一声推开,这才回头来搀扶王氏道:“夫人您这边走,小心脚下。” 丫鬟这话说的并不多余,自靠近了这道望不到边际的青砖墙,脚下的路就的确不太好走。 五福正院里的路,每一步都是大理石铺就的。而王氏门前常走的那些大理石,更是被打磨得光可鉴人。而这里…… 丫鬟开了月亮门,才走了两步,便觉得绣鞋底子上粘了泥土,湿软的触感让她十分不适。 王氏却犹如闲庭信步。 这道墙里,圈着的不过就是些跳梁小丑,反正她一年到头也不曾来过一回……这一次,既然有人跳得高了,那她就赏脸来瞧瞧。 王氏登上了一处院落的台阶,目不斜视地走进正厅。丫鬟连忙掏出帕子,将正厅里的主位擦了又擦,这才扶着王氏坐下。 王氏也不耽搁,对丫鬟道:“去将少奶奶请出来,让她当着我的面,把这食盒里的东西喝了。” 王氏声音不小。这处院落本就破败,坐在正厅里说话,即便在外头也能听见。更何况一直坐在屋子里的谢安莹。 第二章 身死 ……陈旧的屋子打扫得还算干净,可越干净,反而越觉得寒酸。 昏暗的光线中,破旧的木床上坐着个女子,此时正抬了眸子,有些紧张地看一眼厅堂中的人。 她看见了王氏。 谢安莹嫁来这里已有一年半载的光景,说起王氏,她也只遇过一次。 那是她还在闺中做姑娘时,本有一桩好婚事,却被继母妹妹夺去。王氏就是在那时忽然上门提亲——王氏来的是时候,继母和妹妹正忌讳她碍事,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她草草嫁了。 那时她目不能视,明知是劫,却躲不过。 而这一次呢? 谢安莹有些忐忑,理了理衣襟向外走去。莲步轻移,风姿款款。谢安莹自里屋走出来时,整个破落的屋子都为之一亮。 “你!”迎面而来的丫鬟惊呼一声,无视于她的绝美容貌,疑心地退后两步,十分提防道:“你,你的眼睛!” 谢安莹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顾不得多说,赶紧走到王氏面前福身行礼道:“媳妇给母亲请安了。” 王氏心中的吃惊一点也不比丫鬟少。 她瞳孔微缩,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子来——谢安莹,曾经的平阳侯府嫡长女。也是如今咱们镇北侯府二少奶奶……美则美矣,只可惜自幼丧母又是个天盲!打娘胎里就是瞎的!否则也不会被谢家指给庶出的苏君然了…… 如今看来,这眼睛黑白分明清亮有神,又是自己走出来的……怎么倒像是能看见? 从没听说天盲能医好的!莫非她有什么奇遇不成? 不过……大夫人看了一眼被丫鬟放在地上的食盒。 ……将死之人,盲与不盲,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王氏不屑多问,也不再看谢安莹的眼睛,而是换上一副慈和面孔道:“安莹,食盒里有味药膳,补身子的,你去喝了它。” 王氏一向说一不二,脸面上虽然和气,可镇北候府上谁人不知,她的话是反驳不得的。 谢安莹心中一紧。王氏与她素无瓜葛,这药膳……犹疑了一瞬,谢安莹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向食盒——她一向与世无争,只想本本分分的安静度日。即便是委屈些也无妨。 ……反正,打小都这么过来的,她也惯了。 谢安莹轻轻打开食盒盖子,自里面端出一碗浑浊的汤水reads();。可双手端起时,才靠近鼻端便闻到了浓烈的药石气味。 “这是——砒霜?”谢安莹脱口而出。难以置信地放下了那碗汤,神情有些激动道:“母亲为何要取我性命……” 谢安莹忽然说出这样的话,王氏心中的惊讶再也按捺不住。 “我曾听说你有些学识,想不到还认得这个。从前倒是咱们小瞧了你!”王氏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厉声对丫鬟道:“快!给我按住她!” 王氏的一声令下,丫鬟终于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两步扑将上去,跳起来一把按住谢安莹的肩头,将她一手反剪在身后,又用脚大力踢向谢安莹的小腿。 谢安莹猝不及防之下,双膝一软,重重跌倒在地。那丫鬟绝非等闲之辈,一双手好似铁钳一般,竟将谢安莹的脖子从后面死死钳住,令她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勉强发出呜呜的声音。 见谢安莹被制住,王氏的心中这才踏实了一些,她绕着谢安莹走了一圈,居高临下看着她道:“不是我要你死。要你死的,是你的夫君——苏君然!” 谢安莹脸色苍白。她的咽喉被紧紧扼住,原本就呼吸困难,在听见“苏君然”这三个字之后,胸膛更是急促地起伏起来。 怎么会是苏君然!? 苏君然说过,只要她能助他夺魁,往后等他的日子好过起来,便也许她一个自在天地……她从不求富贵荣华,也未曾强求与他白首偕老。 他怎会害自己的性命? 谢安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王氏却并不给她机会:“先将砒霜给她喂下去……若喝完之后还有兴致,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故事。” 那一碗砒霜极浓,喝上两口就别想活命。如今王氏让谢安莹喝完,谢安莹就算再逆来顺受,又怎么肯? 她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勒在颈子上的手。可越是挣扎,那手就箍得越紧。谢安莹窒的脖子被迫向后仰起,胸中的憋闷令她不得不将嘴巴张开,想要大口喘息。 就在谢安莹张嘴的那一刻,身后丫鬟猛地捏住了她的下颚,然后将那碗放满砒霜的汤药一股脑地给她灌了进去…… 口中的浓烈的药石气味,加上喉咙与腹中隐隐灼烧的感觉……谢安莹恐惧极了,她多希望苏君然能去而复返,回来救救她。 可苏君然好不容易才被王氏允许出府,刚刚出了这道门,此时怕是正走在面圣的路上…… 浑浊的褐色药汁,顺着谢安莹雪白的脸颊流下,留过她的脖子,前胸,直至被衣服吸干。 谢安莹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那丫鬟却丝毫没有怜惜,只低头看了一眼,确认大多数药汁都被她喝下之后。这才松开了她的脖子,但扔在背后强扭着她的双手,让她不能动弹。 王氏见她再无反抗之力,脸色终于缓和过来。她悠然地坐下,这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苏君然敢自作主张,在我眼皮子底下考取功名——”王氏拖长了声音,带着微笑对谢安莹道:“我为拦住他的前程,也只能出此下策——自古礼义仁孝,是君王最为看重的。只要你死了,苏君然嫡妻新丧,就算圣上给他加官进爵,他也只能婉拒了去,否则就是不够仁义reads();。” 谢安莹脑中嗡嗡直响。王氏的话就像一道惊雷,直接将她劈得六神无主——原来王氏要她死,竟是为了让苏君然的一纸功名变成笑话! 谢安莹不顾腹中隐隐的绞痛,她疯狂地挣扎着,想大喊苏君然的名字,可因为咽喉已被扼伤,此时也只能发出嘶哑而又痛苦的“啊啊”声。 有丫鬟按着她,王氏对她的任何挣扎都无动于衷。“我都替他想过了,他倒是也可以带丧入朝……只不过,让人看出他一副急功近利的嘴脸,往后仕途上,一样寸步难行。”王氏絮叨着,居然颇为苦口婆心:“还有,你以为苏君然不知道这些吗?他与我斗了十几年,心思狡诈远远超过你我的想象。这一回,他只是在赌——用你的性命去赌!” 听了王氏的最后一句话,谢安莹终于停止了挣扎,像个死娃娃一样软倒在地。 砒霜进了肚子,就算丫鬟现在放开她,她也未必能自救活命。身死事小……可王氏的话,像是比毒药更致命的刀子,狠狠捅穿了她的心。 自她过门之后,苏君然与她虽无夫妻之实,但待她温柔有礼,让她以为他们是有几分夫妻之情的。 他体谅她的眼盲,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知晓她博学精通后,便只拿了许多书本学问来请教她,玩笑间还曾戏称她是他的“女夫子”。 却原来……将她利用尽了,铺成一条通天之路。一旦爬上去,便连她的性命也罔顾了吗? 可笑她还一直缠着师父,求他教自己医术,治好了眼睛,也只为了能记住苏君然的样子…… 太多温柔的回忆转眼蒙尘变得可笑,谢安莹却笑不出来,她根本来不及去追溯真相,因为胸口的疼痛瞬间淹没了她。 她想说话,可试着嘶喊了两声,却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疼痛像附骨之疽挥之不去,直到一股血腥自她喉间喷薄而出…… 不知是疼还是恨,谢安莹满脸是泪,终于倒在冰冷的地上,任浓稠的鲜血不断从她口鼻中涌出……再多的不明不白不甘心,到了此时也都无用了。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谢安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苏君然,若有来生,安莹再不顾念身后身,从此只问眼前路。 见谢安莹终于一动不动,王氏难掩得意地笑笑,却并不起身——只等着看谢安莹咽下最后一口气,这釜底抽薪的一计,算成了。 ———— “放开她吧。去找人来收拾干净。”王氏慈悲的声音在谢安莹的耳中忽远忽近,“这样娇软的身子,连你也舍不得放手,苏君然竟然碰都不碰,真是可惜……” 丫鬟顺手将她的身子扔在地上,忽然换了副男人嗓子道:“这样破烂的身子,怎及得上夫人一分。只是接下来,夫人还得给她操办个天下皆知的丧仪,受累了夫人,倒是便宜了她!” “也便宜了她娘家……她娘家早巴望着她死,这一回的丧仪,得让他们也出些钱财才是。”王氏的手攀上丫鬟的身子,看着地上逐渐冷硬的谢安莹,仍旧闲话家常一般喃喃道:“谢安莹,你瞑目吧!苏君然害了你的性命,你也害了他的前程。过两日你的丧仪上,苏君然定会哭得比谁都伤心——只不过,究竟是哭你,还是哭的他的前程,就未可知了。” 第三章 重生 又逢一春,琼华院里的桃花开了。即便是隔着院墙,路过的人也能闻到芳香扑鼻。若是有风吹过就更好了——花瓣自院中飘落出来,沿着墙根铺一地桃红,当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院子外头都美成这样,想来院子里落花如雨,那景象一定更是美不胜收。 ——只可惜,平阳侯府人人皆知,琼华院中的谢大姑娘……是个瞎的!再好的景致她也看不见,只是白白浪费了去…… 此时琼华院中,大丫鬟红提正抱着着个食盒,一路气喘吁吁地往廊下跑来。 待跑到廊下,见了眼前的人儿,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自小就伺候在大姑娘身边,如今也有十年了,可每次看见大姑娘时,都还是要被她的模样狠狠惊艳一把。 不是她夸自己主子,像大姑娘这样好的容貌,整个京安城贵女中也寻不出一二来。要是,要是大姑娘的眼睛能看见,那该多好…… 红提在心中叹了口气——又胡思乱想了!要是大姑娘的眼睛能看见,又岂会被夫人和四姑娘夺了婚事,还不许人说? 红提拍拍胸口,缓了缓气息,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姑娘,您要的……汤羹,奴婢做好了……” 红提简直不忍心管碗里的东西叫“汤羹”。可自从半月前,大姑娘一觉睡醒,便忽然开始教她这样做。 什么鲤鱼肠啊,墙头草啊……那些在她看来完全不能吃的东西,全被大姑娘要求放进汤里,每天还都喝得一滴不剩。 红提每每看见大姑娘喝这个,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坏了肚子。也曾问过几次,可大姑娘坚持如此,她也只能慢慢劝说。 红提将食盒放在地上。见大姑娘并未说话,便自己打开了食盒,将里面一碗又腥又稠的汤羹取了出来,双手捧到了大姑娘的面前,犹犹豫豫道:“姑娘,要不咱今儿个就别喝了吧?” 谢安莹两手交叠按在膝上,静静跪坐于帘栊前。她正透过帘栊看院子里的花雨,红提手中这东西一靠近,立刻就熏得她头晕眼花兴致全无。 她只是瞎,又不是失了嗅觉味觉,这东西有多难喝她心里有数。 但,再难喝的东西,也不会比那碗砒霜更难喝。 她不要再喝砒霜,也不要死……她想要别人死。 谢安莹抬手接过碗,用宽大的袖子掩了面,仰头便将碗中腥稠的汤水喝得一滴不剩。然后随手将碗还给红提。 红提愣了一愣,傻乎乎地接过谢安莹递过来的空碗。 这样难闻难喝的东西,大姑娘还能喝得这么豪迈……可她之所以愣住,却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 她这几日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reads();!就在刚才那一刻,她忽然反应过来……大姑娘居然不用她服侍,自己就拿走了汤碗?还能将汤碗又递还给她? 这…… 从前原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央求着侯爷找了多少名医,却都说天盲医不好。而夫人自己也哭垮了身子,就更难照拂大姑娘了。 从那时候起,大姑娘的身边便只有她。日常起居,每一件衣衫、每一口茶汤,都需得她小心伺候。 说句僭越的话,她就是大姑娘的眼睛一般…… 而这半月以来,大姑娘的的举动虽然还一如从前,但细微之处总能看出些不同。比如她的话少了,也不让她给她读书听了,每日都坐在暗处,若有所思地看着有光的地方…… 大姑娘那样子虽然有些诡异,但在红提的心中,忽然就燃起一线希望! 十几年的光阴里,这希望一直藏在她的心底,每每浮现,都被她按捺下去。 但今天,红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过!她几乎是用扑的,扑到大姑娘的身前,想要抓住她,仔细看看她的眼睛。 像是在证实她的猜测一样,红提扑空了…… 谢安莹向一侧挪了挪身子,躲开红提热情的一扑。她睫毛微微颤动,留恋地看了一眼帘外桃花,而后轻轻一拂袖子:“日落了,扶我进去歇着吧。” 红提手中的空碗“哐啷”一声摔在地上,她用两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姑娘!” 谢安莹已经起身走出两步,又转过头来。她自宽大的袖袍中捻出一条帕子,在红提脸上沾了沾,又将帕子塞进红提怀里:“别声张,想要看得清楚,那汤……我还要再喝几天。” 谢安莹说罢,也不指望红提扶她。自己透过眼前尚模模糊糊的景象,摸索着往屋里歇去了。 红提怎能不哭! 望着大姑娘的背影,她使劲地捂着嘴,眼泪就想断线的珠子一样砸在地上。 大姑娘才是平阳侯府正经的嫡出长女。可就因为目不能视,便只能像只弃猫,被遗忘在琼华院中。 大姑娘的母亲——平阳侯的原配夫人早已不在人世。如今这位新夫人柳氏,是平阳侯老爷的表妹。候夫人去世之前,她便已经入府。说是能多一个人照拂原夫人,其实呢……单看四姑娘与大姑娘一样的年岁,便知道她是如何照拂的了。 原夫人去世之后之后,她便理所应当嫁进来做了继室填房。 这么多年过去,柳氏膝下除了四姑娘,更有儿有女。那些儿女也被称作嫡出姑娘、公子。谁还记得琼华院的大姑娘? 柳氏掌家。冬寒夏暑,琼华院的日子苦得难以言说。连红提都觉得自己愧对主子,愧对了原夫人的收养……要不是前不久肃王府忽然登门求取大姑娘,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想起她,惦记她。 想起肃王府刚登门的那几日,琼华院可是热闹得很。柳氏来了好几次,对大姑娘嘘寒问暖,又将琼华院上下妆点一新,还差点砍了原夫人的桃花树……说是要改种海棠,给大姑娘添些红火喜庆…… 就连侯爷都来了一回,还与大姑娘说了好几句话呢reads();! 本以为大姑娘就要苦尽甘来了,红提每天都暗自里,遥遥给那位提亲的郡王磕好几个响头。 可没过几日,柳氏打探出肃王府并无人见过大姑娘,只是看中了大姑娘的生辰八字与小郡王相配……柳氏立刻就将大姑娘的生辰庚帖,与四姑娘的做了调换! 婚事没成之前,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柳氏口口声声说这都是为了侯府好——毕竟一个瞎子嫁去肃王府能有多大用处? 还不如嫁个活泼伶俐的四姑娘去,将来拢住了郡王的心,也好给侯府平添一份助力。 有了这样的打算,一时间,府中知道这事的人,都被大夫人收了卖身契。谁要是敢多嘴一句毁了侯府前程,哪里还有命活?打那天起,琼华院的日子又苦了起来,而且比从前更苦…… 如今,如今大姑娘的眼睛好了! 红提拼命抹着眼泪,多年的委屈随着泪水决堤而出。老天保佑,大姑娘眼睛好了,夫人总该把婚事还给大姑娘了吧! 想到这里,红提揉着发疼的心口,带泪而笑——大姑娘也真是的,眼睛好了是天大的好事,居然还能这样沉稳…… 红提正满心迫切地空想着将来,忽然听见一个凌厉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红提!你过来!” 红提猛地停住思绪,这声音……是柳氏身边的丫鬟冷月。冷月一向傲慢,可却是能插手琼华院的庶务的。红提不敢耽搁,急忙擦了眼泪,便往院子门口迎上去。 “这个时辰了,冷月姐姐怎么有空过来。”红提心中藏了喜事,笑容也不似以往牵强了。 冷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嫌弃地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东西塞给红提道:“明天一早,让大姑娘换上这个去给夫人请安。” 红提急忙将东西接过来低头细看——木质托盘上放着的,是一件朱红色衣裙。面料贵重,绣工讲究,还未打开来看,便知一定是件极精美的华服。 这样的好衣服,怎么会给大姑娘穿?红提嘴角忍不住直往上翘,傻兮兮地笑了——看来大姑娘不光是眼睛好了,还要走好运了呢! 冷月仰着下巴瞧了一眼红提:“瞧你那一脸蠢样儿!不妨点拨你几句——明日早上,镇北侯府大夫人王氏要来。明面上,是来咱们平阳侯府做客,可实际上嘛……王夫人是来替她家二少爷苏君然相看大姑娘的!” 冷月说着,朝琼华院正屋看了一眼,故意抬高了嗓门:“苏家二少爷虽是庶出的,不过配大姑娘可是绰绰有余了!大姑娘眼瞎看不明白事儿,提前告诉你一声儿,是让你警醒着点。明日在外人面前,可不许丢了咱们侯府的脸!” 冷月说完转身便走,留下红提一人愣在当地不知所措——姑娘眼睛好了,亲事应该还是肃王府啊!怎么会变成什么二少爷苏君然呢? 不行,得快点告诉姑娘去!姑娘的眼睛好了,用不着再委屈自己。别说一个庶出少爷了,在她眼里,大姑娘配得上天下最好的公子! 第四章 滋味 琼华院里只有红提一个丫鬟,这早起的事情说多不多,却也足够她忙得脚不沾地了。 先是伺候洗漱,然后要为谢安莹打理妆容,梳理头发。待更衣完毕之后,又要准备饭食,伺候早膳…… 谢安莹一动不动,只带了笑容任凭红提在她周围转圈。 上辈子嫁了苏君然,即便她什么都看不见,这些琐事也是要她自己动手。 现在终于有个人为自己忙前忙后,哪怕妆容简陋饭食清淡,却也令谢安莹觉得无比舒坦。况且,这种简陋与清淡也不会持续多久了。 前世她没有母亲庇护,父亲平阳侯不管内宅,将内宅都交给柳氏。 这便是等于将她的命也交给了柳氏。 软弱可欺的她,遇上心黑手狠的柳氏,自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上辈子,她正是这副认命的心态,凡事能忍则忍,这才助涨了柳氏的贪婪,以为只要是她的,她便可以任意索取,连丁点代价都不需要付出reads();。 而一死一生之后,谢安莹倒是都想得通透了——今生的她可谓是有天必佑,命在己手。不去宰割回来,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老天? 莫说还要过这种苦日子了,就是柳氏与王氏想再算计她,都要看她的心情才对! “姑娘,这天一阁的衣衫可真美!穿到了姑娘的身上,就更美了!”红提的眼睛亮闪闪的,她跪下来,将谢安莹的裙摆铺开,又为她整理的宽大的袖子,口中一直连声赞叹不已,“姑娘,这是朱砂色……朱砂色是天上彩霞的颜色,也是池中锦鲤的颜色……” 红提说完才发觉自己失言,笑着捂住嘴:“奴婢忘了,姑娘如今能看见了!” 谢安莹收回思绪,低头轻抚朝霞一般的衣袖。红提的这番话,前世也曾经说过。只是那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身衣裙竟然这样美。 她当时也想不到,这身衣裙虽美,却并非是为她做的。 天一阁的衣裙华美,价钱却不便宜。她这一身只穿了一天,让两府的人面子上都过得去,之后遇上四姑娘谢安珍哭闹两句,便将这衣裙讨要走了,还为此对她好一番羞|辱…… 本就是给谢安珍制的,不过是借她穿一个时辰! 谢安莹冷哼一声。 柳氏对她,真可谓是连半分本钱都舍不得下。 夺了她的亲情与富贵不说,连她仅有的生辰八字也算计了去。前世她出嫁不久之后,四姑娘谢安珍就以她之名风光大嫁……听苏君然回来说,光是从侯府抬去肃王府的嫁妆便有一百多抬。每一抬都是沉甸甸的。 要不是侯府身份不高,不能犯礼违制,只怕还会更多。 这些原该是谁的? 何至于连身衣裙都舍不得给她? “你觉得好看?那咱们以后都穿天一阁的。”谢安莹忽然笑了,起身向门外走去。 红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 天一阁的衣衫贵重,即便四姑娘也没有几身…… 不过,姑娘能这样说,红提也只觉得高兴。她傻笑着快步跟了出去——姑娘生的这么美,原本就该有好的衣衫首饰相衬。要是能讨回肃王府小郡王的婚事,以后想穿什么样的衣裙没有? 只是…… 想到小郡王,还有昨天冷月说得那些话…… 红提又担心起来。 “姑娘,奴婢虽没什么见识,可这件事,您一定要听奴婢的!”红提忽然停住了脚步,拉住谢安莹的袖子,一脸倔强道:“姑娘是做郡王妃的命,婚事不该着落在一个侯府庶子身上。一会等到了夫人面前,姑娘……姑娘得装憨卖傻,千万不能让那王夫人看上了……” 装憨卖傻?谢安轻扬秀眉,差点没笑出声来reads();! 前世的她还不够憨傻吗? 王氏与苏君然两看相厌,斗得你死我活。只怕王氏就是听说了她人傻眼盲好拿捏,这才求上门来的吧! 谢安莹眼中的疯狂一闪而过,唇角轻轻扬起:“好啊,我听你的。” ———— 等谢安莹走到世安院的时候,早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 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从未见过侯府风景呢?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府邸。府里的账还没算完,先不急着去找王氏算账,她总还要在这府里住上些时日的。 那便要先熟悉熟悉环境了。 谢安莹一路走来,除了她的琼华院遍地落花不甚整齐之外,侯府其余的地方,到都是一尘不染光鲜气派。 尤其是眼前的世安院。红墙环护,琉璃瓦片熠熠生辉。才登上台阶,便有迎面清风裹着花香扑鼻而来。 入了门,两侧抄手游廊直通正院,即便不是雨天,从这里走也可挡挡日头。游廊外郁郁葱葱栽种着一些罗汉松、金弹子和四季青——这些东西,原只在书中和师父的口中听过,今日终于逐一入了眼底…… 谢安莹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这就是重生滋味吗?当真是好得很! 不急不燥,谢安莹只管自顾自地漫步而行。她一身朱红曳地,乌黑的长发沉沉地垂在两肩与身后,即便发上只簪一支桃花,却也衬得花容月貌,美得令人不敢直视。而此时莞尔一笑,更是笑得闭月羞花,连院中那些侍弄花草的下人,都惊得连忙站起身来恭敬行礼。 这是哪府的贵女? 不,这样的风流气派,怎么也该是位郡主吧……怎么会突然来了平阳侯府呢?是来做客的吗? 下人们小心翼翼地躬着身子,目送着这一抹艳丽的色彩自他们眼前走过。所有人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这位“郡主”走远了几步,这才忍不住抬眼偷偷望去。 可这一望之下——竟然望见了“郡主”身边的红提! 众人这才猛然想起……夫人今日要见大姑娘! 难不成……这不是什么“郡主”,竟是琼华院那个瞎子! 大家一时纷纷尴尬起身,给她行的礼却收不回来了。 做下人的最不愿吃这种亏!想起瞎子好欺负,红提虽是头等婢,地位却比不上世安院里侍弄花草的粗使下人——也是个可以欺负的。于是赶紧换上不屑的神色,当面就掐着嗓子议论起来。 “琼华院那位……即便穿这样,到底也不如四姑娘气派,她以为唬得住谁!?” “是恨嫁才穿的吧?四姑娘有了好亲事,等四姑娘风光大嫁肃王府的时候,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没定下……传扬出去可不是要被人笑死?赶紧打扮起来,找个好去处是正经。” “说起来,镇北候夫人当真是仁慈至极,连个瞎眼的也肯要reads();。要知道大厨房里张婆子给儿子相媳妇,听说对方是个眼睛小的,张婆子觉得不好看,都没点头呢!”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留意谢安莹的反应。他们知道这位大姑娘能听见,但他们就是笃定她不敢声张! 谢安莹踏着青石铺就的宽阔路面,在红提的搀扶之下,穿过一面喜鹊登梅的凭花照壁。正看见柳氏的正屋近在眼前了。 可听见这些话,谢安莹停住了脚步。 这些狗奴才……可真是好样的!经他们这样一提醒,当年所受的欺凌了倒是瞬间都想起来了! 上辈子听说王氏要来,她心怀忐忑难以入睡,寅时便起身梳妆打扮。天还未亮,就已经与红提站在这里了。那时候,这些人也是一句一句的风凉话,直往她耳朵里灌。而柳氏却乐得如此一般,偏就不让她进屋。 她与红提在廊下立了两个时辰,听尽了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又等柳氏梳洗完毕用过早膳,直到王氏都进了屋子,柳氏这才想起来她一般,等她进了屋子,更是当场给王氏试验她的眼盲…… 可那时的她,哪里顾得上细想这些屈辱? 她知道自己的婚事已成泡影,只卑微地巴望王氏是位贤德的,往后低嫁出去,日子能比在这府中好上一丝半点,也就知足了…… 红提见谢安莹停住脚步,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她是早就习惯了这些恶言恶语,大姑娘却是不常听见,一定是伤了心了。 可是……红提还是赶紧拉住了谢安莹的袖子——夫人和镇北候夫人都在屋里等着呢!要是这时候生了枝节,惹怒夫人…… “姑娘,要不……咱们忍忍,先见过夫人……” 红提望着谢安莹的眼睛,以为会看见自家姑娘的仓惶失措。可看了又看,主子那明媚的大眼里,除了自己的倒影,居然再没别的了。 红提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不知谢安莹眸中一派深邃平静,心中却何止恨意滔天? 她重活一世,柳氏、王氏、苏君然、还有将她置之不顾的父亲平阳侯、更有莫名其妙要与她订婚害得她被人觊觎的小郡王……整个天下都是她谢安莹的仇人。她恨都恨不过来了,几句下人难听话又算得了什么?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这双眼睛,好好的看清楚这些人,然后在用自己的双手,给这些人布置个好看的下场。 还有那些原该属于她的,她也会一样不差的夺回来! ……既然这些狗奴才敢多嘴,那就先从他们开始。 红提一愣神的功夫,谢安莹已经甩开她继续朝世安院正房走去。红提不敢回头看那些奴才的目光,低着头赶紧快步追上去…… 身后果然传来一阵哄笑! 方才那瞎子停下脚步,众奴还以为她要力争点什么呢!可连哼也不敢哼一声,就夹着尾巴走了? 这一下众人心中总算是平衡了。这样的瞎子,别说当不起他们的礼,就连骂她几句,那都是抬举她! 第五章 呵斥 世安院里早已撤下了炭盆暖炉。就连窗棂上糊的云龙纸,也被换做了浅靑色的云纱。 云纱透光。春|光映进来,屋子里亮亮堂堂的,家什摆设都显得新了一成,一改冬日里的憋闷,让人不由得欢喜舒畅。 屋中坐着两位夫人。 坐在中厅罗汉床上的,是谢安莹的继母——大夫人柳氏。她今日穿了一身杏黄褙子,褙子上用金线空绣了蝶穿牡丹。虽显得富贵,却也平白令她老了几岁。 因为谢安莹迟迟不来,此时大夫人正笑得勉强。一边让丫鬟给客人再换一盏茶水,一边连声劝客人尝尝侯府的茶点。 而坐在另一侧的“客人”,却正是谢安莹的杀身大仇——镇北候夫人王氏了。 王氏穿着打扮向来贵气逼人,一身浓绿缎面的比甲,颜色上虽不及大夫人隆重,却在领口衣摆上以米珠做了装饰。这一身衣服放在天一阁,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 王氏容颜艳丽,端庄沉稳reads();。同是侯府夫人,但她只静静坐着,便能将大夫人比进尘埃里去。 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王氏放到唇边抿了一点,然后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腰,脸色已经尴尬起来。 这人怎么还不来…… 她赶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可以借着请安的时辰相看一眼。这样即便婚事不成,也留不下什么把柄,更不至于伤了两家和气。 再说了,早前儿可是大夫人主动给她递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想将府上的瞎姑娘打发出门子…… 现在可好,她来了,那瞎子人呢? 王氏心中不耐,对大夫人隐隐有些抱怨。不过她一向沉得住气,今日就算无功而返,往后,大不了少跟大夫人这等“拎不清”的妇人往来也就罢了。 断不至于当面让人难做,与人结怨,也累了自己的名声。 想到这里,王氏褪去脸上的尴尬之色,又带了笑容与大夫人攀谈起来。 “夫人屋子里这对嵌宝金鹤福寿瓶,我瞧着可是前朝的老物件了?”王氏掐着帕子,笑盈盈顺手一指,正指在厅堂进门处左右高几那一对儿大瓶儿上。 大夫人“吁”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还有个瓶儿可以聊聊。 自打这王氏穿戴得明晃晃地来了,她心里就不怎么痛快。要不是为了谢安莹那碍事得小蹄子……她才不愿与王氏坐在一处沦为陪衬呢! 再加上她交际不如王氏,治家不如王氏……真是越想越不舒服。 不过,要说起这些摆设,她自认整个京安城也少有这么好的。 她顺着王氏的手,看向门口那一对儿福寿瓶,脸上一抹得意:“王夫人好眼力,正是前朝的。虽罕见些……倒也不值什么。” 大夫人这屋子里的物件,的确都是价值不菲。 两府同是侯门,但谢府这位平阳侯可彻头彻尾是位“闲官”,功勋俸禄都及不上镇北候老爷。所以能在王氏面前炫耀个瓶儿,也是难得。 王氏连连点头赞扬,目光中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既然要娶那瞎子进门,她自然是打听明白了才来的。有些事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 从前的平阳侯夫人,可是南国名门出身,只可惜……死了。 而眼前这位大夫人柳氏,其实不过是个小门户出身。因跟平阳侯沾着表亲,这才能在平阳侯丧妻之后,攀上高枝做了填房。而平阳侯在朝廷里领着闲差,本就无几两俸禄,哪里有什么富贵? 所以眼前这瓶儿,十有八|九是大夫人前头那位原配夫人留下的…… 王氏的轻蔑掩藏在一脸羡慕之下——前头原配夫人的女儿还在呢,她这做继母的就迫不及待地将人家的嫁妆物件摆了一屋子。 还显摆呢reads();!可真当人人都是傻的不成? 不过王氏却并不气恼。大夫人要卖蠢她可不拦着——既然见过这些东西,之后定下那瞎子的婚事,在嫁妆上又能捞上一笔了! 硬要送上门的富贵,谁还会嫌多? 想到这里,王氏暗暗一笑。语气里也更捧着大夫人,又赏玩了几个瓶瓶罐罐。二人一时和乐融融,总算是挥散了那点尴尬。 二人正说话间,冷月打了帘子进来,禀报说大姑娘前来请安。 这时候才来!是来请安还是来吃午膳的!?就为她耽搁的这些功夫,自己险些要在王氏面前抬不起头来! 大夫人捏了捏拳头,将满心怒气压下去,憋着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让她进来”,随后换上一脸无奈看向王氏道:“打不得骂不得,我也是难做啊……” 王氏点点头却并不多言。 自打进来这么一小会儿,她算是将这位平阳侯夫人的品性抹了个透——恶毒刻薄,目光短浅,心眼比针尖还小,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大擅长…… 这种女人,能对原配留下的女儿好?恐怕天天苛待辱骂还差不多,却在这里沾嘴上的便宜! 王氏心中越发看不起大夫人。不过脸上看不出分毫。她一脸善意地望向门口,只等着看看这位可怜的“前嫡女”到底被她虐待成什么样了。 冷月应了一声迎了出去。在门外拦下了想要一起进屋红提,还不忘拽住谢安莹的胳膊,压低声音狠狠提醒道:“大姑娘现在名叫谢安珍!一会进去……可别弄错了!” 见谢安莹点了头,冷月这才打了帘子,侧身让谢安莹进去。 …… 称呼谢安莹为安珍,那是因为侯府早已经将二人的庚帖调换了。 如今府里的人还称呼她大姑娘,而柳氏所出的谢安珍虽然排行第四,但除去她们原配所出的二男一女,年岁又与谢安莹一样,所以被含糊其辞地称作大姑娘,也算没错。 两位都是大姑娘,又都从未出过侯府一步,她们叫什么,当然由着柳氏说了算。 不过,对于谢安莹来说,这种事情先不必急着争。 什么样的人,便能撑得起什么样的名,便能担当得什么样得命!这道理,以后她会慢慢教柳氏和谢安珍明白的。 谢安莹轻轻向前走了一步,终于跨进了屋子。 屋中的一切霎时尽收眼底。富丽精致的家什、珠围翠绕的装饰、馥郁袭人的熏香……无处不彰显着屋主人的贵气。 “怎么才来?如今要等你一句请安,竟要等到晌午了吗?”大夫人头也不抬便呵斥道:“这位是镇北侯府夫人,还不快上前给夫人告罪!”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a> 第六章 相看 “安珍给母亲请安了。” 谢安莹低首垂眸,先上前给大夫人柳氏见礼。 一礼完毕,又缓缓转了个身。步履不乱裙摆不扬,款款朝王氏走了过去。待到了王氏身前两步之地,又停下身姿福了一福:“安珍见过镇北候夫人,不知夫人一早在此,安珍失礼了。” 谢安莹说完便垂首立着,面色不卑不亢,却又谦逊聆听教诲…… 端得是好规矩! 王氏怔了一怔,已然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位……是谢大姑娘? 跟她打听来的大不一样啊…… 她只当进来的会是个面黄肌瘦、怯懦无知的黄毛丫头,哪曾想来人竟会是这般风|流气度!? 尤其是初进来时,当帘子在她身后落下,掩盖了她身后的光线,只留那一身亮丽的朱红……简直愈发显得她耀眼动人起来reads();! 王夫人连眼都挪不开,仔仔细细打量起谢安莹。 这越是看得仔细,心中便越是犯了低估。眼前女子黑发如瀑,腰身婀娜,声线婉转……面貌更是美艳动人。 美得惊人也就算了,美貌不能当饭吃。 可她除了美貌,其它方面也跟自己想得大相径庭。 眼下她虽一脸娴静,乍一看是挺乖顺。 可一个十来岁的瞎眼姑娘,独自进了屋子,被继母呵斥,又见了生人,仍旧不慌不忙。来到中厅便缓下步子,先给大夫人行了一礼,又侧过身子见过了自己——表面上老老实实地立着,一言不发等着人“相看”。 ……可实际呢? 小小年纪,能行云流水毫无差错地做完这么一套。脸上又丝毫不见怯懦,反倒颇有主家风范……这怎么看也不会是个“老实人”吧! 更不会是什么逆来顺受的货色了! 王氏一句话没说,只眯了眯眼睛,但心中对大夫人却是愈发不满了。 她不但没有还礼,还侧脸去看大夫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眼前这人,她并不满意。 大夫人原本还装腔作势,故意低着头等着谢安莹出丑。可半天都没见动静,这才连忙抬头看去。 谢安莹还是那个谢安莹。长得像她母亲,十分漂亮,也十分招人讨厌。 但今天的她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大夫人盯着眼前的谢安莹,一瞬间也有些疑惑。 她记得谢安莹从前美则美矣,但成日里只知道让下人给她读书。又因为胆小怕事从不见生人,根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有时冷月去趟琼华院,都能将她呵斥得直掉泪。 怎么今日却……却一点也挑不出错来了? 可她将谢安莹扔在琼华院里,一年到头也不看一眼,这蹄子从来都只敢老老实实的受着,根本不可能作怪。 到底是哪里不对? ……王氏在场,大夫人也无从追究,有些事情只能等王氏走后再说。 不过王氏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王氏想娶个好拿捏的儿媳妇,而且是娶给庶子的! 可今天这谢安莹,看起来真不像好拿捏的——这副样子娶回去,跟请一尊大佛回去有什么区别? 大夫人皱着眉头,手上的帕子不觉被她捏出几条皱痕来。 她阴着脸,目光像刀子似的,恨不能将谢安莹剐了。 不过……很快大夫人便又恢复了笑容——她看见了谢安莹低垂的眼睛。 她怎么给忘了呢?这贱蹄子是个瞎子reads();! 门面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一个连人影都看不见的姑娘,王氏还嫌拿捏不住? 王氏就这点本事,也太没用了吧? 大夫人忽然就有了一些自信,心中暗恼自己方才怎么就被这瞎子跟王氏给唬住了呢! “安珍生来就是瞎的,又胆小怕见人,今日见了夫人,倒是将这几日才学的规矩都用上了……”大夫人一脸刻薄,仰着下巴对谢安莹道:“走过去,给夫人看看你的眼睛。” 王氏心中不满意,便已经有些不耐,但仍故作惊讶道:“你就是安珍?我见你行止虽慢,却怡然自得,当真不像眼盲。快靠近些,让我瞧瞧你的眼睛。” 她的声音温软祥和。比起柳氏的刻薄,这语调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前世谢安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于是便是从这声音中听出了关切,更听出了些许认可与赞赏。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会笑着要了你的性命的。 王氏说完便朝谢安莹伸出了手。 谢安莹也跟着笑笑,笑得比王氏还要温和。 她没有丝毫停顿,上前一步搭上王氏的手。王氏柔软温暖的手被她紧紧握住。而她的,则如冰玉一般,冰得王氏打了个寒噤。 谢安莹看见王氏的轻颤,却没有要将手收回的意思。反而手上轻轻用力,又猛然抬眸,紧紧盯住王氏的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夫人……请看……” 你看,我们又见面了! 王氏原本探着身子,正欲要去看谢安莹的眼睛。谢安莹这似鬼似魅般的一眼,只将王氏吓了一跳! 王氏只觉手中的冰凉瞬间蔓延到了全身——眼前这大姑娘分明笑脸迎人,但不知为何,就是令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感觉虽然只是一瞬即逝,可王氏的慌张却还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谢安莹的笑容更深了些,就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她甚至还不忘对着王氏眨了眨眼睛。 王氏再也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扶着谢安莹的手也急忙挣开来,扶住自己的胸口。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大……大夫人为何说你这女儿瞎了?这分明……这分明好端端的呀!” 从谢安莹进来时,便走得平平稳稳,规矩行礼分毫不差,如今又睁着这么一双美目看着自己…… 这也叫瞎子!? 柳氏这是把自己当瞎子呢吧!? 谢安莹对王氏的反应十分满意。今生,她不过迟来了这么一会儿,又变了变自己的态度,命运的轨迹便已偏离了前世的方向。 前世两位夫人和乐融融,受辱而又被算计的只有她谢安莹一人。 而今世——谢安莹缓缓抬起头,将大夫人与王氏之间的微妙尽收眼底——她的手中就像是多了一条看不见的命运之笔,轻描淡写便勾勒出了两个女人的嫌隙。 第七章 试探 大夫人也被吓了一跳! 她虽看不见谢安莹的表情,不过王氏的反应她是看得一清二楚。眼看事情就要被谢安莹搞砸,大夫人当即怒道:“安珍!夫人面前不得放肆,还不给我过来!” 谢安莹退了一步。她已经见到王氏惊慌的样子,就像得了蜜糖的孩子一样满足。此时大夫人呵斥她,她也不以为意。 “母亲有何吩咐?”谢安莹收了自己目光,看着地上缓缓问道reads();。 大夫人心中虽疑,但王氏在场,到底不是深究的时候:“你告诉夫人,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王氏上门是客,自然有所顾忌。而大夫人乃是当家主母,颐指气使惯了的,又怎会怕一个谢安莹? 谢安莹十分“乖巧听话”,垂首道了声“是”,然后侧身对王氏笑道:“夫人,我的眼睛……瞎了。” 王氏只觉心口像是被人锤了一拳一样憋闷。 明明就不像个瞎子,但人家偏说自己是瞎了……怎么像是这母女俩在逗咳嗽,拿自己开涮呢! 王氏已经失态过一回了,现在好容易整理好情绪,却是说什么都不愿再上当。 她索性摇头笑道:“这话我可不信。安珍的眼睛这样漂亮,怎么可能是瞎得呢?夫人快快别再与我玩笑了吧。” 王氏多疑,虽摸不清这母女俩到底搞什么鬼。但显然,眼前这位谢大姑娘并不合她的意。 人好看,知书达理的聪明样……而且不瞎……这一早上功夫,算是白费了。 王氏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准备说两句客套话这便回了。府中事情不少,侯爷虽不在,但还有别人等着她呢…… 见王氏不信,大夫人也着急起来。真的安珍顶替安莹之名,与肃王府小郡王的婚事很快就要提上议程。这时候必须将安莹嫁出去以绝后患。而王氏所在的镇北侯府,可是眼下最好得选择了——表面上看起来嫁得不错,可实际上内里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要是王氏没相中安莹,又要另想办法! 侯爷那边,怕是也要怪她。 大夫人将牙咬得咯咯作响,却不知该恨谁去——是她自己传话让谢安莹好好表现,莫要丢了侯府的脸。 人家这表现,可是好得狠呢! 大夫人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索性豁出去对王氏道:“夫人若是不信,您看着我来试探试探她。” 大夫人这是连脸面都不要了,为了打发谢安莹出门,连这种话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居然还非要证明女儿是个瞎子?! 王氏刚准备起身,听了这话也不免心中鄙夷。不过她还是“客随主便”地坐了回去——但反正这里是大夫人做主。人家都开口要试试了,她还怕多看一场戏吗? 只是不知道,大夫人打算怎么试这姑娘的眼盲? 这件事王氏不知道,谢安莹却记得清楚。 前世她悬着一颗心站在这里,夹着尾巴低头不敢说话。她的眼中尽是一片黑暗,因为过度的紧张,让她连句话也说不利索。那时候王氏一眼就相中了她,直道她可怜,一定要娶回家去。 可即便这样,柳氏却也没放过她。当着王氏的面前说要试她的眼盲,其实就是命冷月进来,笑眯眯地扬手给了她几个巴掌! 那时她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张脸霎时肿得桃子一般。柳氏这才心满意足——她连巴掌都不躲,自然是瞎得不能再瞎了reads();。 这就是所谓的“试探”! 想到这里……谢安莹露出个纯善的笑容:“母亲尽管试试。” 大夫人也笑了。 这贱蹄子还真当自己攀上了高枝?不过是给人相看一眼,就敢在她面前这种做派了?她以为他是谁!摆这幅贤惠样给谁看! 真是许久不曾管教,把从前吃得苦头都忘了!这样讨人嫌的性子,今天定要好生教导教导她才是! 许是因为看到王氏急着走,大夫人这一次没有再喊冷月,而是亲自向前挪了挪身子。又伸出手指在谢安莹的眼前晃了晃。见谢安莹不动,还嫌不够,又用一个手指假意去戳谢安莹的眼球。 谢安莹仍旧没动。 ——瞎了一辈子,要是还演不好一个瞎子,那她真是白瞎了。 见她不动,王氏和柳氏心底同时微松。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屋子中那种莫名的压力也小了不少。 大夫人余光看着王氏的脸色转好,心知自己这一步没走错,果然是摸对了王氏的心思。她愈发来劲,阴着脸笑了笑,扬手便朝谢安莹柔白的脸上狠狠抽了下去! 这一巴掌用力不小,若是打在脸上,清脆的声音恐怕连院外都能听见。谢安莹又是个瞎子,站立不稳之下,被打得摔倒出丑也是意料之中。 王氏忍不住轻轻掩了掩嘴……不过大夫人教养女儿,自然不关她的事情,她只需好好看着就是了。 可是……期待中的脆响根本没有传来,大夫人一巴掌舞空,却因用力过猛,险些将自己从罗汉椅上摔出去! “啊!”大夫人惊叫一声。 四周伺候的丫鬟连忙上来搀扶,大夫人在众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 一时间整个中厅的气温冷若寒霜,丫鬟们立在当地动也不敢动一下,就连王氏都只能故作没瞧见的样子,偷偷看向谢安莹。 谢安莹在巴掌到来的时候,便轻飘飘地退了一步,这才导致大夫人的扑空。 此时一屋子的人,只有她娉婷而立,一身出尘脱俗的样子,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大夫人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怒意。她衣衫褶皱,鬓发微乱,显出一脸的狼狈来。她伸出一根手指,用长长的指甲指着谢安莹的脸道:“你居然敢躲!?” 谢安莹面无表情,就像没听明白一样。没回大夫人的话,却只对着王氏解释道:“夫人见谅,安珍虽然是个瞎子,不过刚才那一巴掌有风啊……” 王氏听闻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话的意思,就差没明说——谢安珍是个瞎子,大夫人更是个傻子! 刚才她被这瞎子吓得出了丑,大夫人还不以为然,这么快就轮到她自己出丑了,也是报应! 第八章 红烛 大夫人抓着罗汉椅的扶手,另一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之上。整个身体崩得紧紧的。面色简直要比死人还难看。 她本就看不惯谢安莹这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现在更看不惯她那种风轻云淡的态度! 就算谢安莹不是存心戏弄她,可却让她出了这么大的丑! 她难道不知道谁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吗? ——只要自己一句话,她谢安莹就得活活饿死在琼华院里reads();!她凭什么敢在自己面前猖狂!? 凭长得像她死鬼娘一样美貌?啊呸! 大夫人紧咬着牙齿,表情也透出一丝狰狞凶狠来——本想赏她几个巴掌也就算了,现在看来,倒是平时对她太好,反而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今天她敢让自己出丑,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大夫人脑中想着各种恶毒的法子,恨不得这就将谢安莹拖出去千刀万剐。可王氏在场,一时不好实施。只能用力推开丫鬟们的手,怒目瞪着谢安莹。 对于大夫人的气急败坏,王氏只当没看见。她冷眼在一旁坐着,既不劝慰大夫人,更不指责谢安莹。而是又端起茶盏,细细品味起已经微凉的茶水……至于她心里的想法,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王氏越是不说话,大夫人就越是下不来台,眼看大夫人被谢安莹气得直喘,场面也越发不可收拾起来。正在所有人都不知如何圆场的时候,谢安莹却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呵……” 大夫人既然那么想证明她是个瞎子……她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证明。 这一声犹如挑衅,可谢安莹脸上谦逊的笑容,却让人再次以为她不是存心的! 只见谢安莹双手轻轻一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欣喜,她转身对王氏说道:“夫人想知道我是否眼盲,又何必劳累母亲试探。只需去安珍的院子一看便知。” “哦?此话怎讲?”王氏扬眉问道。 ——这瞎子折腾了这么一通,未必不是存心的。她受继母所制,院子中恐怕落魄得很。所以才想引自己去看……不过若是想拿她当枪使,手段却还是嫩了些! 王氏这般想着,于是端坐不动,继而笑道:“大姑娘的院子与别处有什么不同?” 谢安莹道:“安珍天生眼盲,院子中与别处有什么不同,安珍却是看不到了。不过听母亲院子里的下人们说,母亲疼我,不忍我没日没夜都处在黑暗之中,于是命人在我那屋子里按着星宿图谱,点了二十八只红烛。就连青天白昼也是亮着的……高低错落,想来应当十分好看。” 见王氏一脸吃惊,谢安莹又道:“安珍冒昧请夫人移步,一见便知。” 这个法子可谓极好……若是不瞎,谁会大白天的在屋里点灯点蜡呢?只要看见了屋子里的红烛,自然就知道她瞎不瞎了。 王氏听闻,眼珠一转,脸上的贪婪几乎掩盖不住!她从善如流地起身对大夫人笑道:“我长这么大,还不知二十八星宿是何样子,今日既然来了,定要见识一番夫人的慈心与风雅!” 王氏一直兴致缺缺,现在忽然就捧起场子来,实在是出人意料。不过谢安莹是抛出诱饵的人,她自然知道什么可以吸引王氏。 王氏可能不喜她这个人,却不可能不喜欢金银财帛。尤其今年雨水泛滥,多处成灾。松香与猪油岂止天价,制作出来的烛蜡更是令人可望不可即。更不用说一般只肯礼佛祭祖新婚时才舍得用的红烛了reads();! 王氏以为她贫寒,以为她有野心攀高,现在听说她这样糟践富贵,又岂能不去看看? ———— 谢安莹与王氏这两人“一唱一和”,竟然十分融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母女呢! 大夫人几乎要傻了眼了。 她还没从方才落空的一巴掌中缓过神来,这眼看事情就失控至此,怎能不惊!? 要说请王氏去琼华院,那她是不怕的。之前以为肃王府看上了谢安莹,侯爷忽然就对这个女儿留心起来,而她也赶忙搬了不少家什物件,去琼华院妆点门面。 那些东西虽然没有她这屋子里的值钱,不过拿出来给一个瞎子摆着玩,却也够意思了。将来就拿那些东西给谢安莹做陪嫁,王氏总该知足了吧! 可红烛是怎么回事!?还是听她这院子里的下人说的!? 天知道,她这院子里还没舍得点红烛呢! 平时侯爷不来,入夜也就点些灯油。只有再侯爷来过夜的时候,她才会命人取来红烛……只为红烛迷离,能映衬着人年轻美貌些…… 谢安莹倒好!一次就要点二十八根红烛。而且还是大白天? 大夫人只觉一阵眩晕。 这是院子里哪个下人跟她嚼的舌头!等她查出来,一定要将那些碎嘴奴才的舌头全拔光。 有大夫人愣神这一下子功夫,谢安莹已经领着王氏朝外走去。王氏唯恐天下不乱,根本就不给大夫人阻拦的机会。 大夫人一边按着胸口,一边抓住身边一个丫鬟,使劲掐了一把小声道:“还不快去带路!让她们走最远的路过去!” 那丫鬟吃痛,知道大夫人在气头上,丝毫不敢违背,匆忙行了一礼就赶紧追着谢安莹出去了。 而这边,冷月立刻迎进屋子,捧着大夫人的手焦急请示道:“夫人,方才大姑娘过来的时候,咱们院子里的奴才确实说了些什么。可离得远,奴婢也未曾听清……眼下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这就过去给她把红烛点上?” 冷月说出这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接受,更别说大夫人了。 可谢安莹已经将事情吹嘘出去……若是没有红烛,依王氏那性子出去冷言冷语几句,往后夫人也别在京安城做人了。 别人哪里会觉得是瞎子在说谎?只会觉得是夫人在骗那瞎子吧! 冷月也知道,为今之计,只能在王氏抵达琼华院之前,把一切都布置好。 而对于大夫人来说,不光是谢安莹吹嘘的面子问题,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证明谢安莹是个瞎子的问题……大夫人越想越气,又心疼的几乎掉泪:“去,让院子里那些狗奴才把蜡烛点上!回来每人领十板子,让他们嘴贱跟谢安莹嚼舌!” “快去!”大夫人说完一把推开了冷月,抬手将整张矮几子连同茶盏碗碟全掀翻在地,自己则一屁股瘫在罗汉椅上…… 第九章 热闹 平阳侯府从来就没这么热闹过。 世安院中的奴才几乎是倾巢而出。一半人跑去库房取红烛,另一半人则是疯了一般奔向大姑娘的琼华院。 红提望着他们“熙攘喧嚣”的背影,一脸诧异地杵在门口……完全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方才可不就是这些人,在背后辱骂姑娘? 说了那些不堪入耳的难听话……这才没过一个时辰,姑娘与王夫人前脚刚走,冷月姐姐出来便将他们臭骂一顿,还说是以后不许在大姑娘面前嚼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许在大姑娘跟前嚼舌……平阳侯府几时新添了这等稀罕的规矩? 平日里,冷月姐姐去往琼华院的时候,不也是满嘴冷嘲热讽reads();。还曾经把大姑娘说哭了几回呢。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红提微张着嘴忘了合上,脑中开始回忆方才发生的事情。 一个时辰前,她与大姑娘顶着骂名走到这里,大姑娘听见那些话的时候,还停下了脚步……虽然一脸若有所思,但最终还是不敢与他们相争的。 世安院的奴才,哪怕只是打理花草的,也比不受宠的主子强。比如月银一项,大姑娘每月有十两月银。可最终到手的,却至多不过三无两……然后这三无两还要用来填补日用,几乎是月月不够。 而世安院的奴才呢?一等大丫鬟比如冷月姐姐,月银竟有八两之多。二等的几个也有五两。下头这些侍弄花草杂物的,月银虽然不多,可少不了每月都能再得些赏赐。 再加上别的院落孝敬的,这一指头一指头算下来……不但红提自己比不上人家,就算把她和大姑娘捆在一块儿,也不如这里的奴才富裕。 这让大姑娘怎么争? 红提伺候谢安莹许多年了,知道谢安莹的性子。 她一向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不但如此,因为怕生事,还时常跟说什么“所为娑婆,意为‘堪忍’。佛家常说娑婆世界,便是要芸芸众生忍受各种苦痛”。于是琼华院里这一主一仆,便成了平阳侯府出了名人人可欺的软柿子。 要说今天姑娘听了几句难听话,就跟大夫人告状了?红提摇摇头,根本就不相信……再说了,连她都知道,夫人她……不会向着大姑娘的。 那后来呢? 红提回想着后来的事情。 后来大姑娘进门,自己被拦在帘外不许跟着。 廊下立着大夫人的四个二等丫鬟,她就与她们站在一处,小心翼翼地等。至于大夫人和那位镇北侯府的王夫人说什么,她也不敢偷听。只能在心里巴望着小姐能平安无事。千万别被看上。 ……最好,是能跟大夫人好好哀求一番,恢复原先那门好婚事。 她就这样想了一会儿,听见屋子里传来了点动静,似乎是谁没站稳要摔倒的惊呼声。 那一定是大姑娘了。红提十分担心,深怕谢安莹摔了。可想起自己嘱咐谢安莹的话——要她装憨卖蠢…… 大姑娘一定是照做了吧。 之后的事情便没有什么特别了。 红提以为事情会顺顺利利的结束——王夫人离开,大姑娘被训斥几句,然后一切恢复以往的样子…… 可没过多久,就见大姑娘领着王夫人走出来,她想跟上去,却被另一位带路的丫鬟给挤开了…… 红提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遇见过这么多奇怪的事情reads();。 她盯着世安院那整洁的地面,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掉在地上的一只鞋子——那些奴才火烧眉毛地跑,连鞋子跑掉了都顾不上捡起来。 红提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疼得差点掉泪。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看见得一切! 也许,是大姑娘一定是有什么仙法吧,才能让这些坏口舌的奴才遭了报应! ———— 被红提挂念着的那一群奴才,此时正在琼华院中忙得四脚朝天。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现在的模样,那便是“欲哭无泪”了。 区区二十八支红烛,按说三两下就摆好了。可偏偏琼华院这位主子却说什么“二十八星宿,还要高低错落有致。” 天上的星星怎么排列,那不得去问天皇老子? 这哪里是他们能懂的? 可办好这件事,回去还要领十板子,这要是办不好…… 一个平日里还算有些体面的婆子愁眉苦脸地上前对冷月道:“冷月姑娘,依我看,要不咱们胡乱摆上二十八根行不行……” 婆子原本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谢安莹。她和别人一样,都觉得这个瞎子没什么前程,所以才敢怠慢辱骂。不过按照今天这情况看来,前程这种东西,还真不好说。 婆子想不通,这谢安莹是怎么跟大夫人说的?居然能让大夫人向着她,而罚了这么多下人,不但罚了,还勒令以后不许嚼舌!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夫人既然发了话,那大伙也只能听着,谁又敢多嘴去问事情的经过呢? 看着眼前这人仰马翻的情形,婆子没得心虚起来,只能哀求地望着冷月,希望冷月能高抬贵手,让他们赶紧将红烛插好,然后回去领板子复命。 “蠢材!”冷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这些人在夫人手下这么多年,居然还是一个赛一个的蠢! 冷月被气得脸色铁青。 “不知道二十八星宿,还不快去找书本来!你明知道大姑娘是个瞎子,居然想要乱点烛火!万一她走进来一脚踏上去……让咱们夫人的脸往哪里放!你们这是嫌十板子不够,要连累着我也跟你们挨板子吗!?” 冷月只记得教训下人,一时反而忘了恨谢安莹。趁着院子外报信的人还没来,一脚踢在婆子的腿上道:“还不快去!记得将红烛都给剪成一半的!要是敢让镇北侯府人看出来是咱们刚点的,夫人没脸,谁也别想好过!” 那婆子被踢得趔趄一下,但冷月的话便与夫人的话一般无二。婆子心中酸涩不已,直暗暗记住以后得罪谁也不要得罪这瞎子…… 见婆子一溜烟地跑去找书,冷月这才歇了口气。指挥着下人讲几处碰不到的地方插上红烛……是不是二十八星宿没关系,这几处位置又高又偏,只要一会儿那瞎子进来,碰不到就行了。 第十章 兴奋 谢安莹与王氏并肩走着。眼看前头带路的丫鬟绕了远路,谢安莹也不拆穿——她本就是要给他们留够时间的,若是一下子将事情做绝,这往后的戏,可就没看头了。 那丫鬟却心虚得很。才出了世安院,脖子后头便渗出薄薄的细汗来。而后领着两人在花园里绕了小半圈,又围着几间抱厦厅折返了路程,之后便不敢多走,径直带着谢安莹与王氏往琼华院而去。 谢安莹一边走一边为那些倒霉的奴才们发愁——也不知他们找到星宿图谱没有。 还有,自己屋子里那些家什也旧了,有些实在是不怎么结实。 将红烛摆在高处的时候,可要小心啊…… “谢大姑娘莫怪我多事,”王氏笑语盈盈地打断谢安莹的思绪,“要是待会没看见红烛,我可是真不信大姑娘目不能视呢!”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恐怕会让人觉得她多疑。可换做王氏一说,却满满都是赞扬之意,听得人心中舒服极了。 谢安莹笑笑回道:“夫人客气,这毕竟是在安珍自己府中,一草一木安珍都熟悉得很,所以才能如此reads();。要是去了别处,恐怕只能抓住夫人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那般了。” 谢安莹说话的时候,脚下丝毫不慢。就连路上偶尔未打扫净的小块石头,也被她逐一轻轻跨过。 这样的闲闲信步,看得王氏啧啧称奇。而谢安莹的话中话,也让王氏怦然心动起来! 王氏原本还觉得,自己今天来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可与谢安莹聊了几句之后,却觉这一趟来得颇为值得。 ……这瞎子无依无靠,却能在继母手下活得滋润。她本人又从头到脚都是机灵,可见是很藏了些本事的。虽然与意想中大为不同,但要是能收服这位,放在苏君然身边做一颗棋…… 以后苏君然有什么野心,那是也再折腾不出自己的掌握了。 尤其是那句“去了别处,只能抓着夫人的手”会不会也是想要投靠自己的意思? 王氏这样想着,对谢安莹的态度更加热络起来。 “谢大姑娘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有些事情点到为止。既然彼此都有合作的意向,那接下来就要看看各自能拿出几分诚意来了。 王氏所谓的诚意,便是要让谢安莹觉得她十分友善。以后跟着她,必然比在这府中的日子要好! 于是她也再不提谢安莹眼瞎的事情,全然将她当成一个正常人看待。只跟谢安莹闲话家常起来。 越是残缺,越不愿别人怜悯注意,她这样的态度,必然能收获谢安莹的好感。 王氏说完之后,便等着谢安莹的答复……苏君然喜欢有才学的女子,若谢大姑娘平日里喜欢读书,岂不是天作之合? ……平日都做些什么呢?王氏果然是个俘获人心的高手。 不过谢安莹听见这个问题,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冷漠的“怀念”。 她从小就被人遗忘在琼华院里,长到三四岁时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记忆,却从不敢私自踏出琼华院一步。 她三餐不继,她短褐穿结。她更加没有什么笔墨琴棋。 要说平日做什么,那便是让红提给她读书了。 听闻母亲出身世家望族,过世之后留下的东西不少。但其他东西都太值钱了,根本轮不到她手上。倒是留下一库房的书本无人问津。 是红提半猜半编地读着那些书本,伴着她走过了许多褴褛狼狈的春秋。 而后她就出嫁了,嫁去镇北侯府做庶子妇。 大夫人扣着红提的卖身契不许陪嫁,她和红提自此便再也没有见过。好在上天眷顾,让她偶然结识了师父。 师父教她读书习字,教她行医问道,教她济世天下……师父说那是她本应得的,可她却只心心念念地将这些东西都奉献给了苏君然。 为了得他一句夸奖。 为了得他一个笑脸。 王氏问她如何打发时间?她从前的就是这么打发时间的了reads();。 不过……以后,谢安莹觉得她会靠改编别人的命运来打发时间吧? 王氏,王氏也在她打发时间的计划之内!所以,至于要怎么做,当然不能提前告诉给她知道了。 谢安莹低头一笑,笑得格外羞涩嫣然:“安珍近来在学女红,母亲说……快到用得着的时候了。将来……虽是目盲,但总要有件亲手绣的物件做嫁才好……” 谢安莹说完,便将脸轻轻转向另一边,像是羞涩极了的样子。 “你母亲说得没错,咱们这样人家得子女,虽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但有一件亲手绣的嫁妆,总是个好意头。” 王氏接上话头,心中却微微有些失望——原来不是修学诗书。 不过,待她看见谢安莹的样子时,却又转了念头。 不是修学诗书也好! 像谢大姑娘这样玲珑心思的女子,要是还修学了那些东西,只怕野心不小。以后也未必能服管教。至于苏君然那边,她虽然不是才女,但有了这样的无双容貌,不怕男人不沉沦在她的温柔乡里。 到时候自己再指点她几句,苏君然也就不足为虑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闲聊着,不多时,看见一处桃花纷飞的院子,便传来领路丫鬟小声的提醒——“夫人,大姑娘,琼华院到了。” 领路的丫鬟说完,忍不住偷偷朝院子里张望了一眼。 谢安莹看见她微微松了一下肩膀。 ……看来里面都布置好了? 谢安莹忽然有些兴奋,她还没见过满室红烛的样子呢。这一回,托了那些狗奴才的福,倒是让她这阴阴暗暗十几年的屋子喜庆一回。 谢安莹道了一声“夫人有请”,便轻轻提了裙摆,率先走了进去。 琼华院是平阳侯府的老院子。谢安莹的母亲离世之后,侯府一下子多出不少闲钱,于是许多院子都重新修葺过,换成了当下时兴的新样子。 而琼华院却古朴得很。高大的廊柱撑起飞檐,檐上的行什望天,活灵活现。八开的雕花黑漆木门如今即便是长辈的屋子也少见了,而谢安莹这么一个小姑娘住着,却丝毫不觉违和,反而更为她平添了一股磅礴大气。 来到廊下,谢安莹除去木屐,只着布袜沿着台阶缓缓而上。朱红色的裙尾像是锦鲤在水中摆尾那样漾开,仅一个背影,就让王夫人几乎拍手叫好。 眼看谢安莹已经进了屋子,王氏赶忙也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什么样好风水的屋子,才能养得出这样得仙露明珠! | ps:屋檐上的“行什”是个挺有意思的东西,据说是个长着翅膀的猴子,放在屋檐上还能避雷的。本来想写鸱吻,但是实在是觉得“行什”更萌。 第十一章 噩梦 眼见谢安莹领着王氏进了主屋。琼华院中一处厢房里,一群人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吁——” 发出这一阵叹息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来点红烛的那一群人——平日侯府里最得脸面的、世安院里的那群奴才。 此时这群人正灰头土脸地躲在厢房中。因为来得人太多,大约十几个人挤在一处,又都偷偷扒着窗户缝朝外看……以至于厢房里的情形,更显得怪异至极。 方才谢安莹与王氏来得太快,他们根本就来不及离开院子。所以只能躲进厢房之中,等王氏走了,再回去领罚。 ……要真说起来,也不能全怪那瞎子来得快。 比如有些人,就不这么觉得…… 一个婆子并没上去扒窗户偷看,而是坐在厢房角落的地上,可怜兮兮地哼唧着。她的一条腿畸形地扭曲着,眼神有些不满地看向冷月的背影——要不是冷月让她们提前安置高处的红烛,她也就不会被倒下来的架子砸伤了腿reads();。 这能怪得着那瞎子吗? 别看那架子又老又旧不起眼,那也是铁力木制的!铁力木是这世上最沉重的木头了,幸亏是砸在了她这皮糙肉厚的身上……要是冷月姑娘那等娇气的,挨上这一下,那还不得当场折了胳膊腿,以后成了废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婆子心中酸溜溜地想着……明明是冷月出的主意,怎么就没砸到她身上去呢! 像婆子这样想的人还有很多。 方才他们不是被砸伤了手脚,就是被蜡烛烫伤了头脸。 那么高的架子倒下来,上面的蜡烛烧得他们头发都秃了一半!大家虽然不敢大声喊疼或者是抱怨,但心中总是难免有些怨怼的。 除了对冷月的怨怼,或许也有一些对谢安莹的惧怕吧…… 冷月心里明白却一言不发,只阴着一张脸从窗棂的缝隙向外看着。直到确定谢安莹和王氏已经进屋之后,她这才退开窗边,站在屋子当中发起呆来。 别人都以为冷月没事,冷月自己却心中明白,她背后后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天气不冷也不热,为什么会出汗? 冷月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是大夫人的丫鬟,而且是贴身伺候的一等大丫鬟。要说替大夫人办事,多难的事情她也能做好,要不大夫人怎会这么信任她? 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惊慌失措过! 首先,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布置红烛。而后,红烛不能像是刚燃烧起来的,所以要从中截断。再之后,又发现没有星宿图谱。最后,待找来星宿图谱之后,高处的架子因为老旧,又纷纷塌了下来。接连着,砸倒了书桌,掀翻了多宝阁,还砸伤了好几个下人…… 就连她的手上,也被剐蹭破了好大一块皮肉,到现在还在汩汩流血。 她却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只能用帕子按住伤口,快速地使唤着没受伤的人——先是清理了现场那些碎了的瓶瓶罐罐,然后又命人迅速从库房中取来新的家什和古董摆上。 之后还不能歇一口气,因为还要按照星宿图谱再点一遍蜡烛…… 本来以为二十八只蜡烛,取十四根截成一半,还能剩下十四跟。现在可好,先前那一半全砸坏了……一点没给夫人俭省不说,反而又填进去一库房的家私摆件…… 短短片刻,冷月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噩梦总会醒来,然而她填进去那些东西,却已经被王氏看见……怕是再难拿回来了。 可不放又不行!要是王氏看不上大姑娘,夫人盘问下来她仍然难逃其咎。而刚才时间那样紧迫…… 现在只能求菩萨保佑,她从库房拿到的,都是些不太值钱的东西了! ……而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跟夫人汇报?如果汇报了,估计她也得挨上十板子吧reads();! 不,要不……还是不说了。 冷月心中没来由地慌乱。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从那瞎子踏出了这琼华院,就像……就像掘了鬼门关,放出了魑魅恶鬼一般。这才一个早上,便已经将整个府邸搅了个天翻地覆!搅得他们这一群人受伤受罚,一大堆差事不能做,还被堵在这又脏又暗的厢房里。 可是,可是更让冷月头疼不已的是,那瞎子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做呀! ———— 谢安莹领着王氏进了屋子,她对眼前的一切非常满意。 原来那些黑黢黢的铁力木架子果然倒了。虽然不知道砸中哪个奴才没有,不过看样子,是砸翻了不少瓶瓶罐罐。 原先多宝格上那些个瓶罐,都是城里小工匠练手的活计。最多是仿着名家制的……就算拿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钱。 现在换上眼前这些,明显是好多了。 金攒花狮鸟的双耳瓶、白琉璃煅烧缠枝红梅罐、八仙庆寿的碧玉学士盘……虽然都不是珍珠翡翠那种值钱的底子,可稍微懂行的人就不难看出,这几样可都是有年头的物件了! 谢安莹真想开心地跑出去,去跟躲在厢房中的冷月说一句:“手气不错啊!” 不过冷月值得称赞的,远不只是她的好手气。 瞧瞧眼前这些迷离的红色烛光,高低摆放的位置还真与星宿图谱上的差不多。 虽然有几支的位置错了,但除了自己,平阳侯府还有谁会懂得这些,谁能看得出来呢? 王氏? 王氏也就只配懂得些后宅阴私! ……王氏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是个有见识的,屋子里有多少值钱物件,她一眼就能估出大概来。单单是一面多宝阁,上头那些玩意少说就得七八千两! 再看看这满屋红烛,和地上之前就有的残破烛泪…… 还以为谢大姑娘过的什么苦日子呢!却原来这瞎子才是被谢家捧在掌上的娇女!? “夫人可瞧见了?”谢安莹笑得心满意足,她甚至扯着裙子在烛光中转了一个圈,“安珍虽然看不见,不过安珍却能感觉到。每一支烛火都是暖的,这样安珍就不怕了。” 谢安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纯善天真得就像一个仙子一样。就连王氏这种心思缜密的人,都像是受了她的蛊惑一般,只觉得满意至极而连连点头。 谢安莹笑得开心极了。今日惩戒了下人,戏弄了大夫人柳氏,又将王氏拨弄与股掌之上。可谓是收获颇丰。 不过,她要做的事情还没完。因为接下来,还会有人想要夺走本该属于她的。而她则是需要好好利用一番王氏给她带来的福利——有了这一屋子的物件和红烛,足够她再来一次漂亮的反击。 第十二章 务实 红提回到琼华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没吃午膳,甚至从早起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可她丝毫也觉不到累,甚至觉得浑身都是劲! 方才,她从大夫人的院子出来,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她生怕琼华院出事,于是一路小跑着赶回来……谁知还没走到院子附近,就被一个负责望风的婆子给拦住了——说是王夫人仍在里头说话,让她别进去打扰。 红提当时就是一惊,赶紧怯懦地向那婆子道歉,又低三下四地说了许多好话,只求她告诉自己,院子里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可出乎红提意料的,那婆子居然一点没有生气。没有对她横眉竖眼,也没有用难听的话呵斥她,甚至连一点鄙夷都没有…… 而是在她行礼的时候连连退了两步,使劲摆手道:“红提姑娘可使不得,我只是个下等奴才,哪能让你行礼……你放心,大姑娘她在院子里跟王夫人有说有笑的,好着呢,好着呢reads();!” 红提当场就又愣住了。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自称“下等奴才”的婆子——大夫人那边的奴才还分上等下等吗? 她们除了在冷月姐姐面前时像个奴才。其余时候,只要出了世安院,哪个不是祖宗姑奶奶一般难伺候? 世安院的婆子,居然,居然叫自己姑娘!反而说她自己是下等的? 如果不是以在府里前见过这个婆子,红提简直要以为她是外头混进来的了。 “那,你怎么知道姑娘好着呢?”红提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问完之后便低下了头,有些别扭地扯着自己已经磨破的袖口。 “哎呦!我说……” 那婆子一拍自己的大腿,刚要不耐烦地皱眉,却想到什么似的立刻换了一副笑脸。 她拿出十分的耐心,甚至在脸上堆出一个笑容来。指了指身后,琼华院的院墙,然后对红提使了个“神秘”的眼色,凑近小声道:“我刚才就爬在墙上,亲眼看见的……这你总该信了吧!” 婆子刚才被冷月留在外头望风,所以一直爬在墙头上两面看着。 冷月她们在里面的遭遇,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从早上大伙辱骂了大姑娘开始,直到现在被困在琼华院里的情形……她真是旁观者清! 婆子怎么琢磨,都觉得这事情透着一股子邪门。反正从今往后,她是一点都不想惹这琼华院的人了。 所以,不光不能说大姑娘的坏话,对红提也客气点为好。 知道自己主子无事,红提就放心了。此时她心中被前所未有的兴奋充斥着——这婆子跟她说话的态度,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起来。 她指了指墙头,婆子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点头同意了。 红提与那婆子,就这样肩并肩地在墙头上窥视着院子里,直到王夫人离开,冷月她们也互相搀扶着,纷纷走出院子…… 琼华院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红提等冷月她们走远,迫不及待地告别了那婆子,然后飞快跑进主屋…… ———— “姑娘!奴婢回来了……”红提想着方才的遭遇,心中欢喜极了,她像只欢快的小鸟跑进来,可话还没说一半就卡住了。 她本想问问谢安莹要不要用饭——小厨房里还有些前日送来的青菜。 不过,在她看见屋子里的景象那一刻,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身在何方了,更加不记得什么前日的青菜。 屋中原先老旧的架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件崭新的家什!之前大夫人命人摆上的那些摆设也不见了,换上了一些看起来虽然不太富贵,但明显更雅致的装饰。 而她的主子谢安莹,此时正静静地坐在屋子正中。一屋子红色的烛光高低跳跃,配上谢安莹一身的朱红,别提多好看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简直就是中了仙法reads();! 红提一双眼睛近乎贪婪地使劲看着。按照红提的生活经验,美景总是不长在的,所以她得把这一幕记在心里才行。 “你接下来有什么事情吗?” 谢安莹微笑着出声打断红提。红提那种倾慕的目光,虽然令她很有成就感。不过这一役尚未结束,现在还远远不到喘息的时候。 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如果不继续下去,那么很快就会受到大夫人的还击。 对于现在还十分弱小的她,大夫人轻轻挥一挥手,便会是她的一场灭顶之灾! 红提被谢安莹唤回了魂,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答道:“奴婢接下来有事啊……接下来要去厨房里头,给姑娘做饭嘛!不过在那之前,奴婢先将这些蜡烛给灭掉吧?” 红烛烧了很久,眼看就剩下最底部的一小截了。 眼前美景虽然很好看,红提也很舍不得将它们熄灭。但一则是烧完之后会点着下面的东西,要是走了水那可是非常危险的。二则,也是红提自己挺想留着这些蜡烛根的。 琼华院里从来没点过蜡烛,就连灯油也时常被克扣。 以前大姑娘看不见也就算了。如今既然眼睛渐好起来,这往后入夜,总要点灯的。 所以现在快省下一些,等到真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红提说着,就找来灯挑准备动手。 “不必去做饭了,我不饿。蜡烛也不必熄灭,”谢安莹却抬手阻止了红提,“你,去替我做一件事情,而我要在这里等人。” 谢安莹望着帘栊之外,似乎真的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红提被自己主子说一不二的语气吓了一跳。 王夫人已经走了,对于大姑娘来说,除了吃饭还能有什么事?还有,是什么人要来琼华院,还要姑娘点着蜡烛去等? 红提本想问个明白,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这一时半刻估计是问不明白了。 她想了想,挑了个最重要的问题——“姑娘要我去做什么事?” 连饭都不吃就要去办的事情,肯定很重要。 谢安莹对红提十分满意。多年的苦日子,让红提成为一个很务实的好帮手。既然务实,那就省得她还要逐一解释了…… “多宝阁上,西边数第四排。最下面那一对儿金素鹦鹉桃杯,还有旁边两柄草兽松鹿的金镇纸……”谢安莹抬手稳稳地指向那个地方,一字一句不容置疑地对红提道:“你将那两样东西带上。出府向东,去六里街上找一家‘闲字阁’。” 不等红提吃惊或答复,谢安莹继续道:“找闲字阁的伙计,让他们照这两个样子,仿制出来,真品就留给他们,换一千两银子回来。” | 第十三章 害怕 世安院里,一阵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一半人在杖刑另一半人。 因着大夫人柳氏的一句话,这院子里多半的下人都要挨打。于是打人的就不够用了起来,许多身子硬朗,被打之后还能起身的,便要负责再去打别人。 原本宁静祥和的院中,一时“哀鸿遍野”,只剩下压抑的呻|吟之声。 屋内,大夫人铁青的脸色,却并未因为惩罚奴才而好转。 她用一双微微下垂的三角眼,盯着跪在面前的冷月,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王氏与她相谈甚欢,临走还说有空再来看她!?” 大夫人显然是气急了,一声质问又高又尖几乎破了嗓,院子里的板子声随之一停,之后又赶紧运作起来…… 冷月跪在地上,恨不能找个缝钻进去。 夫人这度量,只是听说王氏与大姑娘合得来,就已经气成这样!要是知道自己做的事……还是先别雪上加霜了。 冷月赶紧往前跪了两步。挪到大夫人的脚下,这才小声劝道:“夫人莫恼。那二人相谈甚欢,不正合了夫人您的意思?只要大姑娘老实肯嫁,咱们这边就省心了。如今她觉得王氏好、觉得镇北侯府好,那是她自己愿意往火坑里跳……到时候,还怨得着谁去?” 这不是正好嘛,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冷月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大夫人reads();。 大夫人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 “唉。” 大夫人叹了一口气,眼中的凶光去了不少,直愣愣地盯着前头,似自言自语般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这心里……我这心里怎么就不舒服呢!?” 冷月了解她,她又何尝不了解自己? 她气量虽小,但今日这样生气,可不光因为谢安莹让她丢脸,也并非只是嫉妒那两个贱人越过她聊得高兴。 要说最让她焦躁不已的,还是因为亲眼见到了谢安莹! 大夫人现在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谢安莹的身影。尤其是她那一双明眸熠熠生辉——像极了她那死去的亲妈。 让人心里发慌! 从前为了夺取侯夫人的位置,她假意跟侯爷说,要来府中照顾夫人…… 所以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得不每天面对着谢安莹那死鬼娘的眼睛。 可现在她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还要面对那讨厌的目光? 她不想看!不想看! 大夫人眯了眯眼,一瞬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气定神闲起来,靠在金丝迎枕上,缓缓道:“去想个法子,将谢安莹那一对儿眼珠子给我抠出来!” 反正都是瞎子,有没有眼珠子有什么关系? 王氏不是与她相谈甚欢吗?想来少了一对儿眼珠子,应该更心疼她才是! 冷月打了个寒噤。 她怎么也没想到,夫人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句骇人话儿来! 冷月是从夫人娘家就跟来的。在夫人身边时间不短,长得不好看又很机灵能干,所以得了夫人器重。所以无论是当年在娘家,还是如今在侯府……这心黑手狠的事情,她没少帮着夫人做。 什么毒药呀,栽赃呀,瞒骗呀,冷月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可扣人眼珠子这种事…… 冷月觉得手抖。 不过现在,夫人就像是一点就着的炮仗。冷月哪里敢回绝夫人?就连晚片刻回答,恐怕都要招来一顿板子。 “夫人说好,自然就是好的。”冷月忙不迭地应对道,“待避过了这两天风头,奴婢立刻出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冷月这样说着,大夫人总算慢慢消了气,若有所思地走进里屋。 冷月也跟着松了口气——今天这一关暂时算是过了,扣眼珠子的事情,但愿夫人只是说说。 不过她这两日,还是到处打探一下为好,看看有没有什么喝下去就能掉眼珠子眼的毒药……别脏了自己的手,也让琼华院那位少受点苦reads();。 就当积德了。 冷月与大夫人,一个盘算着如何害人,另一个盘算着如何“积德”,却忽听院子里的板子声又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个小丫鬟匆匆来报,说是四姑娘闹到琼华院去了! ———— 谢安莹一直在等,等的就是眼前这位姑娘。 一身鹅黄妆花缎的对襟襦裙,外搭了一件浅绿云纱半臂。两条碧绿的丝绦,在胸前细细打了个双嬛结。不但显得整个人清雅明媚,更是衬托出她丰盈有致的身材来。 与衣衫相配的,便是她头上一套金镶玉的十二支小钗了。抬眼望去,那钗头上,两两一对雕着些花鸟祥瑞。既精美贵重又不失天真。当真是一套难得的好首饰。 在这首饰和繁复的发髻之下,是一张略显圆润的脸。 两道极细的柳叶弯眉,一双与大夫人有些相像的眼睛,将好不容易装扮出来的清纯抹杀殆尽…… 这便是谢安莹同父异母的妹妹,是平阳侯府的四姑娘,是夺了她生辰与姓名的谢安珍! 谢安莹没有说话,因为她发觉自己的身子在轻轻颤抖。 她在害怕。 对于这样的反应,谢安莹自己也觉得吃惊。 原以为经历过生死,见识过人心狠毒,今生她便不会再怕了。 可没有想到,在见到谢安珍的这一刻,她还是怕。 原来,不光她忘不掉以前的事,她的身体也忘不掉…… 前世,她也是静静地坐在这里,穿着这身衣衫舍不得脱下。直到谢安珍大呼小叫地跑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贱人。 她说她偷了她的衣裙,要她立刻将衣裙还给她。 之后呢? 没有给她任何解释和反驳的机会,之后便从外面闯进来几个男奴! 这些人在谢安珍的一声令下之后,上前便要按住她脱去她身上的衣裙!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听见那几个男奴粗蛮的声音——闺中女子,怎能被男人扒去衣服? 谢安莹记得自己吓得连连后退,最后在墙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用手紧紧抱着自己,一边哭一边哀求谢安珍。 求求她放过自己,让她自己动手脱衣。 谢安珍听了她的哀求之后,笑得像三更里的夜枭。她用那样的笑声告诉她,她的哀求是多么的可笑! “谢安莹!你跪下来求我,我就让你自己脱衣服。” | 第十四章 骄女 前世的那个时候,谢安莹没有跪下去求谢安珍。 她瑟缩在角落里,从手边摸到一个拨碳的铁叉,然后用锋利的那一头,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你们别过来,”谢安莹哭得伤心,“我这就把衣服还给你。” 那时她里面只穿了一件中衣,还是穿了许多年的。袖口和裤脚都短了好大一截。可是她自己不脱,谢安珍身后那些奴才随时都会扑上来。 她一手用铁叉抵住脖子,另一只手拼命接开衣服的上裙带——方才还美得让人心醉的衣裙,转眼之间,就像是焚身烈火一样,要将谢安莹焚烧殆尽,烧得体无完肤。 她最终还是自己脱下了衣服,在谢安珍和那群下人的嘲笑声中,她拼命想藏起自己裸|露着的小臂和脚踝。 那种感觉,或许比死还难受。 谢安珍却并没有这样放过她。她夺过她手中的衣服,一声令下:“给我狠狠地打!让这偷衣裙的贼记住教训!” …… 前世的一幕一幕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在谢安莹心中不断翻腾咆哮reads();。那痛苦的记忆碎片,就像利刃一样切割着她的神经。 谢安莹强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她为了逼着自己克服恐惧,死死地咬着下唇。待谢安珍靠近她的时候,她几乎都要将嘴唇咬破了! ——眼下一切都跟前世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她。 怕有何用? 她不能怕!她必须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强。这样才能扭转命运! 谢安莹一遍一遍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上天让她重生,就是给了她机会,让她可以捍卫自己骄傲。 她才是侯府的嫡出娇女!怎能因为恐惧而匍匐他人的脚下!? “谢安莹,你想什么呢?”谢安珍笑着跨进屋子,待看见谢安莹之后故作惊讶道:“哎呀!你怎么穿着我的衣裙?” 谢安珍看见这个瞎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生的那么好看,可见生下来就是为了勾|引男人的贱货。这不是?足不出户都能勾|引来肃王府的小郡王上门求亲。可真是一个好命的贱货啊! 那两天,听说肃王府求取谢安莹。谢安珍是又惊又气。即便是砸光了屋子里的摆件,却也还是无法消弭她心中怨毒。 她恨不得立刻就冲到谢安莹面前,像小时候那样狠狠地打她、掐她! 自己本该是侯府的千金嫡长女,就因为前面有个谢安莹,导致她这身份一直不上不下的。今天被人叫大姑娘,明天被人叫四姑娘。要不是她谢安珍修养够好,换做旁人,哪里会忍谢安莹至今? 早就该让母亲寻个错处,将她撵出去才对! 而自己和母亲对她这样优待,她可好,居然敢背着大家勾|引男人! 要知道,肃王府的王妃之位非比寻常,尤其是这位小郡王的妃位……小郡王年纪不大就战功赫赫,是大历朝最年轻的战神。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的兄长被封为嗣王之时,皇帝陛下才将他也封为郡王。 也因为如此,肃王府王爷之下,一下子就出了两位小王!这在大历朝可是史无前例的。 而且,除了军功之外,听说这位小郡王还生得十分威武俊美……这样好的男子,莫说天下芳心向之,恐怕连适龄的公主殿下们都垂涎已久了。 怎么能落在谢安莹这个瞎子身上? 那不成了笑话了吗? 所以,既然谢安莹欠了她一个嫡长女的身份,这时候就该还给她了。 自己才是天定的郡王妃,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想到这种种,谢安珍的心底又泛出毒液。如果她是一条蛇,此时肯定会攀上谢安莹的手臂,然后在她那最惹人嫉恨的脸上咬上一口! “都给我进来!”谢安珍对屋外高声吩咐道:“这贱人居然敢偷盗!她身上这身衣裙就是证据。” 如同前世一样,门外瞬间冲进来几个奴才,齐刷刷地立在谢安珍身后,等着她的下一步指使reads();。 这些人并非往日后宅里伺候的奴才。应是谢安珍存心折辱谢安莹,专门从外院马厩和净房那些腌臜地方找来的。 身后齐刷刷地站着六个男子,谢安珍有了所持,言语间更加猖狂起来。 “你们几个过去按住她,将衣裙给我剥下来。我要呈给母亲看,好叫母亲和父亲都知道,他们一片善心,养大的是个什么猪狗不如的玩意!” 谢安珍极尽所能地辱骂着。她知道谢安莹天生胆小如鼠,根本不敢反驳一句。而她今天就是要让她怕,让她哭,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也让她记住敢与自己分享东西,就是这个下场! 谢安莹在这样的叫骂声中站起身来,面目冷谈的就像一张画儿一样。 她是怕,可谢安珍骂得越凶,她反而越平静下来。 这样令人作呕的女子,哪里配让她害怕……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谢安莹右手抬起,在自己胸前的如意结上轻轻一拉。 如意结翩然而落,两条朱红的缎带在谢安莹的胸前展开。 下一刻,她身上那件精美的朱红衣裙,因为失去了束缚,立刻顺着她婀娜的身子缓缓滑落,直至落在了地上。 “从我脚下拿回去吧。” 谢安莹凝视着惊呆的谢安珍,皱眉轻笑道:“这衣裙的腰身太过肥大。为了穿它,我不得不在里面又穿了一身。你若不来,我也不打算要,正想寻个地方扔了。” 谢安莹轻描淡写地说着,可眼前这一众人,似乎都没听见她的话,只直愣愣地盯在她的身上。 谢安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布裙,通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可却更显得她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方才穿着那厚重繁复的衣裙,都能婀娜生姿。现在脱了,整个人更是如同弱柳扶风,妖娆得只想让人上前搀扶着她! 下人们看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要赶紧收回目光,可想到谢安莹方才的话……于是目光又忍不住往谢安珍身上瞟去。 而谢安珍呢? 谢安珍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身材远远算不得肥胖。只是她养尊处优,每日吃喝都是最好的,又鲜少有什么费心费神的活计。所以难免珠圆玉润些。 圆润是福气没错,可那也要看跟谁比了! 有谢安莹在,谁还有脸说自己圆润是福气?都恨不得赶紧从自己身上削下去几斤肉,好像她一样凹凸有致才好。 谢安珍被气得脸都变了形!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谢安莹居然敢不怕她。而且非但不怕,还出言嘲讽她。 这是谁给她的胆子!? |(づ ̄3 ̄)づ╭感谢朱九歌的打赏,新书还没宣传过就看见乃们投的推荐票和打赏,心里好高兴的。谢谢乃们! 第十五章 姐妹 “还不快去把衣裙夺回来!”谢安珍咬牙切齿,一张脸早已扭曲的不像样子,“然后给我狠狠的教训这不要脸的贼!” 谢安珍说罢一回头,却正看见那几个男奴全都正在打量她的身材。一时间又羞又恨,索性自己捏着拳头朝谢安莹扑上来。 从小到大,只要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她便会到琼华院里闹上一场。而她与谢安莹的打斗,从来都是以她的胜利告终。无论用拳头或是用指甲,谢安莹根本就不敢还手。不但不敢还手,她还会哭着求饶。 谢安珍最喜欢听她哭,最喜欢听她用那卑贱的语调求饶了!那会让自己感觉高高在上——而谢安莹就是一个随时可以供她发泄的物件reads();。 与她屋子里那些随时可以摔砸的瓷器一般无二。 谢安莹退了一步,她躲过谢安珍的扑打……该来的还是来了。 要不是有大夫人允许,又有冷月亲自将衣裙送来……前世的她连一顿饱饭都偷不来,怎会有本事去偷了衣裙还招摇过市? ——这是前世的谢安莹最想说的话。她一直想要解释给谢安珍听,可后者却从没有给过她机会。 现在,谢安莹算是明白自己当初有多傻了。这样的道理,谢安珍怎么会不明白?大夫人这时候恐怕也已经听说她来闹事了。 可是呢? 可是没有人会劝阻谢安珍,也没有人会听自己讲道理……全因为自己既无权势,又无利爪——这世间最真的道理,就是从来不会给弱者辩解机会。 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强者吧! ———— 谢安莹的后退,使得谢安珍得意了起来——嘴再厉害又有何用?这时候知道怕了? 要不是因为她还没出嫁,怕被牵连了名声。谢安珍真想现在就让这几个男奴破了谢安莹的身子,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还怎么在自己面前猖狂! 见已经将谢安莹逼得后退,谢安珍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弯腰准备捡起衣裙,打算之后慢慢整治她! 谢安莹等得就是这个时候! 见谢安珍动了,她没有丝毫犹豫。虽然她的脸上仍然是淡漠的神色,眼中也没有任何波澜。但偏偏,她的身子也跟着动了! 并不是什么大动作。 她只是目光茫然地向前了一步。而这一步,对于一个瞎子来说,却是正好“不小心”踩住了衣裙。而之后,仿佛感觉脚下有些动静,谢安莹困惑地手用力向下一摸…… 谢安珍本就弯着腰,捡裙子的时候,裙子被这样突然踩住,使得她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想要起身,却又被谢安莹伸出的手按下去,于是只能向前栽倒。 于是,就这样,谢安珍竟然一下子跪着扑倒在了谢安莹的脚下!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下快得众人根本就没有看清。那场面就像是四姑娘一边放着狠话一边情不自禁地给谢安莹跪下磕了个头! 众人真的傻眼了,这一下摔的也太巧了……不但很疼,还很屈辱。 男奴们虽然觉得谢安莹的身材样貌更好看,但也知道这侯府是谁说了算。现在四姑娘摔了……还摔得狗吃屎一样。再不赶紧找回场子,以后他们都别想好过了。 他们这样想着,便手忙脚乱地冲上来,想要将谢安莹制住——先制住谢安莹,至少证明他们护主了,虽然护主不利,但也比站着不动的好。 谢安莹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又怎会没有任何防备? 还没等男奴们靠近,谢安莹将踩着衣裙的脚一收,衣裙失去了拉力,飞扬着张开又落下——一瞬间,只听谢安莹与谢安珍二人中间“呼”的一声——谢安珍没来得及松手的那件朱红衣裙,因为擦到未熄灭的烛火,猛然间燃起熊熊火光,瞬间就将谢安莹与众人隔开了reads();! 谢安莹满意极了。 衣裙繁复裙摆曳地,被这样一踩、一拿、一摔、一扔、不碰到烛火烧起来才是怪事! 她特意挑了一个烛火最多的地方坐着,不就是为了烧裙子玩的?只希望烧得再大些,也算不辜负冷月的一番忙碌。 谢安莹看着火焰,趁众人不备的时候走出了包围圈……都说过了,这一世,从她重生那一刻起,谢安珍休想再从她身边拿走任何东西。哪怕那件东西是她穿过的,不合身的衣裙。 以后,她不要的东西她自己会扔。 而别人休想染指一丝一毫!无论是东西,或是人…… 谢安珍摔倒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将谢安莹杀了泄愤。可还没等她这个念头成型,手上衣裙忽然起火,将她吓得连声尖叫。 谢安珍的尖叫几乎叫破了屋顶惊飞了鸟儿。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还在地上趴着,而衣裙就在她的身下! 熊熊的火苗就跳动在她的眼前,谢安珍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炙热的温度向她袭来。她努力想从地上起身,但因为适才一跤跌得太狠,而她又太过慌乱,所以一时半刻怎么都爬不起来。 “救命啊!救我!” 谢安珍一阵乱抓乱蹬,可那些火焰偏偏十分欣赏她的手舞足蹈,瞬间就粘到了她的裙角之上! 衣裙上的火越烧越烈了,现在还有工夫思考的,恐怕也只剩下谢安莹一人。 “如果不想看着四姑娘烧成蜡烛,你们最好将她的衣服脱了。”谢安莹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屋子门口,她面无表情地冲着一群男奴道:“事从权宜,想来母亲会体谅你们的苦心。” 谢安莹说话之间,六个男奴就齐齐不寒而栗——片刻之前,他们还被四姑娘下令,要去扒了大姑娘的衣服。 这才多一会儿啊! 居然就倒过来了? 可四姑娘的命令他们可以不做,大姑娘这个命令却由不得他们拒绝! 要是拒绝,没命的还是四姑娘……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快把四姑娘的衣服脱了,已经,已经烧到头发了……” ———— 谢安莹信步出了屋子,仿佛里面的尖叫和焦糊味道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知道,那些男奴很快就会扒下谢安珍的衣服。如果,如果里衣也烧着的话…… 一切顺利,只可惜看客少了。 而她正闲着无事——若是在院子里看桃花显得凉薄无情的话,出去多喊些人进来救火,应该更能体现姐妹之情吧? | 第十六章 烧鸡 琼华院没有火光冲天,也没有浓烟滚滚。不过,因为谢安莹出去走了一圈,所以现在称得上是人声鼎沸了。 一句“琼华院走水”不过吸引来两三个白眼,而接下来一句“四姑娘在里面”却引来几乎整个后宅的奴才,里三层外三层的蜂拥而至。 四姑娘的命,对于这些奴才来说,就是赏钱。而对于谢安莹来说,正是引鱼上钩的香饵。 “鱼儿”全都跑去了琼华院reads();。一下子面对这么多双眼睛,谢安珍怕是要从外伤变内伤呢。 目睹谢安珍狼狈的奴才们,事后一定会被大夫人封口。不过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让谢安珍几天没脸出来见人,这就足矣。 否则她要应付这个小的,何时才能腾出手来料理老的? 谢安莹往旁边挪了挪。挺宽敞的院子,眼看都要站不下了。 连她都被挤出人群,只能隔着攒动的人群看着自己的屋子。大夫人和谢安珍若是知道了,真应该好好嘉奖众人的衷心耿耿才是。 谢安莹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后面明目张胆地用她的眼睛看着。 屋子里那几个男奴,看见人来了之后就远远的躲开,现在守在谢安珍身边的,是几个刚刚赶到的婆子。 至于那件精美的华服,早被火烧得渣也不剩。而谢安珍身上的外衣,也早已烧的只剩下几块汗巾帕子大小。就连她白绸的里衣和鞋袜,也都是千疮百孔。 而谢安珍凄厉的尖叫已经中断,有的只是嘤嘤的哭泣声——这都怪谢安莹实在太穷了,穷到整间屋子都找不出一件像样的衣衫,可以及时给谢安珍遮体。以至于大家赶到的时候,无数只眼睛都看见了她粉白的身体……也看见了那几个扒去她衣服的男奴。 各中香艳自在人心,这可就不是大夫人能够封口的了。 不过可惜,对于赶来领赏的鱼群来说,现在却不是细数贞洁的时候,因为谢安珍被人从屋子里抬出来的时候,众人隔得好远,仿佛都能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 被火烧成这样,先抬出去,然后就要准备烧水、更衣、用药、请郎中……都是有赏钱的活计。 众人忙活了起来。 琼华院里,很快又恢复了短暂的安宁。 谢安莹踏着落花,独自走回屋里找了张椅子坐着。她修长莹白的手指慢慢抚上自己的下巴,就那样放在唇边,勾勒出一个诱人的侧脸。 谢安珍伤了,大夫人就算再怨恨自己,此时要照拂谢安珍恐怕也是分身乏术。不过,过两日,大夫人定会对自己出手。 她会怎么做呢? 无论大夫人怎么做,谢安莹现在已经不怕了。她克服了自己的恐惧,能克服第一次,就能克服第二次。而且她发现自己非但不怕——闻着这焦香,她竟然还有些饿了…… 将屋子简单打扫了一遍,谢安莹饶有兴味地想,也不知红提会带什么好吃的回来…… ———— 谢安莹对红提的判断一点没错。 她的确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丫鬟。 长久以来,活着、吃饱、穿暖。这就是红提的人生目标。而其他的事情,红提根本没有心思去猜。 在谢安珍到达琼华院之前,红提已经按照谢安莹的吩咐,将几件金器藏在衣服里,然后从角门溜了出去reads();。这一路上,她甚至没有去考虑她的主子如何会知道“闲字阁”。她心里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那就是自己怎么早没想到拿这些东西出去换钱? 如果还有别的想法,那大概就是“这些东西真能值一千两吗?” 红提按照谢安莹的说法,很快找到了闲字阁。在看见那神秘古朴如塔庙一般的楼宇时,她愣了一下。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从未留意过这地方还有一座高塔。所以才产生了些惊讶。不过既然印证了姑娘说得全是实情,也就印证了她必然会有一千两银子到手。 只要有银子,其余不重要。 红提的脑中已经迅速展开了宏达的计划——这一千两应该怎么花? ……够买好多米粮了呢。 红提满脑子都是各种家用,从前琼华院处处短缺,这回有了银子,一定要想办法补上……她步入闲字阁,与阁中伙计交涉了几句。直到一千两银票到手,她甚至都没问一句这地方是做什么的。而只是要求对方给她换些铸钱,然后转身就直奔城中的烧家焖鸡铺子去了。 ……那家的焖鸡不知怎么做的,每天只要一开张,里外三条街都能闻见香味。红提自己想了很多年了,大姑娘也一定喜欢。 记得要让铺子里的伙计将鸡碎,用纸包成小包带回府里。一定要用不透味道的油纸才好。 还有,回去的路上,要不要再买些蜜糖呢?也不知姑娘那难喝的汤羹里能不能放糖? 红提就这样沉浸在新生活中,完全没发现身后有个一身短打,头戴斗笠的男子跟着她…… 谢安莹等到红提的时候,日头已经快要落了。红提一脸心满意足地进了屋子。明显比出去的时候肥了一圈,证明她不虚此行。 她贼溜溜地向外看了一眼,见外头没人,于是开始从自己身上往外拿东西——两包烧鸡、一些米粮、一份蜜饯、一些香咸菜、一些灯油、一身与谢安莹身量相当的里衣。 将这些东西都放好,又左顾右盼了一圈,最后将剩下的银票和钱都藏进谢安莹的枕头里。又将包焖鸡的纸包打开一个递给谢安莹。 照顾好一切,红提这才抽着鼻子道:“姑娘要等的人来了吗?屋子里怎么一股子糊味?” 谢安莹笑了,笑声清脆,笑得前仰后合。两辈子加在一起,她活得最痛快的就是今日。前世是她与红提两人满身伤痕地坐在这里,互相搀扶着流泪安慰对方。而今生,却是谢安珍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留下一股子糊味!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焖鸡勾得她直流口水。她毫无顾忌,用手捻起一小块鸡肉,塞进嘴里吃了,还不忘将手指上的油脂舔干净,这才又豪迈地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应该买些烈酒来才好。” ———— 谢安莹坐在床上,红提坐在脚踏上。主仆两人一人一包焖鸡,一齐吃着,又互相抹去对方脸上的油印子。夕阳在廊下印出一片祥光——两世琼华院中,似乎从来就没有这样祥和富足过。 比起这里的清闲,在距离侯府几条街的地方。闲字阁却因红提的出现,上下忙碌了起来。 第十七章 闲歌 闲字阁中。一身短打劲装高大威猛的男子摘下斗笠,露出满脸虬须和犹如雕塑般冷硬的面孔。他用手掸了掸身上玄黑色的衣服,似乎对自己鼻端挥散不去的烧鸡味十分反感。 仅这一皱眉,便是将“凶神恶煞”四个字描绘尽了。若给稚龄孩童望见,怕是要当场吓哭出来。 然而,这样吓人的男子,在听见楼上脚步声时,却连眼都不眨一下,瞬间就行了一个跪礼。他低头抱拳,用十分沉稳的声音道:“帝师,属下探清楚了。那女子的确是平阳侯府的婢女。据说是四姑娘谢安珍身边贴身伺候的。名叫红提。” 楼上的脚步声轻盈缓慢,完全没因为这句话而有什么改变。虬须男跪了许久,才见一位通身白衣的男子,赤足从楼上踱步下来。 这男子看上去约摸二十多岁,眼带春风朱唇含笑,一头乌黑的长发未束,全数披散在肩颈之上,而发间上只斜斜地簪了一只桃花……要不是身量在那摆着,单看容貌,简直就是雌雄莫辩。 京安城中不梳发髻只簪桃花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么两位——他这幅样子,倒是与谢安莹的装扮有七八分相似。 “烧家铺子的焖鸡又精进了不少,啧啧……八角、丁香、小茴、干姜……还有这木龙花、阳春砂两味药材用的甚好!不但使鸡肉鲜嫩美味,更是温和滋补通窍。可谓是闻者生津,食之开胃……恩?长风,你既然去了,怎的不顺便带一包回来?” 白衣男子仿佛没听见属下的汇报,一张漂亮的脸上,满是对美味的赞叹和向往。 被称作长风的虬须男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原本如炬的目光也变得哀怨起来。他抬头看看楼梯上下来的白衣男子,想了半晌,才沉沉闷闷地道了一声“属下不敢”。 对于这一句,白衣男子更是不置可否。他徐徐而来,踏下最后一层台阶,与长风擦肩而过。随手挽了挽宽大的白色袖袍,走向一张贵妃榻,将自己的纤长的身子往上一蜷,摆了个十分惬意的姿势。 长风心中叹息,身体却像向日葵一样换了个方向,继续对着白衣男子跪着。 “起来吧。”白衣男子挥手轻笑,浑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只望着天花板的木梁,自顾自地碎碎念道,“按说,平阳侯府四姑娘的事情,就不必留意了。毕竟与小郡王合了八字的是他家大姑娘,咱们只需要护着那位大姑娘便是……” 他将话说了一半,又若有所思地停住——可是,仿佛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长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眼前这位貌似二十多岁实则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但还没个正形的人,便是闻名天下的帝师闲歌了。 闲歌博古通今,经天纬地。还有一手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好比方才,他能从一个人衣服上的味道,便知晓烧鸡铺子里用过的药材。这等精妙医术,普天之下的确无人能出其右。 当然,他之所以能成为皇帝的老师,主要还是因为他那玄之又玄能掐会算的占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医道不分家吧? 一般会算卦的,都能治病…… 长风起了身,却仍旧眼巴巴地盯着闲歌reads();。希望他能别再啰嗦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赶紧掐算出一个凶吉来是正经。 如今再也没有什么比平阳侯府的事情重要了,这件事要是办不好,还不知要砸进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去。 此事说来也不算话长…… 肃王府那位小郡王,是如今朝廷征战的一把最锋利的尖刀。他纵横沙场战无不胜,为整个皇朝开疆僻壤不说,又啃下不知多少硬骨头,赫赫凶名令四邻诸国闻风丧胆…… 可谁知这边皇帝陛下用他用得正趁手呢,这把尖刀却忽然病了! 小郡王莫名吐血昏厥,莫说领兵打仗,躺在床上连手指头都难动一下。这可吓坏了不少人。 好在病了可以找闲歌。 可是呢?闲歌他老人家往小郡王的脉上一扶,大言不惭道——这病没得救了,来个八字好的姑娘冲喜吧。 这是人话? 可连长风都不信的梗,皇帝陛与闲歌密谈了一天,不知为何反正是信了! 闲歌三下五除二,给小郡王开了方子。喝过药的小郡王表面上看起来生龙活虎,可也说明白了——这病没去根,什么时候再犯还说不准呢。这要是在马背上忽然来这么一下…… 所以,好八字的姑娘必须得娶。 不但如此,闲歌的瞎话还没完没了。因为他还掐算出来,就算找到这八字合适的姑娘,小郡王也未必娶得到手。 问他为什么? 他说不知道,反正命里就是这么写的——这婚事多波多折,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长风打死也不信什么八字好坏的说法,闲歌非要让小郡王娶那位大姑娘,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但总之,因为主子这么能折腾,所以现在整个闲字阁的任务,便是盯着平阳侯府——平阳侯府的家事他们不管,他们只需为那位大姑娘保驾护航,让她能顺利嫁到肃王府上,破了闲歌的咒。 …… 闲歌在贵妃榻上翻了个身……年纪大了果然不中用,掐算到一半,竟然差点睡着。他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使劲睁开迷离的狭长凤眼,嘟嘟囔囔又一脸困惑道:“不对,不对,谢安珍这名字带着财气,断不是个缺银子的主。专程让那般缺心眼的下人跑这一趟,却是为何?再说了,一个内宅姑娘,如何知晓我闲字阁能换银子使?” 只怕她老爹平阳侯都不知道吧? 可他再掐算下去,还是全无头绪乱如乱麻! 究竟是乱在哪里了呢? 要不要,从这爱吃烧鸡的四姑娘身上好好查探一翻? “喂,长风,去给我买只烧鸡来,我要尝尝。一定要刚出炉的,记得切成小块,用油纸包好。还有,回来的路上顺便打探一下,看看平阳侯府有没有什么病人,我们好上门问诊。” | 第十八章 做主 平阳侯府表面看上去依旧如故,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可内里呢? 谁都不信,一个瞎子会故意作弄四姑娘。就连大夫人柳氏其实也不信。不过她仍然不问青红皂白,当即命人封了琼华院。并且严正下令,终止琼华院中的一切供应——美其名曰“禁足”。 按照这劲头来看,她是恨不得将谢安莹饿死在琼华院的。好在红提那日里采买了不少东西。谢安莹主仆二人虽被禁足琼华院,却反而与世隔绝,不必应承外头的烦心事,也算怡然自得。 而除去琼华院的各处,真真是已经乱得人仰马翻了。 谢安珍所在的芳华院中,从早到晚都是前来探望的人。大夫人更是干脆就守在谢安珍身边。而各处各院的掌事嬷嬷一趟一趟奔走,将所有的后宅事务都挪到芳华院院,只为了能就近伺候。 更有各色补药、伤药,膳食不要钱一般流水似的送进芳华院reads();。 可即便这样,谢安珍那一颗高高在上的心,还是被伤得粉碎。从小到大,她曾几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莫说谢安莹了,就连大夫人与侯爷,都从未对她动过一个手指,说过一句重话。 现在可好,她自己带着一群恶奴上门滋事,滋事不成却反遭羞辱。伤成这幅模样不说,还衣冠不整地被人抬了出来。 也不知自己的身子给人看去了多少! 要不是还盼着肃王府的婚事,要不是这回的大仇未报,谢安珍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就算是死,也要先弄死谢安莹! 谢安珍手脚和腰上都包着白纱,就连头上也斜包着一块。原本续得整齐的长发,因为被火苗燎到几缕,现在也变得乱蓬蓬的。好在她整日卧床根本无心盘梳发髻,倒是省得梳头婢女再挨她巴掌。 “娘亲!您要为女儿做主!”谢安珍凄厉地叫着,才一张嘴眼泪就跟着流了下来,当真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那小贱人一定是不甘心,所以才故意施计害我!” 谢安珍身上有伤,故而不能乱动,只能忍着疼痛,轻轻颤抖着挣扎着。 大夫人就坐在她的床边。见她这幅样子,心都要疼碎了,口中直念“我的心肝宝贝孩儿”,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 ……是不是谢安莹害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谢安珍伤成这样,必须有个人来承担罪责才是。 谢安珍的哭闹,也并非只为了让娘亲心疼,更不是为了这满屋子的吃喝伺候。她为的就是让母亲给她做主,好叫琼华院那个贱人快些去死。 “娘亲原来还会心疼女儿吗?要不是娘亲不肯将那小贱人送走,女儿又哪里会受今日之苦?”谢安珍含泪瞪着大夫人,字字诛心,一脸哀怨地逼问道。 早些年,谢安珍年纪还小。那时不用去学琴棋诗画女红,于是成日无事便常在府中四处走动。 而谢安莹所在的琼华院。人迹冷落,神秘幽静……就像是一处禁地一样。她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那里。 也是从那时候起,谢安珍每每见到谢安莹,就忍不住嫉妒她。因为谢安莹除了眼睛看不见,从头到脚哪一处都比她更美。而且,随着年岁增长,谢安莹居然越来越美了。 这样的人,她不想留她在世上。 她想用利器划开她的脸,然后将她赶出侯府。最好是赶出这京安城,以后再也不用想到她就生气了。 可是,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娘亲说了之后,却被娘亲敷衍着打发了回来…… 现在自己终于在那小贱人手里吃了亏,可见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对的!那小贱人不能留…… 可娘亲呢? “娘亲怎么不说话了!一定是又要敷衍女儿,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谢安珍哭着尖叫,又甩开大夫人的手,背过身子赌气不去看大夫人。 听了掌上明珠这样的责问,天下没有哪个做娘的能不着急的。尤其是大夫人,因为谢安珍可真是错怪她了!其实,要不是顾虑着侯爷那边……大夫人早把谢安莹丢到荒坟地里喂野狗了reads();!哪里还能容她这么多年? 居然还伤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所以,谢安珍生气,大夫人比谢安珍更生气。可这事又没法跟谢安珍解释……总不能对她说“你爹在朝廷里能当着闲职,交往应酬上花得都是谢安莹那死鬼娘的银子,所以他才对谢安莹心软”吧? 这要是给谢安珍知道,还不得恨死她,谁让她的娘家没那些个银子呢! 大夫人越想越上火,不能把谢安莹明目张胆地丢出去,便只能将她嫁人了,最好是嫁到一个表面风光的火坑里,然后在她出嫁之前,把她那对眼睛剐了——这饶了一圈,还是这个法子最解恨,也最为可行…… 原本就早有这个打算,如今算上女儿这一笔账,就更忍不住要动手了。 “冷月,我吩咐你的事情,怎么样了?”大夫人阴着脸道。 冷月正站在一旁伺候着,听见这话,浑身一紧。 早在四姑娘还没出事的时候,夫人就吩咐她,让她想个办法将谢安莹的眼珠子抠出来。可这几日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儿,哪有时间去打听那个? “回夫人的话,奴婢正打听呢,只是……” 只是天底下哪有喝了就烂眼珠子的药?而且还要不被人察觉出来?若真那么好找,恐怕京安城每个深宅大院里,都要添上几个瞎子了! 冷月的话还没说完,谢安珍就从床上“噌”地一下蹿起来,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冷月道:“那你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现在就去!” 冷月被谢安珍的尖叫吓得一缩脖子。看了一眼大夫人,见后者也是这么个意思……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但也只得行礼退了出去。 见冷月退出芳华院,谢安珍这才熄了火气。又在大夫人的陪伴之下,用了一碗五色米羹,这才满意地睡去…… ———— 出了芳华院,冷月用袖子一抹额上的细汗,使劲吸了一口屋外微凉的空气。 ……看来这事,是躲不过了。 冷月朝琼华院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朝府外方向走了两步……到底要如何才能让大夫人满意,而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始终拿不定一个主意。 “冷月姑娘。” 芳华院外墙转角处,忽然传来声音,一个粗布衣裳的婆子压低声音小声叫到:“冷月姑娘……” 冷月左右一看,正看见那婆子躲在墙根底下,神神秘秘地探着脑袋冲她挤眉弄眼喊着什么。冷月不免有些心中不快,两步走过去,倨傲地望着那婆子,道:“芳华院外头你也敢放肆!要不要我进去回禀了夫人,再赏你十记板子吃?” 那婆子听闻,吓得赶紧将嘴捂上,一个劲摇头道:“奴婢是来给冷月姑娘报信的,姑娘不听便罢了,千万莫要动规矩。奴婢这就走,这就走。” “站住!”冷月一脸反感,“说清楚再走。要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看我不回禀夫人,打断你的腿!” 第十九章 买药 被冷月呵斥的这位婆子,也算是世安院中的老人了。因着大夫人搬来这边人手不够用,这才也跟了过来。前几天所有人挨板子那回事,这位也身在其中。 见婆子停下脚步苦着一张脸,冷月插着双手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这婆子虽说是伺候恭桶污秽的,不过却同她一样,也是大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倒是绝对可靠…… 冷月打定主意,便道:“快些说,别磨磨蹭蹭的,还嫌不够忙活的吗?” 婆子因为管着恭桶,所以时常有进屋的机会reads();。屋子里说叨些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一回,却正赶上她有一计,于是赶紧凑上来找冷月献殷勤。心想着就算得不着好处,落个人情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婆子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大着胆子将冷月拉到墙根底下。这才小声道:“不瞒姑娘,前几日咱们府后街巷子里,来了个游方郎中。支起个破布幡子一边算命一边……卖药!” 婆子还未说完,就被冷月一把捂住了嘴! 游方郎中?买药…… “什么游方郎中!?咱们小姐身娇肉贵,就算伤势一直不大好,也不会去瞧那些个野郎中!这种话,岂是你能乱说的?还不赶紧进去干活!”冷月说完转身就走,却不忘狠狠盯着那婆子看了一眼——势必要将这婆子的模样记住,然后……然后让夫人打发她去庄子上养老吧。 婆子莫名被冷月一番话堵了嘴,呆呆地愣在原地许久。直到冷月的背影逐渐远去,她这才绝望透顶地顺着墙根跌坐在地上。她说的明明是那个意思……冷月姑娘做下的还少吗?又怎么可能听不懂…… ———— 平阳侯府的后门,临着一条青石巷子。这处虽然是后街,但少了那些达官贵人进出的车马轿子,路上的行人反而比前门更多些。 青石巷子口常年有几位“走商”,他们挑着五颜六色的货郎担子,担子上多是一些针线胭脂糖块。若是见有人路过,便招呼着叫卖几句。 而此时……他们一边叫卖着兜售自己担子里的东西,一边偷看这两日新来的一个算命摊子…… 离货郎们七八步远的地方,新支起了一尺见方的小案台。上面铺着一块黄布。而黄布之上空空荡荡。既无笔墨罗盘,也无龟甲杯签。只有一双修长干净的手,十分闲适随意地摆在上面…… 再看过去,这双手的主人,也如同他的手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而那种通透的干净,就连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都比不上。与他们这些行商比较起来,简直就更是云泥之别。 就像,就像是精怪变的一样。 而且,再瞧瞧那一张脸……几个货郎看见那张脸,忍不住互相递起了眼色——二十多岁的俊美玉面郎,哪里是来给人看诊算命的?分明是来勾搭小媳妇的吧!? 不过,这人虽让人不自在。可有他在这儿坐着,这两日来买胭脂的丫鬟婆子却是明显多了不少。 闲歌叹了口气。 将案台上的手缩回来,揉了揉因为一直在摆表情所以有些僵硬的脸……早知道这附近的小媳妇这么多,就该让手下夜行进去探查。也省着自己坐在这里,被女人窥视完之后——还要被男人窥视。 不过,无功而返可不是他的作风。既然已经在此,便是缘分使然,且看看,好好的一桩姻缘,到底为什么就成不了了? ……来了!闲歌正无聊着,余光看见巷子深处的小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穿绾色斗篷的女子低着头,快速闪身出来,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便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reads();。 那是侯府一处很不起眼的小门,几日来从不见有人进出,有这门钥匙的人,在府里必不是普通奴婢。而眼下这人,又用斗篷遮住身形,更是连头脸都掩藏在大帽之下。” 应该是个有些用处的人了。 闲歌眯着眼,像是快要睡着了一般,手中却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自己身旁的道幡,幡上正是他前几日的得意新作:法行四海鬼神惊,道高九州龙虎伏。 “姑娘问什么?”闲歌仰起头,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他不是那些故弄玄虚的老道士,况且,谁让他保养得太好,以至于想深沉都不像那么回事……只好另辟蹊径,走平易近人的路数。 绾色斗篷一直盖在脸上,勉强露出女子的嘴和下巴。闲歌见对方不说话,于是主动开口道:“姑娘最近身边事情不少,若不据实以告,怕是前程堪忧啊!” 话尽于此正如良药苦口,姑娘我就不信你不说! 听了这话,斗篷中不算高大的身子,果然微微一震。 对于冷月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攻破她的心房了——虽说算命的大多是用这种话开头…… 冷月伸出一只手,放在案台上,心不在焉道:“求问姻缘。” 闲歌想也不想:“没有姻缘。” 求姻缘的人,哪怕是年过半百的鳏夫,也会带着一身的娇羞期待之气。而眼前这女子,娇羞是没有,说是戾气还差不多。 况且是她这一路走来,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就更不难猜了——怕是压根就没心思想男女之事。 冷月为了夫人的命令,心中烦躁至极。本就没有什么耐心,恨不得现在立刻找到法子回去复命。忽然被人两次说中心事,整个人一下子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露出了狂热的神情。 “先生神算,不瞒先生,我是来求药的。” 闲歌并不多嘴,只简练问道:“什么药?” 冷月没有丝毫犹豫:“先生可知世上有一种药,吃下去之后不但能毁人视觉,还能令人眼瞳溃烂,再睁不开。” 闲歌道:“有。何人服用?” 冷月猛然抬起头,只一瞬间又飞快地低下。她的手在斗篷里紧紧攥着,直到手心都被指甲钻破,这才终于开口道:“先生万莫走漏风声,这药是给我自己用的。先生想必也该知道,身为奴才,若是看见不该看的,想要活命,便就只有自废了……” 冷月说的凄惨,若是叫旁人听了,定然为之动容。 可闲歌是谁。 对方刚才听说有药的时候,那一抬头,他看得清清楚楚——平凡的脸上满是惊喜,哪有一丝悲苦模样? 要不是为了一探究竟,闲歌差点脱口而出:“姑娘,看见不该看的,一般都吃哑药,你是不是搞错了?” 第二十章 生意 闲歌扔了算命摊子,就连自己亲手写的道幡也弃之不顾,更加不顾周围货郎们调侃的目光。只在袖中插着手,笑得温温和和,跟在冷月身后进了那道小门。 如闲歌所料,这小门里面果然并非平常去处,而是直接通往一个废弃的院子。院子一看便知是许久无人居住,加之外头还有一道围墙和带锁的墙垣门,倒是很适合商议一些阴私秘辛。 闲歌来了兴致,在院子当中停住脚步。院中地面石缝里满是荒草,没过了他的脚面,他却浑然不觉一般,信口试探道:“姑娘虽然是为自己所求,但害人的药不比救人的药……终究是伤了小道的阴骘。姑娘,你可出得起价钱吗?” 冷月原本还有些不放心,一听对方提到了价钱,立刻就有了底气。 她这是为夫人办事,又怎会缺了银子?况且,她原本的想法,就是让这道人办完事情远走他乡,代价自然也就是多给他些银子。 当然……他要是不肯走,反正介时已经伤了谢安莹……侯府财大气粗,栽赃给这无名道人,再使些别的手段也就是了。 冷月回过身来面对着闲歌,声音透着无奈与凄苦:“我为主子奔忙半生,存下的银子虽然不多,却也不少。如今为保住我自己的性命,即便你要再多的银子,就是去偷、去抢我也顾不得了。你只说罢,究竟要多少?” 闲歌听闻,顿时心中有数了。这女子手粗脚大,的确是个婢子没错。但要说不在乎银子的婢子,这侯府里恐怕没有几人。毕竟就算是为主子办事,也得问过主子得意思才是。而眼前这婢子,口气可不是一般的大。想来她的主子,也是这府中说一不二的人物了。 闲歌想到几日前……听说那个红提,就算从自己这里换走一千两,去买烧鸡还都要讨价还价。 果然是不同的主子不同的命呢! 闲歌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手,张开五个手指在冷月眼皮底下一晃:“这个数。” 冷月疑惑道:“五百两?” 闲歌摇头:“不,五千两……只要有五千两,小道事成之后,连人带摊子有多远走多远。姑娘没有后顾之忧,小道也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是两全其美的好生意。” 闲歌话音一落,冷月便抬起头,不顾暴露容貌的危险,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来。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忍不住看他了。这道人生得品貌非凡,但这却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却是他十分聪明……而且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聪明,也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无意为之。 不过,他所开的这个价钱……虽说贪得无厌,但也更说明了对方的诚意。 一切的一切都很顺利,不过,他真有这个本事吗? “五千就五千,不过你得现在就把药给我。”冷月只想验证真假然后速战速决,“我服了药,如是有效,定会让人将五千两分文不差地送到你摊子上。” 闲歌摇头。 他将手缩回袖子里,一脸真诚地看着冷月:“姑娘不会觉得小道那药,与街市药堂里的药方一样简单吧?” 冷月一愣神的功夫,闲歌继续道:“小道还是跟姑娘说明白吧,姑娘所求的,是咒不是药reads();!这方子,需得凑够不少东西,再由小道为姑娘塑绘开坛,以金针刺进塑绘泥偶的双眼,这才能成。” 其实简便的药方子小道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给了你那个,小道还如何打听府里的事情呢? 冷月的防备之心,在听见这一番话之后,已经彻底消散不见。眼前这位能说出这样的道理,可见确确实实是道门中人。而且是一位贪财的道门中人。所以,就算让他知道一小点实情,想来也无碍的…… “你要凑够什么东西?”冷月已经打算好了,为了快点完成夫人的嘱托,无论道人要凑什么,她都从旁协助他便是了。 闲歌望了望院墙,眼中露出一丝不可察的狡黠。 他佯装掐指卜算,口中念念有词。 “姑娘府上有晦煞,只需将那晦煞请来,或是将它身边的人请来交给小道……不出三日,我便能全姑娘心愿。至于何为晦煞,姑娘只看府中哪位主子最穷困潦倒多灾多病,便是它了。” 闲歌为了打探侯府中事,可谓是煞费苦心。不过,那日的婢女红提,知道闲字阁能换银子……这等蹊跷之事,若不问个明白,他始终不能安心。 ———— 平阳侯府里,最穷困的主子,可谓是非谢安莹莫属。 即便她现在有了一千两银子,也不用再发愁吃穿,但这么点银子,还不及谢安珍几套首饰来得贵重…… 谢安莹依旧坐在帘栊后面,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眼睛越来越清楚。已经可以看清桃花树上的每一片花瓣了。 这都多亏了前世师父教她的医术…… 而今生,师父又在何处呢?他天道人和无所不知,又是否知道自己的徒弟迫切需要他的襄助呢? 谢安莹用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一想到这些她就十分困惑。前世,她是在嫁去镇北侯府之后才结识了师父的。所以按照时间来说,这时候师父还并不知晓她的存在。 可是…… 只希望自己让红提去闲字阁的举动,能引起师父的重视吧。她对师父的来历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便是他常对自己说:若是有难,便去闲字阁找他。 记忆中,师父隐约还说过,自己沦落到镇北侯府做了庶子媳妇,全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 以前她听不懂这些,就算听懂了,对于一向认命的她来说,那些话也不过就是自我安慰的无稽之谈。 可恨她居然没有问个清楚! 谢安莹有些急躁地看着院墙。 琼华院门被人从外头钉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她和红提出去。按照旧例看来,少说也得三日五日,非要饿她个奄奄一息不可。 现在想要再去闲字阁打探消息,也只能等到三五日之后了。 | 第二十一章 患难 谢安莹在廊下跪坐了一整日。 这一日什么都没有等到。既没有等到大夫人的百马伐骥鼓破众人捶,也没有等到师父扶危济困高义薄云天。 世间许多事情,若真事到临头手起刀落也就是了。然而这样等着,耗着,却像利刃始终悬在头上,让人无端地难受烦躁。 可一辈子的仇恨,哪里是翻手覆手间就能解决的?谢安莹闭上眼,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戾气与怨怼,强迫自己忘记她的仇人一个个就在身边活得正是滋润。 不要去管他们如何。 只需记得,只需牢牢记得,一个好的猎手,最要紧的便是冷静与耐心!她需要蛰伏,需要仔仔细细地织就一张大网,然后将这些人全都网罗进去,将他们的生路握在自己手上。 否则,若一个不留神莽撞冲动,自己恐怕就会有再次沦为猎物的危险。 ……大夫人、谢安珍、还有王氏。她们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哪一个会像自己前世那样乖乖就擒束手待毙? “姑娘……”红提满脸担忧,小心翼翼地蹭到谢安莹身边,蜷着腿跪坐下来看着谢安莹reads();。 这也不是第一次禁足了。以往没吃没喝的时候,冷月派人将院子门一封,那才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所以,真要让红提说,这一次禁足什么都不缺,日子舒坦的简直就像是做皇帝一样。 可为什么,姑娘的神色却这样凝重呢? 以前,姑娘会伤心伤神,会呜咽落泪。但从不会像现在这样……现在姑娘虽然什么都不说,一直平静而又沉默。可她那周身的气势,分明就像是一团灼人的火,又或者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势必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推翻毁灭似的。 不过红提却并不害怕。她与姑娘朝夕相处,若她还不知道姑娘,那这世上也就再无人能懂姑娘了。 “姑娘,这几日的事,都是你安排好的吗?”红提抱着自己的膝盖。见谢安莹看着远处,她便也有样学样,看着谢安莹所看着的远处。 谢安莹微微点头:“是。” 红提猛地转过头来,圆圆的黑眼睛瞪得像个小蛤蟆。但随后,她叹了一口气,又转回头去,继续就那样陪着谢安莹坐着。 她早就感觉到了!这几天里,先是大夫人受挫,又是整个世安院的下人都被杖行,就连一向矜贵的四姑娘都“遭了报应”! 而咱们琼华院呢?换了新家什,新摆件。又有银子又有吃喝…… 这一切顺利的就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有人安排好的一样。 如果不是有神仙在帮着琼华院,那么,做了这些的,也就只有大姑娘了。 换句话说,就是大姑娘做了神仙该做的事情! 红提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她甚至不知道,大姑娘是怎样无声无息地做到这一切的。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红提想了半天,托着下巴问了这么一句。 谢安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笑得很轻,很温柔——原来连红提都知道,真正重要的,是接下来要做什么……而自己却在这里担心那些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 实在是过虑! 要是不能活下去,想那些又有什么用!? 谢安莹突然就释怀了。 眼下的情形,想要借助师父的力量,看起来还有些渺茫。红提去了一趟闲字阁,未必就能引起师父的注意,而且,就算引来了人,她又要如何让一个还不认得她的人来帮助她呢? ……都是她太急功近利,才会走出这没有胜算的一步。 不过好在还有办法补救。 这只是小小的挫折,甚至连一次失败都算不上。谢安莹有些庆幸自己身边还有红提,否则放任她一味地沉沦心魔,怕是不等仇人出手,她自己就先将自己折磨死了。 复仇,应该是件愉快的事情才对! “红提,你知道等这道门开了之后,我们要面对什么吗?”谢安莹看着院门对红提道,“可能是我请来的救兵,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大夫人的怒火reads();。” 谢安莹私下里,已经不唤大夫人做母亲了。 红提点点头,没有追究那称呼。姑娘说得没错。四姑娘毕竟是在琼华院烧伤的,就算所有人都相信大姑娘的清白,大夫人也不会放过琼华院的。 红提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后果,所以才有些担忧。否则,单是眼前这样的生活,她早就高兴地蹦得三丈高了! 所以呢? 红提等谢安莹继续说下去。姑娘话不多,所以每一句定然都十分重要! 谢安莹沉默了一瞬,转过头来看着红提:“等院门开了,你就走吧,去大夫人身边……” 这便是谢安莹的第二计了。 整个侯府的对弈中,她能挪动的棋子,只有自己和红提。而想要逃出大夫人的搬拆断斩,这棋子非得留一口气在外面才是…… “姑娘!我不怕被夫人责罚,你别赶我走。”红提的脑袋摇晃地像个拨浪鼓,十分倔强道:“再说了,我出去也没用,还不如留下来跟姑娘共患难呢。” 谢安莹摆摆手。红提为她没少受罚,也不差这一次。之所以让她出去,绝不是心疼她。而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让她去做。 谢安莹起身走进屋子,将包鸡肉的油纸撕下一块,在其上,用尖锐的鸡骨刻下一行字。然后随意揉成一团,递给红提。 红提接到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纸团道:“姑娘是要我出去以后,去给外面的‘救兵’送信吗?” 谢安莹摇摇头,师父现在还未必是救兵。但另外一个人,王氏——敌人的敌人,却一定是自己的朋友! 所以,与其只将希望寄托在师父身上,不如双管齐下再辟蹊径! 红提已经将纸团打开了,这些年为了给姑娘念书,她一边猜一边学也识得不少字。却只见油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娟秀字迹—— “镇北侯府王氏不从妇德,将男奴贴身蓄养为婢女……” 红提“啊”地惊叫一声,一下子跌到在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手中的油纸。 “你出去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将这个扔在世安院里。”谢安莹对红提笑笑。 红提喘了两口气,总算换过劲爬起来来。打了一个哆嗦,赶紧将那油纸又团做一团。 这样的闲话要是从世安院里传出去,大夫人她还真的没工夫欺负琼华院了。单是应付王夫人,恐怕把侯爷请出来都未必管用! 姑娘……这是要翻天啊! 只是,这等怪事,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呢?就因为那位王氏来相看过一回吗? 谢安莹摸摸自己的脖子,临死前箍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大手,还有那男人一样的声音,她怎么会忘呢? 第二十二章 错过 这样一来,进可攻退可守的两条路,谢安莹都已安排好了——若师父先到,琼华院得了外援,自然什么都不用怕。若大夫人先到……便放红提出去,做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心头刺,保管也叫他们疼得分身乏术。 谢安莹心中渐渐平静下来reads();。有了红提的支持与陪伴,一夜无梦好眠。 琼华院也跟着静了下来。却不知,不待她们琼华院开门“迎客”,院外便已经又起了风波! 而这一次的风波,说大不大,却让谢安莹差一点就能见到的人,又与她擦肩而过…… 冷月一心要完成大夫人的命令,故先将闲歌安置在那处废弃的小院过夜。她虽说没有立刻答应闲歌的要求,但毕竟心中已经信了八成。而且眼下又寻不到更好的法子。也只好拿闲歌的话去找大夫人商议。 大夫人为人阴狠,但却少了几分聪明。她一向在后宅作威作福惯了的,平阳侯府没有她的对手,故而养成了她刚愎自用的性子。只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再尤其是这几日,谢安珍日日哭闹,也将她闹得实在心烦意乱……于是一听说冷月的消息,便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那道人是否可靠?”大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眼神阴测测的。 夜深人静,只有谢安珍和贴身伺候的婢女在侧。屋外的虫鸣声叫着,证明并无人路过。 冷月谨慎地向外头望了一眼,这才赶紧跪下道:“那人是陈婆子几日前就在外院遇上的。陈婆子听了咱们屋里说话,所以将这人说给奴婢听……可见只是巧合,绝不是什么人存心算计。” 冷月说完,抬头看着大夫人。本想让道士施法毁了谢安莹,但好巧不巧,这“药引子”就是谢安莹自己。道士又要塑像、又要药引、可见想要达到目的,还非得跟他说出实情不可了。 所以这种事情,还是让夫人自己做主吧。 大夫人与冷月想得差不多。虽然一切都巧得惊人,但无论如何推敲,也并没有什么疏漏。冷月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巧合。 大夫人看了一眼床上好不容易睡着的谢安珍,脸色立刻坚定起来。 “去吧,带他去琼华院,先不必告诉他实情,等他拿住了谢安莹再说。”大夫人终于拍板定案,“陈婆子一家都送到庄子上去,还有那日关起来那六个男奴,全都远远发卖到西北去做苦奴。” 对于大夫人来说,就连侯爷的新生骨肉都如草芥般低贱,这些买了身的奴才,在她眼里,更是不值一提。 “是,奴婢这就去办。明日一早,就领那道人过去。”冷月早就习惯了大夫人处置事情的方式,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夫人允了她的建议,这样一来,也能快点了解琼华院了。 冷月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 第二日一早。闲歌刚从铺着稻草的硬床上起身,就听见冷月在外敲门。 他揉了揉发疼的肩头,跟冷月一同出了院子。 平阳侯府早上的后宅十分热闹,各处院落都在洒扫。又有不少下人来来往往地伺候早膳。闲歌跟着冷月,这一路走来已经被不知多少人看了去。可冷月却全无所谓一般。 闲歌撇撇嘴。 他就知道,这婢子定不是什么可怜人reads();。 不过,越是这样,约不枉费他这几日的功夫……想想昨夜里,居然还在稻草床上睡了一晚。等事成之后,可一定要去找小郡王讨要辛苦费才是。 闲歌一边走着,一边打量这平阳侯府。 景致宜人鸟语花香,下人也都还算端正……除了无人敢跟自己同行的这位婢子搭话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掩盖在正常表面之下的秘密呢? 不管是什么秘密,等自己找到那位换银子的红提,问问她如何知道闲字阁,问问他上门有何用意……只要掀起一个角,之后剥茧抽丝,秘密恐怕很快就能被自己揭开了…… 闲歌露出一个信心满满的笑容。 “帝……帝师?” 就在闲歌胜券在握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敢问前面的,可是帝师……闲歌大人?” 这一声,就好比平地惊雷。冷月猛地回过神来,回头对着那声音跪了下去:“给侯爷请安。” ……来人居然是平阳侯。 平阳侯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想着先来后宅看看。这几日夫人女儿天天吵闹,他破费了不少银子,又是买首饰又是添新衣。可算是先将二人哄住了,这才敢过来露面。 谁知还没到芳华院,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仙人一般的身影…… 这身影,平日在朝堂上也难得一见!平阳侯之所以一眼认出,却是前不久冬节祭天,他站了一整天,站得腿肚子都抽筋,才有幸看见帝师乘着十六抬的肩舆,与龙辇并驾而行…… 那时远远一眼,便已惊为天人。不是帝师还会是谁? 不过…… 虽是仙人,这大早起在自己家里看见,却犹如见鬼。 平阳侯索性忽略了冷月的存在,赶紧上前拱手行礼,一头雾水又不敢问,实在是难为至极! 闲歌回头看见眼前这个略微肥胖的中年男子,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哀叹一声——从面相上看,此人有封侯拜相之貌,但又无什么官运。必然就是这府邸主人平阳侯了。 这下可好,好端端的计划,现在全搞砸了!被人认出身份来,人家还如何会告诉自己实情? 闲歌气哼哼地瞪了一眼脚边跪着的冷月,这丫头也太托大!真当后宅是她做主的吗!行走也不知避讳着点!害得自己白白被人发现了! 闲歌也懒得再装什么小道人。一脸不高兴地摆手道:“侯爷不必客气。” 平阳侯只觉周身莫名就是一层白毛汗! 现在哪里还管什么“帝师为何在此”!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帝师他老人家为什么不高兴了! “帝师天尊福寿。”平阳侯上前行了个道礼,“府,府上早膳不错,不知帝师可愿赏脸在府上将就一顿……” 第二十三章 严重 平阳侯府一片寂静,寂静的就像荒无人烟一样。就连早上的虫儿鸟儿仿佛也察觉到不对,悄无声息地匿了踪迹reads();。 此刻整个后宅,唯听见平阳侯一人的声音——“你们,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快,快去抬软轿来……” 平阳侯六神无主,就连这话,都是对着四面八方说的。 在他心里,现在不管哪个过路的奴才,只要能快速给他抬来轿子,好别让他得罪了眼前这位真神……往后就是让那奴才做侯府大总管都行! 清晨时分,周围路过下人本就不少。看见这一幕,众人立刻作鸟兽散,慌忙到处跑着去找软轿——侯爷虽然不理后宅事务,但到底他才是一家之主。如今连他都慌乱不已,再看冷月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样子…… 下人们哪里还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 大家瞬间便散去了,只留下地上跪着的冷月,还有一个一脸谄媚的平阳侯。 平阳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想要找个话题与帝师寒暄。四十多岁年纪的他,说起来还不一定比帝师年长。可因单看外貌,平阳侯比之闲歌,简直就是一人平地一人天。 平阳侯气质平平,身材正是中年发福,胡须蓄得还算整齐,但也掩盖不了脸上唇边微微下垂的明显皱纹……本就相貌平平,五官眉眼没有一点俊逸之处,再到了这个年纪,要不是顶着平阳侯的名头,当真没什么可看的! 可闲歌呢?虽“不知为何”只穿了一身布衣,而且睡眼惺忪一副困倦与失望的模样。但随意一站,便是谦谦君子翩翩佳郎……侯爷想搭话,都害怕自己口中的浊气亵渎了他! 正当平阳侯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闲歌终于开口了。 折腾了这么多天却有始无终,闲歌不耐烦地沉了脸色:“软轿……算了。早膳……也不必了。” 平阳侯差点没当场跪下。 他胆子本来就不大,又无什么野心。平时就算遇到地位不如他的,他也时常笑脸相迎,从不做得罪人的事情。说起来,也算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了…… 虽说他最近是做了点亏心事——就是听夫人的话,将安莹与安珍的庚帖换了一下……可那不是为了两府都好吗!?肃王府一定也不想娶一个瞎子回去的,这还用说吗? 所以,这,这也不算是坏事吧,上天干嘛要派来这么一尊大神吓唬他啊! 平阳侯内心哀嚎,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闲歌——不要软轿,不要早膳,那您老人家要什么? 闲歌朝不远处那飘落着桃花的院子看了看……方才,那丫头大约是要领自己去那座院子。 只可惜……缘分不到。 闲歌一甩袖子瞪了一眼平阳侯,冷冷道:“走吧,送我出府……” 冷月一身冷汗湿透了衣服,眼看侯爷领着那位“帝师”走过游廊的转角,看不见踪迹之后,冷月这才身子一歪,失魂落魄地歪在地下大哭起来。哭了好一阵之后,又咬着嘴唇,拼命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芳华院而去…… ———— “这下你可开心些了吧?”芳华院中,大夫人坐在雕花南榆架床边上reads();。她一手拿着镶宝银梳,正替谢安珍细细梳理着头发。 谢安珍穿着一身豆绿色水缎中衣,侧身坐在床上。正抱着膝任大夫人为她梳头,听见大夫人这样说,谢安珍立刻扭了扭身子,躲开大夫人的手,小嘴也撅得老高,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道:“这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她害得我受了伤,母亲不过是让她也受一点小伤,根本就算不得替我报仇!至多,至多是她活该罢了!” 谢安珍身上那些烧伤,早晚会好得不留痕迹。但谢安莹要是双眼烂掉,一张脸不知要多么惊悚可怖。往后嫁人做妇,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怕是连生路也断了去。 可骄纵如谢安珍,巴不得将比她貌美的谢安莹挫骨扬灰方才甘心,又怎会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收获就满意收手? 大夫人点点头,脸色再次怨毒起来。谢安珍所说的那些,其实她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若放在以前,这事定然不能善了。可眼下为了谢安珍的婚事,大夫人“投鼠忌器”,怕再生枝节,反而不敢将谢安莹如何…… 大夫人扮过谢安珍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而后信誓旦旦地对谢安珍道:“为娘跟你发誓,等你的婚事过了六礼稳妥下来,为娘定要好好收拾那个小贱人!若你还不满意,等她出嫁之后,咱们想个法子让她死在夫家,这总该行了吧?” 谢安珍嘴角扬了扬,终于转嗔为喜。她知道大夫人在这种事情上从不骗人,想到自己以后的荣华富贵,再想想谢安莹的惨不忍睹……谢安珍总算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往大夫人的怀里撒娇道:“女儿就知道,还是娘亲最疼女儿了……” 大夫人见谢安珍笑了,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儿子还小,她自己又无甚本事。若是安珍嫁得好,她便也有了指望——将来不但侯府中无人敢与她母子较量,就连整个京安城,也没几个妇人敢与她争锋。 所以,与肃王府的这桩婚事绝对不容有失! “来人……”大夫人坚定了心思,便扶着谢安珍起身向外喊了一句。 往常这时候早膳都该准备好了,谢安珍吃过早膳还要服药呢!怎么今日外头连个人影动静都没有了? 大夫人正疑惑间,便见冷月满脸泪痕地冲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堂中地板上,将她与谢安珍都惊得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大夫人朝屋外扫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喝问道。 早上派冷月出去,是让她带着道人去琼华院“办事”的,现在她这幅样子回来,难道说…… 大夫人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待冷月磕头赎罪,大夫人已经弯下身子,一把揪住冷月的衣领,狠狠将她的脖颈拽了起来,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你!是不是将事情办砸了?” 冷月涕泪横流却不知如何说起,她拼命摇着头道:“夫人,夫人饶命,并非奴婢不尽心,而是路上遇到了侯爷,而侯爷又正巧与那道人……认识……” (づ ̄3 ̄)づ╭来感谢一下白雎小盆友的和氏璧打赏,明天专门为你加更一章表示感谢吧。也感谢支持本书的所有小盆友,你们的收藏推荐点击都是小归的动力。今天看见你们的评论了,超开心。顺便说下本书的更新时间……最近因为实在太忙,手头还有两本书要写,所以每天都是晚上12点之前更新。大家别熬夜等,第二天一样看得到的。等另一本书完结以后更新就会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谢谢你们。 第二十四章 真假 认识?侯爷如何能认识?侯爷认识又能如何? 大夫人满腹的疑问得不到回答,正准备再逼问冷月,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急匆匆地走进院子里来。 ——来人正是平阳侯! 大夫人一把将冷月丢在地上,揉了揉发疼的手指,与谢安珍对视一眼,两人均换上满脸懵懂委屈的表情,款款迎上去对平阳侯行礼道:“给老爷请安了……” 平阳侯在朝中领四品中宪一职。今日早早起身,本打算过来看望过妻女之后便去朝会。却哪曾想竟然出了这等怪事——后宅里遇帝师,这简直比大白天见鬼的几率还小些! 于是,这朝会自然是去不成了。平阳侯卑躬屈膝地送走了帝师,又吩咐了长随速去朝中告假。自己则连朝服都没换,就直奔着芳华院这里来! 侯爷一进屋子,对大夫人与谢安珍摆手免礼。一脸惨色地走向厅中主位坐了,二话不说先端起手边茶几子上半盏茶,一扬脑袋……连里头的茶叶渣子都浑喝了进去。 这道茶也不知在几子上放了多久,侯爷却顾不上那许多。沁凉的茶水下肚,总算是将他心中灼灼的担忧平复不少。他用朝服袖子一抹嘴,直勾勾地盯着冷月道:“刚才是你吧?你从哪里把帝师闲歌大人领进府里的!?为何不早知会我一声!” 平阳侯一张嘴,声音便已经失控。不但又尖又高,还带着嘶哑的破音,简直就像是老鼠牙齿咬在木料上一般。 往日他虽没什么本事,但对妻女还算是不错。府中无关痛痒的大事小事上,他是从不与妻女为难。更时常还纵着她们乱来。可这一回…… 平阳侯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身子——背后的衣衫全数被汗给浸透了!冷森森地贴在背上,别提多难受了。这一回他要是再纵着她们胡来,怕是什么时候肩膀上的脑袋叫人摘了都不知道! “还不快说!?”平阳侯盯着地上的冷月——他连朝会都误了,可不是在着听一个下人哭的! 冷月被侯爷喝得一个激灵,赶紧扑在地下使劲磕头。 磕头容易,可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十分困难了。总不能说是夫人要挖大姑娘的眼,她这才去找人来府中做法的吧。 再说了,千算万算,谁能算到侯府后门一个小道士,竟是当朝帝师!? 亏她还骗人家说自己看了不该看的,还让人睡了一晚上废弃的院子,还有……她居然还打算给帝师五千两银子,让帝师永远离开京安城…… 冷月一脸绝望,她,她都干了些什么呀!? 现在,只要帝师一句话,侯爷把她千刀万剐都不稀奇。她还能说什么? 冷月索性连求饶都放弃了,一脸听天由命的样子只是磕头,不出片刻,额头上便肿起一片青紫reads();。 冷月这幅样子,看在大夫人眼中,却让大夫人也跟着害怕了起来。 大夫人往侯爷旁边站了站,小心翼翼地轻叹一声道:“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可妾身不过是叫冷月去请个道人来做法,却哪里知道什么帝师闲歌大人?” 大夫人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侯爷和冷月的脸色。 ——方才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是一无所知。不过凭着冷月与她多年的默契,有些事情从脸色上也能猜出一二分来。 八成是那道人身份有异,这才让老爷动了怒火…… 听了大夫人的话,冷月正在磕头的身子猛然一顿,瞬间就领悟了大夫人的意思。她急忙抽噎着将话接下去道:“回禀老爷,的确如夫人所说……四姑娘大喜之日将近,却在琼华院被伤。奴婢请来道人,本是想求道人做法保护家宅平安的……奴婢不知道人是帝师大人啊!” 冷月抹着眼泪,声声哀切。她除了隐瞒去夫人的真正目的,其他话倒都是真话……她是的的确确不认得什么帝师闲歌!否则,谁敢惹这么一尊大神回来啊! 冷月与大夫人一人一句,真假参半,总算是勉强将事情圆了回来。 侯爷不明就里,也不大知晓后宅这些阴私诡计。要是放在平常,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最多呵斥一声“胡闹”。可这一回…… 侯爷重重一拍几子,肥厚的手掌使得整个几子茶盏都跟着重重一跳:“你们,你们都给我闭嘴!” “帝师是什么人物!怎能无端跑到咱们府外做道人!?”侯爷喘着粗气,脸也涨得通红:“他医道双绝,相面便能知命。肃王府小郡王的婚事,连肃王与皇帝都不曾做主,单凭他掐算的一副八字,这就定下了!” “要是给他看见了安珍与安莹的面相……这其中厉害,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地掂量掂量!”眼看大夫人、谢安珍还有冷月都被他呵斥得不敢动弹,侯爷这才一字一顿道:从今日起,你们母女就在这院子里待着!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准去!” 侯爷说完起身一摔袖子,匆匆离去,早忘记自己今日本是来安慰这母女二人。 谢安珍当场“嘤”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最恨别人将自己与谢安莹对比。现在自己的父亲明说自己面相不如人,她只觉心中又气又怒,恨不得冲出去一把火烧了琼华院去! 大夫人将她揽住,却也无心哄她,只对地上额头一片淤青的冷月道:“都是你做的好事!我看侯爷要去那小贱人的院子,还不快去找人打探。” ———— 平阳侯自然是要去琼华院的。 今日之事虽说有惊无险,帝师并没有看到谢安珍与谢安莹。但若不小心行事,难保没有下一次! 安珍那丫头是被她母亲宠坏了,不过安莹应该懂得事理深明大义才对。应该跟她好好说说,让她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是谁,而且,最好是走到哪里都把脸蒙上才对! 她妹妹的婚事好,对她将来也是一份助力。如今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去跟她说,她也该知道好歹才是。 第二十五章 天真〔和氏璧加更) 琼华院里桃花树下,谢安莹正手执一只粗瓷碗,将碗里清亮的米汤缓缓喝下。 她抿唇微笑着。 眼前的一切都如米汤清亮,几天过去,就连碗中倒映的自己的影子,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终于不用再喝那难喝的药羹了! 红提欢欣的像小狗一样,围着谢安莹转圈,使劲眨着眼睛看谢安莹。姑娘虽然与从前一般无二,可自从姑娘的眼睛渐好起来,她就觉得姑娘更好看了。 尤其是此时。早上晨风沁人心脾,带着缕缕花香。日头又不算太毒,微凉的日光洒在姑娘身上,更是衬得姑娘莹白如雪。 怎么看,都比四姑娘要好看多了。这也难怪四姑娘总是不依不饶…… 红提一随意乱想着,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姑娘又美又聪明,将方几挪到桃花树下,每日用膳都有花香佐餐,光是这份清雅,也不是四姑娘能比得上的呢! 红提正要将谢安莹面前的碗收走,却被谢安莹轻轻按住了手。 “你坐下,陪我说说话。”谢安莹脸上的微笑不变,眼神却忽然变得呆滞起来。 红提一愣,随即侧耳听了听,果然隐约听见院外似有脚步声靠近——外人面前,姑娘不愿让人知道她眼睛已经好了,所以只要有人来,姑娘的眼神就会立刻“朦胧”起来。 红提顺从地坐下,将碗筷往一边推了推,又用手将桌上的花瓣拢做一堆,一边玩着一边道:“姑娘想说什么?奴婢洗耳恭听。” 有外人来,这时候说话,肯定是说给外人听的……红提笑眯眯地想,姑娘就是聪明,换做她就猜不出来人是谁,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是。 谢安莹用手撑着下巴,歪着头露出几分天真。来人是她那许久不见一面的父亲平阳侯,这根本无需她猜——做瞎子的时候,没有眼睛,耳朵便是一等一地灵敏。自己苦苦巴望着想要一见的父亲……这么难得的脚步声,她又怎会记不住? 谢安莹倒是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来,不过,无论他什么时候来,谢安莹都早已准备好了要“与他谈谈”。 谢安莹将一手的袖子轻轻向上拽了拽,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又以手指蘸了米汤,在桌上轻轻地描画起来。 她一边画,一边问红提道:“你说,父亲他相貌俊逸,风度宜人……我画得可有六成相似?” 红提朝桌上的小像看过去,忍了又忍,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沉吟半天才肯定地答道:“姑娘画得很像,只是侯爷比这个,要再多两分沉稳威严呢!” 谢安莹一双眼睛全无波澜,呆滞地扫过已经走到红提身后的平阳侯。脸上露出十分渴望又遗憾的表情。 “沉稳?威严?那便不是我这等粗浅技艺能画得出的了。”谢安莹“有些气恼”地用手拂去。余光却正看见平阳侯十分不舍的样子…… 谢安莹忍着笑,继续道:“下个月便是父亲的生辰了reads();。即便咱们琼华院里什么都没有,我也想尽一份心。咱们攒了几个月的月例银子,凑起来应该够买纸笔的,红提,你与我多说一说父亲的事情。我好画得更像一些……” 红提在侯府后宅,只是个最不受待见的婢女,她哪里能知晓侯爷的事情。不过好在她看过的话本子多。此时小姐让她说,她也就只管放心大胆地编造起来。 红提眉飞色舞,将平阳侯描述得当世无双。而谢安莹则是一脸认真地听着。主仆二人不时发出惊叹与笑声,竟让平阳侯一时看得呆了。 平阳侯僵着身子,看着眼前如画一般得景致。 方才,在芳华院的浓香馥郁金雕细琢,还有那边母女俩的嘈杂不休,加上对帝师的惧怕担忧……林林总总,都令平阳侯头疼欲裂。 近来为了安珍的婚事,又几次为了一点琐碎小事……平阳侯全副心力都放在安抚她们母女上了……哪里还记得自己下个月的生辰了? 虽然往年也都有大夫人为他张罗着,但不知为何,就是远没有从谢安莹口中说出来,来得真心,来得震撼! 平阳侯眼馋巴巴地看着桌面上已经被谢安莹擦去的小像……那分明就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啊!而自己这长女,自出生就从未见过自己一面……莫非当真是血浓于水,这便是正室嫡女的不同之处了? 平阳侯终于忍不住用拳头按在嘴上,轻轻咳了一声:“安莹有心了,为父甚感欣慰啊。” 他这话,可真是有感而发。什么时候芳华院能这样倾心为他,哪怕是让他消停一天,他也谢天谢地了…… 谢安莹听见声音,仰起头对着平阳侯所在的方向,一脸地不知所措。而红提则是慌忙转身,见果然是平阳侯,连忙扶着谢安莹一同起身给侯爷行礼问安。 美好祥和的画面瞬间被打破了,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平阳侯心中留下的印记。 或许从这一刻起,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女儿。 “安莹给父亲请安,不知父亲今日来,是……”谢安莹有些怯懦地问道。 柔弱的身姿配上这样的神色,再硬的铁石心肠也要软了三分! 平阳侯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好的一套话不知怎么的就有些说不出口了。但女儿再好,也不会比帝师重要……平阳侯略一沉思,终于还是开口道:“这院子近来可有生人到访?” 这话是对着红提问的,语气也算是十分温和了。 红提连忙行礼答道:“回禀侯爷,琼华院被夫人禁了足……已经三日了,连送水米的都没有来过……绝对没有生人来访的。” 平阳侯点点头,帝师没有来过就好。 “你们要留心,安珍的婚事在即,安莹的……应该也快了。进来府中若是来了什么人,无论是何等身份,你们一概不许相见。就算是见到,也要立刻将面容掩住,绝不可让人看见。记住了吗?” 平阳侯一连串地吩咐完,见红提连连点头,终于放心了不少。他这才想起红提方才说的“三日无人送水米”一事,再看桌上那碗犹如清水的米汤,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第二十六章 调换 对于平阳侯莫名其妙的要求,谢安莹与红提没有二话,当即乖巧地点头答应下来——什么不许与外人相见之类的……反正就算他不提自己也见不到。 所以答应下来又能如何? 谢安莹只管点头,其余的什么都不说。红提却十分会把握机会。她当即跪下,仰着小脸对平阳侯道:“侯爷,姑娘虽被禁足,可日用起居上样样都少。奴婢斗胆求侯爷做主,只放奴婢出去吧,奴婢保证早去早回,除了买些水米,还有……还有……” 红提声音哽咽,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平阳侯却明白她要说什么——还有女儿打算给自己画像贺寿所用的笔墨! 他本想着过来教训几句,让谢安莹在这档口上不要惹是生非。却哪里想的到——他那一肚子的打算,谢安莹根本没有丝毫忤逆违背,全都点头答应下来了。 就连他早就想好的那些“劝说”之词,一时都没了用场。 平阳侯一脸讪讪。面对百依百顺的女儿,还有地上跪着的小婢女期盼的目光,他实在不好就这么转身走了。 平阳侯想了想,双手在身上一摸,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红提:“这些个银子,去给你主子买面纱回来。以后走到哪里都把脸遮住。剩下的钱……你们就买点吃食吧。” 红提接了银子,两眼闪闪发亮,感激的直给平阳侯磕头。平阳侯得了千恩万谢,心里终于觉得坦然舒服,这才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红提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手中银票。 “二百两这么多呢!买面纱可用不了这么许多。姑娘,你看老爷好大方!”红提赞了一声,回头看看谢安莹。见谢安莹笑着对她一点头,她赶紧抱起桌子上的碗筷,进屋藏银票去了。 谢安莹目送着平阳侯远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二百两也算大方,真当她是平地风吹大的孩子呢……要不是为了让自己藏起面容,恐怕也就给些散碎银子买纸笔吧? 他知不知道人要吃饭穿衣?他知不知道人会头疼脑热? 谢安莹想着就生气。她冷哼一声坐回原来的位置。要知道这可是她两辈子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生父!虽然早就料到平阳侯一定是个糊涂人,可对方居然一点没让她失望——还真就这么糊涂! 难怪大夫人能在后宅作威作福,反正侯爷不理庶务,对自己的子女也毫不关心。这也就难怪她前世嫁得那样凄惨,连些许傍身银子都没有。出嫁之后,更是与娘家完全断了往来,跟本不可能指望娘家为自己做主。 谢安莹对平阳侯失望,对银子也无甚兴趣,对于吃食日用更没有红提那样热情。现在就算给她两万两银子放在眼前,她也可以无动于衷。 不过,平阳侯今日来,还算是有那么一丁点用处的。 ——平阳侯所说的,府里来了陌生人,会不会就是自己盼着想要见的师父? 一定是的! 这个时候突然来府,又与自己有关系的,除了师父还会有谁reads();。看来,红提去兑换银子的时候已经引起了师父的注意。 可是…… 可父亲既然能来这里劝说自己,难道他也已经劝走了师父吗? 谢安莹眉头轻轻皱起,藏在袖中的粉拳捏得死死的,连指甲掐进手心,也未觉到一点疼痛——讨好平阳侯只是权宜之计,快点找到师父才是最重要的! 她除了需要师父的襄助之外,更有满腹疑问想要让师父为她解惑! 比如那小郡王为何非要娶她,还有师父又为何要帮她,甚至连她死后的事情,她也很想让师父掐算出来告诉她。 告诉她苏君然最后怎么样了…… “红提,你与我调换一下衣服——”谢安莹猛然起身,边往屋中走边道:“我要出府。” ———— 芳华院中的哭声总算是止住了。大夫人拍着谢安珍的肩膀,笑得得意道:“瞧瞧,你父亲到底是向着咱们的不是?他虽责怪了咱们,但去了那琼华院,不过就是提醒那小贱人带上面纱,免得误了你的好事!” 大夫人说着说着,嘴角就忍不住网上翘——侯爷是个心软的人,却并不怎么念旧。他去那边说什么都不要紧,只要不是想念谢安莹那死鬼娘就好。 再过两年,等女儿儿子们都各自婚嫁了,侯爷也就提不起什么兴致再想男女之事。到了那时候自己这正室之位,才算是名正言顺地坐稳了。 谢安珍也算同意大夫人的说法,可毕竟早上挨了父亲的训斥,心中总是咽不下那口气:“娘亲就会帮父亲说话!父亲还给了红提二百两银子呢!今儿可什么都没给咱们!要我说,都是那婢女红提在搞鬼,她敢背着母亲求父亲做主,母亲得好好责罚她才行。” 谢安珍也不傻,她讨厌谢安莹,但这个时候要是再去找谢安莹的麻烦,肯定会惹恼了父亲。况且父亲今早将她和母亲都禁了足,就是想去闹事也不成了。 那就能找那个红提来泄愤咯。 不过就是惩罚个下人。这点小事,大夫人自然是由着谢安珍的性子来的。再者说了,虽然她被禁足,但她仍是这侯府后宅之主。琼华院的那个小丫鬟,居然胆敢背着自己求侯爷……这本就该打!该罚! “你说,要怎么罚?你想怎样娘亲都依你。”大夫人自信满满,轻描淡写道。 谢安珍冷哼一声,十分顽皮地凑近大夫人道:“娘亲,女儿想让红提伺候!至于琼华院那边,不如……就让冷月过去盯着,也好找个机会将功赎罪呀!” 谢安珍说完便咯咯地轻声笑了起来——要是按照她这法子去办,后果一定非常有趣! 大夫人果然眼前一亮。欣慰地对满屋的婢女道:“你们瞧瞧,我打理后宅这么多年,竟然还不如安珍聪明会用人。” 众人齐声复合连连称赞,谢安珍愈发得意道:“冷月你去收拾一下,明日就到琼华院去将红提换过来给我。还有,你记得,务必要伺候得谢安莹舒舒服服……欲哭无泪!” 第二十七章 炙热 谢安莹一身素青布裙,腰中系了条嫩黄腰带,腰带的一侧绣着“红提”二字,下头还挂着琼华院的钥匙。又有红提将她的长发挽成一个寒衣髻,什么首饰都无,只用自己的一方嫩黄帕儿匝住发髻reads();。 这样摇身一变,立时变成了一个明艳逼人的美貌婢女。 红提却望着她连声发愁:“老爷别的话都不中听,唯有一句……说要给姑娘买面纱,这话却是没错的。” 姑娘生得这样好面容,真是穿什么破衣服都没用呢。买了面纱也好,以后万一真有外头的人登门,姑娘也显得矜贵些。 谢安莹伸出一个手指头,点在红提额上将她推开,缓缓道:“别贫嘴,你也该收拾一番了。方才侯爷过来,外头听墙根的人可多着呢。依我看,最迟明日,你就该走了……” “啊!?” 红提惊叫一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方才外面还有人?那自己的话岂不是都叫听了去? 红提低头回想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觉退了两步扶着桌子哀嚎道:“姑娘怎么不提醒奴婢,那些话都给她们听了去,奴婢怕是要有去无回了!” 红提的哭声三分哀,七分乐。 一方面是真怕去了挨打,另一方面,恐怕心里也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有些“跃跃欲试”呢! 谢安莹瞪了她一眼。一面向外走去,一面道:“用不着怕,去了那边自然有人照顾你。挨打是少不了的,但若是打得重了。你就去找冷月,替我谢谢她给咱们挑了一屋子的值钱物件……” 红提听了猛然抬头,却见谢安莹已经出了屋子。 她傻愣愣地杵在原地,仔细琢磨着姑娘方才的话——这屋子里换上值钱物件之后,大夫人和冷月都没有派人来查问,更没有将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收走。 可见,冷月是真的铁了心要瞒下这件事的。 冷月对大夫人有所隐瞒,这事便成了把柄,而且正巧落在姑娘和自己的手上! 姑娘她,竟然连这个也算计到了,所以才放心自己去帮她办事吗…… ———— 谢安莹第一次脚踏实地地呼吸到府外的空气。 前世,琼华院是她的前半生,而苏君然的庶子院是她的后半生。除了大婚那日,被人用一顶红绸轿子抬着过府之外,她还从未出来过一次。 回头看看角门处的婆子仍在翘脚打瞌睡,谢安莹放心地悄悄走开,直往侯府后巷里走去——听红提说,那里常有商贩,偶尔也有租用马车的。谢安莹正是要雇辆马车,先去买了面纱笔墨,再直接群往闲字阁一探究竟。 角门离后巷并不太远,谢安莹稍一会就走到了这里。 后巷中果然如红提所说一般熙攘繁华,而谢安莹的到来,则引得一众小贩叫得更清脆响亮了起来。 谢安莹没理会那些聆郎满目的小物件,只四下打量着周围有没有车马经过。可忽然,她的目光被一处一尺见方的小台案吸引住了。 这台案上铺着一块黄绸,有个货郎将自己担子上的东西放在台案上摆开reads();。这样一来,走过的人都能看见他物件的优劣,生意倒是不错。 谢安莹快步朝那货郎走了过去,抓起台案旁边扔着一柄道幡,连眼神都忘记了掩饰,只切切地盯着那货郎道:“这,是你的?” 谢安莹自打进了巷子,她的一举一动便牵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这些年岁不大的货郎们——他们走街串巷这么久,可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美貌的婢子。 所以,当谢安莹问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四周隐约齐刷刷地发出了一阵唏嘘之声。 “那道人都丢下摊子走了,却还能引得美娇娘来寻他,当真是好艳福。” “说起来我门村子后头便有道观,早知今日,小时候就该让我娘送我去修道。” “你瞧瞧人家那模样,再看看你?你还是先蜕了这一身狗熊皮,修成人形再说吧!” 谢安莹耳朵尖,听了几句就明白了大概。 她按捺住心中的急切,从袖中摸出几枚铸钱放在黄绸桌案上:“烦请小哥告知,这道幡的主人现在何处?” 眼前美婢不是来买东西的,货郎心中一阵失望。不过有了几个钱做补偿,却也总好过其他干看着的人。他一梗脖子带着些不屑道:“那人早就走了,只留下这么个摊子。嗯对了,他是跟着一个大户人家的婢子走的,诺,就是那边那扇门……进去就没出来过!” 货郎话音一落,又引起一阵低低的哄笑。 谢安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却正是从侯府中开出来的。 她低下头,轻轻抚摸过道幡上写着的那几个字——这是师父的笔迹。前世她的字,便是仿着他的一笔一划学成,她当然不会认错! 师父果真来过! 谢安莹一把扯下道幡上写着字迹的黄绸——虽说一看便是师父的玩笑之作,但做徒弟的,却不能眼看着它流落在外。谢安莹将道幡折好放进自己的袖中,又将撑着幡的竹子扔回给货郎,匆匆谢过一句,转身便找了马车离去,只留下一巷子歆慕的目光。 马车缓缓朝市集上行走,谢安莹的手,却不自觉地摸向袖子的那块黄绸。 算计一方小小的后宅,她自觉已经不在话下。然而要让师父认出自己这个“前世的未来徒弟”……怎么想,都是一件万分困难的事情。 眼下谢安莹也并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唯一的办法,便是让师父看见自己。师父最通玄道面术,兴许,他看见自己之后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谢安莹心不在焉地下了马车,在路边绸缎铺子里随手买了面纱带上,又匆忙赶往书画店。 买完讨好父亲用的笔墨之后,很快就能去闲字阁找师父了。 此时的谢安莹一心想着的都是这件事,却全然没有留意到,书画店的楼上,有一双秋水桃花一般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她。 眼看谢安莹走向放置洒金矾宣的柜台,那双眼睛中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和火焰般的炙热。 第二十八章 良家 书画铺子楼上,两位素衣长衫的男子闲闲而立。其中一人手执一画卷,画卷上正是他的新作《草中图》。 “苏兄这幅虫草图深得前朝名家精髓,四虫神态传神讨喜,正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啊!苏兄……苏兄?你在看什么?” 说话的人,是京安城中出了名的落魄举子李童。起先因他家道中落又无甚大才,于是既不买官也不进学……而是另辟蹊径,典当了家中房产田土,在市集上开了这么一家书画铺子。 李童为甚爽朗,好交朋友reads();。认识的读书人多不说,便是其他三教九流,他也均有结识。而最令人称道的,却是他独具慧眼的本事。 好比他的这间书画店铺里头,就时常会挂出一些无名学子的墨宝书画。而这些书画都是他低价收来。只预备着,等这些学子鱼跃龙门飞黄腾达之后,便能坐地起价大噱一笔。 而这些年间,他凭着自己这一眼本事,也真是赚了不少。如今名声在外,反而人人都愿意将自己的画作拿到他这里来卖,仿佛能得个水涨船高的好彩头。 说起他铺子里,最近收得最多的书画,便是与他并肩而立的这位苏君然的笔墨了。 李童自知落魄,苏君然却比他还落魄。 京安城的大户里,苛待庶子庶女的绝不在少数。可能将庶子苛待成要卖画求顿饱饭的,李童打着灯笼也就只见过这一位。 然而,苏君然的才情横溢,却也是李童平生仅见。 无论书法,字画,诗词,琴棋……只要是李童觉得好的,就没有他苏君然拿不出手的。甚至连民生经济和为官之道,苏君然也能夸夸其谈信手拈来…… 于是,他们俩人一个缺钱果腹,一个奇货可居。自然就这么凑到一处了。 对于李童的呼唤,苏君然浑然未听到一个字。他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图画——这是他前几日听李童说起,近来时兴画些花草童趣。于是熬了三个晚上完成的画作。 本来是打算刻意讨好李童,顺便卖出个好价钱,最好是再能得贵人赏识…… 而此时,苏君然修长的手指,却几乎要将那草虫图掐破了! “苏兄!苏兄!”李童哎呦呦地叫着心疼。一面赶紧掰开他的手指,从他的手下救出那副画作,一面顺着苏君然的目光一齐看下去。 此时铺子里正是闲时,一层买文房笔墨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人逗留。李童扶着栏杆向下一看,一眼便看见了一个婀娜有致的背影。 那背影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看,纤腰长腿,肥瘦合宜。因用帕子匝了发髻,故而隐约能看见一段雪白嫩滑的后颈。 李童心下了然,砸砸嘴道:“可惜近来却是不时兴美人图,否则这般玲珑身段,如是再假以苏兄妙笔,怕是要引得京城纸贵了。” 李童说罢,便要拉着苏君然继续品评手中画作。可半晌不说话的苏君然,却猛然间沉了脸色:“此女乃是……乃是良家女,李兄,万莫开这样损人清誉的玩笑。” 苏君然说话之间,整个人都木木讷讷,像是失了魂一般。他说了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李童脸上略过一抹惊讶之色。自己早已从商不再进学,于是学子们的那些斯文,也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往常与人说话时,比这再过分的也不是没有。却也从来没见过苏君然反驳一二。 而今日,他只不过说了一句“玲珑身段”,居然就引起苏君然这么大的反应,还扯出什么“良家女”来了。楼下那女子,虽然长身如柳鬓发如云,但看那穿着打扮分明就是哪家府上的婢子。 婢子乃是奴籍,比之贱籍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又谈何而来的“良家女”? 简直是莫名其妙reads();! 李童有些不悦。虽说他看重苏君然的才华,料定他有朝一日必能一鸣惊人。但苏君然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穷酸庶子。说句不好听的,苏君然的日用银子,可都是从他李童口袋里逃出去的。 要是他不买苏君然的画,京安城里怕是也没有第二家肯收。 如今居然这样道貌岸然地教训起自己来,也不看看他算什么东西? 李童将手一松,那一轴草虫图就这样“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听见脚下的动静,苏君然这才猛然缓过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他一眼就看出李童的不悦来,连忙弯下身子,将地上的画轴捡起,小心翼翼地“恭送”至李童手中。 “是我看走眼了,”苏君然脸色已然恢复如初,带着些讨好的笑容,“这两日没休息好,眼神愈发不济起来。一个婢子,竟被我看做是王府千金。方才我那番话,也是怕李兄惹上麻烦,李兄你不会怪我吧?” 苏君然相貌端正,眉眼清秀,天生就是一张好人脸。再加上他此时诚恳又带着些卑微的神色。李童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便不再跟他计较,只拉着他继续看画。 苏君然欣然应下,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作画时的趣事,很快就让李童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 ……可李童忘了,他却忘不了! 自重生以来,他一直在那暗无天日的小院中,隐忍着蛰伏着,为的就是等待这一抹身影——他不会认错的。 那个人……分明就是谢安莹! 可是…… 苏君然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脸上却仍然挂着世故的微笑,他一边聆听李童对他画作的点评。心思,却全都飘向了那个背影,也飘向了许久之前的曾经。 曾经,苏君然自以为洞穿一切。当嫡母王氏将这个女人塞给她的时候,他满心都是轻蔑鄙夷与不屑。 什么侯门嫡女。谢安莹,不过就是个没有靠山的瞎子。一份像样的嫁妆也没有,对他的人生和计划也不会有丝毫的帮助。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只觉得瞎子也好过其他人。至少她瞎了,就没办法替王氏盯住自己。所以,他才让她苟活在自己的身边。如没有她占着那个位置,王氏万一找到更难缠的女人,反而更是累赘与麻烦。 而心目中配得上他的女人,他会凭自己的本事,等将来有朝一日终能翻身之时,再亲自掠取。 可后来,谢安莹却与他所想的大相径庭。她不但温婉贤良,更难能可贵的是非常博学多才。有时自己作不出的文章学问,拿给她看,她隔上一两日便能作出一篇让人拍案叫绝的! 而且,经过他的细心观察和试探,谢安莹居然真的是所有人的弃子。 没有娘家帮扶,也没有投靠王氏。 这样一块未经雕琢的绝世美玉,居然糊里糊涂地落入自己的手中……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又怎能不好好利用? 第二十九章 良心 苏君然的确狠狠利用了谢安莹。 他身居那样一个憋屈的小院里,就算是想读书进学,也没有好夫子来指点他的眼界学问与文章。而王氏所出的嫡子,各个都拜在大儒大学士名下。跟本就不是他可以相较的。 所以,当他发现谢安莹几乎无所不知之后,便将她当成是自己的夫子,每日找她讨论治世学问……而谢安莹也从未让他失望过——那一次的金榜题名,连殿试的题目,谢安莹居然都早已经知晓,并且细细说给他听过! 苏君然必须承认,如果没有谢安莹。单凭他自己,莫说是最后走上金殿了。恐怕就是府中办得家学,他都不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他的野心,被谢安莹亲手放大。他的前路,也是谢安莹帮他拓宽。 只是,当时的他完全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兴奋之中,却忘了仔细想想,谢安莹一介女流,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通天的本事的? 直到后来…… 想到后来那些可怕的事情,苏君然忽然两腿一软,有些站立不住。 ——谢安莹死了,也毁了他辛辛苦苦挣来的前程。那次丧仪之上,他忍不住嚎啕大哭,人人都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甘! 不甘心自己功亏一篑,而且是亏在这么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身上。 然而这还不是他最终的噩梦。 谢安莹死后,他毕竟有功名在身,就算不能为官,王氏也不敢再拿他如何。他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本事,绝处逢生再想法子闯出一条路来。 可谁知事情却远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苏君然恐怕几辈子也忘不掉,当丧仪结束回到自己那一方窄院之后,一个似妖似仙的男子在院中执剑而立,扬言要取他性命。 那男子一脸平静喜怒难辨,更不听他巧舌如簧的辩解。只一眨眼的功夫,长剑就像一阵风一样轻轻划过他的喉咙——至死,他才知道。原来谢安莹的命,居然如此贵重,几乎重过半壁江山…… “苏兄!苏兄你的脸色怎的突然如此难看?” 苏君然耳边响起李童的声音,他晃了晃身子,扶住李童的手臂摇摇头:“无妨,这几日当真是没休息好罢了。李兄莫怪,画作先留在你这儿,我这就先告辞回去了。” 李童点点头。以往苏君然不磨蹭个好价钱,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看来今日,是真的不舒服了。 “苏兄这样回去,让我如何放心。不如这样吧,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苏兄拿去花用,出门雇车问诊手头也宽裕些。” 往常一张画作兴许要叫个四五十两的价,李童趁着这机会一下子砸下一半价钱,将二十两往苏君然手上一放,眉开眼笑地送了苏君然出去。 苏君然走后,李童回到店里。路过笔墨格子时,见那美婢女已经走了,叫过楼下负责看店的小童问过,原来也只不过是买了平平无奇的笔墨纸砚reads();。 这样看来,却连个大家婢女都不是,可能只是哪个小家碧玉的丫鬟而已。苏君然做梦都在追名逐利,怕是想贵人想疯了吧…… 苏君然扶着额头走出店外,见李童已经反身回去。他一双桃花眼中,立刻迸射出慑人的光芒来。 方才的不适并非全都是假的,只是谢安莹既在眼前,他当然要赶紧追上去。 今生,他早已学富五车,根本就用不上谢安莹这号人物了。 可想想她背后的势力。苏君然觉得,自己若像前世那样将她攥在手里,对于自己的前程必然是又益无害的。 上天既然给了他重来的机会,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错!他绝对会登上权力的至高之处,然后叫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像狗一样匍匐在自己脚下。 苏君然紧紧盯着前面那熟悉的身影,见谢安莹眼看就要上了马车,他也急忙雇了一辆,毫不吝惜扔了几个大钱,命车夫快些跟上。 苏君然记得清清楚楚,前世约摸就是这个时候,王氏背着所有人去了平阳侯府。回来之后就为他相看中了谢安莹。而今生,王氏虽然也去了平阳侯府,却不知为何,一直迟迟未能传出给他定亲的消息。 现在佳人就在眼前,尤其此时佳人生活凄苦目不能视,正是他趁虚而入掠取芳心的大好时机。 “快些,再快些。撞停前面那辆马车,我给你五两银子!” ———— 谢安莹手中拿着笔墨,并无多少心思去欣赏街景,自然也就不知有人跟在后头。她与车夫说了闲字阁的地方之后,便在马车中闭眼沉思起来。思虑着到了闲字阁,要如何才能探听出师父的踪迹。 而就在谢安莹百思不得之时,马车一侧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之声,不等谢安莹稳住身形,便觉整个马车都微微倾斜向一侧。几乎将谢安莹抛了出去。 车外传来行人的呼喊和尖叫声。谢安莹微微蹙眉,她的肩膀撞在车厢的一侧,此时怕是已经伤了。但至于伤势如何,恐怕要回府仔细看看才行。 可出来一次却十分难得,今日若这样回去,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谢安莹咬牙忍住疼痛,正要问问外头的车夫能不能继续前行,却听外面传来一个十分儒雅的男子声音。 “姑娘是否安好?苏某赶路急了些,以至于马车和姑娘的相撞。苏某在这里给姑娘陪不是了。姑娘如若有恙,问诊误事的银子权由苏某一力承担……否则苏某良心难安。” 听见这声音,谢安莹猛然间抬起头。她两眼紧紧盯住那隐隐透光的车帘,好似要将那车帘盯穿一般。车帘外,那抹翩翩风流的身影,那再熟悉不过的素色长衫的装扮……谢安莹一时又惊又怒,就连怀中刚买来的纸笔散落一地,也未曾察觉。 这声音,是…… 好一个苏某!好一个良心难安! 谢安莹玉葱般的手指紧紧扣住车厢中的木棱,如果手下此时是那苏君然的脖子,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将它掐断! 第三十章 君子 马车中一片静谧,苏君然疑惑地抬了抬头。 隔着车帘,他隐隐能看见那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娇艳婀娜,此时正端坐在马车正中。既不像是受了伤,也不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只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像前世一样,仿佛无论别人对她做些什么,她都只会静静地承受着…… 苏君然心中忽然有些心疼。 前世谢安莹眼瞎的时候,也能一个人做些事情。家中只有她们两人,又没有下人仆役伺候,一切自然是要谢安莹来做的。他是男子,又是读书人……若没娶妻也就算了,既然已经娶妻,总不能还让他亲手去做那些事情。 可他都是只让她做些家里的事,从没使唤她到外面来过。 而现在,谢安莹居然要偷偷换了婢女的衣服跑出来,足可见她在平阳侯府过得是多么不好了。 现在的她与自己真可谓是同病相怜的。想来,也正是自己与她结识的一个好机会。 苏君然的桃花眼中盈盈泛着水雾,更显得他真诚无比,就连谢安莹雇来的车夫看了,也不忍心再责怪他,而是回头对谢安莹道:“临车的公子来致歉了,问姑娘是否安好?” 马车中仍是静静的,直又等了片刻,才传来一道平静微冷的声音:“无事,走吧。” 苏君然微微惊愕。 如果说之前谢安莹穿着婢女的衣裙,又带着面纱,导致苏君然看得不真切的话,那现在听见这声音,他完全可以肯定里面的人就是谢安莹了。 可这口气,为何会冷硬的让人如同置身冰天雪地? 而且,就只答了这么一句? 他说了那么多,谢安莹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只说要走?就算她今生不认得自己,按照她那性子,此时也应该是怯懦的、娇羞的、不知所措的呀reads();! “还不快走!” 苏君然正难以置信的时候。马车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冰冷中带着严厉……单听声音,已经很难让人联想到方才那个娇艳的婢女了。 车夫略一犹豫,有些无奈地对苏君然道:“请公子让开些吧。” 苏君然怎甘心就这样让开,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谢安莹若是不肯下车,他也无法再使出更多的招数了…… 苏君然皱着眉头,轻轻捏了捏拳,不情愿地退后一步。他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夫扬起马鞭,驾着马车从自己身边缓缓而去。 苏君然的心里突然就像是空落了一块。 他不得不安慰自己,她现在之所以对他这样冷淡,一定是因为自己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男子——如果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是她未婚的夫婿,定会将她最温柔娇羞的一面奉上…… 没错。女子在外,本就不该与陌生男子多说。谢安莹到底是侯门嫡女出身,哪怕过着清苦日子,教养也是一丝不差。 苏君然想到这里,之前心中微微的不痛快,又被满意和自信取代。 谢安莹是他的!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只能是他的! 他望了一眼谢安莹远去的方向,恢复了一惯温润有礼的模样:“这是车马费用,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 马车渐渐远去,谢安莹也渐渐松开了握紧的手指。 重生以来,她想过很多,比如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更舒心,比如如何与大夫人甚至王氏缠斗。 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再遇见苏君然。 苏君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前世不知道,今生也不想知道。也许临死前单凭王氏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是苏君然辜负了自己,这对他很是不公。谢安莹也不是没有想过……甚至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相信那些都是误会。 可笑的是,死过一回的人……头脑居然也聪敏了不少。 苏君然能在王氏的道高一尺中披荆斩棘而出,又如何会是个一团和气儿女情长的温柔夫君?还有他入考之前对自己的种种试探,让自己心甘情愿去找师父骗来题目……这又岂能是正人君子所为? 别说苏君然是无意的。 她不信。 谢安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然一片平静。 方才苏君然好巧不巧地撞上来,会不会是从王氏那里得知了自己要与他议亲,所以才亲自来试探? 他要是知道自己是个不得宠的盲女,在府中地位,连一个丫鬟都比不上……不知道会不会失望之极呢? 谢安莹向马车外望了望,看不见身后是否有人跟着reads();。现在重要的,不是苏君然失不失望的问题,而是苏君然若是尾随着自己去了闲字阁,比自己先一步结识了师父——以他那般步步为营的狡诈性子,未必做不出这种事情。 到那时,自己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眼看局面越来越乱,各种角色都急切登场……谢安莹眉梢轻扬,决不能让这多出来的变数,坏了自己的计划。 她伸手捡起散落在自己周围的纸张笔墨,对车夫道:“转个方向,去平阳侯府吧。” ———— 马车将谢安莹送回平阳侯府。谢安莹低着头,再次顺利穿越了角门。才刚回到琼华院,就见红提小脸通红地扑上来。 “姑娘,您说的话都应验了!芳华院果真来人,说是要奴婢明日就过去伺候。还有……还有要将冷月姐姐换来咱们琼华院,说是要伺候姑娘呢!” 红提半是兴奋半是慌乱,接过谢安莹手中的东西,一边赶紧掩上门,将谢安莹扶进屋子去。 要她去芳华院,这是姑娘早已经算计好的。而且就连冷月这道“保命符”,姑娘也已经给她预备好了。姑娘才走了这么一小会儿,芳华院那边果真就派人过来传话了。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芳华院都得听大姑娘的指使呢! 可是,姑娘却没说冷月要过来伺候呀! 到时候若是自己用冷月的把柄威胁她,她再反过来欺负姑娘泄愤,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事情越来越乱了,还好姑娘及时回来,也好快点拿个主意。 “无妨,你只管去做好你的事情。冷月既然要来照拂我,我保证让她说到做到。”谢安莹却不为所动。她将身上衣裙解下,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 手臂撞在马车的木棱上,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红肿了一片。好在未曾伤筋动骨,只需要动用一些小偏方即可。 红提听说不用担心冷月的事情,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急匆匆地跑出去给姑娘端水去了。 她不知道姑娘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冷月那般刁蛮冷血的奴婢乖乖听话。她只知道,只要姑娘这么说了,就一定能做到的。 因为姑娘现在在她的心里,已经跟神仙没有什么两样了。 红提兴奋地捧过谢安莹换下来的衣裙,又帮谢安莹换好她原本的衣衫,这才发觉谢安莹手上的伤。红提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姑娘这是……” 谢安莹微微摇头:“治眼睛的药不用喝了,现在又要麻烦你去找治手臂的药。” 红提急的连连点头,姑娘都伤了,她跑腿找药是应该的,又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一说? 她眨着大眼睛,焦急地等着谢安莹告诉她药方,却见谢安莹忽然露出了一个顽劣的笑容:“除了治我这碰伤的药,冷月来了咱们也没什么好招待她的,便也制一份合适她用的方子吧……你别不以为然,这回的方子,还真是麻烦呢。” 第三十一章 待客 当晚月色宜人,谢安莹安然入睡,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而红提则负责按照她的吩咐,将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材都准备妥当。 ……月下灰、车前草、阶边藓、还有梁上泥——红提一样一样地寻着,越找越觉得自家姑娘当真是高深莫测reads();。 别管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药材,也别管大姑娘要如何炮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就连她这个不懂医术的,也知道这些吃下去一准儿没好事。 可是,姑娘要怎么才能让冷月将这些东西吃了呢?冷月又不傻,一定死都不吃的吧?不过冷月比大姑娘傻!红提想到这里就笑了,大姑娘一定有办法。 ————等第二日天色刚微亮时,谢安莹刚一睁眼,就见红提跪在自己面前。 红提见谢安莹醒了,眼泪汪汪地给谢安莹磕头道:“姑娘这么多年来从跟奴婢分开过,奴婢这一去,虽托了姑娘的福不会吃什么苦头。可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姑娘您要多多保重啊。” 红提说完,一张小嘴一扁一扁的,显然是说得她自己都心酸欲哭了起来。 谢安莹自床上撑起身子,水滑如瀑的长发,自她的肩上蜿蜒在床边,勾勒出古典繁复的纹样。她回手挽起自己的头发,将发梢握在手中把玩。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你这大礼行得不好。不过是三五日的小事,你这样岂不是让我觉得你不想回来?” 谢安莹说着,扶了红提起身,自己也就着她的手从床上起来。她一双洁白如玉的赤足未着罗袜,只趿着木屐,走向桌案边,细细观看起红提辛苦找来的“药材”。 红提眼泪还未流到腮边,就被谢安莹这一句话又憋了回去。好在她这两日跟着姑娘,大悲大喜也惯了……红提一路碎步小跑地蹭到谢安莹身边,馋馋地望着她道:“三五日就能回来?当真当真?” 姑娘说的自然是真的,红提问完咧嘴笑得无比灿烂。 谢安莹满意地放下“药材”,回身指指红提的衣襟……那衣襟里放着那张可以摧毁世安院的字条。 “记得丢在人多的地方,却不能叫人瞧见是你丢的……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回来。” 红提捂着衣襟连连点头。 油纸上的秘密可非同一般,这种事情绝对儿戏不得。否则不光回不来,怕是要连小命都送给芳华院了…… 主仆二人几句话交代完正经事情,红提又陪着谢安莹分分拣拣了那些奇怪的“药材”。再服侍着谢安莹用些米汤……等听见有人敲响院子门,便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谢安莹,提着裙子跑出去了。 谢安莹不急不慢继续用着米汤。片刻之后,进来的人已经换成了冷月…… 冷月今日的气势,看起来比前两日不如了许多。说起来,这都是拜琼华院所赐。 要不是谢安莹讨好王氏点红烛,又烧了四姑娘谢安珍,导致冷月一时不查酿下祸事,再将帝师大人误以为是小道人…… 要不是谢安莹什么都没做,就轻而易举惹怒了大夫人和四姑娘,又哪里会有之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现在侯府可不只是冷月倒霉……几乎可以说是上下人心惴惴不安了!世安院里的奴才先是打伤了一群,又发卖了六个男奴,还将一直跟着夫人的婆子也打发去庄子上了。 ……在冷月看来,这当然全都因谢安莹而起reads();。 所以,谢安莹这一次,是休想在她手上讨得好去! 冷月进了门,面无表情地对谢安莹行道:“给大姑娘请安了,大姑娘想必也听说了,打从今日起,便由奴婢伺候您和这琼华院。姑娘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告诉奴婢。” 冷月与其说是拜见,还不如说是命令。 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谢安莹,在她身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圆圆的下巴高傲地扬着,眼神中也满是不耐与厌烦。她倒要看看,谢安莹会如何回答她。 在冷月的印象里,谢安莹这时候应该已经红了眼眶,然后楚楚可怜的嘤嘤哭泣吧!可是她以为只要哭,自己就会放过她吗?! ———— 谢安莹听完冷月的话,低头用完最后一口米汤,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不等冷月做出任何反应,谢安莹又从袖子里取出两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往冷月面前一推。 “琼华院里的水米,怕是养不活冷月姑娘你。这二十两银子,你便拿去,得空了往大厨房里自己买些吃食过来果腹——你对我不错,既然来伺候我,我也不亏待你。” 冷月一愣,方才不耐烦的眼神,此时全被惊愕所替代。她有些呆傻地盯着桌上的银子,像是完全没听懂谢安莹的话。 先不管谢安莹说得是什么,单是她说话的态度和气势……这与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大姑娘,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她怎么没哭!?她不是应该很怕自己的吗?她应该瑟缩在角落里,跟自己辩解说,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应该说红烛的事情、家私的事情、放火烧了四姑娘的事情,她都不是故意的呀! 冷月被谢安莹的态度吓了一跳,她十分想不明白,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谢安莹是不是中邪了!?不过,冷月毕竟是跟随大夫人多年的……就算谢安莹变得有些可怕,冷月也铁了心认定谢安莹只不过是在装神弄鬼,想要她放她一马罢了! “唉,你何必想那么多?”谢安莹眼神迷茫,虽然看着冷月所在的方向,但那一双无神的大眼,却像要是穿透了冷月,落在更远的地方,“这银子是你应得的,你就拿着吧。” 谢安莹说完,一脸诚恳地又将银子推向冷月。 冷月心中七上八下地翻腾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几乎压也压不下去。但她还是本能地生出警惕来——那句“银子是你应得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说句难听话,银子她有的是。而且,虽然她被大夫人和四小姐责罚来此,但凭她这张脸,往大厨房里讨几顿饭食,那还是不成问题的。 琼华院虽然苦,但就算苦也是苦大姑娘一个人,冷月可没打算来受苦。 可看眼前这架势,大姑娘过得似乎还不差要不是她刚刚在自己面前喝完一碗米汤,她这个态度,几乎让冷月以为她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郡主呢。 自己刚来她就说自己对她好,现在又说要给她银子——大姑娘是不是得了什么妄想之症了? 谢安莹见冷月不说话,抬头实实在在地看了她一眼reads();。冷月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这绝对不是什么妄想之症,哪有人单凭妄想,就能拥有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的? “大姑娘还是将这银子收起来吧,奴婢,奴婢用不着!” 冷月的声音高亢。像是要反驳什么,又像是要证明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谢安莹那双眼睛,心中就像是被挖走了一块那样不踏实…… 谢安莹对于冷月的举动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性子,就连与她朝夕相处的红提,都时常难以适应。 更何况是从来对她一无所知,只知颐指气使的冷月呢? 谢安莹并没收起银子,而是十分耐心地指指多宝阁架上空下来的那几处给冷月看。 “这银子也不算是白给你的。说起来,也多亏了你的功劳,琼华院才能有现在的好生活呢……你别看我喝的是米汤,你只看看,这米还是你上月送来的那些发了霉的糙米吗?” 谢安莹对于自己近日来连消带打的策算,其实也很有些满意。只是一直少了个听众。这下难得冷月来了,她才能说得起劲——要是早知道冷月那一惯冷若冰霜的脸,也能瞬间变换出这样多的表情……谢安莹觉得自己真应该晚一些用膳。 用她这一脸精彩纷呈来佐餐,真是能多吃一碗。 “啊!” 冷月已经完全顾不上谢安莹了,她听完谢安莹的话,当场就是一声惊叫。然后像只发狂的鬃狗一样,飞身扑向多宝阁,对着两处空着的架子,颤声道:“这上面的东西呢!?” 冷月终于明白了谢安莹说了这么多话的意思。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安莹会给她来了这样一个措手不及——所谓给她银子和不亏待她,都是因为她给琼华院换上了这些可以换银子的物件!? 谢安莹看着冷月的焦急,有些遗憾自己手边没有一杯好茶……看来红提太务实了也不是好事。等这次她凯旋归来,是时候该给她灌输写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之类的风雅事了。 ……至少该把茶水备上,才是待客之道。 “上面的东西,被红提拿出去卖了。”谢安莹不紧不慢继续指点冷月道,“你放心,红提没忘记让人做一套假的顶替上。不过是要做得精美做得像,大概需要过段时日才能拿回来。” 而至于那套假的现在在什么地方,让什么人做的——那就只有红提自己知道了。 冷月被谢安莹的一番话气得浑身直抖,她恨不得当场掀了多宝阁。 可若是掀翻了,引得别人来看……别说上一次隐瞒大夫人的事情会暴|露,单是这一架子的物件,卖了她也赔不起。 自己只不过是一时疏漏,却怎么会…… 怎么会,怎么会被逼到如此地步!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收起桌上的银子不是吗?”谢安莹第三遍提起银子的事情。说到底这才是她的目的——收买、恐吓、激怒、都是为了让冷月将这不起眼的银子拿在手里,揣在怀中。 第三十二章 眼泪 谢安莹坐在屋子里,像尊玲珑白玉菩萨似的一动不动。而冷月则是发狂一般地飞奔出去,而后没过多久,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谢安莹知道,她是去找红提了。 她一定是想要逼迫红提,让红提说出那些瓶瓶罐罐的仿品现在何处——可惜红提虽然不懂待客之道,但也不是个傻子。 那些仿品,就是红提的保命符。而且还事关自己的秘密。红提怎么可能告诉冷月? 冷月回来时,谢安莹已经自己收拾了碗筷。桌面上干干净净,唯有那两锭银子看起来明晃晃的,十分扎眼。 冷月双目赤红,狠狠盯着谢安莹,一步步走向桌案。一把将那两锭银子夺在手中。咬牙切齿道:“剩下的银子呢!大姑娘如此精明,总不会只卖了这么点吧!?” 二十两,不少了。如果要按谢安莹和红提的月钱来算,这二十两恐怕足够她两人存一年的。冷月既然嫌少,那之后收回来便是了。 谢安莹用余光看了看冷月的手,见她将银子紧紧攥着,心中冷笑——银子是个好东西,自己还不够花呢。之所以还要给冷月银子,自然是因为这银子上有自己制药的手艺。 冷月要是不拿这两锭银子,谢安莹或许还要费些心思想想别的办法reads();。不过既然她已经沾了手,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谢安莹果断摇摇头,带着些笑意回答了冷月的问题——“不知道。” “你!” 冷月双手攥得愈发的紧了,可思来想去,竟然拿谢安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大姑娘既然这么有成算,奴婢就先退下了。只是大姑娘难道就不怕,过几日四姑娘身子好了,奴婢趁着夫人高兴,自己去承认了这些罪过?” 冷月现在最大的错,就是瞒着大夫人将值钱的物件给了琼华院。可她毕竟是无心之失,如果真的去跟大夫人自首,只要挑着大夫人高兴的时候,说不定打上十板子也就放过了。 总好过被一个落魄得连下人都不如得谢安莹威胁的好! 谢安莹点点头,冷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清楚如何应对,可见也是十分聪明的。只可惜……只可惜她慢了一步,因为红提已经去了芳华院。 只要红提把那小纸团一扔……就算谢安珍现在立刻吃了仙药活蹦乱跳,大夫人的心情也好不起来了!那时候冷月要是去自首,恐怕不但要清算旧账,还要面对大夫人新的迁怒。 冷月真的以为,自己织就的天罗地网,是她能逃脱得掉的吗? 谢安莹同情地看了一眼冷月:“请便。” 冷月的眉头几乎要纠结出一个“川”字,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安莹。大姑娘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不怕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连大夫人也不怕了吗? 见谢安莹始终无动于衷。冷月终于忍无可忍,忿恨地冷冷道:“大姑娘,俗话说做人留一线……今日的事情,奴婢可是记住了!” 冷月说完,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谢安莹缓缓起身,望着冷月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 做人留一线,正是因为冷月和大夫人都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才有现在的谢安莹,不是吗? ———— 琼华院里的一场较量,就这样以谢安莹的大胜告终。 而冷月本以为,住进琼华院之后,和谢安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的是机会能为难她。所以一时也不着急。 她口头上吃了亏之后,便憋着一肚子的恨意,自己找了厢房躲懒睡觉去了。可谁知这一睡,也不知是怎的,竟然越睡越沉。直到第二日天亮,仍然是挣扎着起不来身子。 厢房中没水没饭,冷月心下发慌。要是谢安莹从外面将门一锁……琼华院这种萧条冷落的地方,自己怕是要被她活活饿死在里面了。 现在的谢安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邪气。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冷月量她也不敢,可现在……冷月还真没这个把握。 冷月奋力挣扎着,想要发出一点声音,或者是能挪动自己的身体也行。 可她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无不说,就连出口的声音也变得轻柔无比reads();。尤其是当她发现这一点之后,她越发紧张惊恐,身上就反而越没力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从昨日进了琼华院之后,没有做过什么累人的活计,也没有觉得湿冷生病,更加不曾吃过一点东西,怎么自己这身子,忽然就没了力气,连头都沉重的抬不起来了? 冷月忽然怕了。 因为这样的场景,使得她不期然地想起那一日!那日王氏来琼华院看红烛……她也是一身狼狈,被逼迫在这间厢房之中进退不得。 厢房中许久无人居住,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灰尘与霉烂的味道。而她来得匆忙,也未曾派人过来先打扫一番。 冷月的心里凭空生出一丝后悔来。这种感觉,在她上一次来琼华院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过……只是当一切过去之后,她理所应当地忘记了那种恐惧! 冷月努力地拍打着床,想要从这个吓人的地方离开!她越想越觉得害怕。因为这两次经历,惊悚的如出一辙——全是自己自投罗网而来! 而谢安莹,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 冷月绝望地挣扎着,可她拍打床沿的手,还不如风吹丝绦来得有力些……她感觉脸上有些冰冷。连眼泪顺着脸流下来,都没有力气去擦。此时自己的性命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只要那手的主人不高兴,随时发力便能令自己烟消云散一般。 而那手的主人是谁?冷月努力睁大眼睛四处望着,生怕有人从厢房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她用力地回想……是大姑娘吗?不会的,除非是大姑娘会妖法,否则怎么能一动不动守着这琼华院,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对了,那一定是前夫人。 冷月猛然睁大了眼睛,眼中流露出一种顿悟! 大夫人入府之后,顶着贵妾的名分抢了前夫人的夫君,又跟她同时生下女儿。前夫人的身子越是不好,大夫人在府中的地位也就越高,直至最后,终于一个下了黄泉,一个上了青云…… 冷月想到那些旧事,又想起如今谢安莹诡异的样子,她拼命往床边挣扎——这一定是前夫人死不瞑目,所以借了她女儿的手来索命的! 就在冷月几乎自己将自己吓死的时候,厢房的门奇迹般地被推开了。 门外的阳光温暖地照进来,照出一道金灿灿的光束。厢房中的灰尘轻轻漂浮在着光束之中,令整个厢房的阴霾一扫而空。 门外传来谢安莹轻轻巧巧的木屐声音,更为这厢房增加了一线生机。 冷月含泪望着门廊处那个婀娜的身影,只听她正对另一人轻声细语道:“冷月姑娘病了,我去回了母亲,想找几个人来伺候她……谁知被四妹妹一口回绝。也当真是可怜。” 而另外一人,似乎是大厨房的张婆子。 冷月听见谢安莹继续对张婆子道:“母亲与四妹妹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不愿管她。但她终究是母亲身边的人,我只好请你过来,先伺候她几天吃喝了。” 冷月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终于有人来了,终于有人来救她了。 第三十三章 演戏 冷月此时的想法只有一个——哪怕来人是谢安莹,总也好过是谢安莹她亲娘从黑暗的角落里跳出来掐住自己脖子! 她努力地朝谢安莹伸出了手臂……终于,冷月一个不稳从床上跌落下来,重重地砸在脚踏之上。 她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发出细微而又痛苦的呻|吟声。门外的张婆子见状,连忙将手中食盒放在一旁进来扶她:“哎呦,冷月姑娘,您这是……” 这张婆子说起来也是大夫人的亲信,否则也不会管着大厨房这么重要的地方了。 她跟冷月算是有些交情的,所以一听说冷月在琼华院受罪,就连忙赶过来雪中送炭,希望能借此落下个人情。 ……至于谢安莹,那根本就不在她照拂的范围之内。 张婆子扭着肥胖的身子,捣腾着小脚,快步进去扶起了冷月,又不忘回头将食盒也拿了进去。她甚至连个礼都没有给谢安莹行,直接从谢安莹身边擦肩而过,进了冷月的厢房又里面将门关上,只把谢安莹隔绝在外了。 张婆子可不是对什么人都好的。在平阳侯府里,除了像冷月姑娘这样身份的才值得她巴结一番,剩下的人她从来不放在眼里。至于谢安莹这个瞎子,给她当儿媳妇她都不要。 对于这婆子的失礼,谢安莹全不放在心上。有时候真当自己是个瞎子也不错,省着每天看见这些腌臜货脏了眼睛又烦心。 她淡然一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有这个婆子照拂冷月,她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以后吃喝全是大厨房的,冷月就算这几日再有什么不适,似乎也不能怪罪给琼华院了。那银子上熏的药水,虽然只是让冷月浑身无力几天,但她没了精神就不能在琼华院为非作歹。 还有比这个更让人顺心的吗? ……现在,只希望红提能快些成事归来。平阳侯府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 红提到了芳华院,就像是一只闯进猎狗圈的小野兔一般。 她唯唯诺诺地站在抱厦处,随意过来一个回事的婆子,都能将她吓得瑟瑟发抖。而大夫人和谢安珍,两人就像没瞧见她一般,只等着回事的媳妇婆子一个个来了又走,一直让她站了两个时辰。 直到快要午膳的时候,大夫人这才轻咳一声,点了红提的名字reads();。 “你就是琼华院伺候的?” 大夫人声音冰冷悠远,简直比天上的神佛还要高不可攀。 红提急忙跪下行礼道:“奴婢名叫红提,是琼华院伺候的。今日一早奉了冷月姐姐之命,前来芳华院伺候。” 红提的声音打着颤儿,一看就是被吓得不行。 大夫人对她这幅卑微模样很是受用。人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红提这做奴才胆小如鼠,她的主子也不过是唯唯诺诺的末流之辈。 大夫人一脸讥讽之色,回想起谢安莹上一次虽然装得人模狗样……但说到底骨子里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瞎子罢了。 谢安珍见大夫人讥笑,她也有样学样地笑了起来:“红提,你搞错了吧?冷月可不是让你来芳华院伺候的——就凭你还没那个资格!今日叫你过来,是让你来领罚的!” 让红提来芳华院,可是她谢安珍的主意。 她可没打算拿出耐心一点一点地折磨一个婢女。对于谢安珍来说,最好是直接将红提乱棍打死,好一泄她心头之恨! 红提听说了“领罚”二字,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她微微抬起头来,看了谢安珍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求夫人和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红提一边磕头,一边哭着求饶道。 “犯了什么错?”谢安珍笑得愈发猖狂,“你错就错在服侍了谢安莹!来人,婢女红提敢对我不敬,先拖出去打十板子!” 看着红提跪在自己脚下瑟缩的样子,谢安珍早已把她想象成了谢安莹。 现在谢安莹打不得。但一个红提,她却可以任意辱骂责罚——就算是打死了,只要给她安上一个差不多的罪名,谁又敢多嘴一句? 况且这里是平阳侯府,是芳华院,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为一个红提多嘴的。 红提一脸绝望,求助般地看向大夫人,希望大夫人能在这时候大发善心网开一面。只可惜,她这样卑微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了。 谢安珍身上的伤势刚刚好转,只要她心情好,无论做什么大夫人都愿意由着她。而且,看见谢安珍这样发号施令,大夫人心中也感到阵阵自豪——她的女儿现在越来越有气势了,这才是当郡王妃子的材料。 那个谢安莹?就算是给小郡王当个洗脚婢,小郡王一定都看不上吧! “没听见安珍的话吗?还愣着做什么?”大夫人拔高音量道:“将这个不守规矩地拖下去,重重地打上二十板子再来回话!” 红提一个求助的眼神,就导致自己又多了十板子。可这屋子里只有两位主子,再求谁也没用了。她一脸绝望地被门外的婆子拖了出去,远远地带到院子中间。 院子中间与主屋隔着一面照壁,有了大夫人的命令,这里早已摆好了一条长凳,红提身量本就不高不胖,被两个婆子轻轻一提一扔reads();。整个人就顺着长凳趴了个整整齐齐。 红提侧着脸趴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虽说姑娘让她尽管放心,可她还是有些担忧自己挨不过这二十杖。 不过,那张重要的字条,方才已经被她扔在抱厦处了。那里每日都是媳妇婆子等着回事的地方——众人在那里排队,最是无聊,又最是人多口杂。 只要有一人看见那东西,又说的是别人家的事情……表面上看来并不关乎平阳侯府声誉,想必那消息就会立刻传播开来。到时候传扬出去,便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一场灾难了! 红提心中有些欣慰……办好了这件事,就算被打死,也算没白来吧!况且,自己方才的表现那么好,大夫人和四姑娘一定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的,这样也就不会连累姑娘了…… “红提姑娘,这二十杖由奴婢来打,您要是疼……可得叫得大声点啊!” 正当红提咬紧牙关准备挨打的时候,一个声音在红提耳边轻轻响起。 这声音里带着一种只有红提才能听懂的暗示和无奈…… 是冷月的人! 红提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除了被冷月吩咐过的人,谁还会对她说“要是疼就叫大点声”这种话? 红提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婆子,正苦着一张脸也看着她——说起来,还是位熟人,两人曾经一起扒过琼华院墙头,那个唯一一个会管红提叫姑娘的人。 “你看什么看!还不快老实趴好!”这婆子躲避着红提的眼神,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地扫过周围,虚张声势地吆喝起来。 上次王氏来府里,这婆子负责在琼华院墙头上放风的。就是她,将冷月一众人的狼狈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就下定决心,这辈子绝对不跟琼华院作对。 婆子也没想到,自己这想法还真有些先见之明——冷月今日一早上就来告诉她,说是如果夫人要责罚红提,不许她打得太重……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原谅她脑袋不好使,这辈子怕是想不明白了。 不过有一点她听明白了,那就是——不知什么缘由,就连冷月也不敢得罪红提…… 婆子和红提在这种情形下见面,难免有些尴尬。不过,两人都是第一次被自己的主子“委以重任”,就算再不好意思,也必须演好这场戏! 好戏一旦开场停挺不住了—— 只见婆子大喝一声,脸上横肉抖擞,手中一掌宽的木杖高高挥舞着,在众人惊吓的目光中,“狠狠”地朝红提的腰臀部位打了下去。 这一下的气力之大,让人几乎不忍直视。众人远远地围着张望着,谁也不怀疑如果婆子手中此时是刀,这样大的力气下去,一刀便能将红提那小身板砍做两段! 木杖落在红提的身上。红提也不甘示弱,她双手紧紧抱着长凳,扬起自己的小脸,撕心裂肺地叫着。叫得比婆子的声音更大更惨更凄厉! 婆子狰狞,红提惨烈。屋子里的大夫人和谢安珍听得高兴,笑得开心…… 几人“棋逢对手”,二十板子下来,也算皆大欢喜不亦乐乎。 第三十四章 扬威 奄奄一息的红提,被两个婆子拽着扔进了柴房。之前扒墙婆子喘着粗气紧跟着赶过来,将一包不只是什么的东西砸在红提的身上,恨恨道:“就凭你也敢对咱们姑娘不敬!现在算是知道厉害了吧!” 趴墙婆子一挥手,另外两人上前将柴房锁死。三人得意洋洋地回去复命去了。 红提是真的奄奄一息,只不过不是疼的而是累的。她忍着喉咙干涩难受从地上爬起来,拆开那婆子丢进来的包袱,打开一看,顿时两颊生津,喉咙中也一下滋润了不少。 包袱中放着两个荷叶包,其中一个是菜饭团子reads();。红提逼着眼睛都能闻见那浓浓的火腿油,裹着菜饭的香味。还有一个,则是一包蜜汁肘子肉。 红提捧着两样美味,一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撅着嘴巴歪着头……早知道这里这么好,就应该让大姑娘自己来享福的。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也好将这些好吃的带出去给大姑娘尝尝…… 趴墙的婆子回到芳华院复命,因为衷心又卖命,所以得了几角碎银子的奖赏,喜笑颜开地磕头谢恩退下去了。 芳华院中宁静了下来。众人皆散开各自忙碌去了,唯有主屋的一对母女笑得十分开心。 谢安珍的笑声一路飘出窗外,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她听说红提被打得皮开肉绽气若游丝,再想到谢安莹知道以后,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一口闷气总算得到释放,别提多痛快了。 她上前亲昵地挽住大夫人的手臂,摇摇晃晃地撒娇道:“还是母亲疼我,这一下,看那边的小贱人还敢跟我嚣张?” 大夫人忙乱了这么多天,这下总算是看见女儿的一个笑脸,听见女儿的一声好。心中自然也觉得十分安慰。 她拍着谢安珍的手得意道:“琼华院那瞎子,怎么能跟我的明珠相提并论?等到你的婚事一定,她见了你都要行大礼的。那时候,还不是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大夫人总算哄笑了谢安珍。她们二人现在最热衷的,就是谈起谢安珍的婚事。 尤其是大夫人柳氏。如果说她这一生中,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感到特别自豪——那首先就是她自己的婚事,其次就是自己这个女儿的婚事。 她能从一个小户人家的闺女做到侯夫人,而她的女儿又从侯门女做到王妃之位。这不都说明了她的本事和能耐? 哪里像镇北侯府王氏那样,空有厉害名声在外,却也不见她有什么真本事。一天就知道仗着镇北候的官位四处耀武扬威罢了。 大夫人的思绪飘远,谢安珍也一脸痴迷地向往起未来。 ———— 日子总算安宁了几天。眼看就要到了平阳侯的生日,大夫人也以办寿宴为名,跟侯爷求告解了自己的禁足,终于搬离了芳华院,回到原本的世安院。 这一日世安院中人来人往,因为寿宴的缘故,不少外院的媳妇,都接到对牌进来办事。大夫人的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夫人应接不暇,这才想起冷月还在琼华院里。 她有些疑惑冷月这几日怎么没了动静,但终究没再往别处想,只叫人将她喊回来帮忙,却被告知冷月在琼华院病倒了,现在正有大厨房的张婆子照应着养病呢! “病了?” 大夫人用帕子掩住鼻子,“那就让她在那边养病吧,这里人多,别带了病气过来。去找个郎中给她瞧瞧,缺什么少什么,你们自己照应。” 大夫人一一吩咐过之后,便不再惦记冷月,另外找了个还算能干的婢女冷夕前来帮忙。 她在屋子里正忙着,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骚乱。大夫人皱着眉头十分不满地吩咐身边的冷夕道:“还愣着做什么,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哪个不守规矩的敢在世安院里闹事,不问对错,一律重罚reads();!” “是!”冷夕行礼领命而去。可没过片刻,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大夫人见状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冷月好用!她放下手中的账本册子,不耐烦地呵斥冷夕道:“亏你也是我调教出来的奴才,没得丢了我的脸!” 平时冷月做事最是沉稳,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脸上几乎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哪有像这样大呼小叫的? 冷夕却顾不上请罪,直接扑到大夫人脚下,跪着道:“夫人,镇北侯府的王夫人来了,她带着家丁闯了咱们府上的前院!也说要问问夫人是怎么调教奴才的……” 方才外面骚乱,正是外院的人急着进来汇报。可夫人这里排着长队,规矩又重,这才导致下人们闹了起来。冷夕出去听见外院都被人闯了门子,哪里还能不知事情的严重? 自然是顾不上规矩先进来汇报了。 大夫人自己刚说出的话,就被冷夕顶撞了回来,一时很不高兴。仔细一听,冷夕说的是王氏——她就更不高兴了。 王氏上一次来,就给了她一个没脸。但谁让镇北候是个有实权的呢?咱们平阳侯在镇北候面前矮了三分,她在王氏面前自然也低了一头。所以,就算心中再不情愿,却也只能忍着让着王氏。 尤其是大夫人这会,还指望着王氏能将那个瞎子赶紧娶走呢! 可忍让也不代表由着她胡闹啊! 大夫人越想越不高兴,索性猛地一拍桌子:“镇北侯府都快与我们成亲家了,好端端地怎么会闯了咱们的前院!” 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都是权贵人家,哪有不坐下来好好分辨却直接打上门的道理!?王氏就算不把平阳侯府放在眼里,那也该懂些王法吧? 冷夕跪在地上,心中暗道夫人糊涂! 镇北候府王氏都打上门了,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现在再说这些有又什么用,难不成让这么多下人奴才都听了去吗? 还不如赶紧去前头看看呢。 冷夕正这样想着,只听外面的骚动愈演愈烈。原本排得好端端的队伍,也给外院的奴才们冲散了。 冷夕急忙上前劝道:“夫人,王夫人说是咱们府上败坏她的名声,还说谣言就是从芳华院传出去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所以要找您理论。您还是快去看看吧。再闹下去,莫说是侯爷,就是老夫人那边怕是也要惊动了。” 冷夕的一番话,大夫人连半句也没听明白。什么败坏名声,什么人证物证?王氏一个侯夫人,又不是没出嫁的黄花闺女,名声哪里就是那么好败坏的? 不过冷夕提到的“老夫人”三个字,却总算是让大夫人警醒起来。 侯爷近来已经对她颇有微词,要是再惊动了老夫人,只怕自己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快,你们都先散了!”大夫人急急忙忙挥手吩咐道,“冷夕随我去前院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五章 奴才 大夫人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不但是她,“被人打上门来”这种事,对于整个平阳侯府来说,都是天大的新鲜事。尤其方才冷夕原本并不想说清楚始末,大夫人却非要问个明白——这一下可好,所有排着队准备拿对牌做事的奴才,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冷夕搀扶着大夫人,两人步履凌乱地急忙朝外院赶去。而其余的奴才被剩在原地。一时没了震慑,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便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镇北候王氏怎么敢带人打上门来?不管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事情纸包不住火,早晚传到朝堂上,还不是她家老爷没脸?”一个不明就里的婆子小声议论道。 众人都与她想得差不多,她这话一出,自然附和声一片。 可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镇北候夫人平日最是庄重,京安城里谁不知道?论起治家,就数她规矩大,连国公家的夫人都不敢与她相较,她今日敢这样做派,一定是故意为之,只是不知道她图什么?” 这次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媳妇子。她当家的在外院做个小管事,管着平阳侯府进出礼客一类的事务。这要是放在朝廷里,就相当于吏部尚书了。也难怪她说起话来,就比一般的婆子多些见识。 许多人想了想,又觉得这媳妇说得更有理些。纷纷跟着疑问起来。 这时忽然有一人跳出来,却是五少爷院子里的末等丫头。这丫头名叫碧棋,前段时间芳华院缺人,她也过去伺候了一阵子,直到昨日才回了五少爷院子里。 今日这事,她本来也事一头雾水。但听了别人说的,又想起自己在芳华院里听过的那些闲话……一时竟忽然顿悟了! 碧棋一拍大腿道:“哎呦!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伺候五少爷的丫鬟,虽然年纪不大,但比之前那些婆子媳妇们却更有身份些。她这一惊一乍,众人急忙凑过来想要听听她怎么说。 碧棋也不卖关子,小眼睛一眨一眨透着精明的光,她压低声音绘声绘色道:“这事早就传开了,但却不知是谁先说的。说是镇北候夫人王氏在身边养了一个男奴!” 碧棋将短短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引得众人浮想联翩。 其实那家得夫人没有几个得力得男奴,就连大夫人也有不少呢。但要是加上“养在身边”这四个字,便是让人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糙了。 有了碧棋这样的解释,大家终于明白王氏为何要打上门了。方才冷夕说王氏质问大夫人“怎么调教奴才的?”恐怕就是因为这些流言蜚语了。 但要说怎么调教奴才,众人心中却是很不服气——就算这些话是咱们当奴才的传扬出去的。可说到底,奴才哪能凭空编出来如此香|艳的风流|韵事? 还不是从主子口中听来的! 所以这事,十有八|九都是大夫人自己说的,说完之后不知道被谁听了去,这才会在平阳侯府后宅传开,而后又渐渐传扬到京安城中……最终飘进了王氏的耳朵里reads();。 但这样的大事,只要有人肯用心想想,便知其中破绽不少。 碧棋正在为揭破谜题而沾沾自喜,之前那媳妇有些不服气地问道:“你说王夫人蓄养男奴,还养在身边,这简直是无稽之谈。王夫人又不是偏居一隅的寡妇,她若真养一个男子在身边……” 难不成镇北候府上的人都是瞎子吗? 就算王氏身边都是嘴严的自己人,镇北候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吧!? 碧棋被人呛声,小眼睛一翻道:“我又不是镇北候的婢子,哪能能知道王夫人是如何做的?咱们与其在这里争论,还不如都到前头去一听便知……就算听不来什么,只当是过去帮忙也算情理之中!” 碧棋说完小腰一扭,率先朝外院走去。 众人本就被这话头勾得心里直痒痒,现在有人带头,又有这么冠冕堂皇得借口……反正今日的事情也做不成了,倒还真不如跟去前院看看。 不管是帮忙也好,开开眼界也罢。反正不能在这种时候落于人后! ———— 平阳侯府的前院,此时正经历着一场从未有过的“浩劫”。 说是浩劫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全因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就算有什么战事乱事,有肃王府那几位将才领兵在外,这京安城内简直太平的不知疾苦。 而眼下,平阳侯府就像是刚刚遭遇过一场战乱。 众人目所能及之处,残花败叶遍地狼藉。就连平阳侯府那巍峨的朱漆正门,都被划上了几道伤痕,连门上的碗口大的铜钉也被砸下来几个! 这样的场景对于从未见过战乱的侯府奴才来说,已经足够震撼了。 可远处的惊叫声更声声提醒着他们——他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侯府正院的一处花厅之中,乒乒之声不绝与耳,转眼绣着山茶的丝绒地摊上便被各种瓷片铺满。茶水的颜色将地毯渗透出一块一块难看的污渍。可惜这时候,所有的奴才都在屋外廊下立着瑟瑟发抖,谁也不敢进去劝慰里面的两位主子。 “人我都带来了!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这几个,可是你们平阳侯府的家生奴才!?” 王氏愤怒的声音从屋子传来,这声音就像长长的指甲掐住众人的心一样,让廊下的奴才赶紧又缩了缩脖子。 也就是半个时辰前,王氏带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在府外叫骂。她自己坐在软绸小轿里,四面挡得是严严实实,谁都不知她是何人。但敢当街辱骂侯府,这样的人想来是极权极贵的。 于是王氏的举动立刻引来了街坊众邻。一时路人商贩全都聚集在府外,等着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之后王氏带来的人骂够了,便人手一根长棍,对着平阳侯府的大门一阵乱砸。砸开了门,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打,直打杀出一条路来,将王氏的轿子大摇大摆地抬了进去。 而跟着他们一道进去的,还有几个被押解着的奴才…… 第三十六章 蠢货 大夫人被冷夕搀扶着,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先前听了冷夕的禀报,早已知道王氏是上门闹事的——可能闹到这样一个程度,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王氏好歹也是望族贵妇。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做人周全的她大闹上门,二话不说就抓了自己府上奴才,还动手砸了前庭和花厅? ……现在又指着自己的脸破口大骂reads();。 大夫人被王氏骂得莫名其妙,脸上虽然只是一脸焦急冤枉之色,但心中早已藏怒宿怨——既然事情已然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今日王氏要是说不出个缘由…… 那咱们平阳侯府也不是白白叫人糟践的! “夫人何故又吵又闹?没的失了体面,叫一群下人看了笑话去。既然捆了我府上的奴才前来,总要跟我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吧?” 大夫人皱着眉,上下打量着王氏。 王氏素日里跟谁都不结怨,虽说大家都知道她这人极难伺候,但面子上从来都还过得去的。今日冲着侯府而来,估计是瞧着侯府软弱可欺,想要耀武扬威震慑自己,之后再找个借口讨便宜回去。 想要占便宜,好好说兴许自己还能许了她的。 现在这样——休想! 王氏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在听完大夫人这番话之后,险些没倒竖起来! 出身不好,就该夹着尾巴做人!本以为平阳侯府这位继夫人柳氏也就是窝里横,只敢欺负欺负他们府上那瞎子姑娘罢了……却哪里想到自己居然看走了眼,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一个不留神,险些让她一口将自己咬死! “柳大夫人这番话,还是留着跟你自己说吧!今日我上门来,就是要问问你为何指使下人,专门到那市井之中去散布谣言败坏我的名声的!” 王氏说完,不给大夫人任何插话的机会。回头猛地一挥手。只见她带来的家奴们齐齐动作,一人一脚将几个被押解着的平阳侯府的奴才全数踢翻在地。 花厅的地面上虽然铺着地毯……可现在却是满地碎瓷! 随着“噗通噗通”膝盖重重着地的声音响起,几声凄惨的哀嚎也随之响起。 大夫人的心跟着一抽! 这可都是自己家的奴才,让王氏当着自己的面前这样重罚,一个个被碎瓷剜了膝盖骨都不敢求饶…… 一方面等于打了自己的脸。这另一方面,怎么却真的像是有把柄被王氏拿住了呢?! “你们几个给我说清楚,王夫人压着你们到底所为何事?你们在外说了什么,竟然会败坏王夫人的名声?”大夫人眼中多了一丝怀疑,“若真是你们的错处,今日我替你们陪了不是,再将你们交给王夫人责罚。若不是你们的错,现在有我在,你们谁都不用怕!” 大夫人先抑后扬,虽然已经有些犯怵,但到底不服王氏,仍然是要给自己家的奴才撑腰的。 可是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愿。 她自己为一番话就能鼓动人心,然而真等到说完之后,几个奴才却仍旧低头跪着……除了怯怯发抖之外,竟然连一个开口的都没有! ……只有王氏在旁冷笑一声,那笑声冷得像跟冰锥子,直戳进大夫人的耳朵里。 大夫人当场傻了眼,心也没来由地往下猛沉——她就是再不如王氏聪明,这时候也看出来了——今日一事怕是难以善了了reads();。 见奴才们都不说话,而王氏带来的人又如此剽悍,再加上她心中犯怯……大夫人终于软了语气,走到王氏跟前。 她拉起王氏的手放在自己手中道:“你我也算相交一场,眼看两府又快成了亲家,眼下闹成这样,你以为我就不心急吗?究竟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的?” 大夫人心知肚明。自从王氏上次前来,跟谢安莹打得火热不说,竟然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自己这些日子的确没少说她的闲话。 也许就是那些话被不长眼的奴才传扬出去,又正巧落在王氏手上了。 那也没什么难办的! 反正自己当然不会承认……大不了这几条奴才的命就送给王氏赔礼了,这总行了吧? 大夫人心中拿定主意,只做一脸委屈等着王氏开口。 王氏几乎要被大夫人气乐了! 她身边的事情,就连最亲密的人恐怕也并不知道。这柳氏一天到晚装憨卖傻,没想到却比谁都阴狠——将那件事情捅出来,要是传进侯爷耳中,自己现在恐怕早已被碎尸万段了! 就连自己的家人子女恐怕都要大受牵连再难翻身。 好在侯爷跟着肃王和万岁爷到京郊狩猎去了,没个十天半月的回不来,否则自己还真要被她杀个措手不及! 就是现在,虽然她早早把那人藏了起来,可事情却早已传开!她若不来狠狠闹上一场,逼着大夫人将那些闲话吞进去——过两天等侯爷回来,自己照样活不成。 反正不管怎么说,必须让大夫人承认是她造谣生事! 面对大夫人的殷勤,王氏简直是恨透了!她一动不动地抽出手来,忽然抬手就打!而大夫人躲避不及,只听一声响亮的脆响——王氏竟然狠狠地一巴掌抽在大夫人的脸上。 这一下,大夫人可真是被打懵了。 她眼冒金星,捂着火辣的脸踉跄两步跌在冷夕身上,一手指着王氏口中只剩下哆哆嗦嗦的惊吓之声。 “你,你……” 你是不是疯了!? 大夫人的身份,比起谢安莹亲娘虽然差之千里,但也算是个小权小富之家的爱女。打从出生起,因她心黑手狠而丧命吃亏的人不计其数,而她却还真顺风顺水从没挨过一下打。 今日当着满院子的奴才,被人羞辱至此…… 她要是能忍,也就不是她了! 大夫人在冷夕身上挣了两挣,摆脱开冷夕的劝阻,不顾自己钗环歪斜发髻凌乱,口中“哇呀呀”叫着,伸出两手就朝王氏脸上拼命地抓了上去! “住手!” 正在大夫人眼看就要碰到王氏的时候,一个略微钝拙的声音自屋外传来:“还不快快给我住手!我安阳侯怎会娶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第三十七章 冤枉 平阳侯疾步走上台阶,一把挥开准备上前服侍的婢子仆役,只冲着花厅之中大喝住手。 说起来,最近平阳侯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太岁。不是这里不顺便是那里不顺。今日原本天青水秀神清气爽,一早好端端地去衙门点个卯——结果还未走到,就被同僚告知,说是府中出了大事! 初听说时,平阳侯还嘿嘿一笑,很是不以为然。 他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了。毕竟帝师他老人家都能从自己后宅子里凭空长出来……还有什么样的大事,能大得过这事? 可当那同僚火急火燎地将事情向他一说,平阳侯瞬间不淡定了。 柳氏居然主使下人在市井散布谣言?而且那谣言还直指镇北侯府王氏,说人家在身边蓄养男奴为宠? 平阳侯当场就被惊得一个趔趄。原来人倒霉起来,真的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柳氏这可真是吃饱撑得没事做,背后折腾王氏,跟当面捅了马蜂窝有什么区别? ……就连他,一个男人家,都知道镇北候府当家夫人是个狠角色reads();。 平阳侯一边大喊住手,一边快速用余光扫视了一遍花厅。 花厅之中的惨烈景象,使得他的心就像被人揪了一把又狠狠掐了一指甲似的。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柳氏居然到此时还不知悔改,居然想跟镇北候王氏动手? 平阳侯也顾不上礼数了,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前去,一把抓住柳氏的胳膊,狠狠向后一拉一扯,一下子就将柳氏掀翻在地——又跌在了冷夕的怀里。 平阳侯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是双手作揖行礼,对一脸怒容的王氏喃喃道:“王夫人莫要动手,今日之事尚有不明之处,但似乎的确与平阳侯府有些关联。本侯,本侯先在这里给夫人赔不是了。” 他说话之间,略肥的身子却十分灵敏地将两个女人隔开,还不忘给王氏徐徐行了一礼。 平阳侯拿出这态度,也当真是让人没话说。 王氏侧了半身,让过半礼。瞥了一眼倒在地上还不悔改的柳氏,严肃地回礼道:“侯爷来的正是时候,既然侯爷已经知晓原委……今日索性当着侯爷的面上将此事做个了断,也省得他日我家侯爷还要再登门打砸一回!” 王氏语气不善,而且还拉出镇北候来壮声势。可到底是当着男人的面前,不好再像方才那般撕打哭喊了。 平阳侯见王氏稍稍冷静,赶紧趁着这机会,回头去教训地上还未爬起来的大夫人。他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听见的那些传言,之后便狠狠地责骂了起柳氏来。 柳氏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被冷夕扶了起来。此时她脸上还有王氏刚甩的巴掌印子,身上头上更是凌乱的不堪入目。冷夕也被地上的瓷片扎得狼狈不堪。 主仆二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听完了侯爷的教训。 柳氏一开始还一肚子气,她怎么也想不通侯爷为何会帮着王氏。可听到后来,眼睛却越瞪越大——原来王氏一直不肯说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传言如此污秽不堪入耳!? 可这传言…… 柳氏上前两步,一脚踢在一个家奴脸上。那家奴被王氏的人按住跪在瓷片上,这时候挨了一脚,当然招架不住翻倒在地。 柳氏却不甘心,似非要将自己挨过的打都发泄在他身上一样,她一边奋力地踩踏着那奴才的脸,一边厉声道:“你说!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在外传扬!?” 从来就只有她冤枉别人的,哪有别人冤枉她的? 虽说这传言如果给她知道,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想法子散布出去,但事实是她根本就一丁点都不知道啊! 要是让她做,也不会做得这么大大咧咧,这群狗奴才,一点小事居然还给人抓住了把柄! 柳氏心里那个恨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觉得事事不顺心reads();。从前后宅就是她的天下,想怎样就怎样!可最近却总有这样那样的的怪事,处处阻碍着她的手段,让她屡次施展不开不说,还一步一个跟头跌得鼻青脸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氏心里苦闷委屈烦躁,殊不知她这样一闹,平阳侯心里才是更加烦躁。 平阳侯冷眼看着柳氏责打下人,心中却突然觉得她到底是低门小户的出身——平日里瞧不出来,一遇到正经事却是立刻露了马脚。 若换做从前阿绫在时…… 那时府中上下和睦,行止进退皆是彬彬有礼。莫说这等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了,就连下人们的口角龃龉也是少见。 平阳侯早已多年不曾想起前夫人的样子。可也许是柳氏让他太失望,也许是最近见过谢安莹……此时谢安莹母亲那温婉的颦笑仿佛就在眼前。 平阳侯叹了口气,对着大夫人越发没了耐心:“你还有脸再这里闹!就算你对此事一无所知,此时也是因你治家不严而起!还不给我滚下去——自即日起,柳氏思过世安院,没我的准许不得出来一步,掌家之权……就暂时让管事们自己管着,有什么事情都来问我!” 平阳侯当机立断,断了柳氏所有念想。柳氏双眼腥红,还想要上前为自己分辨几句,却被平阳侯当场指着鼻子,狠狠喝退。 “还不滚!是不是要找人捆着你下去才行!?” 平阳侯一向行中庸之道,平日里人随和的就像一团面团似的又软和又暖和。可越是不发脾气的人,偶尔动怒却极为吓人。 大夫人柳氏被他这样一喊,心中再不甘心,也知得一路捂着脸哭着退下了。 而王氏也不敢再闹下去——她毕竟做贼心虚。之所以上门来闹,本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好浑水摸鱼证明自己的清白。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又有镇北候亲自前来致歉——王氏知道自己终究是个妇道人家,与男人相争必会吃亏。与其再得寸进尺,还不如见好就收。 想来自己这样一闹,市井上的流言至少能散去一小半。如今人已经被自己妥善藏好,等侯爷回来,再让平阳侯上门给自己道歉以证清白…… 这件事便能慢慢揭过去。 “妾身谢过侯爷做主了,今日之事,幸亏有侯爷明理,否则妾身实在难以分明。”王氏略微顿了一顿,看向平阳侯道:“只是他日我家侯爷回来,还得您上门说个清楚……” 平阳侯用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王氏的脸色。 这王氏当真厉害,一个妇道人家,说打就打说砸就砸,砸完之后还能没事人一样跟自己谈条件——应该说“幸亏侯爷明理,否则妾身连你也要痛打一顿!”才是真话吧!? 平阳侯暗暗腹诽,他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事情已然这样,也只有先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只是自己这一张好好的脸皮,都让柳氏那个蠢妇丢尽了——之前是自己太纵容她,这往后绝不能再姑息下去,非得好好整治她一番不可。 第三十八章 斩断 天气越来越暖,院子里原夫人当年栽种的那几棵桃树今已亭亭如盖。桃花落尽之后,桃树上嫩嫩的叶子绿得晃眼,更显出初夏的生机勃勃。 谢安莹没有桃花可瞧,外头的消息又传不进来,于是百无聊赖只能在屋中撑着下巴数着天数。 今日就是第四日,最迟明天,红提便该回来了。 谢安莹正这般想着,院子外头忽然一阵叫门之声,随后院门被人大力打开,风风火火走进来一个青裙黄带的婢女。 能穿这样的装束,便是侯府头等的婢子了。就好比红提、冷月、碧棋一样。侯府中,每个主子身边都有一个这样的婢女。 而这一次来的,却是极不常见的黛文。 谢安莹眼神涣散起来,心中却清明一片——看来府中出了大事了。 如果说红提是个连下等婢都不如的头等婢女,那这位黛文便刚好与她相反——是一个地位比一般主子还高的头等婢。 因为她是跟在老夫人面前伺候的。 老夫人净心礼佛,不问世俗。所以谢安莹上辈子也只见过黛文一次。那是在她出嫁前,黛文来替老夫人送了一只玉簪做添妆reads();。她话不多,整个人都弥漫着一种冷硬的气质。当时她放下东西就走,谢安莹还是听红提说了一嘴,才知这黛文也是个命途多舛的女子。 黛文自幼因水患与父母族人失散,老夫人将她捡回来养大的。她也知恩图报,从不以养女自居,而是在老夫人跟前做了个女婢。说是自己身份不明,不敢贸然高攀。 而谢安莹却知道,她的身份其实并不低微。 她是南国望族之后,若是寻到父母族亲,也能得一个名门贵女的身份。只可惜……谢安莹清清楚楚地记得,大约就在自己出嫁不久之后,老夫人过世,黛文因为得罪大夫人而被大夫人强行嫁了外院的马夫。 马夫粗鄙,黛文被虐打的不成人样,而后,好不容易等到黛文的家人寻着线索而来——黛文却自觉潦倒,无颜面见亲族,于是一根绳子了断在了马厩之中…… 黛文的苦难还未发生,眼前她还是这府中最有身份的人。就连冷月见了她也绝不敢放肆。 谢安莹放空了目光,心中却多了一分计较。 黛文先是快步走向主屋,进来看见只有谢安莹一人呆呆地坐着,似乎十分不解地“咦”了一声。 谢安莹正有些担忧红提,担忧自己的计策是否百密一疏——既然黛文来了,又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她当即失神茫然地注视着黛文所在的方向,柔弱道:“红提,是你吗?母亲肯放你回来了?那就好,那就好……红提,今天还有水米吗?我饿了……” 谢安莹越说声音越小,似乎对自己难堪的处境些羞恼。 黛文这人与老夫人一样,她们丝毫没有多余的慈悲心肠,但正是这种不近人情的人,反而冷硬公道。 否则前世,老夫人那样不喜自己,也不会让黛文来给自己送添妆了——其余的嫁妆由大夫人筹备,老夫人照样按照规矩毫不过问。 黛文看了一眼谢安莹,没有任何解释也不说话,扭身便往冷月所在的厢房而去。 谢安莹趴在窗棂前,静静透过缝隙向外看去。黛文穿过院子推开厢房的门,当她看见厢房中的情况之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谢安莹心中踏实多了,如果说之前的谋划还有疏漏,那么再加上黛文……这一局稳赢不说,恐怕还能挣来不少意外之喜! 冷月来琼华院的头一日,便得了不知名的“重病”,这病什么都好,就是浑身无力。于是大厨房的张婆子每日都给她专程送水送饭——黛文来得正是时候,此时冷月和张婆子,恐怕正像大爷一样好吃好喝呢。 谢安莹猜的不错。 黛文看见的,果真就是这样一副“奇景”——大姑娘这个坐主子的,屋子里没有半点烟火饭食的气息,冷清的就像没住人的空屋子。 而眼前的厢房里,米菜酒肉样样不少,房间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两个下人不但不分彼此的同席而坐,还相邀举杯嬉笑连连。就像是遇山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见她推门闯进来,这两个没脸的奴才居然还一脸怒容地看着她,直到她与她们对视着瞪了半天的眼,对方似乎才反应过来她是谁reads();。 黛文微眯了双眼,抱着胳膊冷冷嘲讽道:“奴婢给二位主子请安了。老夫人有话,命府上所有下人都去世安院!耽误了您二位的酒兴,奴婢这里代老夫人陪个不是!” 大夫人掌家不善惹出天大的麻烦,连侯爷都被牵扯着要去给人低三下四地赔礼。而大夫人手下的得力亲信,却在这里喝酒吃肉? 莫说自己忙着料理琐事尚未用饭……就连老夫人此时也被气得一口茶饭都没用呢! 黛文见这两人呆若木鸡的样,上前两步,一把掀了她们面前的酒桌。只听瓷器落地破碎之声不绝于耳,其中更夹杂着黛文的滔天怒意:“还不快走!” 谢安莹收回目光,笑了——老夫人能让黛文出来做事,自然不是因为她老人家身边无事可做——看来,比自己估算得还要快,大夫人这就已经被卸了权了! 大夫人之前卯足了多大劲头要对付琼华院,现在就得用多大劲头去应付老夫人。而她这一斩一断,又与红提两口活路相连——这一弈也终于到了争子收官的时候了。 谢安莹信步走向桌案,将前几日从书画铺子买来的宣纸铺开。宣纸早已经不似当初那样平庸无奇,而是沾染了片片桃花,匀出如云如雾的粉红。 谢安莹挽起衣袖,素手执笔运笔如流,不出片刻,纸上一男子负手立与桃花树下的风度身形便已跃然纸上。 天罗地网早已张开,大夫人既一脚踏入网中,就没道理让她全身而退。 但这一回,就算不能擒贼擒王,也势必要断其羽翼封其退路,将她身边那些牛鬼蛇神统统斩入阿鼻地狱! ———— 世安院中,整个平阳侯府的奴才几乎都到了。正按照等级前前后后跪了满满一院子。而大夫人正一手捂着脸,一手抱着自己的胳膊,满脸委屈地跪在最前面。 大夫人眼眶腥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哭的。 她这辈子还没遇上过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自己身上被人下了招祸的咒,所有的晦气都跟着她,粘着她。让她想做的坏事一事无成,没做的坏事却像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大夫人脸上火辣辣地疼,身上因为摔了两次,也像是要散架一样,更别提此时跪在冷硬的青石地上……再这样跪下去,她的膝盖怕是也要废了! 可她能说什么呢? 大夫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快速偷偷瞧了一眼廊下。台阶之上,正屋门前,一把原本是她常坐的两出头官帽椅上,现在正坐着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平阳侯府老夫人。 大夫人敢怒不敢言地把头低下,心中快速地算计着。眼前这情况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太可能了。为今之计,也只有自断手脚,扔出几个替罪羊来…… 可近来……自己世安院的奴才打罚发卖不计其数!大夫人心中比吞了黄莲还苦……在这样下去,自己都快成了孤家寡人了! ps.感谢巴哈小童鞋的打赏,感谢三生懒回眸的打赏,感谢木圣玥的打赏,感谢朱九哥的打赏,感谢啃骨头的猫咪的打赏。另外最最感谢的是所有留言评论的读者,看见你们的留言,真的真的很开心。 第三十九章 知罪 老夫人年纪虽大,但却老而弥坚。尤其是此时她一身金褐纹绣锦袍,如银的鬓发盘成一个雍容的勤子髻,抹额上镶嵌的虎眼与锦袍褙子上的金鹤遥相呼应,可比往日在佛前更平添几分威严。 此时她目带怒意,注视着眼前跪在她脚下的这些人。 老夫人心中想起自己平日里烧香礼佛战战兢兢的虔诚,又想起自己的儿子在朝中更是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可这些人!这些只知道享受伸手富贵的人!却个个贪得无厌胆大妄为——在暗中作奸犯科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胆敢将侯府脸面弃之不顾。 简直是罪大恶极! “柳氏,你可知罪?” 老夫人沉稳悠远的逼问声音从高处传来,这声音虽然缓慢,却犹如暮鼓晨钟狠狠击在众人心上,压抑的人喘不过起来。 除了大夫人之外,所有世安院的奴才,在听完老夫人这一句教诲之后,全数不由自主地匍匐下去,一面磕头一面齐声道:“奴婢知罪。” 大夫人捂着脸,左右一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罪名谁都能认,唯独她不能。 虽说不认错的话,老夫人定会不喜她责罚她。但要是此时承认下来,之后不但要给王氏赔礼,更要被整个京安城传为笑柄…… 大夫人将心一横,目光微微闪烁之下便拿定了主意——反正侯爷已经收了她的掌家之权,这老虔婆最多也就只能罚一罚她的月俸然后再令她禁足罢了。 其实面对着老夫人,大夫人心里也十分畏惧。可比起对忠孝礼悌的畏惧来说,她更不愿意陪上自己的脸面和利益。 大夫人跪着向前蹭了两步,一声赛一声地凄惨道:“求母亲明察……今日一事,媳妇从头至尾毫不知情。那王氏莫名而来,到咱们府上撒野,媳妇既使掌家之权又岂有坐视不理的?还望母亲饶了媳妇这一回吧……” 大夫人哽咽着,还未说完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老夫人听了大夫人这话,深褐色的一双眼睛,就像是能看穿人心一般,狠狠盯住大夫人,几乎就要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了! 她一直不喜柳氏,就是因为柳氏不但出身不好,还满肚子的心眼。就拿眼前这事来说……柳氏要说不知情,权且还能相信她说得是真的。可她堂堂一个掌家命妇,在别人打上门来之后,一不说清道理,二不闭门遮丑,反而自己扑上去与人厮打……还没打赢。 这还有什么可明察的!? 老夫人重重冷哼一声:“明察?你只当我人老眼瞎,可吾儿还没瞎呢!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他可是要提着脸上门谢罪的!你让我饶了你——谁来饶过我!?” 面对老夫人的声声质问,整个世安院鸦雀无声,所有奴才都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一下,更不敢替大夫人求告一个字。 当今万岁信奉孝道,于是太后的话比圣旨还管用reads();。而侯爷也是个大孝子,所以老夫人的话,在侯府就好比圣旨一般了。 老虔婆就是难伺候!两句话就把侯爷拉拢到她那边去了,搞的连个帮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大夫人心中暗暗叫骂,可脸上却越发凄惶——为今之计,自己既然不占理,那就只能动之以情了。 “母亲,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大夫人急切道:“近日安珍受了伤卧床半月才好些了,媳妇这个当母亲的每日揪心不已。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媳妇才疏忽了府中庶务。要是母亲再因生气伤了身子……媳妇更是要晕头转向六神无主,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 大夫人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认错。老虔婆一直对她不怎么样,气死了才好。不过说起来,她对安珍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倒是不错。 自己拿安珍出来挡箭,也不知挡不挡得住。 老夫人一眼就看出大夫人又在耍心眼。但做母亲的心系儿女,这一点换做是谁也的确会深以为然。所以听见大夫人这样说,她果然稍稍缓下了脾气。 “安珍为何会受伤?”老夫人也不叫大夫人起来,就这么居高临下地问她。 大夫人听见老夫人肯关心安珍,心头一动,立刻有了主意!她这时候才隐约想起来——前前后后折腾许多事,说到底都是为了除掉谢安莹! 谁知连谢安莹的头发丝都还没碰着,自己就先撞得鼻青脸肿——可见自己最近的确是运道不好! 但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运道跌至谷底之时便也该是转运的好时机了。现在老夫人既然送上门来,不如就借她的手,将谢安莹好好整治整治。 大夫人越想越觉得兴奋,反正现在她头疼脸疼全身疼,索性也不在乎自己的膝盖了。 她一路跪到老夫人的脚下,膝盖在青石地上磕的咚咚作响也不管不顾,直抱着老夫人的腿哭道:“安珍,安珍她去琼华院看望安莹,没想到发现安莹偷了她的衣裙。两人争执之下,安莹却将安珍推倒,撞上烛火烧了衣裙,也烧伤了安珍……” 大夫人颠倒是非黑白,将所有的责任全推到谢安莹的身上。 要知道谢安珍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那可是大小就在老夫人膝下长大的。而谢安莹呢?对老夫人来说,那就是陌生人一个。从没听老夫人问起过她一句,更不见老夫人对她有什么关照。 所以老夫人的心定是偏着安珍的。 再说了,就算当时是安珍欺负安莹不成反被烧伤,可谁能作证!? 大夫人看着老夫人渐渐皱起的眉头,忽然就变得信心满满——她就不信,谢安莹这一次还能侥幸脱身! 老夫人皱着眉头听完,闭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谢安莹这号人来。 她叹息了一声朝世安院的西边看去——隔着院墙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老夫人知道,在穿过花园亭台游廊的最西面那琼华院里,还住着一个自己多年不问的孙女。 她也是谢家血脉,可是—— 她是天盲,又刚一落地就连累死了自己的母亲,终究不祥。 第四十章 当枪 老夫人迟迟没有说话,大夫人心中越发憎恨她——谢安莹算什么东西?拿她跟谢安珍相比,孰轻孰重高下立判! 也值得老虔婆这样思虑? 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念叨一番reads();。老夫人就在眼前,她可是万万不敢宣诸于口的。 大夫人心中焦急万分,恨不能扑上去摇晃着老夫人的肩膀,然后命令她立刻将谢安莹逐出谢家……最好是远远嫁给什么破落户去,也就不用求着王氏了,那才叫省心! 老夫人却始终没有说话。她仍旧静静地看着琼华院的方向,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就连之前要责罚大夫人的事情,也被她暂时放下了。 她想起了一个人——阿绫。 阿绫嫁进府里的时候,就连她这个做婆母的都十分满意。她美而不妖,娴静温婉。她待人和善,豁达大度。伺候老爷体贴入微,侍奉自己犹胜亲母。 她对所有人都那样好,只可惜,最后却没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老夫人想起那一年,阿绫有了第三次身孕,她欢喜的像个孩子,整日依偎在自己身边打转,还时常带着羞涩说这一回一定是个女儿。 那时阿绫的长子谢安霆和次子谢安珏都还在府中。安霆性子严谨不苟言笑跟谁都不愿亲近,而安珏又正长到爱哭爱闹鸡嫌狗不爱的年纪。于是阿绫就一直盼啊盼啊,盼着能有个甜甜软软的小闺女……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阿绫这样好,菩萨一定会让你如愿。” 可是后来呢?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阿绫却莫名其妙地大病一场自此消瘦下来。尤其是等快到临盆的时候,她原本匀称修长的身子,竟变得犹如枯枝老树一般。原本明媚漂亮的面容,也好似骷髅白骨,令人望之生畏。 柳氏,柳氏正是在那时候趁虚而入的。当时自己觉得不对劲,始终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阿绫身上做了手脚。可无论她如何盯紧柳氏,如何请医问药。却一点线索也查不出来——柳氏什么都没有做过,而阿绫,那一病就再也没有好起来。 最后,阿绫如愿生了个女儿,就是这个谢安莹。 谢安莹打从出生起,两眼就像鬼魅一般气死沉沉。阿绫为了给她治眼,每日见了侯爷便只不断追问四方名医的事情,终于使得侯爷也与她渐渐离心,再不耐烦往她屋里去。 谢安莹没长到几岁的时候,阿绫便已经油尽灯枯了。临死前没有任何一句话留给自己和侯爷,甚至连两个儿子都没有过问,只说要将自己捡来的小婢给谢安莹作伴。 老夫人知道,阿绫是觉得亏欠了谢安莹——她觉得是她的身子不好,所以才导致了女儿的眼盲。 可在自己看来,分明就是那个灾星牵连了阿绫。都是那个灾星降世,才会害得侯府无主,害得孙儿无母……害得自己这个白发人心伤难愈…… 不管她们有没有做什么,反正阿绫就是被她们害死的。 柳氏要是知道在老夫人的心里,她跟谢安莹居然是一样的地位,估计当场就能气得半死。不过好在谢安珍到底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她这才跟着沾了些好脸色。 老夫人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虽然她许多年没有听过谢安莹这个名字,也许多年不曾回忆过哪些往事。但阿绫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始终卡在她的心头,现在再想起来,仍是令人十分不快reads();。 “那谢安莹独居琼华院还能惹出事情来,就将她送进女观去修行吧!” 老夫人终于做出了决定。谢安莹的不祥,或许只有神明可以化解。无论是送去寺庙还是女观,让她沐法浴恩对她自己也有好处!而且自己已经这把年纪,还能再活几天?实在是不愿再因为这个灾星伤心费心。 大夫人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不是听错了吧? 这老虔婆终于也有明白事理的一天了! 如果大夫人不是“戴罪之身”的话,她此时一定是喜笑颜开跳起来高兴地直搓手——老夫人所说的“送去女观修行”,其实与逐出家门也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人会惦记谢安莹。所以,只要一旦送走,谁也不会再多事想要接她回来。 等到了那个时候,谢安莹便顺其自然地被侯府遗弃在外。再过一段时间,想个办法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外头——侯爷就算有些难过,却也怨不到自己头上。 因为这可都是老夫人吩咐的呢! 大夫人双眼含泪,当场就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连连感谢老夫人对安珍的疼爱。 “回禀老夫人,奴婢将人带来了。” 正在大夫人心中得意之时,一个干脆爽朗的声音自院外而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注目过去,只见来人正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婢子黛文……而跟在黛文身后的,则是许久不曾露面,刚一露面就满脸狼狈之色的冷月和婆子。 “老夫人,依奴婢看来,大夫人恐怕所言不实。”黛文脚下不停,直从众人之间分路而来,一直走到老夫人身前三步这才端正地停下。 她看了一眼跪在老夫人脚下的大夫人,微凉的目光轻轻滑过大夫人涕泪横流的脸却丝毫不为所动,而是继续说道:“奴婢亲眼所见,琼华院中大姑娘布衣荆钗,以米汤果腹。身边婢女不知所踪。而这两个奴才,却在琼华院中饮酒吃肉,高歌欢笑。” 这两个奴才来头可不小,一个是大夫人的贴身婢女,一个是掌管大厨房肥差的婆子,但凡平阳侯府有眼睛的,谁会不认得她俩? 就连老夫人都认得。 琼华院中大姑娘的穷困潦倒已经让人不忍多听,要是真如上黛文所说,连阿绫唯一留给谢安莹的婢子都不见了,反而换上这么两个东西在那里糟蹋人……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老夫人不喜欢谢安莹是一回事,但侯府规矩摆在那里——有功当赏赐有过当罚,却绝不许使些龌龊阴私没得脏了侯府门楣。 “啊哈。好!好!好!”老夫人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她仰头抚掌笑道,“想不到老身一把年纪,临西去归天之前,还能给人当枪使了!?” 老夫人笑得极其冰冷,在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猛然站起身来指着大夫人道:“连我都敢欺,你这恶妇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第四十一章 说谎 大夫人才高兴了一眨眼的功夫! 她刚以为自己这次因祸得福,能将谢安莹彻底铲除出去。却哪知知自己平日里最得力左膀右臂,反而在关键时刻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有那个黛纹! 大夫人只觉口中腥甜,竟是恨极之际将自己的唇舌都咬破了。 老虔婆与她作对也就罢了,那毕竟是主子。可黛纹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捡来的婢子,就算是老夫人养大,那也不过就是当养了条狗而已。 她可倒好,跟着老夫人有样学样,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一个连婢子都不配做的狗,居然也敢坏她好事,还当着众人的面对她乱吠——她难道就不知道老虔婆没有几年好活,等她两腿一蹬两眼一翻以后,这府里可是自己做主! 等着吧!既然这样不识时务地敢跟她作对,等她夺回掌家之权那一天,一定要想办法给这黛纹找个好归宿…… 大夫人咬牙切齿,暗恨自己的狗不争气,更恨别人的狗会叫会咬人。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面对老夫人的咄咄目光,大夫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敢在盛怒的老夫人眼皮子底下上前劝扶大夫人。众人都只有小心翼翼地看着,看她这一下准备如何脱罪。而冷月和张婆子更是眼底渐渐浮现出一种恐惧。 弃车保帅! 大夫人一手握成拳,一下一下砸在自己胸口上,又揪着胸前衣襟用力揉着,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她怒目圆睁,另一手指着冷月与张婆子,哆嗦了半天。 “你,你们,居然敢背着我……” 就在众人以为大夫人要说出什么“真相”的时候,大夫人却喉头一卡,身子一歪,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最后那句话没有说完,可却让每一个人都听懂了——大夫人说,是冷月和张婆子背着她做的坏事! 这坏事,既是指方才黛纹所说的虐待大姑娘的事情,也是指散步王氏豢养男奴谣言的事情——毕竟能做出前者的人,品行不端罔顾侯府规矩,所以能做出其他恶事也不算稀奇。 院子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唯有“噗通噗通”两声膝盖着地的声音——正是冷月与张婆子二人绝望跪地的声音。 她二人,跟随大夫人多年。对于大夫人的脾气秉性可谓是极了解的。事已至此,不论她们心中有多不甘愿,却也只能认了。否则非但她们自己没有活路,就连她们的家人恐怕也难以善终。 一时间苦闷凄惨与恶有恶报两种气氛混杂弥漫,老夫人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对眼前的闹剧失望之极。 “将柳氏带下去,禁足后院柴房。这两个没高低的奴才,这就拿了契子发卖出去。”老夫人说着起身要走,可临走时,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琼华院的方向——“谢安莹原来的婢女……找出来还给她。” 老夫人说完缓缓走了reads();。黛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夫人,回头追上去扶了老夫人一同离开。院中所有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唯有冷月双目失神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被人抬走。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好羡慕红提……她甚至觉得如果真有能使人眼瞎的药,她现在就想喝下去,这样就可以不用再看见这个可怕的世界。 ———— “姑娘!”红提含着眼泪,一阵小旋风似的冲进琼华院正屋:“姑娘,奴婢回来了,没想到此生还能活着再见姑娘……奴婢,奴婢给姑娘磕头了!” 谢安莹“茫然”地将头转向声音的方向,含泪笑道:“红提,红提是你吗……母亲果然心善,到底还是惦记我的,她肯让你回来,我……我与你该去给向谢恩才是。” 谢安莹说着伸出双手,而红提急忙磕完头起身上前扶住她,两个苦命人终于又抱在一起——没有锦衣玉食可以、没有荣华富贵也行,但至少有个人相依为命,这便是琼华院主仆二人最卑微的愿望了。 “不必!”从红提身后传来了黛纹的声音。黛纹阴着一张脸打断了谢安莹。显然因为眼前主仆二人的苦情重遇,让她感到非常气愤。 她进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不少金银财帛。可跟她一齐过来的红提,却压根不去看那些东西,只走得飞快,有此可见谢安莹在她心中当真是重于一切。 而且,在刚见识了世安院的冷血无情阴狠狡诈之后,又再看见琼华院主仆二人的情真意切——黛纹心中百味陈杂……不知自己该继续跟老夫人一起讨厌大姑娘,还是应该劝说老夫人忘了当年事,也能让这府里难得还有些人情味的地方好过一点。 见谢安莹傻傻地看过来,黛纹暂时压下自己的心绪,将手中托盘稳稳放在桌上。 “奴婢见过大姑娘,奉老夫人之命,过来给大姑娘送些东西。” 黛纹说着将托盘上的绸布掀开,盘子上整整齐齐放着四排五两的小银锭子。略一估算,大约也是二百两银子——与侯爷之前给的数目相当。 另外还有六对花草虫鸟小金簪、碧玉玛瑙玉镯各一、绞金丝镶宝手钏一对、还有些装在小盒子里的,大约是口脂胭脂一类。 谢安莹“看不见”送来的是什么,但还是露出无比惊喜的起身对黛纹道:“烦请姑娘替安莹谢过祖母,祖母若是允许,安莹想去亲自拜谢……想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磕头,祝愿祖母健康长寿。” 黛纹有些吃惊,同时也觉得十分暖心。大姑娘连老夫人的面都见过,却很知道孺慕与感恩。而且谢安莹看着虽然柔弱,谈吐却文静有礼。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令老夫人赞不绝口的原夫人阿绫——到底是亲母女,那如春风似流水一般的温柔,当真不是大夫人柳氏可以相比的。 只是老夫人让自己送来这些,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大夫人做的太过分,老夫人也不会越俎代庖多管闲事……所以大姑娘想要去见老夫人,恐怕仍然是不可能的。 “奴婢会替大姑娘转达。只是老夫人常年礼佛喜静,若是不允……大姑娘也无需懊恼忧虑。” 黛纹低着头说完便行礼告退了。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为不想让大姑娘失望,而委婉地说了谎…… 第四十二章 眼酸 黛纹走后,谢安莹和红提这才收了满脸浮夸的表情。红提将脸上那些虚情假意的眼泪一抹,破涕为笑又退后重新给谢安莹行了一礼,这才欢天喜地扑向谢安莹道:“姑娘的策算一点没错,果真三日五日,奴婢就回来了!” 红提心中激动的不能自抑。虽说她全心全意相信大姑娘的话,可当这事情真的办成之后,红提才觉得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 从前琼华院连一口水一口饭都要看冷月的脸色,更不用说大夫人了,那简直就是高高在上令人永远没有资格碰触的角色。 只有她们虐待自己,而自己只能忍着受着。连一个反抗的眼神都不敢流露,生怕惹得对方不顺心,这之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可现在,就凭大姑娘神乎其技的一张小纸条,就将整个芳华院与世安院搞得人仰马翻。而自己也如大姑娘计划中一样——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红提拉着大姑娘的袖子摇啊摇啊,开心的嘴都要裂到耳朵后头去了。大姑娘是没瞧见,方才黛纹领着她回琼华院的这一路上。从前外头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可那又怎样?有黛纹盯着规矩,她们都得给自己这个头等婢女行礼打招呼!要不然,被黛纹冷面判官似的记下她们,回头又要受罚。 谢安莹看见红提平安无事,还这样开开心心的,心中万分满意reads();。她微笑点头,伸出手摸了摸红提的脸蛋:“胖了。” “啊?”红提一愣,待听明白谢安莹的意思之后,瞬间羞恼得直跺脚。 自己主子劳心劳力,又要与冷月相斗。就算主子不说,她也能想到其中如履刀锋的惊险……可她倒好,居然好吃好喝地胖了。 她十分不好意思地用两个手捂着腮帮子,想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小一点。 “这,这都多亏姑娘周全,奴婢一点苦都没吃。”红提吐了下舌头回忆道,“大夫人手下那刘婆子对奴婢极好。每日都一边大声痛骂奴婢,一边将好吃好喝摔在奴婢脸上……要不是黛纹姐姐今日突然来了,奴婢原本还预备着带点好吃的回来呢!” 看着红提这欢实活泼的样子,谢安莹几乎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红提没受苦就好,否则她定要那些欺负她的人好看。 不过刘婆子又是谁? 谢安莹一直坐镇琼华院,外面的大事都在她算计掌握之中,但这些有趣的小事,她就无从得知了。 红提似乎对刘婆子印象极好。见谢安莹有兴趣,便从上一次两个人一起趴墙头的交情说起,直说到这次二人一打一挨的合作愉快。 谢安莹微笑着看红提比手画脚,心中暗暗记住了刘婆子这个人——本以为大夫人身边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想不到也有这般有趣的。 经此一役,往后再想往大夫人身边塞人,怕是不太容易了。这个刘婆子既然心思如此活络,倒是可以考虑收买下来。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以后切不能这样胡吃海喝了。”谢安莹又想伸手捏红提的脸,却被红提唔唔叫着躲了过去。谢安莹也不追她,只继续道,“这一次是黛纹疏忽。她若再精细些,看见你这油光水滑的滋润模样,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红提听闻赶紧连连点头。她被关在屋子里,每日除了吃也确实没什么事情可做。方才姑娘说她胖了的时候,她就想到这一点了。 这要是换做别的主子,一定会严厉斥责的。而自己姑娘心胸宽大,不但不乱发脾气还能指点她两句,她一定要用心记下。 谢安莹只是怕红提太过贪吃以后会吃亏,倒并没有指点她什么的意思。看见红提一脸严肃,不觉好笑道:“咱们如今也不穷,而以后只会更好。想吃什么都不必亏待自己。” 谢安莹说着,用下巴指指黛纹放在桌上的托盘道:“除了祖母给的饰品穿戴,剩下的那些银子都给你了,还不够你吃的?” 红提一愣。 那些是老夫人赏下来的钱财,理应是姑娘的,怎么却说要给她? 要是让红提说心里话的话,其实她还真想要这些钱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真穷怕了。 红提咽了下口水,眼睛盯着银子挪不开,却扔摇头摆手道:“奴婢万万不敢要的,如今姑娘有了银子,要是觉得奴婢差事办得好,打赏奴婢几个大钱也就是了。” 谢安莹却执意要给。 这一千四百两,若是放在上辈子给她,无论是在她出嫁前,还是嫁去镇北侯府之后……她定是要连做梦都笑醒过来的reads();。 但现在,娘亲逝去后留下的财帛,养活着大半个平阳侯府的人,也养活着娘亲和自己的仇人。她们锦衣玉食珠围翠绕,而娘亲却连自己夫君的一点怜爱都守不住。一个人空手西去了。 谢安莹两辈子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娘一眼,当她想明白这种种不公平,心中恨意又岂是旁人能懂的? 所以现在,她要的远不只这些。 这些银子,也就只够她打赏下人的。她要得很多很多,而且要自己亲手夺回来,可不是要等着别人的赏赐施舍…… 红提见谢安莹一脸认真,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些银子,泪花闪闪道:“真的都给奴婢?奴婢以后真的不用挨饿了?” 见谢安莹又重重地点了头。红提再也忍不住了,她“嗷呜”尖叫一声一蹦老高——如果说红提这辈子有什么愿望的话,首先就是大姑娘的眼睛能看见,其次便是以后不用饿肚子。 现在这两个愿望居然都实现了。而且还有许多小愿望也纷纷实现——比如以前总欺负她虐打她的冷月,现在居然被卖了。还有就是她一下子有了一千多两银子,一定比冷月更有钱! 红提在屋子里闹腾了好几圈才冷静下来,将托盘中的银子全倒进自己怀里。银子太沉,她使出吃奶的劲用力抱着:“姑娘既然给奴婢,那奴婢就先帮姑娘收着。” 红提说完之后,就向个田鼠一样四处在角落里寻觅,想要找个地方打洞将银子埋起来——这些银子可不能丢了,她有好多想买的东西! 比如大姑娘上次夸赞过的烧鸡,还有大姑娘穿着好看的衣裙,还有大姑娘的绣鞋也该换了,再给大姑娘买几条漂亮的缎带束发…… 谢安莹撑着下巴看着红提折腾。她这才发现红提虽然贪财,但对“自己的”和“她的”却毫无概念——因为这只大田鼠,居然又把那些银子塞进了自己的枕头。 之前给她的那些银票,她就是这样藏着的。现在换了银锭子,居然还是这样。再这样塞下去,自己晚上枕着硬邦邦的银子还怎么睡觉? 谢安莹心中暖洋洋的,想要大笑却又有些眼酸。她将头转像一边不再去看红提,也不再去想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只转移话题道:“大夫人她,就没给那两人求求情?” 有关冷月的事情,红提也是被放出来之后才听说这些事的,想不到自己还没说起,主子居然早就料到了。红提将银子藏好,想到大夫人,不由得缩着脖子打了个寒噤:“奴婢听说就是大夫人将罪责推给冷月和张婆子,所以老夫人才一怒之下将那二人打发卖了。” 既然是这样,大夫人又怎么可能为那两人求情。能留下性命没有斩草除根,对于大夫人那种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吧。 谢安莹点点头,红提对人情世故倒是明白得很。 看来自己这一次的收获当真不小!谢安莹掐着细嫩的手指算着——之前打伤一群,打发去庄子上一家,卖了六个男奴去西北做苦工,还有王氏抓走了散布谣言的五人和他们的家人…… 再加上冷月和张婆子,大夫人身边失了人心,以后还有谁肯为她效力? 第四十三章 好看 俗话说宁求大家奴,不娶小家碧。冷月在大夫人身边伺候了近二十年,若是大夫人肯给冷月一个恩典……冷月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嫁个小官做太太,也使得的。 毕竟侯府有她的旧主在。那些芝麻小官能借机往侯府走动,哪怕只是凭空跟人吹嘘几句,这也是不可多得的靠山。 而正是因为有这样那样许多好出路等着她,所以冷月从不会自觉卑贱。相反,大夫人的顺风顺水,也导致冷月水涨船高,早已忘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挥之即去的下贱奴婢。 直到大夫人被人抬走,冷月这恍如一梦方才真的惊醒过来。 她跪坐在地尚来不及流泪求饶,便被两个下人一左一右架起。这一去,从此云霄跌落地狱,恐怕再也没有翻身之日的。瞬间,身旁张婆子的哀嚎声震得她几欲耳聋。张婆子不敢反抗老夫人的命令,也不敢将大夫人招供出来,所以只敢痛骂冷月,说自己不过是去送饭,都是冷月连累了自己。 张婆子的确只是去送饭的,可她冤枉……却也不冤枉。 冷月一边被人拖行,一边想起一件往事。经年张婆子给她儿子相看媳妇的时候,曾经口出狂言,说小眼睛的不漂亮——好比大姑娘那瞎子,给她做儿媳她都不要…… 所以,前几日在琼华院中,大姑娘才会专程将张婆子找来——给自己作伴吗? 两人结伴被捻出府reads();! 冷月面如死灰地呵呵笑着。亏得自己还以为事情如此巧合,大姑娘居然会傻到找张婆子来照顾自己。 不去理会张婆子的叫骂,冷月只用尽力气扭回头去,最后看了一眼这世安院。 大姑娘藏得太深。成王败寇,既然自己不是对手只有乖乖就范,这她认了!可大夫人呢?她为大夫人做牛做马任劳任怨,甚至为她伤天害理作恶多端。 大夫人对她就没有一点怜惜吗? 大夫人若是能开口为她求情,哪怕只多留她一天,让她收拾行李与家人告别……哪怕只是这样,她也会再为大夫人尽心一次——至少亲口告诉她,她惹上的是什么鬼魅邪神! 只可惜,大夫人“晕了”。按照现在的情况,她大约会一直“晕”到侯爷生辰宴之前吧?因为那时这场风波就会渐渐平息了,又有生辰宴上可以好好表现扭转颓势。 而自己呢? 那时早不知已经沦落去那个三教九流的烟花场,此生再无人记得。也再没法去提醒大夫人堤防大姑娘了。 ———— 大夫人紧皱着眉,从眼缝里偷偷向四周瞄。 她被人用肩轿抬着左行右转,走了许久才放下来。之后又被人扶上一张硬邦邦的床,床上满是一股灰尘干草的味道——这里不是她的世安院。 这是哪里啊? 大夫人见屋子里似乎没有别人了,大着胆子睁开眼,撑起半个身子张望着。一看之下,顿时咬牙切齿气急败坏起来。 眼前的小屋子不过只有方寸立锥之地——还不如世安院下人的厢房宽敞。更可恨的是这小屋久未打扫,脏乱不堪不说,更是门窗房梁桌椅全坏。屋中没有点灯,唯有几缕光线从朽坏的木板门窗里照进来,凌乱的光线使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唯有这床上还算稍微干净些,没有什么灰尘。可大夫人一想到也许之前有哪个下人被罚关进来,正睡过这被褥……她就感到一阵恶心。 她难过地蜷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这轻轻一碰之下,又发现自己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先是被王氏那个贱人打,又被侯爷吃里扒外地推到,再又被那老虔婆责罚辱骂…… 大夫人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镇北侯府,再将这安阳侯府也烧掉算了。 反正她不好过,凭什么让别人好过。 “冷月。”大夫人刚开口就发现自己叫错了,她烦躁地一摔手,改口嘟囔道:“尽是些没用的东西……冷夕,茶,我渴了。” 外面静悄悄的。只等大夫人黑着脸在心里将府中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外面这才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来人正是令大夫人千呼万唤的冷夕。 “怎么才来reads();!”大夫人抱怨道。 冷夕却顾不上回答。 她先是伸进一个头来,见屋子中没有别人,然后才侧身迅速潜了进来。又贼眉鼠眼地伸出头去左右窥探一阵,见外头也无人察觉,这才重重吐了一口气,赶紧将门关上…… “你这是做什么!?”大夫人本就够难堪的了。见了冷夕这样,顿时火冒三丈,“就算如今被罚,怎么说我还是侯夫人,你犯得着这样偷偷摸摸给我丢脸!?” 近来事事不顺,都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怕什么? 谁敢再来多嘴正好。她恨不得找人来吵一架,再摔些东西,最好是再掐住哪个小蹄子的脸,狠狠赏她几巴掌才算解恨。 冷夕急得直摆手,上前赶紧捂住大夫人的嘴,又朝窗边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夫人莫恼,夫人莫恼。不是奴婢猥|琐,而是老夫人她……她吩咐了黛纹照看这里。夫人有所不知,方才老夫人与侯爷商议,说是侯府的掌家之权也暂由黛纹主理了!”老夫人既然已经出了佛堂,就不可能再放任侯府的烂摊子不管。而她若要管,必然事事都会经过黛纹。就像大夫人从前管家,也事事不离冷月一样。 而黛纹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这才一“上任”就跟世安院对上了。说是侯府烂就烂在一个世安院,要从下往上逐一盘查。 世安院是大夫人的院子,当家主母的地方怎能不多油水?那些世安院的下人们,更是没一个手脚干净的。 自原夫人病故之后,这么多年来,几乎所有平阳侯府的下人都知道——想要过好日子,只要讨好大夫人就行了。至于侯府的规矩……那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纸废话。 所以,在黛纹领命彻查世安院的时候,世安院才会人人自危,以至于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头上铡刀便会轰然落下…… 冷夕能在这时候偷偷溜过来见大夫人,已经算是难得舍己尽忠的好奴才了。 她三言两语将外头的情况说与大夫人听,然后快速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包:“夫人,这是奴婢从大厨房拿的香肝菜饭团,您先对付一顿。张婆子不在了,大厨房里也没人敢搭理奴婢,世安院今日又压根没开伙……” 大夫人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接那菜饭团了。听完冷夕的话,她两眼一翻——这一回连别人睡过的床铺也不嫌弃,可见是真晕了。 冷夕吓得将菜饭团扔在地上,赶紧凑上去给大夫人顺气:“夫人保重啊,再过几天就是侯爷的生辰宴了。那时候夫人乃是一家之主,宴客礼宾都少不得您的。又岂是黛纹能代替的?而且姑娘与肃王府小郡王定了婚,今年肃王府府也会来。就算老夫人再不喜夫人,侯爷也不敢叫一个黛纹待客丢人吧……” “哎呦,夫人别……疼疼疼。”冷夕正说着,手突然被大夫人狠狠捏住。 大夫人使出吃奶的劲,几乎要将冷夕的手捏断! 她听见“郡王府”三个字,眼中立刻迸射出残忍的光——她怎么差点忘了,她的女儿很快就要成为郡王妃了! 这些不眼界的东西,现在居然还敢欺负到她头上? 等过两日生辰宴,定要让他们好看! 第四十四章 观望 “过两日是平阳侯的生辰?” 闲字阁中,一个慵懒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念叨着。 闲歌仰躺在贵妃榻上,眯着眼似半梦半醒。要不是他身长如玉貌美如仙,此时这毫无姿态的样子,还真是很难让人与他极尊贵的身份联想到一处。 他看也不看顺手一抓,从榻前跪着的人手中抓来一张请柬。又将请柬放在脸前,这才努力睁开眼睛——只见殷红洒金的柬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平阳侯生辰宴宴请四方宾客亲朋。而这张请柬上则是专门给他的。 想来是因为上次与平阳侯在后宅“巧遇”,所以就被当成了一次交情? 也好…… 上一次不能入府好好探查,现在正瞌睡就送枕头——平阳侯这生辰过得很及时很乖巧嘛。 闲歌又瞌上眼,用修长的手指转着请柬玩,口中哝哝道:“长风,去他府上说一声,咱们一定准时到。” 跪在床前的随侍长风有些惊讶,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帝师居然会答应。 平阳侯府在公侯门第里,只多能算一个末等。况且平阳侯也不是什么百岁大寿。只不过寻常生辰小宴,居然敢给帝师下帖?这也忒没分寸了,他以为帝师一天闲得无事天天在家睡觉吗? 长风看了一眼又快要睡着的帝师,瞬间蔫了……好,就算帝师的确天天在家睡觉,那也不该是一个小小平阳侯请得动的。 再者说,这一次帝师若松口赏脸去了。往后什么阿猫阿狗的宴会,都会送张帖子来——反正帝师他老人家不介意,送一张碰碰运气呗,说不定他老人家心情好就来了呢? 长风犹豫了一下,不大情愿道:“帝师若是不放心侯府里的事情,就让属下们夜探进去潜着reads();。属下几个的本事,护住一个侯府还是有余的。帝师又何必亲力亲为……” 这是他第二次说起这件事了,因为对于这事,长风一直很不服气。 平阳侯不是武将,所以他府中未养私兵。整个府上内外就那么几十个护卫,都是再寻常不过的身手。真要论起来,恐怕连泥腿子城防军都不如,更别想跟闲字阁的随侍相提并论。 只要闲字阁出手,平阳侯根本就抵抗不了。自己带几人潜进去,保证平阳侯府连压根就察觉不到!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算是埋在地下十丈的秘密,也能叫兄弟们挖出来! 小郡王与他们谢家姑娘的婚事自然也不会再有风波。 哪里还需帝师亲自动手? 又是假扮道士,又是上门贺寿……这不是看不起咱们嘛? “快停了你心里那些念叨,吵死人了!” 闲歌一甩手,用手中请柬重重拍向长风的脑门:“知道你们身手比平阳侯的护卫好,可你们比小郡王的亲兵如何?要是让你们潜进去……等小郡王知道你们天天半夜趴在房顶上盯着他未过门的媳妇……” 你不要命了我还要睡觉呢! 闲歌一语惊醒梦中人。长风瞬间如遭雷劈,脑海中猛然浮现肃王府小郡王李承霆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川脸…… “属下这就去给平阳侯府上回话。去寿宴上热闹热闹是好事,帝师您一定不要迟到。” “你给我回来。顺便去肃王府,将这请柬拿给小郡王看,就说……说我不认路,邀他跟我同去。” ———— 平阳侯这一次的生辰宴很有些微妙。 按照一惯规矩礼数,宴会的三天前,平阳侯与老夫人商议了宴请的人家,并将请柬帖子挨家递了出去。可到了第二日,愿意应邀前来赴宴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就连平日跟平阳侯交情甚笃的几位,居然也只是贺礼提前送到,找了各式各样的借口说宴席当日未必有空来,还望平阳侯海涵。 平阳侯听了这些话,一张脸忽红忽白。老夫人的脸色也难看得紧。母子二人相顾无言,却心知肚明——眼前这惨淡光景,都是大夫人柳氏惹了镇北候府的缘故。 镇北候是武将。虽然不如肃王府那般滔天之威,但实权却还是有些的。这不,前不久皇帝西京狩猎,除了肃王府几位将军,镇北候也跟了去。足可见其地位不凡。 而王氏呢?更不用说了,京安城中出名的厉害角色。她那个劲头,就是随时将手段都亮出来给人看的。所以人人都有些怕她,却又少不得捧着她与她交好。 柳氏也是日子过得太安稳。在自己府里作威作福惯了,所以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人都敢惹!现在惹上这么一对难缠的角色,搞得整个京安城的权贵都要开始观望——若是镇北侯府不应下自己的请柬,估计别人也不会来。 平阳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却还要面对这种尴尬事reads();。 可镇北候狩猎尚未回来,自己连个登门致歉的地方都没有,这生辰到底是做还是不做了!? 平阳侯心中恨极柳氏,口中却也只能安慰老夫人道:“他们怕事观望也是人之常情,还有两日时间,咱们再等等便是……实在不行便作罢吧,反正儿子也不是整寿……” 平阳侯一脸的难过失望,当真是掩都掩不住。老夫人看得阵阵心酸,却也毫无办法。 两人正愁苦时,黛纹疾步自外头进来,不等老夫人问话,先上前给老夫人与侯爷各行一礼。 黛纹脾气又急又直,只要有正经事,一般都不顾规矩先顾正事的。老夫人见她脸上居然隐有喜色,便急忙问道:“怎么?有什么人回拜帖了吗?” 侯爷双手不自然地在袖中捏紧,也抬头看向黛纹。 黛纹果真微微笑着点头道:“回禀老夫人和侯爷,方才前庭传来话说,帝师大人要来赴宴!” 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就算是放在国公府上,这都是从来没有的好事。更别说一个小小侯府了。眼见侯府两位主子正发愁,外头就来了这样的好消息,也难怪连一惯不苟言笑的黛纹都露出笑容来。 “什么!?帝师?你说帝师?”平阳侯一瞬间差点被这喜讯砸晕了头。他“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差点将身后的椅子碰倒:“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 平阳侯的脸微微颤抖,嘴角也跟着哆嗦不停。他的确给帝师大人递过请柬,可那不过是因为前不久见过一面,若是寿宴不表达一下自己的崇敬期盼之情,那岂不是太无礼了…… 他绝对没想过帝师居然真的会来,而且还派人专门到府上来回了拜帖! 这下可好!这下可好了! 帝师都来了,其他人也定会蜂拥前来的!毕竟镇北候那件事情,大家可以集体装傻。而与帝师同席的机会,却绝对是百年难得一遇! “奴婢不敢乱说,当然是真的……”黛纹见老夫人笑了,也跟着笑起来。屋中方才的愁云惨雾瞬间变成了一片喜庆祥和。 黛纹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又来了婢子汇报:“启禀老夫人,启禀侯爷,永乐侯府、俊阳公主府、静王府、丞相路府,吏部尚书陈府……都来人传话,说是……说是恭祝侯爷寿辰,后日宴席一定前来相贺!” 好快的消息! 帝师刚刚上门,这些人立刻就不观望了! 平阳侯激动地直搓手,除了连连对老夫人傻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老夫人也高兴的差点晕了头。倒是黛纹还保持清醒,回头对老夫人道:“想必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来,奴婢先告退,安排人去前头候着奉茶打赏去。” 黛纹出去扶起报信的下人,那婢子却继续道:“奴婢还有一事。镇北侯府也送来的拜帖——是一位自称苏君然的少爷。这帖接或不接还请侯爷定夺。” 第四十五章 待客 来者是客,即便对方是镇北候苏家的,平阳侯也没有不接的道理。 更何况平阳侯曾听大夫人说过,要将安莹说给镇北候的一位庶出少爷。他当时并不关心这些事,所以现在也记不清楚了。想来应该就是这一位。 大夫人近来屡次让人失望,这苏少爷的的事情……上门来看看也好。 平阳侯点头准了,随后就将这事抛之脑后。因为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 备席面酒菜,选茶水点心,还有迎宾送客诸多人手的调配。平阳侯哪里懂得这些?好在有个黛纹十分得力,帮着他从内到外地打理事务。黛纹一丝不苟井井有条,不出一日就将侯府妆点的有模有样,连下人们也都分派合宜了。 黛纹得了府中上上下下的夸赞,背后又有老夫人撑腰,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reads();。只这两日的工夫,府中便传出一丝流言,说瞧着老夫人这架势,说不定是想将黛纹给了侯爷做小。 但也正像之前冷夕的猜测一样。就算黛纹做小,侯爷生辰这一天,也非要大夫人柳氏这个正室出场待客的。黛纹暂时只是个奴婢,连席面都上不得,更不可能与那么多贵人交际…… ———— “夫人,小心脚下。” 这一日终于到了。天公作美风和日丽,冷夕一大早就带着脂粉首饰还有华丽的衣衫,前来专程为大夫人梳妆。 冷夕扶着大夫人从低矮的房舍走出。 此时大夫人已是云鬓娥娥,珠翠满头,看起来十分端庄贵气。而脸上也敷了桃花脂粉,早已掩盖了她几日没睡好的憔悴。 她今日穿一身绛紫色云肩通袖,上有妆花织金的牡丹纹。腰间系了海棠色的四合如意带,上头镶嵌着雕刻吉祥意头的红玉。 这一身虽不打眼。但首先是合了生辰宴的喜庆之意,而且又合了她正室稳重的身份。而最重要的,是因为冷夕已经打听过,侯爷今日也穿这样的长衫腰带。所以,大夫人这身衣衫一亮相,众人便知这是夫妻和睦锦瑟和鸣,任凭哪位客人再花枝招展抢风头,也盖不过这样的恩爱。 大夫人对自己的装扮也甚为满意。她一路高昂着头,在冷夕的搀扶下来到了正厅迎客。侯爷已经在府外前庭候着,而女眷这边,全部都交给她来款待主理。 大夫人将的目光得意地扫过一众下人,吓得众人都恭敬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大夫人满意地冷笑一声。今日她可谓是斗志满满——哪个不长眼的若是敢在今日顶撞于她,她定要杀一儆百。让众人记住谁才是这侯府之主! 而她,也要趁着今日一雪前耻,将所有碍眼的货色统统清扫出去! 至于与镇北侯府王氏那桩恩怨,今日正好提醒提醒大家,她的安珍可是肃王府未来的郡王妃。想要再跟她为难过不去。是不是也该掂量掂量? 还有那个老虔婆,一门心思就想着处罚自己。等过了今日,她挣回侯爷的心。看那老虔婆还有什么话说! ———— 辰时刚过,侯府的客人们就陆陆续续地来了。先到的必然多是些女眷。 “还不快准备起来,茶水预备好了吗?迎客的奴婢预备好了吗?”大夫人一边质问着,一边看见第一批女眷在婢女的带领下转过游廊,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赶紧带着和煦的笑容走了出去,将几人亲切地迎了进来。 这些夫人小姐方才在府外都远远地见过平阳侯了,此时再见到大夫人这一身衣装,顿时露出羡慕的笑容,对大夫人更是夸赞不已。 大夫人泡在大甜言蜜语恭维话中,笑得嘴都合不拢。连连吩咐上茶上点心,与众人一同坐着闲话起来。 众人今日来,尤其是这些来得早的,多数都是为了攀附侯府,或者想要一睹帝师大人的风采。见大夫人爱听奉承,所有好听话立刻不要钱一般,直往大夫人身上招呼reads();。 “夫人年纪还长我两岁,想不到竟然保养得这样好。再过两年相见,夫人要叫我一声姐姐了。” “驻颜须得养心。谁家夫婿能像平阳侯爷一样和气待人,夫妻情深自然荣光焕发。” “何止是夫妻和睦?更有儿女争气才好呢!谁人不知夫人所出的大姑娘谢安莹的生辰八字,居然好得令肃王府都抢着要,这可真是羡煞旁人了呢!” 众人从大夫人夸到谢安莹。 大夫人听着“谢安莹”这名字虽然有些别扭。但反正现在她的安珍就是谢安莹了!而原本的谢安莹还瞎在琼华院呢。大夫人想通这一层,立刻心安理得地吩咐婢女,将她的亲生女儿“谢安莹”请出来给大家见礼。 谢安珍与谢安莹调换名字这事情,侯府中捂得严严实实的,谁都知道这是件大事,所以绝无人会弄错。 谢安珍不一会就来了。今日她也像大夫人一样,一早就梳妆打扮好,只等这一刻了。这可是她第一次亮相人前,而今日又有肃王府的来客……虽然未必是小郡王本人,但也要好好表现一番的。 谢安珍神采奕奕地给众人行礼,甚至连大夫人这几天在后院过得如何都忘了询问。 她穿着天一阁新制的葱绿马面裙,掩盖了略丰盈的身姿。葱绿色最是轻盈娇俏,立刻显出她的活泼稚嫩来。配上极其繁复的百花髻,和髻上那双鹊衔枝的足金分心簪。一个又娇又贵的模样,当场就将别家女儿都比了下去。 谢安珍笑的像娇艳的花儿一般,她乖巧机灵地周旋于众夫人贵女之间,很快就获得了许多夸赞。就算有人并不怎么喜欢她,但只要想到她未来郡王妃的身份,便也不得不客气三分。而她也万分享受这样的感觉。 “听闻府上还有一位四姑娘谢安珍?今日怎么不见出来?” 谢安珍正被一位夫人拉着夸奖,便听见傍边有人小声询问大夫人柳氏。谢安珍与柳氏同时嘴角一抽……这换了名字,别人倒是没什么,可真要说起来,不舒服的却是她们自己。 谢安珍心里不喜,到底年幼沉不住气,不等大夫人答话,便已经仰着俏脸道:“四妹妹她天生眼瞎,走路吃饭都要人伺候,规矩礼数一应不会。要是出来冲撞了各位贵人,可怎生是好?”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若是大夫人说出来,大家或许还能当她是谦虚客气的话,也能体谅她身为继室的种种难处。但谢安珍言语中分明就是满满地轻蔑与不屑。但凡有点心眼的,一时都暗暗同情起那位“四姑娘谢安珍来。” 大夫人偷偷对谢安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话。 “安珍也是个可怜人。但就像安莹说的,她目不能视自小不通诗书不懂六艺,连行礼问安都……唉,今日前头有不少贵人,一来怕冲撞了贵人,二来她也胆小怯懦,不敢见人的。” 大夫人补上的这一句,勉勉强强还算说得过去。好在正宴就要开始了,大夫人连忙起身相邀,请诸位随着她一道往宴席而去。 ps.感谢宁云梵的打赏,感谢哈巴小童鞋的评论……不过你支持的小郡王真的还要过几天才出场的哦。(づ ̄3 ̄)づ╭小郡王对哈巴小童鞋道:“反正我都迟到了一辈子了,也不差这两天。” 第四十六章 得意 平阳侯的正宴是设在外院的。正院正厅中布了主宴,专为招待贵客。因为这次来客太多,所以庭院中另设小宴。又再分作男女两席。 女席都用轻纱帷幔遮了。到场都是贵人君子,平日里也多有走动相交。故此轻纱并不是严严实实的防着,而只象征性地遮遮阳光烈日,有风吹起的时候更显得飘逸生情罢了。 大夫人安顿了女眷们入座,自己则是在冷夕的搀扶之下,走向正席与平阳侯并肩而立。 宴席开始之前,便是平阳候受礼还礼的时候了reads();。大夫人随着平阳侯给老夫人行礼之后,双双入了主位,等着各方亲朋小辈上前见礼仪。再之后才是众人同贺。 第一个上前贺寿的,是平阳侯的五公子谢安珏。谢安珏乃是柳氏所出,堪堪十岁出头的年纪,生得分内雪白十分讨喜。 此时谢安珏在柳氏眼神的示意下,双手碰上一件雕花托盘。上前整整齐齐地跪下,向平阳侯磕头,用稚嫩的声音道:“儿子给父亲拜寿,愿父亲福如东海,松柏长青。” 谢安珏说着,将托盘奉上。只见托盘之上盛着一台丹砂封雪红的苴却砚——礼物贵重又恰合平阳侯身份,更是他平日里用得着的。 平阳侯虚扶了一把儿子,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口中也连声说好——这礼物虽然一看就不是十岁稚子亲自挑选的,但无论是他母亲或是服侍他的下人,也都算是教导有方了。 大夫人余光看见平阳侯的表情,脸上更加得意。侯爷就算跟她生气,一时不肯原谅她。可今日寿宴这样开怀高兴,恐怕早就忘了那些糟心事了。再有懂事的儿子女儿围着他笑闹一番,哪里还有隔夜仇的? 等宴席散了,自己去低声下气求他几句,这禁足也该解了……至少别禁在那种地方。 大夫人如意算盘打得响亮,暗暗使眼色让家中其他子侄依次上前贺寿。 侯爷尚算年轻,儿女也不是很多。但亲族们的小辈来得不少,一时厅中热热闹闹,恭贺之词不绝于耳。平阳侯也被这热闹所感染,笑得开心极了。 但此时,有一个人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谢安珍将手中帕子揉了又揉,一双脚也不期然地微微踮起。她隐在贺寿的人群中,眼睛却不断地看向男席。 肃王府的留座始终空着…… 虽说像肃王府和帝师大人这样的贵客,肯定不会准点到来。而且就算来了,也许也是略饮一杯尽尽意思便会离去。可谢安珍还是希望自己上前贺寿的时候,能被肃王府的人瞧见。 她今日准备的寿礼,可是及其特别的呢! 所以每当快要轮到她的时候,她便会微微后退,跟大夫人两人交换着神色,让他人先上前去表现。 可眼看所有人都逐一贺过,谢安珍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牙上了。 只希望肃王府的人,能在她献礼之中到来吧。 谢安珍向前一步,等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才踏着娉婷的步子缓缓上前。待走至平阳侯面前时,谢安珍扭着腰身,十分婀娜地行礼道:“女儿给父亲拜寿了,女儿今日要献上一舞,愿父亲寿富康宁,日月长明!” 谢安珍话音一落,四座哗然。因为之前有了大夫人的宣扬,众人皆知她就是平阳侯府的四姑娘谢安莹,也都知道她即与肃王府小郡王李承霆定下婚事。有这样贵重的身份,却仍愿人前一舞以尽孝道,实在难得。 在者说,谁人不愿看看热闹?能看见未来郡王妃的舞艺身姿,这可不是一般的眼福。 谢安珍唇角扬起。听着众人的赞叹,她自然是骄傲得意reads();。今日她才是这寿宴的主角,等她这精心一舞之后,相信宴席上整日的话题,都会围着她转的。 这样一来就算肃王府的客人没有瞧见,也必会有所耳闻! 谢安珍后退一步,好整以暇地击掌三声。暗处早已准备好的乐师便缓缓奏起一曲沐春风来。 谢安珍随着音律轻轻摆动起自己的身子。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带着微笑将衣袖舞起。这曲子,她练习了近半年时间,早已熟能生巧。此时又因为她一心想要表现,自然舞得更为活泼好看。 众人的赞美之声果然纷沓而来,谢安珍一边旋转,一边窃喜。 ——按照现在这个势头,不但今日她大出风采,这往后恐怕也会在京安城扬名一阵子的。 “快看,那女子是谁?怎生得犹如九天仙女一般……” 一声痴痴的呢喃,自席面上传来。 那说话的人显然是痴了,才会这样不知矜持地大声说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两侧的席面上,也都因为他这一句话而骚乱起来。众人一时议论纷纷,都像是看见仙女入凡一般,只剩下一声声赞叹。 谢安珍听见虚荣心大起。脚下舞步不停,像一面迎风摇曳的花枝一般,舞得更为尽力了。 “兄台不可冒犯。小弟听闻今日公主府上也要来贺,这位女子莫非是公主府的?怕是唯有公主府的哪位旁系贵女,才能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吧?” 又一声称赞,比之方才那一声更加无礼高亢。可经他这样一声吵闹,谢安珍舞步都险些乱了,不由有些气闷地蹙眉向那人看去。 这一看,谢安珍差点发出一声尖叫。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前庭的青石穿堂径——只见一个一身殷红似火的女子,双手平持一卷画轴。正踏着乐师的那曲沐春风来,缓缓向这边走近。 那女子尚看不大清楚面容穿戴,但只单凭身姿气度,便已胜过一切! 众人早已忘记有人仍在献舞,而谢安珍自己也停下了舞步,像根木桩子一样地立在当地。 她这辈子也忘不掉这身衣裙!这不就是之前在琼华院,自己失手烧毁了的那一件? 能将这衣裙穿得这样妖里妖气的还能有谁?不正是谢安莹那个罪该万死的小贱人!? 眼看众人的目光都朝着谢安莹的方向而去,而之前那些赞扬之语也都是给谢安莹的。谢安珍又羞又恨,快步跑到大夫人身侧,紧紧拉住了大夫人的袖子。 “娘亲!快找人来撵走她!”谢安珍咬牙切齿地小声说道。 大夫人的双拳在袖中握紧,谢安珍的心情她何尝不懂。可她今日才从那破院子里放出来,一时哪里顾得上谢安莹?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谢安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到前头来。 而且还是一身盛装有备而来!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再撵走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 第四十七章 目的 谢安莹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来贺寿了。 之前的种种手段,让大夫人失了臂膀,又被侯爷厌弃,更被老夫人责罚。想来她一定打算趁着这次宴席翻身。所以自己自然也要出来走走。 一来是要分掉侯爷的宠爱。二来,大夫人要是有什么打算撞在她手上,她也可以见机行事,见招拆招。 总不叫大夫人轻易得了好处就是了。 谢安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肃王府的坐席空着,想必平阳侯也不会怪她不带面纱就出来的。 她徐徐穿过两边宴席。直至走到厅中,这才露出一个微笑。 只听“嘶”的吸气声齐刷刷传来,众人仿佛都被她这一笑灼伤了眼。 眼前女子一身朱红衣裙,长发未梳萦落在身后,头上松散地簪一只白玉分心簪。她这一路行来,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端得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只叫席面上落了一地的口水和眼珠子。 谢安莹唇角的弧度更大,眼睛也难得地弯了弯。 眼看连侯爷都一脸惊诧,更不用说别人了——像大夫人和谢安珍之流,早已经呆若木鸡,只剩下干瞪眼的份。 谢安莹在平阳侯面前缓缓行了大礼,双手将画轴齐眉托起:“谢安珍贺寿来迟,忘父亲海涵。恭祝父亲萱庭集庆、寿富康宁。” 谢安莹声线婉转,语调温柔。可这样轻轻一句,就像是在滚油中泼了一瓢冷水——席面上的众人立刻就沸腾了。 尤其是女席这边。几乎是所有人都将脑袋转向大夫人柳氏。眼中满满都是难以置信,就差没有当场上前围住她问个明白了——这就是大夫人口中“目不能视、胆小怯懦、自不通诗书、不懂六艺、连行礼问安都不会”的四姑娘谢安珍? 开什么玩笑? 若这也叫什么都不会,大家都宁愿自己什么都不会好了! 一时间大家看着大夫人和谢安珍的眼神,都有些复杂起来reads();。 今日来的这些女眷,哪一个不是后宅摸爬滚打过的,像这样的事情,有心人略加思索,便明白其中的门道了。 想来,定是柳氏母女人前人后打压这位四姑娘,不许她出来抢风头贺寿。而四姑娘不知为何,居然偏偏在柳氏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了。 ……也不知等宴席散去之后,柳氏要怎么整治这位貌美又无辜的四姑娘呢。 不过无论如何,这是别人的家事,在坐的女眷还没有人好心到要为这种事情强出头的。一时大家只装作不知就里,继续带着微笑,称赞平阳侯有福气。 谢安莹并未将自己的姓名说出来,大夫人和谢安珍本该松口气的。但这两个人注定不会感谢她,反而因为她的出现,拆穿了她们之前的谎言,所以对她更添加憎恨与厌恶。 尤其是刚才谢安莹说话时,众人投射在她们身上的目光几乎犹如利剑刀锋。让她二人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裸|体被人看了个对穿一样。 大夫人才说出去的话,这么快就被谢安莹用行动反驳了,她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快速盘算起整治谢安莹的法子来。 而谢安珍则更惨。因为方才明明是她在献寿! 这准备多时的舞,才舞了一半,谢安莹轻轻巧巧一个亮相,便夺走了她所有的风头,以至于在场的宾客众人,根本就没有人记得她还未曾舞完! 要不是大夫人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她恐怕早就跳起来跟谢安莹拼命了! 这两人脸色难看得犹如锅底,倒是平阳侯一脸惊喜十分领情。 许是因为有谢安莹前几日的铺垫,所以,在平阳侯看来,她的出现一点都没有惊吓,反而满满都是惊喜。 毕竟每一个父亲都更愿意看见自己女儿明艳动人的一面。 尤其是她今日盛装而来,美貌得一如当年她母亲阿绫那样,无论是谁看见都会发自内心地赞不绝口。更让平阳侯很是与有荣焉。 平阳侯对谢安莹抬抬手,又忽然想起她看不见。于是索性从座位上起身前来,亲自弯腰托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你行动不便,能来已是难得,为父又怎会怪罪与你。”平阳侯的语气,比上次相见更加慈祥,“来,让为父瞧瞧你的贺礼。” 平阳侯对谢安莹,其实并没多少亲情可言。但谢安莹每每都能戳中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无论是同情怜悯,或者是怀念往昔美好,再或者是对如花美貌的向往与虚荣。 这些,这都恰是平阳侯这个年纪的男子,无法逃开的网。 他几乎是不知不觉地,一步一陷地,就认可了谢安莹这个女儿,并且很快就在心里给她留出一块还算重要的位子来。 谢安莹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仍旧微带了羞涩的笑意,将手中画卷缓缓展开。 一副“春莅桃花图”就这样在她手中跃然于众人眼前。 这幅图,画的正是平阳侯负手而立于桃花之下的样子reads();。 只见画中平阳侯身姿挺拔,相貌堂堂,眉宇间若有若无地带着一抹轻愁,而落花就飘荡在他的周身,甚至还有花瓣掉落在他的肩头。整幅图一动一静,绝属上佳。 而且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之处,便是这画中男子分明太过俊逸,与平阳侯现在的样子相去甚远。但作画的人却笔力十足,不但发丝胡须都清楚分明,就连那神色眼神都丝毫不差——又让人一眼就能辨出,这就是平阳侯本人没错! 男席间,已经有不少人起身离席了。 遇上美人难得,而这样的画作也是难得,所以这实在不是拘礼的时候! 很快,平阳侯与谢安莹二人,就被宾客们团团围在中间。 “这是什么纸?中间竟夹杂着桃花的花瓣?为何我习画二十余载,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纸?” “这须发的画法,我也从未见过。” “还有这墨,似乎是夹杂了花汁。可花汁会稀释墨迹,为何这幅画中却始终浓淡合宜?究竟还放了什么?” 平阳侯对书画并不精通,这些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但此时的他还是一脸的骄傲自豪,冲众人频频挥手谦虚道:“小女拙劣之作,怎当得众位大儒如此品评,如若各位愿指导小女两句,倒真是她的福气了。” ———— 厅中热闹非凡,因为谢安莹的出现,众人之间再无生疏客套。许多女眷也三五成群地围上前去,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人探讨品评。 谢安莹心情不错。 这幅画作她的确下了很大的功夫——笔法是许多年后才盛行的勾描技法。纸张是买了寻常宣纸,回来打成纸浆将花瓣洒落其中,重新浆制的。而墨中除了花汁,更加了一味矾石药材,不但能使墨色浓厚,也会使画作服帖,收藏经年也能不改颜色。 看在这些人如此识货的份上,谢安莹三五句话,便将众人无法解答的问题一一答了。 原本平阳侯的寿宴,谢安珍早就打算喧宾夺主了,她一直以为今日她会是这场宴席的主角,却哪知…… 谢安莹轻轻一笑,余光扫过大夫人和谢安珍那浑身发抖的样子。 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了。 她今日来,一为贺寿,二为争宠,三为扬名! 不管扬的是她的名,还是谢安珍的名。反正只要这京安城的众人记住平阳侯有这么一个女儿……多记住一天,她便多平安一天。 因为之前下手除掉了冷月和张婆子,这笔账大夫人迟早会算到她头上。 连同被王氏打脸的事情,恐怕大夫人也需要用自己来泄愤。 所以,她必须扬名,才能有进有退有后路…… 而现在,这三重目的显然都已经达到,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第四十八章 孟|浪 谢安莹目的得逞,对着平阳侯的主位遥遥一拜,然后信步而归。反正她是瞎子——既然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无视大夫人和谢安珍也很正常。 她的一副画作,几乎成了整场寿宴的主题。众人十分新奇争相传阅,于是连她离开也未曾发觉,再无人想起方才还有个人跳过半曲子什么舞。 平阳侯享受着众人的夸赞,更是将大夫人与谢安珍忘在一边。走向男席与众人同乐去了。 大夫人和谢安珍在一旁嫉妒的几欲发狂!如果说之前几次谢安莹给她们带来的“灾难”还能被称之为巧合的话,那么这一回,谢安莹身披华服,如此高调的亮相人前。又早已私下准备了寿礼…… 这分明是有所预谋的! 大夫人和谢安珍心中隐隐察觉了什么,再回想起自己近日来的狼狈,一时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可即便她们心中再怀疑,这无凭无据,而且又是寿宴之上,也实在奈何不了谢安莹。只得一脸怒容眼睁睁地看着谢安莹翩翩离去。 ———— 谢安莹带着微笑,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去。那画作能得了众人夸赞,平阳侯脸上有光,以后必然会更看重于她。而能让大夫人和谢安珍如此不快,她心中更是十分惬意。 谢安莹大获全胜地归去,却不知男席上有一双眼睛,自她出现之后,便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刻。甚至连那一副图都未看一眼,只紧紧盯着谢安莹,那目光就像是烈日一样,令人几乎可以感觉到其中的灼热。 而当谢安莹离席之后,趁着众人都围在一起讨论画作,这人竟也偷偷起身跟了上去reads();。 此人正是苏君然。 如果说其他人因为从不曾见过谢安莹,所以对她今日的表现十分震惊的话,苏君然这个见过谢安莹的,更要比任何人都震惊百倍! 平阳侯府将二女调换,他心中是有数的。只因谢安莹前生嫁她之后不久就对他坦白过这一事。 他从来也不打算揭穿这件事。因为一旦揭穿,谢安莹便与他无关了。 所以令他震惊的,并非是谢安莹自称谢安珍。说起来,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让他感到震撼的,居然是谢安莹的美貌——他前生就朝夕相处过的美貌。 前世的谢安莹就很美,但那种美,也许只是她精致的五官、温和的表情。她就像是画中人一样,美则美矣,但却毫无生气。 尤其是当他想到她那一双毫无用处的眼睛时,对她那仅有美貌所产生的兴趣,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心目中所向往的女子,应该是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才对。 像谢安莹这种唯命是从的女子,一点都不合他的心意。 如果不是因为谢安莹身上有重利可图,他这一世,绝对不会再在她身上浪费一刻工夫的。 这样的感觉,直到上一次在书画铺子遇到谢安莹时,还一直没有改变过。 可现在…… 苏君然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 方才谢安莹自青石道上出现,那样婀娜从容的身姿,仿佛一下自己就攫住了他的心神。那一瞬间,他甚至没有认出她来。只以为眼前来人,必然是他高不可攀的皇族贵女。 而之后,当他看清楚谢安莹的容貌时,谢安莹却早已目不斜视地自他面前走过。带走的是所有人倾慕的目光,只留下众人在他耳边啧啧的惊叹赞美之声。 听着别的男子对谢安莹的赞美,他心中就像被利爪抓挠过一样……又疼又痒。尤其是谢安莹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微笑,那一刻,令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叫出她的名字,好让众人知道,她是他的…… 可是他不能! 他只能逼迫自己强忍住,因为她现在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苏君然心中莫名有些烦躁起来。谢安莹的出现,仿佛是在提醒他,很多事情都跟他前世经历过的不一样了。 就好比他这一回来,就是为了想方设法得到谢安莹——上一世这个时候,他们的婚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这一世,不知为何柳氏与王氏忽然生了嫌隙。 眼看婚事也要受到波及,所以他必须前来做点什么…… 苏君然皱着眉头,加快脚步跟上前面那个朱红色的背影。 ———— 生辰宴正到吉时。平阳侯府的主人客人和下人这时候都在宴席上忙得不可开交reads();。故而谢安莹这一路走来都是安安静静的,连个人影都没有遇到。 今日她心情大好,于是这府中风光看起来也格外顺眼了些。一路掐着花枝柳叶走走停停,倒也十分惬意。 可走着走着,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的耳力远胜于常人,有一个脚步声虽然很远,却一直距离不变地辍在她身后——这绝不是府上的下人,也不是走错路的宾客。 明显是故意跟着她而来的。 谢安莹放缓步子,弯腰采了一枝萱草拿在手上把玩,趁机向后看了一眼。可那人就像是知道她会回头一样,偏偏把握着一个令她难以看清的距离。 莫非……是自己方才在宴席上,勾起了哪位登徒子的兴趣,所以这才冒冒失失地跟来了? 谢安莹略微思索片刻,将手上花草丢下,快步走过游廊朝垂花门而去。 穿过垂花门便是内院了。今日的来客也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就算一时有结交之兴,也绝不可能跟着主家的女子进入内院的。 可这一回,谢安莹却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当她走过垂花门,进入内宅之后,还未来得急松一口气,便又听见那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而且这一次,比方才更快,更急。 来人居然是故意要等到她进内宅,然后再与她相见的? 这般孟|浪的人,究竟是谁? “谢家姑娘留步。” 斯文而又清朗的声音自谢安莹身后传来,“苏某乃是镇北侯府上前来贺寿的。方才因不胜酒力躲了出来,却未曾想似乎迷路了。不知姑娘能否为苏某指路。” 这声音…… 谢安莹一惊。猛然转回头去。 而已经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不是苏君然还会有谁!? 苏君然看见谢安莹转回头,也是愣了一愣。这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谢安莹是“看”见了自己。可随后,待他仔细看去,却发现谢安莹的眼中一片迷蒙——只不过是空洞地将目光“放”在他的脸上而已。 苏君然有些失落,却也踏实了不少。 虽然他更喜欢明眸美目的女子。可谢安莹过得越惨,他才越有机会。所以对他来说,谢安莹最好还是一直瞎着为妙。 虽然谢安莹看不见,不过他知道她的耳力不错,于是苏君然还是十分君子地拱手行礼——这么近得距离,她应该能从衣料摩擦的声音中辨别出自己的动作。 谢安莹放空眼神,却并不代表她看不见。 苏君然那一如从前谦谦君子的模样,刚一映入眼帘,便使得她胃中一阵翻滚。 她的胃中明明什么都没有,而翻涌上来的味道……却好似前世那碗浓浓的催命砒霜! 第四十九章 尖叫 谢安莹轻轻作呕的样子,令苏君然一愣。 他脸上谦逊温柔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与上次街市相见一样——谢安莹面对他的时候,不但丝毫没有羞涩胆怯之意,反而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她的怒意和排斥。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恶心…… 怎么会这样? 两世的蛰伏筹谋,苏君然绝对称得上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 如果上一次谢安莹的反感,他还可以自我解释为是“拒陌生男子与千里之外”的话,那么这一次,他实在无法再自欺欺人。 谢安莹对他这种态度,绝非是对陌生人该有的态度。 今日侯府寿宴,来者是客。况且自己彬彬有礼,与她说话也绝无冒犯,自问没有任何得罪她的地方。她凭什么摆这幅臭脸给他看!? 苏君然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 莫不是谢安莹以为她穿戴得够美,又得到别人得称赞,便不将他这个镇北侯庶子当一回事了吧! 想到这里,苏君然脸色渐渐阴暗下来。他忽然有些明白谢安莹为何对他如此冷淡了。 这时候的谢安莹,根本不像前世那样温柔乖巧。她出尽风头,说不定,根本就是想给自己谋个好前程,或者谋一个好夫婿reads();! 王氏早就来相看过她了。她明知道镇北侯府有意娶她,还这样卖弄风骚与人前,莫非…… 莫非她上辈子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自己!只是最后没了别的出路,才装着贤惠乖巧嫁了自己的? 好一个谢安莹! 呵,那他倒要看看,这普天之下,除了自己的手掌心,谢安莹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猛然上前几步,几乎要与谢安莹贴面而立,语调也变得冷硬霸道了起来:“姑娘,请为在下指路!” 谢安莹强压住胃中不适。她也想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一点。 可那砒霜的味道,还有前世濒死前的种种痛苦,就像是铭刻在灵魂上的烙印一样。在面对苏君然的时候,本能地反射出来。 她根本就无力抵挡。 好在身体虽然感受到无比的痛苦,可她的头脑却是清楚的。 苏君然两次与她“巧遇”,这足矣证明苏君然对她的图谋了。唯有一点令她不解的是,前世他并不情愿娶她,今生为何却忽然这般主动。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了解苏君然。 只要是他想要的,无论付出多少艰辛,无论怎样复杂筹谋,他都会势在必得紧紧纠缠,至死方休。 所以,现在的她很危险。 面对苏君然的步步紧逼,谢安莹能做的唯有连连后退。 垂花门处已经远离外院,而离内院的宅子又远。如果在这里呼救,根本就不会有人听到。就算听到,也未必是能帮她的人。 如是引来大夫人的人,看见她与外男相处,只怕麻烦更多。 可谢安莹退了,苏君然却更得寸进尺,又近了两步! “姑娘可曾听说过镇北侯府?”苏君然口中的气息几乎喷在谢安莹的脸上,“我嫡母曾来你府上见你……为了什么,想必姑娘心中应该有数。” 苏居然一边质问,一边观察着谢安莹的脸色,想要从她脸上的表情,来印证自己的猜测。 而谢安莹面对苏君然,能不失控上去痛打他,已经算是很冷静了,又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 眼看身后已经是一堵墙,谢安莹退无可退地靠在墙上,冷冷道:“公子既然能看见我,应该知道我眼盲不能为公子指路。至于公子所说其他,安珍一无所知。” 谢安莹答的十分坚定,却不知她的矢口否认,更是激怒了信心满满的苏君然。 对于苏君然来说,他既然重生,这一世早已能事事料敌先机,自然不可能再像前世那样,因为一步踏错便被王氏斩下。 更不可能一直屈居人下。 而谢安莹,她前世都配不上他,更何况是这一世? 而且他刚刚才对谢安莹产生了那么点兴趣,又岂容她这样一脸不屑? 她该感恩戴德才对reads();! 苏君然欺身而上,紧紧贴上了谢安莹的身体,他一手压住谢安莹的肩膀,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捏住她的下巴:“你既不知,便让我来告诉你……” ———— 如果不是因为谢安莹的画作太妙,引得众人都全神贯注的话。那么他们此时一定能注意到,有两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正顺着游廊,漫步一般走向垂花门。 帝师闲歌仍旧是那副装扮。一身白衣青丝未绾,如谪仙般清雅闲散地走在前面。他两手拢在阔袖中,脸上挂着十分温和的笑容,喃喃道:“这次来得真是时候……” 跟在闲歌身后半步的,是个一身银甲红袍的男子。 这男子竟比闲歌还高出半头来。 只看背影,这男子猿臂蜂腰昂首阔步,端得是威风凛凛。可要是迎面看去,却面如玄铁寒冰,一身煞气威压——即便一张脸生的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却也真的无人敢看。 闲歌只管自顾自地在前头念叨,而他却始终将唇抿成一条缝隙,一言不发。 闲歌终于耐不住了,有些不满地侧头向后问道:“李承霆,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去后宅?” 李承霆不是别人,正是肃王府嫡出次子——那位不到二十岁,便已经用自己军功换来郡王之封的杀神小郡王。 “为何。”极爽利豪放的两个字脱口而出,李承霆却依旧面无表情。 闲歌松了一口气,他很高兴听见的是“为何”,而非“不问”。 虽然从李承霆的语气上来说,他就是那个意思。 闲歌赶紧将话接下去:“因为我要去找一个婢女……说来十分奇怪,这平阳侯府竟然会有个婢女知道我闲字阁的生意。” 前头正在设宴,所有人都在那边帮忙。而小姐公子是小辈儿,贺寿自然是独自前去,绝没有一人带一个丫鬟伺候的道理。 所以这时候往后宅去找人,简直是天赐良机。 反正前面现在正热闹着,他二人晚些出现也无妨。要是先露了面,之后的事情反而不好办。 他今天倒要看看,这红提究竟是何方神圣,与他一直掐算不清楚的姻缘,又有些什么关联! “谁!” 闲歌正得意洋洋地为小郡王介绍着自己的“部署”,却被李承霆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什么谁……”闲歌还未说完,便见李承霆忽然足尖一点,像箭镞一般疾射出去。 闲歌完全来不及阻止,只得手搭凉棚,眼睁睁地看着李承霆一步踏上面前的一堵墙,瞬间便消失在墙头之上。 而紧接着,墙的另一端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第五十章 可怜 谢安莹的尖叫声,全因惊吓而起。 苏君然的举动再无耻,也不算出乎意料。对于一个死而复生只为复仇而来的谢安莹来说,她要的是血债血偿……所以就算今日将她侮辱了去,也未必真吓得到她。 而真正令她尖叫的,是从她头顶飞身而下,一把拎起苏君然扔出丈余的……不知名男子。 谢安莹惊魂未定地捂着嘴。此时她已顾不得继续装瞎了。只睁大眼睛使劲看着眼前的背影. 此人高大威武膂力惊人,可突然从身后墙头飞身下来,却又十分迅猛轻盈。谢安莹尚且顾不得看清,他便已经将苏君然提在手中,重重地摔将出去。 苏君然虽然是个读书人,但身材也并非瘦小柔弱。可现在也只有躺在地上呻|吟不已的份。如果谢安莹没有估错的话,方才那一下,苏君然恐怕已经折了一根骨头了。 而这男子,却岿然不动立在自己身前。他面对着苏君然,两手微微张开将自己护在身后——看这意思,竟然仿佛是要保护自己? 谢安莹心中一软,却又觉得可笑——两世为人,竟不知这世界上还会有人挡在她的身前reads();。以至于英雄救美反而比恶人的歹毒心肠更让人心惊肉跳,以至于吓得叫出声来。 她至于吗? 谢安莹不去理会躺在地上的苏君然,也不去管自己的尖叫会引来什么人。 她只想好好看看眼前的人——害她的人她习以为常,救她的人却是平生仅见。这样的稀罕事物,她可得牢记于心,也好日后报答回去才是。 也许是因为对方不问缘由便救她与危困之间的举动让她心生感谢。所以这细看之下,谢安莹更觉得眼前背影十分养眼。 对方身材高大却又不虎背熊腰,坚朗却又不魁梧粗笨。器宇轩昂更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尤其这一身红衣银甲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竟似要比她还夺目些! 如果说在谢安莹的心里,苏君然那种文质彬彬的伪君子是砒霜味儿的话。 那眼前这个背影便犹如雪顶清风的味道,沁人心脾。 谢安莹深深吸了一口气。躲在这人的身后,竟连肠胃也舒适了不少! “姑娘若是侯府中人,现在便可自行离去。”银甲男子开口道:“如若不是,姑娘尽管跟着我,无人敢向你为难!” 声音也很好听! 谢安莹眯着眼并不答话,此人挺身救人,却不留姓名反而让她先走。倒是个好人……只不过,稍微有些糊涂。 要是他没出现,自己方才恨不得逃得远远的。可既然有了他,谢安莹当然不走了。 ——若这样走了,以后上哪里找这么好的靠山去? 况且,这位银甲男子并不了解苏君然,自己若是走了,只怕他要在苏君然手上吃亏。 苏君然这种口蜜腹剑的小人,只待她一走,还不知要编造出什么胡言乱语来。往后自己要再想辩解,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苏君然? “多些公子相救。”谢安莹徐徐行礼,毫不犹豫地先下手为强:“今日府上宴客,两位想必都为赴宴而来。虽说来者是客,只是我还要多问一句——不知我如何得罪了地上的那位公子,竟然一见面就扑上来……想要掐死我?” 谢安莹说着,便从银甲男子身后缓缓走出一步。与那男子并肩而立,两人皆居高临下地望着苏君然。 苏君然半躺半坐在地上,眼中和心中满满都是惊恐。 他拼命地用手紧紧抠住地面,以至于指甲都翻裂开来却浑然不知。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噩梦一般——谢安莹一身红裙,站在红衣银甲的小郡王李承霆身边。二人是那样的般配登对,仿若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苏居然一阵眩晕,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他重重咬下舌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不知李承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过万幸的是……这二人方才说话,想来应该是还不认识对方reads();。 苏君然努力换上一副纯善面孔,躺在地上虚弱道:“二位有所误会。在下乃是镇北候府公子。已经与这位姑娘定下的婚事……” 肃王府与镇北侯府素来有些交情,抬出镇北候府的名头来。李承霆才会愿意听自己辩解。 果不其然,苏君然说完这一句之后。李承霆的一身威压立刻卸去一半。 见对方只沉思不说话,苏君然知道还有缓和的余地,于是连忙又道:“姑娘并非常人,而是一位天盲。在下方才也只是一时情急,听说眼盲者都是靠手来分辨长相,所以想让姑娘触摸我的脸……没想到,却闹出这样的误会……” 谢安莹心中冷笑,苏君然的解释还真是有条有理! 方才身边这男子飞身而来,顶多也就只是听见了墙这边的挣扎之声,不可能知道苏君然是如何步步紧逼欲要欺侮自己的。 现在,让苏君然这么一说,反而成了自己这个瞎子的错了。 “公子玩笑了,莫说我从不知与公子有什么婚约。就算有,现在也还未成婚。就算已经成婚——你镇北侯府的规矩,竟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互相摸脸的吗?” 谢安莹的声音冷冷清清,不卑不亢。口中道理更是清楚明白。 就算她与苏君然现在已是夫妻,也不可能在这光天化日满府宾客云集的时候,跑到这二门处互相摸脸。 更何况,还是她不情愿的情况下。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有点脑子的人,一想便知。 苏居然没想到自己编出来的谎话,居然这么快就被谢安莹拆穿,一时忿恨难堪,却又只能等着李承霆自己决断。 李承霆上辈子直到死都不知道谢安莹是谁。所以他一定会卖镇北侯府这个面子的。 李承霆打量着地上的苏君然,一时沉默不言。 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准确的说,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人。 自十二岁起,李承霆便随祖父父亲征战四方。行路蹚血水,宿眠枕刀尖……这么多年自己这一身赫赫威名,总该足矣令鼠辈闻风丧胆。 想不到今日在这里,竟然能遇到一个胆大包天的。 当着他的面前也敢撒谎。 自己之所以越过墙头闯入内院,便是早已听见他侵扰姑娘在先。他竟然瞬间便能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将罪责全都推到姑娘身上,还当着别人的面前,说起姑娘的眼盲。 而更为可恨的是,对方见了自己就立刻抬出镇北侯府。却又假装不认得自己这个小郡王,连行礼都不曾。 这样的胆识……即便是放到军中,放到朝堂之上,恐怕也没有几人了吧? 眼前这位姑娘,若真与他有了婚约,也当真够可怜的。 第五十一章 心折 李承霆面无表情,心中却已然有了算计reads();。 他方才要这红衣姑娘先走,可对方没走。原本,他还有些奇怪。现在见识了地上男子的胡搅蛮缠之后,他反倒觉得正好。 若是她走了,这件事情日后再搅弄出什么风影,非但姑娘分辨不清,恐怕自己也被牵扯其中。偏以他的身份,又不好再为这样一件小事,逢人便去辩解。 那就也就只好由着别人去说了? 呵,他李承霆气量再大,也不愿意吃这种暗亏! 李承霆上前一步,俯首看着地上的苏君然,直到苏君然的脸上缓缓渗出汗来,李承霆这才哈哈大笑爽朗道:“既是镇北侯苏府的少爷,便也算我的朋友。方才下手不知轻重,还请这苏兄弟见谅。” 李承霆说到这里,却故意停下看看苏君然的反应。果然见苏君然双肩一松,似乎很是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他话还没说完。 就在苏君然忍痛爬起来,刚要露出他那“彬彬有礼”的笑容之时,李承霆双手抱在胸前跨步而立,像一堵墙一样拦住了苏居然的去路。 “苏少爷,你我不打不相识。不如就一同去往寿宴上坐坐。也好向平阳侯爷说明你我误闯后宅的缘由。平阳侯爷为人随和,相信他必然不会怪罪。” 李承霆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援手”,抓住险些又要摔倒在地的苏君然。 苏君然刚刚才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蒙混过关。却那曾想到李承霆居然要拉他去人前对峙!? 居然还故意将话说成一半,故意戏弄与他! 想不到李承霆堂堂郡王,居然是这样一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不肯放过。 而且自己已经报出镇北侯府,他还这样咄咄逼人,分明是得知了自己身份不如他,所以更加仗势而为。 苏君然身上巨痛,心中更是不忿至极。可不忿归不忿,想要摔伤倒地不起的伎俩已被识破,所以眼前这话却是不得不答的。 苏君然眼珠一转,立刻叹息着对李承霆摇头道: “在下入内宅,纯属见了未婚妻子一时心急,所以这才……而您入后宅,更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此等误会,对于你我二人来说,自然该去主家面前禀告一声。只是……” 苏君然朝谢安莹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担忧之色。 他继续道:“只是男儿昂藏七尺,却不该只顾着自己的磊落,而不顾他人的名声。兄台试想,你我二人告罪一声也就罢了,可这事一旦说出,宴席上人多口杂,却是狠狠损了女子的名声。恐怕,此举也非君子所为吧?” 苏君然分明是为自己开脱,却字字句句都像为谢安莹这个女人考虑。若是李承霆不答应,便成了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小人了。 苏居然说完挣扎了一下,李承霆却像是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苏君然手臂被李承霆单手擎住,只能诡辩却也无法自行离开。所以至于他说得对不对,却还是要看李承霆如何裁夺。 不过他相信,他的这个说法,再加上镇北侯府的分量,应该足以让事情就此熄灭reads();。 只要先度过眼前,送走李承霆这多管闲事的瘟神。他跟谢安莹的账,便可以有大把时间慢慢清算了。 苏君然这番话,虽然明显是为他自己开脱,可却是说中了点子。李承霆本就是为救人而来,不管婚约是真是假,但女子名声确实尤为重要。 这姑娘已经摊上这么未婚夫君,算是够苦命了,若她不愿,这事放过不提也罢。 李承霆回头朝谢安莹定睛看去,想看看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这一看之下,却不知不觉有些挪不开眼。 从他飞越墙身过来,直到现在,两人才是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到对方。 方才姑娘与他并肩,余光之中只见这姑娘肌肤赛雪乌发如瀑,应当是个鲜少见的美人。可这样看去,才知自己从前当真是太小看“美人”二字。 只见眼前的姑娘一袭红裙曳地,身段轻柔婀娜如柳。肤色白嫩的近乎透明,于是双颊透出一抹粉红,却显得这极美之中带着一份易折的脆弱。 还有那琼鼻樱唇,简直就像是画在脸上一般。否则怎能这样不偏不倚,不大不小。更甚至连想也想不出,哪里还会有比这个更好看的了。 可唯独…… 李承霆是想看看姑娘的眼色行事,可唯独这姑娘的双眼,却犹如迷雾。那目光恍恍惚惚地不知落在何方,没来由地令人有些心疼,又有些气恼。 饶是李承霆这种对女色从无热情的人,见了这样一双眼睛,也忍不住想叹一声天妒红颜。 谢安莹见李承霆看过来,却带着浓浓笑意对苏君然道:“苏公子方才不是想让我带路吗?宴席不远,我这就带二位过去。至于名声什么的——我也该去问问父亲何时将我许配了出去,我竟丝毫不知!” 苏君然浑身一震,夹杂着滔天怒意的目光如火一般朝谢安莹席卷而去。李承霆敢欺负他,居然这谢安莹也敢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谢安莹笑笑,用兰花指轻弄鬓发——咱们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有什么要说的,苏公子还是一会到了宴席上,当着大家的面再去分辨吧! 李承霆也跟着笑了。 本以为这姑娘没有走,只是巧合之下而已。现在看来,这姑娘虽被冒犯,却并不慌乱,显然是极胆大又聪慧的,她不走,恐怕是早知道这样的局面了! 他用余光扫过谢安莹的脸,果然在她脸上寻找不到一丝胆怯,那略带张扬的样子,反而还颇有凛凛之气度。 平阳侯为人平庸,想不到这府中却有这样特别的女子。 只是不知她究竟是谁? 李承霆一时好奇之余,也不免有些心折。当然,这绝非为女色所折,更不是唐突倾慕之情。只是他从未见过这样傲然的女子,一时很有些惺惺相惜之意而已。 将手中苏君然捏得生疼,李承霆却完全没有注意,只对谢安莹道:“姑娘既然也如此说,就请前面带路吧!” 第五十二章 分道 平阳侯府的路从来就没有这样好走过。 谢安莹虽不知这银甲公子是何人,但有他单手提着苏君然,竟令她第一次觉得前路平顺,就算要再回到那尔虞我诈的宴席之上,她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谢安莹在前面慢慢走着。李承霆单手拉扯着苏君然,望着眼前一抹如绚丽霞光般的背影。 今日,他本不想来。他与这侯府没有半分交情,更不爱应酬与这些客套之间。若不是闲歌…… 本来还有些怪闲歌多事,现在想来,也挺好的。 而苏君然,他显然是三人之中最惨的一个。肋下不知那根骨头似乎断了,每走一步便是牵心扯肺的疼,偏偏李承霆还要用手擎着他,一路拖拖拉拉让他苦上加苦。 三人各怀心思走在前往宴席的路上。谢安莹知道,只要走到宴席上,有这位银甲公子在场,苏君然虽然不至于身败名裂,但丢了脸面是少不了的。 尤其是他此来定然是瞒着王氏偷偷作为,等事情闹大传进王氏的耳朵,他在镇北侯府的日子,怕是更要难过起来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到对付苏君然的时候,但他既然敢提前挑衅自己,这就提前给他点颜色瞧瞧也好。好叫他知道,这辈子谢安莹可不是任人捏扁揉圆的软柿子。想要用强,那也要看他的牙齿够不够硬。 而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沈幼芙回头对银甲公子微微一笑——这苏君然的牙齿显然还差得远呢! 谢安莹不去理会苏君然频频投来带着哀求的深情目光,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苏君然捏着她的时候,可曾想过人在做天在看,这么快就给了他因果报应。 而这样的机会,谢安莹必要好好利用。她的打算,是首先将这二位一齐引到人前。 苏君然这个人,做事一向最看眉高眼低。就他方才与银甲公子的那几句应对看来,对方的身份,必然远远在他之上。 所以,到了宴前,根本就不需她再做什么,她只需安静站着做个人证,其余的,让银甲公子与苏君然自去分辨。 介时众人会倒向哪一边,简直不言而喻! 而其次,苏君然代表镇北侯府而来。所以他在宴席上丢了脸面,便是镇北侯府丢了脸面。王氏与柳氏的心结还未解开,这样一来,王氏定会觉得是柳氏借题发挥…… 谢安莹借力打力,又能在两人之间刚要熄灭的火焰上再添一把柴火。 让她们烧得更旺些reads();。 助人为乐,何乐不为? 谢安莹却不知,她这临时想出来的小计策虽然不错,却已经没了可以施展的平台——因为此时,宴席上已经乱了…… 方才谢安莹大出风头之后,便离席先行退下,所以后头发生的事情她并不知道。 大夫人柳氏从来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而且她更不是一个吃了亏就会收敛的人。在侯府多年养尊处优,早把她养成了高高在上不可忤逆不可侵犯的性子。 所以,当谢安莹出其不意在众人面前狠狠打了她的脸,又呈上平阳侯莅赏桃花的画像之后……大夫人再也坐不住了。 谢安莹受到别人夸奖,这份嫉妒她或许还可以忍受。但那副画作的内容,却实在让她无法忍受! 凡是在坐稍微有些年纪的,便都知道平阳侯的原配夫人最爱桃花!不但屋前屋后前庭后院都栽种桃花树,更是时常以桃花制了清酒点心,送与亲朋好友品尝。还得了一个桃花仙的美名! 所以,画中这平阳侯清逸俊秀,与现在脑满肠肥的样子浑然不同,又一脸痴情模样,望着桃花……这,实在是让她如鲠在喉,恨不得上去撕了那副画! 按说,谢安莹此举是大大伤了她的脸面。女眷应该有人帮她说句话,鸣不平才对,可偏偏她自己之前说了谢安莹那许多坏话,后来又不大符实……于是即便大家想到了什么,却也更可怜谢安莹这个没了生母的姑娘而已。 这一招一式,谢安莹真可谓是算计得漂亮! 宴席才开,大夫人柳氏就跌了这样大一个跟头,按她的性子又岂能善罢甘休? 可谢安莹已经走了,她也只好用其他人撒撒气了。 这个其他人,便是大夫人最近新长出来的眼中刺——黛纹。 如果说与谢安莹的交锋纯属意外的话,那么这次宴席,被大夫人当成是整治黛纹的战场,这却是她早就谋划好的了。 黛纹在老夫人面前那毫不留情面的一状,告得她被关了这么多天,又与侯爷夫妻失和。这笔账,她今天就要算清! 黛纹不是操办了这场寿宴吗? 既然人人都夸黛纹有本事,那她就让人人都知道,黛纹操办的寿宴吃不下去! ———— 谢安莹还未走到宴席,便见不少下人朝内院而去。下人们都是行色匆匆,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谢安莹有些讶异,但不等她开口询问,便见银甲公子随手抓了一个,沉声道:“寿宴散了吗?这时辰不对,可是贵府上出了什么事情?” 只见被他抓住的丫鬟抬头看了一眼他的样子,立刻微微脸红低头行礼道:“回贵客的话,宴席上有人忽然腹痛昏厥,我们夫人请了郎中来看,说是中毒……” 有人中毒,难怪宴席这时间就散了。 只是这中毒…… 谢安莹三人脚步同时停下reads();。侯府宴席并非布在茶楼酒肆,酒菜茶点都是自家厨房里制的,又怎么可能有毒呢? “多谢,”李承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似乎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深究的打算。他转身对谢安莹道:“府上宴席既然已经散了,我们也不便再过去。这位苏公子的府上跟我有些交情,我将他送回去说清楚就是了,姑娘请便。” 李承霆说完之后,对着谢安莹拱手行了一礼。 谢安莹微微蹙眉。这么还的机会不能加以利用,她心中难免觉得可惜。不过也总不能硬强留人下来。见银甲公子已经要走,便只好笑着还礼,与他二人暂时分道。 ———— 李承霆拖着苏君然走到大门处,四处好找了一番才见到闲歌匆匆而来。 “你去哪里了?”李承霆手上还拎着苏君然,所以话也不多,随意问问只当是跟闲歌打招呼了。 闲歌却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方才李承霆飞身进了内院,可他那是什么身手?而自己虽是道家,可毕竟还没成仙,既不能穿墙又不会遁地,只好绕着那青石墙好远,这才找到一个月亮门。 可当闲歌找到门路之后,又碰巧看见几个下人打从那里经过。 堂堂帝师,第一次出现在平阳侯府后宅也就罢了,这要是再给人看见一回。怕是要让人以为这平阳侯府后宅有什么了不起的好东西,引得全城人来平阳侯府挖地三尺寻宝了。 当然主要还是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丢脸。 所以,不得已之下,他藏了又藏。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前头已经散了宴席,闲歌也错过了再探后宅的机会。 闲歌一边长叹无缘,一边好奇地看了一眼李承霆手中提着的人。 不过他也只是好奇一眼而已——这人自从见了他,就一直将脸深深低着,恨不得快要埋在胸前了,一看就是李承霆方才在内院抓的宵小之辈。 这种事交给李承霆就好了。 “今日又无功而返,我得回去给自己做法改改运道了。”闲歌半开玩笑道,“既已经散了,你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能当面说小郡王没用处的人,恐怕也只有他这位“不在五行中”的人了。 闲歌和李承霆玩笑了两句,两人也暂时别过。 只是谁都没有察觉到,闲歌走后,苏君然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他甚至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承霆。 幸好他遇见的只是李承霆,而不是刚才那个人。 因为上辈子,他就是死在那人的剑下!而那人自称就是谢安莹背后的师父! 这一世果然没有白白重来。苏君然回头望着闲歌远去的背影——既然老天将这些事情都让他先知道了,他必要尽全力将一切扭转——能为自己所用的,他便高高抬起。不能为自己所用并成为阻碍的,他就要狠狠碾碎! 第五十三章 定罪 谢安莹一计落空,低头沉吟盘桓了片刻,再凝眸时,心中已有了算计。她轻叹一声,挥散脑中那威武身影——想这世上,大多数人皆是自顾不暇。能救别人的人本就不多,而能救她的,更是少之又少reads();。 与其指望别人,还是更要指望自己才对。 她毫不犹豫地朝大夫人所在的正院世安院走去…… 当谢安莹孤身一人来到世安院时,院门口竟然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就这么任她信步走了进去。 此时的世安院不比往日。既没有了之前柳氏大权在握时的欣荣,也不像前几日柳氏不得志时的颓败。倒是弥漫着一种紧张之感。 绕过影壁,谢安莹四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一众下人跪了一地。黛纹跪在最首,背脊笔直,单看背影便知她铮铮傲骨。而老夫人居中廊下,安坐一把太师椅,脸色瞧着并不大好看。在老夫人身边站着的,却正是大夫人柳氏。 上一次审问柳氏时,谢安莹并不在场。她若在,恐怕此时一眼就能看出柳氏的小肚鸡肠来——上一次是她柳氏跪着、黛纹站着对她指控。而这一次,一切都没有变,唯独她俩的位置换了过来。 再看大夫人眼中那一抹阴狠得意,要说这场面不是她刻意为之,恐怕连三岁的孩子都不信! 谢安莹见并无人注意自己,索性就站在回廊的转角处,一边看一边听一边思索……黛纹这个人恰好是她所感兴趣的,眼前这局面,怕是大夫人要做件好事,将黛纹拱手推向自己这边了。 既如此,她且等等无妨。 “母亲可还记得教训儿媳的话?”大夫人柳氏抑扬顿挫的声音远远传来,她站在老夫人面前指着黛纹道:“母亲常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任凭谁也越不过侯府规矩去……这话前两天媳妇似乎还听了一遍。如今黛纹犯错,母亲却要包庇。莫不是这侯府规矩,竟是单为媳妇立的?” 大夫人无理尚且声高,此时被她占了理,更是早就将长幼尊卑抛之脑后,竟当着老夫人的面上就质问起来。 听见她这话,老夫人眉头紧锁一连怒容,但也并未反驳她什么。 因为大家都知道,寿宴之前,大夫人仍在后院禁足。这宴席的确是由黛纹一手主理置办的。尤其是宴席上的菜肴酒水茶点——之前因为黛纹的一句告状,导致大夫人的陪嫁张婆子被发卖,于是这大厨房里负责膳食的,便也是黛纹安排的人手。 这样一来,就算黛纹清清白白,恐怕也难辞其咎了。 按照这个道理,若非她是老夫人当养女一般抚养大的,单凭一个管理不善她便已经没了资格再跪在这里,恐怕早就家法加身了!更何况,看大夫人这架势,是打算将管理不善和下毒两件事一同栽在她头上。 谢安莹见老夫人只生气不说话,不由掩嘴笑笑——她算是明白了,难怪黛纹是这样冷硬又公正的性子——因为老夫人就正是这样的性子。 此时大夫人咄咄逼人,老夫人心中明知黛纹有冤,却碍于规矩闭口不言。而黛纹又根本无法证明那事情与她无关。 老夫人不抬出身份斥责打压大夫人,难不成就打算一直僵在这里? 跟大夫人那种人,还用得着讲理么? 尤其是现在,看看这侯府在她的治下变成了何等乌烟瘴气reads();。只要有她在,便是做的越多就错的越多。 好比黛纹,明明是个肯实心做事的人,但再有本事的人也架不住被人暗中作梗陷害。今日有了这先例,以后谁还敢揽事上身?自然又变成夫人怎么说,大家就怎么做了。 老夫人如果做不到强势翻脸,现在就将大夫人拖下去继续禁足,恐怕大夫人很快就要顺势定了这黛纹的罪名了。 果不其然,谢安莹才想到这里,大夫人就再次开口了。 “母亲若舍不得黛纹,犹在心疼儿媳之上。那今日儿媳索性就大度一回,替侯爷收了这位妹妹。往后黛纹也是这府中主子,再做砸了事情,到底也能理直气壮一些!” 大夫人越说越没了章法边际,老夫人被她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而黛纹虽然背对着谢安莹跪着,可连谢安莹这个“瞎子”都敲出来她周身怒意,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了。 黛纹身份不明,年纪不小,上一次惹怒大夫人,这一次又代大夫人掌权设宴,更有传闻说老夫人意欲将她配给侯爷。这般般总总算下来,黛纹恐怕已早经成了大夫人的心头刺。 于是这么好的机会,大夫人绝对不会放过,今日黛纹必除。 “哎!你过来。”谢安莹压低声音,顺手折了一支金弹子,朝离她最近的一个下人打了过去。 离谢她最近的,便是离前边训话处最远的。这地方不会被前面的风暴波及,也不会被主子忽然迁怒。能跪在这里的必然是些偷奸耍滑之辈。所以认不认识的都无所谓,反正谢安莹要用的正这种人。 被打中脑袋的却刚好是与红提相熟的刘婆子。她原本正打瞌睡,后脑勺上忽然挨了一记,又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这才悄悄左右一看,却看见谢大姑娘正在廊下立着。 刘婆子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以防止自己一惊之下喊出声来。 虽然不知大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但刘婆子早就认定大姑娘乃是非常之人,再加上之前她与红提二人做戏的事情——虽然那是冷月指使的,但冷月姑娘已经被卖了! 所以这也成了一桩把柄落在琼华院的手里…… 刘婆子伸着脖子观察了一下前头的形势,见仍然胶着,索性一咬牙,猫腰侧身钻进矮树丛,蹲在谢安莹脚下苦着脸小声哀求道:“不知大姑娘有何事要吩咐,奴婢这边挪不开手,您瞧,奴婢正听训呢!” “你去那上头回一声,只说那中毒的客人毒性反复,前院照应不过来,让老夫人速去。”谢安莹见这婆子果然活泛,便从袖中掏出一小锭银子抛给她,“你放心,你只管上去回话,事后老夫人必有重赏。” 面对谢安莹,刘婆子不去也不行啊!她挤出一把泪花,挥手告别了谢安莹,低着头快步走向老夫人身边报信去了。 谢安莹则是笑笑转身离开——做完这里的好事,还得忙着去前院继续做好事。 只听身后传来老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闭嘴!你给我闭嘴!”老夫人拍着椅子冲大夫人呵斥道:“黛纹有错当罚,但你也不瞧瞧,现在是罚她的时候吗?前头既然传话过来,现在首先是要去前头瞧瞧客人!而不是在这里急着定罪!” 第五十四章 神医 平阳侯府前院有一处名为“半香”的院落。平日此处无人居住,但也常年打扫着以备客居。谁也想不到,这难得住进来的“客”,竟然是因为吃了侯府宴席上的菜肴中了毒,这才不得不留下。 半香院里景致清雅,也算是一院好住处。可此时哪里还能顾不上细究景致好与不好?众人都一脸愁容地挤在屋子里,时不时地伸着脖子探着头,想要窥视屏风之后的动静。 “许神医,这里头躺着的,可是中书省部镇抚司督镇抚大人的夫人……您就这样不管了?” 说话的妇人身着柳黄色锦缎,面貌清秀,正是吏部青选司主事的夫人。 今日是她与督镇抚江夫人一同前来赴宴的,想不到酒至半酣宴席未散,这人就先倒下了。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先走,只得拉着几位平时要好的夫人,一同留下来陪看照料。 此时她这话一出,众人明显齐齐一颤。 在侯爵面前,督镇抚也算不得是什么大官reads();。但要论实权,督镇抚大人可还在平阳侯之上。尤其这位大人,又是出了名的爱妻如命。再加上督镇抚那种地方,常年与刑犯打交道,谁又能有什么好脾气了? 在坐的都知道这事情严重,可许神医他却…… 他却袖手旁观,听凭侯府那瞎子姑娘的一番话,就让她进去给江夫人瞧病了! 许神医的面色也十分凝重。他望了望屏风之内那一抹殷红的身影,像是下定极大的决心,对在场诸人拱手道:“回禀侯爷,回禀各位夫人。谢姑娘方才说的解毒之法,与江夫人所中之毒病征完全吻合。若不是如此,在下又岂敢……” 许神医能在京城坐馆,又有神医之名,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正所谓内行看门道,方才谢大姑娘进来那三言两语,说得极有道理,而且更说了几桩连他也捉摸不透的门道。 正是因为听来极为可行,他才敢放胆让那瞎姑娘一试。 况且,也正是知晓那督镇抚的坏脾气,许神医这才不更敢推诿谢安莹。 要知道这中毒可不比寻常病症,若是平常病症,哪怕再来势汹汹,那也能拖延个一日半日。可这中毒——他方才也是上前扶过脉的,江夫人脉象虚浮紊乱心脉不济,短短时间,便已是毒入五脏。 虽说不准是否有性命之忧,但如若不能及时医治,恐怕五内俱伤是免不得了。介时督镇抚大人要是知道了…… 所以,眼下他既束手无策,又怎能碍于身份面子不让别人试试? 虽然这“别人”是侯府瞎眼的大姑娘…… “唉。” 屋中齐声叹气。平阳侯更是面色苍白凝重,眼睛直盯着那面屏风,似乎要将屏风盯出一个洞来,全然忘记了男女避讳。 “谢安珍!你可不许胡来啊!”平阳侯紧张之下,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指捏断,“要不,要不许神医您也进去盯着些吧?” 平阳侯对谢安莹的那一句,几乎是厉声呵斥,可转头对许神医这一句,却可怜兮兮近似哀求。 只可惜,屏风之内无声无息,许神医也摇了摇头。 行医有行医的规矩。里面躺着的只要不是皇帝陛下,便万万没有两人一同诊病的道理。否则一旦有了什么问题,算谁的? ……要是皇帝陛下,那自然整个太医院谁也逃不掉,这不一样。 “回禀侯爷,老夫人和夫人到了。”半香院外传来婢女的回禀。 “快请。”平阳侯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满室的女眷,没什么事情倒还好说,万一有事,他一个男子要如何应对!? 柳氏也真是太不懂事,竟然这时候丢下前院的事情,跑去后院说是要抓住下毒之人给江夫人一个交代! 好在母亲过来了。 平阳侯快速迎了上去,见老夫人身后虽然浩浩荡荡,但身边却没了黛纹的搀扶,想开口问,却又觉得不是时候。老夫人自然也是心事重重,摆手免了他的礼reads();。母子二人携手进了屋子。 “许神医,你怎么……” 老夫人刚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许神医站在正中全无作为,吓得她紧紧捂住胸口朝里面看去。这一看之下虽然知道里头没什么大事,却又生疑惑——那红衣女子是谁? 平阳侯叹了一口气:“母亲,许神医说此毒难解,然后……” “然后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然后,安珍她……”平阳侯神色复杂道:“然后安珍来了,说她有办法解毒……” “你说什么!?”老夫人脚下一个踉跄,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地看着平阳侯。 里面那模模糊糊的身影,一看就不是珠圆玉润的谢安珍。所以侯爷所说的“安珍”必然就是谢安莹了。可谢安莹她打小就圈在琼华院里,身边连个教养她的人都没有。 她能懂个什么! 这天大的事情,一群老爷夫人郎中都在,怎么能由着她胡闹!?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怕,一把推开侯爷就想进屏风。可还没等她走到,便听里面传来清丽温柔的声音:“事从权宜,祖母莫怪,江夫人她……已经无碍了。” 老夫人浑身一震,被这声音惊得无以复加。这声音温和柔软,甜甜糯糯,分明是阿绫的声音啊…… 老夫人脑中一瞬间想起的是已故媳妇阿绫,可对于别人来说,谢安莹这一句却是人命关天的天籁之音。 只见许神医第一个跳起来,一把将所有人都推开,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进去。 众人惊呼之下,齐齐透过屏风,定睛使劲望着里头的情况。 百花纹绣云纱屏隐隐透出里面的影子,那许神医连凳子也不坐,也不顾一把年纪,冲进去就半跪在床前脚踏之上。似乎是抓了江夫人的手腕,细细把起脉来。 屋中早不复方才的纷乱了,众人的心都随着许神医提到了嗓子眼!一时谁也无法开口说话,一个个分明只听见自己如鼓如雷的心跳之声。 “这!这居然真的无碍了!” 许郎中七手八脚地爬起来,也不知是冲着谁,只四面八方地到处说道:“真的无碍了!无碍了!” 听见许郎中这样说,又看见他差点跳起来的身影。屏风之外先是一静,随后立刻爆发出一阵欢腾! 尤其是老夫人和侯爷,这一颗心总算是落到实处! “快,快去拿诊金,重金谢过许神医。”侯爷和老夫人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又命人备下重礼,赶去督镇抚大人府上致歉。 屋中众人一片欢欣,唯独忘了还有个瞎眼姑娘正在一旁若有所思。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a> 第五十五章 本事 半香院里繁忙了起来,江夫人身边留下许神医和几个婢女伺候。老夫人和平阳侯则是引着众人在偏厅里落座。 出了这样的事情,在尘埃落定之前,一时谁也不急着走。反正既已经搅合进来,索性就在这里等着许神医的最终定案。 大家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一样,或者叹气或者喝茶,直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缓过劲儿来。 “今日一事,可真是将我吓坏了。”一位夫人捻着帕子,心有余悸道:“好在有惊无险,江夫人既然无事,便还有转圜余地。” 这夫人所说的话,也正是众人心中所想。 老夫人也叹息着连点头。 眼下江夫人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凭白在宴席上倒下,总之不是一句“吃坏了肚子”便能搪塞的。 至于“转圜余地”也就是指侯府要给人家一个怎样的说辞——那便要看许神医如何断病了。 只但愿许神医能口下留情,莫要将此事说得过于严重……否则,之前有王氏作梗,现在又有宴席中毒。这以后,平阳侯府在交际上恐怕要举步维艰了。 江夫人既没有性命大碍,除了老夫人与侯爷,旁人等待的心情也还算轻松reads();。众人喝着茶水,又互相将宴席上的事情回忆诉说了一遭。两盏茶后,便见许神医自里面走了出来。 可是,与大家想象中不同。许神医自屋内出来的时候,却低头沉思着,口中还念念有词。他连众人巴巴的眼光都没瞧,见只自己摸过药箱,往身上一背,转身就要出府。 “哎!哎!许神医留步……” 许神医这幅神态,像是思索什么入了神一般。平阳侯见状连忙从位子上起身,张口轻唤拦下了许神医。 “许神医莫要急着离去,江夫人此时如何、所中和毒、如何医治……还请许神医告知。”事情紧急,平阳侯也顾不上客套了。 许神医正在全神贯注思索着问题,隐约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大声说话。这恍恍惚惚一回头之下,方才看见偏厅里所有人都看着他。 许神医这才一拍脑门,仿佛忽然想起身在何处一般:“侯爷勿怪,诸位贵人勿怪,我这也是新得了奇方,正要回去钻研一番。诸位若是无事,我这就先告辞了。” 许神医说完对平阳侯拱手行礼,看样子是真急着回去。 这…… 平阳侯一把按住许神医的手,皱着眉头简直不知该如何说。 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把许神医变成这副痴样,竟然连他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 “瞧许神医苦心孤诣的样子,相必这奇方定然不凡。”老夫人纵使心急如焚,只得也起身来给平阳侯打圆场,“只是,江夫人现在如何了,还望神医告知。老身倒是没什么,只是让众位贵客跟着悬心,实在是我侯府有亏有愧啊。” 老夫人的话,许神医这回倒是听清楚了。 不过,他没听懂。 只见许神医讶异地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又看看平阳侯府与众人。确定大家不是再开玩笑之后,这才啧着嘴奇怪道:“老夫人与侯爷如此谦逊,许某才是有亏有愧啊!众位,可是怪许某无用吗?” 许神医虽不是太医院出身,但召请太医麻烦重重,一般权贵府邸,便都是请了医术极高明的馆医上门看诊。许神医游走于公侯府邸也有几十个年头了,谁敢责怪与他? 见众人还是那副傻兮兮的表情,许神医只得再道:“病症是府上姑娘诊的,我这手上奇方也是向府上姑娘讨要的……”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府上姑娘不就得了!? 平阳侯的手,原本牢牢抓着许神医。听了这话,僵了半响才缓缓松开,然后迟疑地回头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半张着嘴,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再看其余众人,竟然全是这么个表情。 许神医的意思,竟然是让他们去问谢安莹!? 众人的脑袋一时不太够用,却也在许神医的反复提醒之下,这才猛然想起的确是那位瞎子姑娘诊治了江夫人! 老夫人与平阳侯齐齐吞了下口水,平阳侯随手抓了个小婢,低声吩咐道:“去瞧瞧里头是个什么情形,若是无事了,就将四姑娘请出来reads();。说我有话问她。” 不怪平阳侯做贼一般。他也确实是心虚得很。要不是许神医有话再先,他压根就没往谢安莹身上想。 谢安莹很快就被带了出来。 众人只见一抹娇柔身影盈盈立与厅中,一时都有些恍惚。虽说眼见为实——大家的的确确亲眼看着这瞎姑娘进去,又亲眼看着她诊病。 可直到她站在眼前,大家也实在难以相信,是她治好了连许神医都束手无策的毒症。 “安珍,为父问你,你可要如实作答。”平阳侯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震惊与疑问,当着众人面前率先开口道:“那江夫人究竟所中何毒?” 平阳侯细细打量着谢安莹。只见面无表情,眼神也空洞虚幻。虽然美艳慑人,但她真的懂得这些吗? “回禀父亲,江夫人并非中毒,只是吃坏了肚子。”谢安莹没有半分犹豫,便说出了任凭谁都难以接受的回答。 许神医之前就说过这是中毒,而且一时难解。这人才前脚刚走,谢府的瞎姑娘就说没有中毒,还说只是吃坏肚子——莫非当大家都没吃坏过肚子一样! “安珍,不许胡闹。”平阳侯一副严肃模样,凝眉道:“吃坏肚子又岂会濒死不醒?” 谢安莹心中叹息。她在这侯府,在平阳侯的心中,果然还是根基太浅。一个花尽心思的寿礼虽然能打动平阳侯,但到了眼前真有正经事的时候,平阳侯对她的维护,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也不能怪平阳侯。 毕竟这侯府,除了世安院的那些奴才,还没有别人真正见识过她的本事与手段。 谢安莹浅笑,上前一步道:“父亲无需忧虑。江夫人之所以呈现濒死之态,是因为食用了蔓豆所致。这蔓豆乃是从西疆传入的,虽然是道珍贵可口的佳肴,但近些年,因为蔓豆中毒的人却也不少。” 谢安莹说话有条有理,平阳侯总算微微放心些:“既然有毒,又怎会是可口佳肴?” 这也是众人心中的疑问。一位青衫夫人当场就坐不住了,连声催问道:“蔓豆稀少贵重,却也是我家老爷与孩儿的心头好。我府上几乎每餐都有这道菜,却也从来无事。这若是有毒,我们吃了这么久,会不会……” 谢安莹摇摇头,十分肯定道:“因食蔓豆中毒,会因人而异。寻常人无事。但少数人便会导致血脉骤凝。如不及时引吐或推拿穴位,必有性命之忧。所以但凡吃过却无事的,也就不必担忧。” 众人都算是有些见识的,却从无人听说过蔓豆居然还有这种“异人毒”——按照瞎姑娘这说法,吃下去,有毒没毒全看运气? 见众人表情精彩纷呈,谢安莹心中好笑,却仍旧面不改色地点头:“江夫人无事,可惜从此之后,便知道她不宜吃蔓豆了。” 她赶来救人,既能搅了大夫人的局,又能亮亮手段本事,最重要的是给黛纹谋一条生路。 一举三得。只是委屈蔓豆,要替大夫人背黑锅。 第五十六章 为妙 谢安莹浅笑盈盈,谈吐不俗,虽然说得是大家都不懂的事情,可仍旧十分耐心。她三言两语头头是道,原本人命关天的大事,被她这样轻描淡写一番。倒显得其他人……尤其是侯爷和老夫人过于紧张了。 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众人将侯爷的举动看在眼里,只会觉得侯府敢作敢当,并没有因为出了事情就推诿怠慢。 听过谢安莹的一番话,平阳侯这一颗心已经放下一半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却仍要反复确认。 “安珍,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可儿戏。你确有把握江夫人的病症已经无碍了吗?” “父亲不放心女儿,难道还不放心许神医?”谢安莹答得不急不躁。 提起许神医,果然立刻就让平阳侯闭了嘴。 的确,不管到底是病还是毒,他都不信谢安莹有这个本事能治好江夫人。但许神医所之前说的话,还有这么多人亲眼所见的事实,他却无法推翻。 只是这样的事实,对侯府实在是太有利了。有利到平阳侯都有些不好意思承认! 平阳侯问回头看看老夫人,眼见谢安莹几句话就解了死局,两人均是心中高兴不已,但脸上却又不敢太过显露,生怕别人认为他们私心自用。 陪坐的几位宾客却没有他们这种顾虑了。 今日一事,对于这些宾客们来说简直如同奇遇一般。险象环生,却最终平安无事,说起来,反而很有大开眼界之感——尤其是对于眼前这位目不能视的四姑娘谢安珍,大家如今可都是好奇的很呐! 他们见平阳侯没完没了地绕着一个话题转圈,确认了一遍又一遍,于是也少不得说句公道话来。 “方才在宴席之上,我与几位夫人私下里便夸奖过四姑娘的画作。想不到四姑娘不但精通丹青,更对岐黄之术有所涉猎。连许神医都认可有嘉,可见平阳侯爷教女有方,真是令人羡慕啊!” 吏部青选司主事的夫人率先开了口,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夫人说得不错,连许神医都认可了四姑娘的诊断,可见四姑娘精通的必然是我们不懂的门道。所以侯爷你也不必太过苛刻了。” “我也觉得四姑娘所言十分有理。因为今日一事,倒叫我想起我那小女儿。她打小就不能吃桂花糖糕,按说桂花也是无毒之物,可她吃了却如同服下鸠毒砒霜一样,腹痛咳喘不止。这莫非也属于四姑娘所说的‘异人毒’?” 在坐的都是各个权贵府邸的夫人们。她们先是从大夫人口中听到不少谢安莹的坏话。之后又在宴席上见到谢安莹本人,于是心中对她难免有些怜悯亲近之意。 而那时,谢安莹正因为一副画作,被男席上的大儒学子们团团包围,她们没有机会攀谈……现在总算说得上话了,尤其是又发现谢安莹居然还懂得医术。 再看谢安莹不但行止有礼学识渊博,对于大家七嘴八舌的问题,她也不卑不亢地逐一解答着,从头到尾温和的犹如一阵春风……真是让人想不喜欢她都难reads();! 跟本就不像大夫人柳氏之前说的那样讨人嫌! 无论是因为真心喜欢,又或者只是十分好奇。总之今天谢安莹算是入了大家的眼了。而“谢安珍”这个名字,在今日之后,也将会被所有人牢牢记住。 谢安莹相貌好看,为人和气,再加上她的眼睛看不见更让人心生同情。很快她便俘获了众位夫人的心。更有那为人直爽的,当场就表示愿意将今日之事转达给督镇抚大人…… 老夫人和平阳侯连连点头。平阳侯自然是对谢安莹满意至极。就连老夫人,短短这一会儿光景,她心中也不知默念了几百遍“阿弥陀佛”了。 老夫人想起之前大夫人的恶人先告状,她那时还一味地认为谢安莹是个灾星,要将谢安莹送进寺院道观里修行去。 现在看来,谢安莹非但不是谢安珍受伤的罪魁祸首,反而还是眼前逢凶化吉的一大功臣! 倒是大夫人柳氏,走到哪里就乱到哪里。短短几天之内,又是放出谣言惹得王氏打砸侯府。又是不知悔改妄图将罪责推给谢安莹。这还未禁足两天,宴席之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问青红皂白就率先咬定江夫人是中了毒了! 要不是有谢安莹及时救了江夫人。这一回,侯府岂不是要背上毒杀人命的罪名?而黛纹也自然少不了要被牵涉其中了。 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夫人素来是个讲道理的人,她再不喜欢谢安莹,谢安莹这么大一个人情砸下来,她也不能不认。见谢安莹仍被众位夫人拉着叙话,老夫人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身影,盘算起稍后该如何论功行赏来。 ———— 谢安莹与几位夫人周旋了小半个时辰,大家虽然仍旧意犹未尽,却也知道侯府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善后,恐怕并没有太多精力一直作陪,于是纷纷起身告辞。直到临走之时,还有几位夫人拉着谢安莹,想要邀请她过府做客。 谢安莹这样的遭遇,自然又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 大夫人可是跟着老夫人一同来半香院的。可她从始至终就没进屋子,所以这落埋怨的坏事虽然躲过去了,但得夸奖好事她也没赶上。只能带着几个下人,远远地隐在厢房里注视着这边的动静,听着大家对谢安莹的各种夸赞。 大夫人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吩咐冷夕放进江夫人酒中的药粉,明明是一种无色无味极难察觉的毒|药。一开始分明连许神医也束手无策。 怎么到了谢安莹那里,就成了什么蔓豆的“异人毒”,又被她短短时间之内就调理好了的呢? 要说谢安莹暗中与自己作对,这个大夫人深信不疑。可要说谢安莹懂什么岐黄之术,大夫人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显然这一回,陷害黛纹不成,反而又给谢安莹做了出风头的垫脚石! 大夫人阴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盯住不远处的谢安莹。 看来,不下狠手料理她是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不但侯府内的便宜被她占尽,连府外都有了她的声援。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要快些动手为妙。 第五十七章 两难 侯府的寿宴就这样结束了。 宾客们各自散去私下津津乐道。侯爷则是立刻携了重礼,前往督镇抚司大人家致歉。而老夫人心中存有不少的疑问,但也知此时并非追根究底的最佳时机。于是将种种可疑之处暂且按下不提,只吩咐下人重整侯府一应事宜。很快就将纷乱的侯府整肃一清,又恢复到了寿宴之前的模样reads();。 这两日来,平阳侯府表面上平静如旧。可就连最末等的下人也不难看出,在这风和日丽的平静外表之下,蕴含着一股暗涌蠢蠢欲动,稍一不慎,只怕眼看就要掀起惊涛骇浪! 尤其是那一直以来看起来最平静无声的琼华院。现在可谓是处在这惊涛骇浪的漩涡正中! 说起琼华院,也许除了每年春日从墙内飘出来的些许桃花雨,这其余时候,侯府中几乎人人都当它不存在。本来嘛,琼华院里统共就两个人。有半口吃喝,有片瓦遮头,也就行了……只等着谢安莹到了年纪,这主仆二人一嫁一陪。从此过水无痕,与平阳侯府就再无半点关系。 这么多年就这样过了,接下来自然也该这么过啊!谁能想到一场寿宴,这默默无闻的琼华院忽然一举跃入众人视线。不但在盛宴之上夺了明珠谢安珍的光芒,又搅合了大夫人想要问罪黛纹姑娘的好事,更凭借奇画神医,使得谢安莹成为名满京安城的风流才女。 寿宴结束才不过两天,听听外头都是怎么说的? 说侯府四姑娘乃是闭眼菩萨下凡历劫,因为见不得世间污秽,这才索性瞎了了事!否则又怎会博物精通远胜常人? 一句话说白了——不是她看不到,而是她不想看。不是她少了一双眼睛,而是这世人都多长了一双没用的眼睛! 这话听起来何其狂妄荒谬? 可偏偏追捧附庸的人还不在少数! 尤其是那些个见识过莅赏桃花图的大儒学子们。一个个回府之后,便找了布条蒙住眼睛开始作画。结果可想而知——上好的纸墨化作鬼画符——莫说桃花图,寻常人闭着眼,能写个方正的字已算他本事了! 还有许神医,自打侯府出来,就一直神神叨叨闭馆研习。两日出关之后,逢人便说平阳侯府四姑娘指点了他,令他多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着落,所以这四姑娘于他有“半师之恩”! 这要不是菩萨转世,试问何人又能做到? 就连侯府下人们出去采办些日用,都能遇到别的府邸前来打探的人。探来探去,无非就是想多知道些“四姑娘谢安珍”的传奇事迹。 一时间,什么自幼丧母孤苦无依,什么目不能视心思玲珑,什么貌美惊人气度不凡……四姑娘的一颦一笑都被编成一桩故事,迅速传扬开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眼看外面这股风越刮越大。老夫人就算挡得住府中的议论之声,却也当不住大家的议论之心。宴席才过去不出两日,各种传言早已人尽皆知。 平阳侯府的几位主子都坐不住了。 平阳侯已经接到不少求画的拜帖——当然不是求他的画作,而是求谢安莹的。这可谓是令他又欣喜,又为难。 而大夫人则是故意不去后院禁足,直接回了世安院居住。她敢对老夫人之前的禁足令这样置若罔闻,就是想逼着老夫人严查中毒一事。别人信了谢安莹的鬼话,她是下|毒之人,又岂会相信? 府中上下各处都在悄声观望,就连老夫人的福衢院也不例外。 福衢院中常年焚熏着东山檀reads();。浓郁甘香的味道自主屋中飘散而出,令人心莫名沉静。老夫人侧卧于主屋榻上。听了刚传进来各处的消息,便直吩咐黛纹为她按揉太阳穴——显然是多思多虑以至头疼了。 黛纹一言不发,走上前去熟练地将老夫人头上带着镶松石的抹额取下,又将她斑白的鬓发打散盘梳成家常发髻。这才一下一下规规矩矩地按揉起来。 黛纹伺候老夫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她这样用心,老夫人这头疼也缓解了许多。 只是……事情若是没个决断,天天只靠按压穴位是缓解不了多少的。 “外头的事情虽然平息了,但咱们侯府自己的账可还没算呢。黛纹,你说说,该怎么算?” 老夫人瞌着眼,似半睡半醒。可眉间的皱纹却显示出她此时并不宽心。 黛纹面无表情道:“中毒一事,显然是大姑娘说谎了。无论大姑娘出于什么心思说谎,但她维护侯府声誉替侯府挡去横祸不假。于情于理,老夫人应该赏赐她。” 赏赐谢安莹也是老夫人的意思,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其他的事情呢?老夫人沉吟着“嗯”了一声,示意黛纹继续说下去。 黛纹仍旧是脸色漠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继续道:“既然老夫人也看出大姑娘说谎,定然也能明白下毒一事必然另有隐情。可若彻查,虽然大厨房的张婆子已发卖,但这满府上下有哪个不是大夫人的人?只怕查来查去,还是要查到奴婢头上。” 但若不查此事,不严惩她以正家法。之前大夫人散布谣言的事情也就不好再提。这往后想要立侯府规矩,大夫人阻挠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黛纹言语间句句诛心,全然不将大夫人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可熟知她的老夫人,却知道这已经是黛纹留了情面。 否则就凭大夫人这等腌臜下作的手段,连老夫人都恨不得在众宾客面前揭穿她,更何况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黛纹。 老夫人轻轻按住黛纹的手,将她牵到自己身边坐下。 黛纹说得很有道理,谢安莹虽然能为侯府,为黛纹挡去杀人偿命的大罪名。可小罪名却逃不掉。眼下连毒|药都被带进府来轻易使用陷害。这要是不彻查,何以正家风? 要正侯府家风,这事必然不可轻轻揭过。可真要拿住不放,首当其冲便是黛纹这个无辜的人。 眼看这进退两难之境,究竟有什么圆满的法子可行呢? 老夫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廊下伺候的小婢打了帘子进来,行礼道:“启禀老夫人,大姑娘谢安莹前来求见老夫人,说是要当面向老夫人求个恩典。” 老夫人睁开眼睛,疑惑地与黛纹对视一眼,又皱着眉头道:“这乱了称呼排位,越发的糊涂了。你只说是哪个院子的大姑娘谢安莹?” 老夫人心烦,没那耐心在两个真假称呼之间细细辨别。 小婢连忙再行礼道:“回禀老夫人,是琼华院的大姑娘。此时已在院外候着了。” |ps.白小归冒出来刷个存在感,顺便求收藏求加入书架。最主要还是求多多评论留言。(づ ̄3 ̄)づ╭蟹蟹大家摸三下! 第五十八章 人情 老夫人听说是琼华院的大姑娘,一时神色转了又转。 前两日在半香院中匆匆一见,想不到那孩子也有那般年纪了……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尤其是眉眼声音,无一不像阿绫。只这一点,足以使老夫人减了不少芥蒂。再加上谢安莹维护侯府有功,老夫人心里的确是记了她的好的。 可是,对于老夫人来说,十几年的心结又怎么可能一朝得解? 想到要面对当年连累阿绫身死的这个孩子,还要面对面地与她说话,老夫人心中仍是不大舒服。 “哼,她这是挟恩而来吗?”老夫人全然没把谢安莹当成自己孙女,反而像是对外人一般的态度,“该赏赐的我自会给她,她倒好,迫不及待的追上门来讨要了。” 老夫人撇撇嘴,似乎很不高兴。 黛纹却一脸平静。她知道老夫人这时候不想见谢安莹,除了当年的心结之外,多半还有些闹别扭的成分在里面。正是因为老夫人一直不把谢安莹当亲孙女,而是当做一个讨厌的外人……所以,现在这个讨厌的外人反过来帮助了她,换做是谁恐怕都不想见。 黛纹上前为老夫人带好抹额,回头吩咐小婢道:“请大姑娘进来吧。” “她帮了你,你就帮她说话。”老夫人叹息一声,却也没驳了黛纹的意思,挥挥手道:“罢了,请进来吧。” ———— 谢安莹双手交叠,立在正屋之外候着reads();。 今日为了来见老夫人,她特意换上了红提为她备的新衣。桃花实底暗花纱的交领长裙,正是出自天一阁的最新款式。红提对银子的贪恋与她花银子的阔绰完全成正比——单单是这一袭水粉色的外衫,便已花去几百两。 红提敛财,对她却极为舍得。总念叨着今非昔比美名在外,一定要她妆扮起来才肯放她出门。 不过这样一妆扮,倒也省去不少麻烦——廊下来往的几个小婢直忘了规矩,瞧见谢安莹便错不开眼,一个个都傻傻地站着光顾着看了,谁都不敢上前多嘴多问,更没人口出不逊之言。 谢安莹面带微笑只当没看见,低头轻轻抚弄着袖口暗纱下若隐若现的桃花。 大夫人的事情,到今日也是该做个了结了。之前所做种种,就是为了松动大夫人的根基。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自己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只有在这个时候退走,才不用直面大夫人疯狂的反击。 而且,她今日来,可是来给老夫人“送礼”的——只要将黛纹彻底救出这场争斗,老夫人没了后顾之忧,只怕很快就能将大夫人斩于马下! “老夫人请大姑娘进去。”传话的婢子从屋里出来,打了帘子躬身请谢安莹入内。 谢安莹微微点头以示谢意,又借扶了婢子的手走进屋子,直到老夫人面前缓缓跪下,冲着卧榻之上深深一拜:“孙女谢安莹见过祖母,平日从未曾来祖母面前请安尽孝,还望祖母原谅责罚。” 谢安莹行礼的姿势极端正,老夫人一言不发,她便伏地不起,没有半点摇晃犹豫,显得她这一番话也诚心诚意。 老夫人冷眼瞧了片刻,道了声“起”。又指了指一旁的绣墩,让谢安莹坐下说话。 “听说你今日来是有所求,不知所求何事?” 老夫人待谢安莹坐稳,也不看她,目光落在别处开了口。 谢安莹对老夫人的冷淡毫不在意,她本就不是来攀亲的。老夫人能给她一张凳子,已经算是颇有人情味了。既然她愿意直来直去,那更合她意。 “孙女确有所求。”谢安莹再次起身行礼,索性直言道:“祖母想必也知道,近来府中纷乱不断,其中也有孙女的缘故。所以孙女想要入普觉寺持斋礼佛为府中祈福。还望祖母恩准。” 谢安莹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这“普觉寺”是向红提打听来的。那里是离京安城最近的女寺,老夫人每逢年节也会去参拜。 谢安莹早就盘算好了。只有“去寺庙祈福”这个理由,能让她顺理成章地离开侯府。而老夫人笃信佛法,尤其是之前她还曾经动过要送自己去寺庙的念头…… 所以她一定动心,一定会答应。 “嗯?”老夫人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她看看谢安莹,又看看黛纹,见黛纹也露出疑问之色,这才敢肯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老夫人可还没忘记,之前柳氏挑拨离间的时候,便想罚谢安莹去那普觉寺里苦修。 对于侯门贵女来说,这分明是最重的重罚,怎么到了谢安莹口中却成了“讨赏”了?有错当罚,有功则当赏reads();。虽说侯府近来的不太平,其中似乎也少不了谢安莹的影子。但不管怎么说,谢安莹都是有功之人。 老夫人又仔细上下打量了谢安莹一番,还是摇头回绝道:“普觉寺中从不论身份高下,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去那里修行祈福清苦异常,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此事不妥。” 她说着,便示意黛纹去取妆奁盒子,显然是要用贵重首饰来奖赏谢安莹。 谢安莹连忙阻止,再次行了大礼,执拗道:“孙女只想要祖母恩准入寺,其余的,孙女一概不要。” “哦?” 这一下老夫人真的吃惊了。她从榻上撑着身子坐起,难以置信地瞧着谢安莹。心中却十分不可思议。 原本,她以为谢安莹只是随口说说,甚至是故作虔诚以退为进,想借此获得更多的赞扬与嘉奖。而自己劝说一句,她也该顺势而下才对。 可现在看她这样子,不但是真心要去,而且似乎对寺中清苦早有耳闻却仍然非去不可了? 为了去寺庙,连自己妆奁盒子里的好东西都不要了?那里头的东西可是精美贵重得很呢! 真真是怪事! 可是话说回来,自从听到谢安莹这个提议,老夫人还真有些动心。 侯府现在上下一团乱,是该好好礼佛祈福才对。可侯爷近日来被各种琐事缠身,柳氏其心不正,自己又要重整后宅,安珍更要安心备嫁…… 这么数了一圈下来,还真没有一个人能比谢安莹更合适的! 老夫人心中怎么想怎么别扭,想让谢安莹去吧,又觉得似乎亏待了她。 谢安莹将老夫人的神色洞察于心,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于是趁热打铁抛出自己最后一个诱饵:“祖母若是怕寺庙苦寒孙女应付不来,可否将黛纹姑娘借给孙女?由她代替祖母祈福再合适不过了,孙女与她也可相护照拂……” 谢安莹一番话还未说完,只听“噗通”一声,黛纹已经跪倒在地。 “老夫人,恩准奴婢跟大姑娘一同上山入寺吧!” 黛纹都反应过来,老夫人自然也想通其中关窍了。 一时间,老夫人与黛纹两人均是一脸震惊,眼底却又似有些喜色! 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谢安莹这等怪人,会把“入寺修行祈福”当成是奖赏。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苦修无疑都是最严重的惩罚。 如果这时候“罚”了黛纹和谢安莹入寺,大夫人柳氏势必再无话可说,只能乖乖柴房禁足去了。 而接下来,老夫人没了软肋,再想彻查寿宴中毒一事,简直易如反掌! 这谢安莹今日前来,哪里是来讨赏的? 这分明是又送来一份让人不得不收的人情啊! 第五十九章 温柔 老夫人心底的震惊难以言表,她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暗暗将谢安莹的提议思索了一遍又一遍。 很快她就发现,这提议不光是听起来不错,而且实际落实起来更不错。因为无论站在谁的角度上去看去想,这样一个安排,无疑都是最为合理精妙的! 而这个安排所导致的结果,对她乃至于对整个侯府也十分有利。 柳氏可以死不认账处处抵赖,唯一的把柄便是黛纹。将黛纹的过失拿捏住,她不但可以将之前得罪镇北候王氏的错处一笔勾销,更是打算以后继续为所欲为reads();。 若不严惩,到头来,柳氏这个恶妇毫发无损不说,反倒累得侯府乌烟瘴气,侯爷也要处处替她担责任。 但现在,自己按照谢安莹的提议,将黛纹“严惩”入寺。首先,之前散布谣言的罪责柳氏是逃不掉了。而接下来,一旦查出下毒一事也跟她有关。柳氏别说世安院回不去了,就连后院柴房也休想久留。 此等恶妇,就该一纸休书趁早下堂。让她收拾东西回娘家去罢! 老夫人再往深处去想,又想起前一段时间府中的几桩事来。这些事不大不小,却桩桩件件直指柳氏身边的人,也就是近两个月之内,柳氏身边可用的人全都被一一拔起。 这些忠心耿耿的人不在她身边,寿宴下毒一事她没有亲信可用,必然就会有百密一疏的地方。只要自己着手细查,总会查到蛛丝马迹! 更为让人心惊的是,那些亲信全是柳氏自己处置的。不是被她自己重罚打伤,就是被她下放发卖。过程中并没有留下“其他人”的一点手段痕迹…… 以至于时至今日,所有的底牌都放在自己眼前,自己才隐约察觉到一丝关联——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暗中已经将猎物网住,捆得结结实实送到她面前。 只等着她手里这把刀了! 这府中,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心计……却只差一把刀?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既然都有诚心,我也不能驳了你们的好意。就按大姑娘所说的办吧!” 老夫人答应下来,黛纹率先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亲手上前搀扶了谢安莹起身,两人一同再次行礼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见谢安莹神色仍就温柔似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柳氏所做的坏事,那是明摆着的,但谢安莹从始至终有没有做什么,她倒现在也看不清。 无凭无证地猜测他人,这不是老夫人的风格。况且,就算谢安莹在背后做了什么,前思后想却都不是她的错。 想不到这一汪温柔的水,不喜不悲平静如镜,可却又深不见底,连她也无法窥探一二…… 谢安莹微微笑着,心底十分满意。此行果然如意了——将种种好处都算进去之后,老夫人的确无法拒绝自己的要求。 见老夫人的脸上已现困倦之色,谢安莹也不逗留,与老夫人商议入寺的行程之后,起身告辞离去。 “对了,还有一事……”谢安莹停住脚步,目光落在福衢院的雕花木门之上。 这木门暗淡老旧,在岁月中沉淀出一种沉稳之气。与琼华院如出一辙——都是前夫人在世时所建的,老夫人念旧,于是后来也并没有翻新过。 “姑娘还有什么事?”黛纹迎上来道。 “眼下时节已经入夏,又有些日子没下雨了。在这样微微闷热的天气里,若还是焚烧东山檀,不但不能静心安神恐怕还容易积郁生痰,对人身体反而不好。”谢安莹用手指挥散鼻尖的香味,“该换成味道淡些的新山檀才好。” 黛纹一愣,猛然间想起老夫人这几夜睡得不安稳,夜间的确有些轻痰……难道大姑娘竟然是真的精通歧黄医术? 这一愣神的功夫,谢安莹已经走远reads();。“多谢姑娘提醒,奴婢送送姑娘。”她急忙追着谢安莹跑了出去。虽然还是那张没表情的脸,但与之前相较,却是亲近多了。 ———— 琼华院中,红提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撅着嘴唠叨。 “姑娘,奴婢想不明白,为什么咱们一定要去寺庙里?” 按理说,现在姑娘风头正盛,大夫人就算再恶毒,在府内府外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她明面上也不敢将姑娘如何。而之前那些事情,既然已经交给老夫人做主,琼华院只需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何必非要远远躲进庙里? “你若凡是只想眼前因果,自然是想不明白的。”谢安莹将手中书卷递给红提,示意她也放进行装里,“既然是天罗地网,自然要无边无际才对。你要多看看远处,多想想未来,就会明白了。” 留在侯府,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保全自己,对于以后的打算没有一点好处。 眼下的情势,大夫人已经不足为虑了。只要老夫人查到一点证据,她便休想再翻身。但这并不是她谢安莹的最终目的。 她之所以要肃清平阳侯府这些魑魅魍魉,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干净的后方。否则将来等她与镇北侯府开战之时,这起子小鬼在身后作梗,腹背受敌之下哪怕是神仙在世也难有胜算。 而下一个目的既然是镇北侯府……那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她可不想又落得前世下场。 镇北候是皇帝爱将,他的夫人王氏又是那样厉害的角色,苏君然更是表面文雅内里奸诈无比。想要将手伸入镇北侯府,身后没有后盾怎么行? 所以,除掉大夫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借修行一事夺得老夫人的心。适当的时候,再襄助黛纹找到她的亲族,恢复黛纹南郡贵女的身份。 她们现在对自己无情,无妨。情意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捏造的。等有了老夫人的支持,平阳侯府才能算得上是她的娘家。若是再有黛纹的支持,南郡名门的实力不容小觑,对她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到了那个时候,她这个人人可以践踏的瞎子孤女,也就有了与王氏对弈的资格了。 “姑娘的眼界太大,恕奴婢愚钝,怕是看不到边际了。”红提将几件行装整理好,跑到谢安莹身边坐下,用手撑着下巴道:“不过出府也有出府的好处。眼下老夫人掌家,府中各处规矩极严,奴婢想再溜出去买个烧鸡都不行了。” 等到了山寺之中,就算有清规戒律,也不至于限制人的行走。虽然日子苦寒一些,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也不错。 红提话音一落,便听见谢安莹连连鼓掌笑道:“谁说咱们红提愚钝看不到边际?你所说的,才正是我此行最重要的原因。” “啊?姑娘去山寺的原因……难道也和奴婢一样,是为了偷跑出去……吃鸡?” “恩,差不多。府中规矩太严,而我,要偷跑出去找师父……” 第六十章 怠慢【求首定】 京安城以西有一座抱阳峰。普觉寺就坐落在这里。不过因为山势陡峭巍峨,故而这座大寺也是只修建于半山之中。至于那险阻的山顶,则是鲜少有人上去。 但仅是半山,便已经有层峦叠嶂之势。平阳侯府的双架马车行在这样的深山道上,掩映与云雾与树木之间,远远看去,居然小巧的像只斑斓甲虫。 马蹄声在山涧里留下一串回声,同时传入耳中的,还有涓涓细流与鸟语虫鸣。 谢安莹轻轻靠在车轿中的软枕上,闭眼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摇晃着,看起来好不惬意。而红提则是一副按不住的活泼样儿,要不是对面坐着一个冷冰冰的黛纹,她早就将头伸出车外一饱眼福去了。 平阳侯府一行人,除却车夫之外,只有她们三个女子。 并非是老夫人苛刻不准下人跟随伺候。其实不带旁人,反而是谢安莹的意思。 谢安莹在老夫人面前说得头头是道——既然是礼佛,当然要轻车简从方显诚心。若是浩浩荡荡好吃好喝地入寺,只怕惹要扰了寺庙清净,更惹得佛祖不快。 再者说,明面上是罚黛纹去寺庙思过的,又岂可铺张? 老夫人觉得谢安莹说得没错,自然是允了reads();。不过红提却最知道她家姑娘的心思——要是带上一大推随从,还怎么溜下山去偷吃烧鸡呢? “禀姑娘,此处已经能看见普觉寺。”车轿外传来车夫的声音。“片刻就到,姑娘需准备下车了。” 谢安莹点点头坐正身子。红提连忙上前为谢安莹整理鬓发与衣裙。黛纹则是一脸平静地对谢安莹道:“老夫人给普觉寺递了帖子,想来妙慈师太此时一定已在寺外候着。” 黛纹与谢安莹说话的功夫,红提终于有机会探头向外看去。 车帘之外。只见一座恢弘至极的寺院映入眼帘。岩黄色的寺墙配上宝黄色的琉璃瓦,使得整座普觉寺如同金霞祥龙一般盘踞与半山之上。 还有那飞檐之上挂着的铜铃,随着山风拂面,铃声与隐约的诵经声在山谷中回荡开来。古朴庄严直慑人心底,竟将红提震撼得半晌说不出话。 这片刻,马车已驶到寺庙侧门处缓缓停下。 红提黛纹二人连忙先行下车摆好脚凳,又将谢安莹搀扶下来——三人终于抵达了普觉寺。 “咦?”红提看看空无一人的侧门前。又扭头望着黛纹。“黛纹姐姐,妙慈师太呢?” 这一路颠簸,又行了大半日。好不容易才到了,可侧门处不但空空如也没有人迹,就连无相门也紧紧闭着……红提第一次来,只听黛纹说了普觉寺会有人来迎接安排。可现在这情形。却让人心里有些犯嘀咕。 黛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但山中风寒露重。既然已经到了,也不能再这里傻等。 “许是师太有什么事情,故而误了时辰。”黛纹对谢安莹解释了一句,回头吩咐车夫道:“去叫门吧。” 车夫答应着上前叫门。因为庙貌庄严不敢喧哗。起初也是是轻声敲门。可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前来,车夫也只有大力高声地边敲边唤道:“阿弥陀佛,有人在吗?我们是平阳侯府的。前来宝寺修行祈福……” 三人左等右盼,直过了许久。这才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无相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人是个与红提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尼…… 这样的年纪,显然不可能是妙慈师太。黛纹脸色微冷,似乎对于失约失信很是不喜。 而那小尼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匆匆忙忙与几人见了佛礼:“阿弥陀佛,小尼法号戒慧,劳几位贵人久等了。妙慈师太正被一些琐事缠住不得脱身。故命弟子前来接引……居士寮房已准备妥当,弟子这就领各位过去安置。” 小尼说完转身就走,黛纹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谢安莹却已经还了礼先一步跟了上去。 “姑娘真是好脾气。”黛纹跟在一旁淡淡道。 谢安莹只是笑笑也不解释。这小尼看起来十分匆忙,显然是寺中确实有事。既如此体谅一下又有何妨?反倒是黛纹,被老夫人教养得这样严苛,眼里半点不容沙子…… 也难怪前世被大夫人和马夫虐待都忍下来了,却在家人寻来之后自觉无颜见人,最终一根麻绳悬梁,了结了她自己的性命reads();。 对他人严苛,对自己更严苛,真是可叹可怜。 不过,好在这一世有了自己,黛纹也不必再受那些屈辱…… 普觉寺虽大,但从无相门进来,很快便到了居士寮房所在。寮房与僧房一样朴素简陋,只是因为居住的都是些俗家修行居士,所以地方稍宽敞些罢了。 戒慧领着谢安莹三人走进一间独立的寮房,双手合十道:“妙慈师太吩咐了,三位今日前来,就在这处暂且住下。这院中有水有米,三位可以自取。若还有什么吩咐,贫尼戌时还会前来。” 小尼说完就要走,黛纹这一回却实在忍不住了。 “戒慧师傅留步,”黛纹仍旧是一脸冷淡样子,“我三人远道而来,无茶无饭饥肠辘辘尚可以忍耐,但总该先去拜见妙慈师太,才不算是失礼吧?” 贵寺失礼,我等可不想失礼。 黛纹语气不善,全是因为她曾经陪同老夫人前来,那时候普觉寺的待客之道可不是这样的。 戒慧微微一愣,略一品味黛纹的话,这才明白原来黛纹不高兴了。 “贵客有所不知,今日寺中确实出了些事。妙慈师太她……”戒慧为了解释,终于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今日一早,静王府的马车比诸位先到……” 原来,在谢安莹几人抵达之前,已有一辆马车先到了。只不过这车上的人,却不是像谢安莹她们这样虔诚而来,反而是前来找普觉寺的麻烦的。 静王府的荣虢郡主一大早赶来,竟想要让普觉寺撤了祈福的香油与长明灯。普觉寺不肯,荣虢郡主便在殿前大闹,普觉寺不惧权威丝毫不肯退步,郡主急怒之下竟气得晕过去了。 于是,妙慈师太先是前去劝阻,后来又是赶忙为郡主医治,寺中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再来照拂谢安莹几人了。 “那香油与长明灯都是供给佛祖的,普觉寺又岂能说撤就撤?”红提瞪着大大的眼睛,显然是对这霸道郡主的行为十分不解。 小尼苦笑道:“荣虢郡主也并非全是无理取闹,此事皆因为她母亲前日里病重,在寺中供奉了一盏明灯并十斤香油。可从那日之后,病症非但不好,反而更重了……郡主想要撤了长明灯与香油,并非为了银钱,只是为了孝道。” 谢安莹点点头,示意红提和黛纹都不许再多话。既然寺中真的有事,并非存心怠慢,她们又何必跟着添乱? 谢安莹双手合十还礼,正要请小尼离去,却听戒慧继续道:“说起来,平阳侯府与荣虢郡主也是亲眷,几位既然想见妙慈师太,若是能从中做个调停,劝郡主收回心意,当真是功德无量了。” 亲眷?谢安莹转身看着黛纹。见黛纹的脸色比方才更冷,仔细想了想,才明白这“亲”从何来。 荣虢郡主的姑姑,便是肃王妃,也就是小郡王李承霆的母亲。所以这位郡主,便是那李承霆的表姐了。 眼下“谢安莹”与肃王府小郡王的婚事人尽皆知——等谢安珍嫁了肃王府小郡王,李承霆的母家人,与谢安珍的娘家人,可不就是亲戚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有理【求首定】 外人眼中,平阳侯府与肃王府已是姻亲。所以这小郡王的表姐,自然也就是谢安莹的表姐毋疑了。 只是,对于谢安莹来说,她却不情愿去认这门亲戚——就连谢安珍这个妹妹她都不想认,又遑论那位本该是“姐夫”最后却成了“妹夫”的小郡王? 谢安莹虽不认得他,但单是想想就觉得全无好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他姐姐闹事,跟自己又有何相干? “劝和这种事,实非我所长……” 谢安莹张口就想回绝,却被黛纹拉了拉袖子,打断了她的话。 “姑娘,既然是荣虢郡主,咱们理应前去看看……” 谢安莹回头看见黛纹一脸坚持,无奈地叹息一声。她怎么就忘了黛纹……黛纹这个死脑筋,必然是一切都以侯府利益为重。 就算她对换婚一事心知肚明,对自己此时不高兴也略知一二reads();。 但只要有黛纹盯着,谢安莹还非去不可了。因为从平阳侯府的角度上来说,这点礼仪还是要守的。否则日后被荣虢郡主知道,她们明明就在寮房却避而不见,恐怕难免不满。何况要是传回老夫人那里,对她也没好处。 “既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人人都有脾气——荣虢郡主有脾气,黛纹也有脾气。偏偏她谢安莹就不能有……谢安莹从黛纹手中抽出袖子,不再理会她,对戒慧做了个带路的手势。 戒慧见谢安莹答应,脸上的急躁之色立刻转为大喜。她连忙在前领路,将谢安莹主仆三人带到大雄宝殿一旁的卧经阁。 卧经阁乃是一座二层的殿宇。听名字便知里头是存放佛家典籍,以供人颂读敬仰的。 “适才荣虢郡主在正殿上急怒昏厥,为了不惊扰佛祖,又怕郡主的身子不宜搬动,只好先挪在这里安置……” 戒慧一边说着,一边颔首恭敬地走进卧经阁,向着立面禀报:“妙慈师太。平阳侯府四姑娘谢安珍到了。弟子擅自将她请来卧经阁。还望师太恕罪。” 既来则安,谢安莹已经到了这里,也就不多想了。 她正准备上前见礼。却听见室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来得正好,快……快帮我与这群冥顽不灵的师父说理。点灯捐油,只为求我母亲身体康健,既如今反而更糟。当然要及早撤下来……否则,万一母亲有事。又岂是她们担待得起的……” 这声音虚软无力,谢安莹一听便知是急怒之下火性炎上,以至于喘咳伤肺。 想来正是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荣虢郡主了。 荣虢郡主似乎躺在里间,外头有屏风相隔看不真切。谢安莹一时摸不准她是个怎样性情的人,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便见经阁里走出一位与老夫人一般年岁的师太。 这位师太身体健朗。目光祥和深邃,大约就是黛纹之前说的妙慈师太了。 谢安莹连忙行了佛家礼仪。红提与黛纹也双双行礼。 妙慈师太却也是个性急之人,不等谢安把见礼的客套话说完,她已经双手合十回礼道:“谢家姑娘来得正是时候,郡主不听贫尼的话,烦请姑娘代贫尼劝劝郡主吧……” 谢安莹要不是装瞎,此时一定回头狠狠瞪上黛纹一眼。而黛纹似乎也才认识到自己可能惹了麻烦,只低着头倔强地抿着嘴巴不说话。 黛纹和老夫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在府中时,明明可以不讲规矩强行羁押大夫人,可老夫人偏偏不……现在在庙里,明明可以不理会的闲事,黛纹又偏偏要管…… 郡主让她劝师太,师太又反过来让她劝郡主——这明灯香油到底要不要拿下来,难不成还能由得她来乱出主意吗? 不过……管就管吧,谁让以后还有用得着黛纹的地方呢? “红提,郡主身子有恙,去车里将我随身带的丸药拿来。”谢安莹吩咐完,便步入室内,自己找了一处莲花蒲团,对着经阁上的五方佛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开始一边诵经一边等待reads();。 谢安莹这夹在中间,却并不急着相帮任何一方,这样的淡定已经令人钦佩羡慕。尤其再听到她口中喃喃所念的“摩诃般若经”,竟比寺中修行三五年的弟子们还念得更好些。倒叫妙慈师太不免刮目相看起来。 红提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回马车山门外,不多时又跑回来,手里多了几只青玉葫芦。 谢安莹正念完一遍,起身顺手从红提抱着的一堆葫芦里,翻捡出一个,然后将那葫芦递给妙慈师太。 “此药乃是许神医所制的‘万安丸’,平喘止咳舒经通络,对于急症最是有奇效。师太不妨先给郡主服下,待郡主气息安稳之后……你再与她一争高下。” 眼看师太与众人皆是一愣,谢安莹又继续对着屏风后行礼道:“郡主莫急,京安城中许神医之名想必您也听过。先吃了这副药丸,再与师太争执,保你鸣条律畅余音琅琅。” 这样一来,你二人不用顾虑体力不济,再争上三天三夜,总该能争吵出一个结果了吧? 谢安莹之前还温婉有礼,可这说到最后,虽然给出丸药救人,但却像是瞧了笑话一样…… 黛纹连忙上前想要阻止谢安莹。却见妙慈师太叹息着摆摆手。 “谢家姑娘说得没错,无论结果如何,郡主需先调理好身子。至于灯油一事,咱们慢慢再辩罢。” 妙慈师太说完,对谢安莹道了谢,转身进了屏风之后将药丸和水奉与郡主服下。 谢安莹眨眨眼,心中对妙慈师太的执着表示震惊。 她说了这么多,妙慈师太居然还真的打算等郡主身子好了继续分辨,身为出家人这样执念……真不知该夸她不渝不屈呢?还是该说她方头不劣。 看来今日之事,等着他二人自己想明白是不可能了。 谢安莹挥手让红提收了其余的药丸葫芦,索性也跟着进了屏风。 屏风之内,只见一年长女子锦衣华服,却脸色苍白地躺在禅床之上。见谢安莹进来,似乎也没什么力气说话。 谢安莹等她吃下了丸药,微微行礼,对妙慈师太道:“依小女拙见,师太应当撤去郡主的灯油——佛祖面前任来任往,郡主既已无心,师太又何须勉强扣下这份没了诚意的供奉呢?” 谢安莹一语道破,妙慈师太怔在当地恍然大悟,像个木人一般。而郡主终于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有理,谢家妹妹说得有理!” 谢安莹摇摇头:“可是,若师太真的撤下了这份供奉之后,郡主母亲的病情仍未好转……不知郡主会不会担心是得罪了佛祖之故?” 这回可好,屏风之内一下子多了两个木头人。 好不容易妙慈师太同意撤下供奉,可荣虢郡主又有些后怕不敢妄为——谢安莹面前,两人皆如泥塑呆呆望着对方,又不知如何是好了!(未完待续) ps:今天这段故事有点长,晚上12点之前还有一章。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顺便推荐基友力作《名门盛宠》——盛宠下,鬼魅魍魉渣渣靠边站! 第六十二章 机缘 谢安莹将该说的都说完了,只等着她们自己拿个主意。 妙慈师太率先反应过来了,只听她急忙道:“之前是贫尼着相了,多亏谢家姑娘点拨……郡主莫急,贫尼这就命人去将明灯与香油撤下来。” 谢安莹的一番话,可谓是正说到妙慈师太的心里了。起初她不愿将供奉取下,就是为了怕亵渎佛祖。可经谢安莹这样一说,若是荣虢郡主的供奉没了诚意,摆在佛前岂不是更加亵渎? 我佛普济天下香火繁盛,又不缺她这一点供奉! 还是快快取下来为妙。 妙慈师太说着便要去吩咐小尼,可袖子却被荣虢郡主一把抓住不放。 “师太留步!”荣虢郡主从禅床上跳起来,脸上早已不复之前的苍白之色,反而红润鲜活了不少,“之前是我一时心急,绝非有意亵神……师太您也知道,我母亲平日诵经礼佛最是虔诚。她这一病,我心焦之下难免迁怒。可谢家妹妹说得没错,若真将这供奉取下,只怕回去见着母亲的病,我这心里更难安生了……” 荣虢郡主毕竟身份尊贵,从小在王府娇养大,想来是没有遇到过什么力不从心的事情reads();。这回静王妃病重,她第一次觉得这世上有些事是她有心无力的。可求告佛祖,也没有立时有求必应。 所以她才不知所措,急着想要找个解决的办法,也算是找一个发泄的途径。 现在闹过这么一出,再听了谢安莹的话想想后果——只恨不得立刻消失,就当自己从来没来过。 “谢家妹妹,快帮我跟师太说情。请她千万不要撤掉静王府的供奉啊!” 荣虢郡主一手拉着妙慈师太不让她走,另一边又央求谢安莹替她说话。 妙慈师太被荣虢郡主拉扯住,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对谢安莹行礼道:“既然郡主也仰仗姑娘,贫尼又觉得谢家姑娘是个有大智慧的,此事还请谢家姑娘给贫尼出个主意吧。” 妙慈师太一把年纪还这样诚心相求,谢安莹只是个瞎子。也不好装没听见。只得笑着还礼道:“郡主与师太都太过客气了。此事对我来说也只是旁观者清而已。绝算不上是什么大智慧。” “愿洗耳恭听。”荣虢郡主与妙慈师太异口同声。 “郡主既已有了诚心,那供奉自然是继续放着了……”谢安莹指指郡主道:“身子不好,首先要请医问药——正所谓‘尽人事。安天命’,郡主将能做的都做了,再求佛祖保佑王妃,剩下的。就是命了。” 命之一字,对芸芸众生和其平等!任你是皇帝或者贱民。该生该死,谁也不可强求。 妙慈师太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连连点头道:“既然谢家姑娘已经这么说了,贫尼便随了郡主的意思。继续为静王妃供奉祈福吧。只愿静王妃的身体早日安泰,也不负郡主这一番苦心。” 妙慈师太说完,便对二人告辞。走出屏风去吩咐供奉事宜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再次对谢安莹点点头,算是谢过她的援助。 眼看这一场争执总算有了了结。荣虢郡主心中总算踏实下来。只是让谢安莹这样一个小辈看了笑话,一时有些尴尬。 “今日幸亏有你,”荣虢郡主拉着谢安莹在她身边坐下,“谢家妹妹眼生得很,从前从不出来走动的吗?” 权贵人家的规矩虽严,但女子到了一定年纪,还是会由长辈带出去四处拜访走动。一来需要历练人情世故,二来更要早早建立交际和门户相当的人脉,以便将来相佐夫家,扶助子女。 平阳侯府适龄的姑娘,她只听说过大姑娘谢安莹——正在跟她弟弟说亲呢。 听说谢安莹生得珠圆玉润很是甜美,而眼前这位,则是明艳却冷清——就好像冬日红梅那样,美得刺骨。 “回禀郡主,安珍因天生眼盲,故而从不出府。所以郡主不知道罢。” 谢安莹刚说完,就听见荣虢郡主“啊!”地一声:“我适才还奇怪你为何总不看我,却原来……” 荣虢郡主显然是十分惊讶,一头漂亮的红宝流苏头面随着她的惊叹频频摇晃着,好不耀眼。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谢安莹眼前晃了晃,见谢安莹当真什么都看不见,脸上立刻浮现出难过可惜的神色reads();。 她将谢安莹的手抓住放进自己的手中,轻轻拍着谢安莹的手背道:“安珍你不必难过,今日你帮了我,以后我便是你姐姐。你不方便出门,我可以让静王府的马车接你过府来玩……” 荣虢郡主并非处处仗义的人,只是谢安莹之前的表现,的确让她心生钦佩。再加上对方帮助了她,使得她不至于陷入懊悔两难的局面。所以她很快就将谢安莹纳为自己人了。 可谢安莹一想到这位是小郡王的姐姐,心中就时分别扭……她一点也不想跟着些人扯上关系,更何况,谢安珍要是嫁了肃王府,她与肃王府早晚都有翻脸的一天。与其到那时候化友为敌,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交这个朋友。 谢安莹轻轻将手抽出来,起身对郡主行礼告辞道:“安珍多谢郡主美意,不过安珍的眼睛确实不便,所以日后就不去府上打扰了……今日安珍匆匆而来,还未来得及安置行装,郡主既已无碍,安珍先行告退。” 谢安莹说完,便也出了屏风,领着候在外面的红提黛纹,三人一同离去…… ———— 谢安莹走后不久,只见一个穿着精美讲究的婢子匆匆跑进卧经阁:“郡主,奴婢着青衣护卫快马去请的郎中,这跑了几个时辰总算回来了,您的身子好些了没?快叫郎中瞧瞧。” 荣虢郡主听到自己婢女的呼声,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还十分虚弱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现在竟然已经生龙活虎地站起来了。 而且没有一丝疲累,胸肺也不像之前那样疼痛憋闷。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一个青玉葫芦,那婢女见她无事,也奇怪地凑上来仔细看着。 “郡主,这是什么呀?”婢女反复打量着她手中不算精致的小瓶儿。 荣虢郡主则是一脸震惊与虔诚,对着大雄宝殿所在的方向拜了一拜:“谢家姑娘说得没错,尽人事安天命……我这打小只要生气就咳喘的毛病一直医治不好,想不到这一副药却有奇效!” “……这虽然是那位许神医的功劳,但如此机缘,却焉知不是佛祖的点化安排!?” 婢女听闻,吃惊地长大了嘴,赶紧也朝着宝殿方向拜了又拜。随后将青玉葫芦小瓶收好,上前搀扶着荣虢郡主道:“郡主,咱们下山之后,何不请那许神医去府中瞧瞧王妃的病?既然您的病只用他一剂丸药便缓解许多,兴许……” 兴许王妃的病症他也能治好呢! ———— “姑娘,许神医对您真好,上门诊断的时候,竟然还留给您这许多丸药?” 回寮房的路上,一直沉默的黛纹终于忍不住了。许神医不久之前来侯府为江夫人诊病……那件事情到现在也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而且那中毒一事跟她也有些关系,她又怎能不好奇。 黛纹难得的放低姿态试探一句,谢安莹却没搭理她,倒是捧着一大堆青玉葫芦瓶的红提开了口道:“哪里是什么许神医给的,这些丸药都是姑娘教我捏着玩的……你若要学,下次我也多个找药材的帮手。”(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较劲 因有荣虢郡主的事情这样一耽搁,等谢安莹几人回到寮房之中,早就过了午膳的时候。 黛纹有些不知所措,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让戒慧师父再开一灶,却见红提先是扶着谢安莹坐下,又在她手中塞了一卷竹简,最后从行囊中翻出了一些早已烙好的川椒干饼,一蹦一跳地往院子里去了。 川椒干饼味道酥香。因为干硬耐放,所以行军中旅途长备做干粮。吃的时候,只需一碗热汤煮过,然后再加上少许青菜姜蒜——也不失为一道美味。 红提居然还带了这种东西来,似乎对佛寺中的清苦与不便早有防备了。 只是,川椒干饼十分干硬,要是没有热汤,又怎能吃得下去? 红提身手利索,抱着干饼和瓦罐一样的锅来到院中。 只见她先是选中了院中一块不大显眼的角落,然后快速在地上挖开一个坑。这坑大约小井般大小半尺深浅,因为不大,所以挖起来也未花费多少工夫。 而她又用挖坑的膛泥和着石块,围着坑搭起一个“井台”模样的灶台来。 有了灶台,红提似乎还嫌不够,她更是细心地捡来三指粗细的木柴,在坑里支起来,又起身感受了一下风向,然后找着顺风方向扒开一块“井台”作为通风添柴的灶口。 这才将瓦罐一样的锅放在上面reads();。 等黛纹回过神来,红提这里都快完工了…… 红提蹲在地上笑出一口白牙,挥手招呼正在发呆的黛纹道:“黛纹姐姐,快来帮忙。捡些干草枯枝,我们自己将灶火升起来。先将灶泥烤干……以后有了这个小灶。便不用总去麻烦戒慧师父了。” 红提的样子又喜庆又活泼,根本就无人能拒绝。再加上黛纹之所以站在门边不知所措,也是因为谢安莹一直不理她,似乎对她有气的缘故。 黛纹向屋中看了一眼。谢安莹正坐在床边,一手握着竹简,另一手用手指缓缓摸过去,像是可以用手指辨别出上面的字迹。 她神色沉静。丝毫不嫌弃寮房简陋。纤细的身子坐得笔直。配上瑰丽的容貌气质,倒真如传言中所说,颇有“林下之风。” 除了不理睬自己。也不招自己伺候,其余一切都好。 黛纹抿着唇,尴尬的不知如何开口,便在门口对谢安莹快速行了一礼。转身向红提走去。 方才黛纹心中装着事,所以一时没有细看。待走近之后才被红提所做的小泥灶台吓了一跳。 小灶台十分讲究,不但能将锅放得稳稳的,点火添柴扇风都极为方便,就连之前深挖下去的那个坑。也有妙处——坑里正好可防止许多柴火,不至于都堆积在锅底,反而点火不宜。 “你怎么还会这个?”黛纹走过去。顺手捡起几根枯枝递给红提。 黛纹比红提和谢安莹都年长许多,所以对于红提的来历。她是一清二楚的。 早些年,原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一次出城遇上流民,见对方遗弃了个孩子,便将孩子抱回府中,交给府中的嬷嬷婆子们养育。 算起来,红提进府的时候最多一两岁。再往后的日子,便都是在府中长大的。 黛纹自己也是如此,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红提会这些本事? 红提接过枯柴塞进灶底,抬头看见黛纹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于是极有成就感地摸着头上的薄汗,开怀笑道:“黛纹姐姐不必吃惊?我们琼华院也有一个呢!” 以前大夫人动不动就将琼华院封起来……就算不禁足,对姑娘也是各种怠慢。别说珍馐佳肴,每天能有顿残羹剩饭都实属不易。 红提与谢安莹若是什么都不会,恐怕早就饿死在琼华院了。 琼华院里那个泥灶台,便是她们主仆二人一齐动手搭建的,之后又添添改改,这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听说琼华院也有,黛纹一瞬间明白了谢安莹的处境——比她这个奴婢的还不如,几乎可以说是差之千里…… 这也就难怪大姑娘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面对什么,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黛纹沉默地点了点头,又捡起几根枯枝帮红提生火。 见黛纹不再说话,红提笑笑:“姑娘平时话就不多,今日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才去前面与人花费口舌……现在她不理你,你也用不着烦恼reads();。姑娘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自从前殿回来之后,姑娘不就理睬黛纹了,而黛纹又一脸心事重重,红提只得费心开解。 黛纹的确是憋了一肚子的话。 今日种种,对于谢安莹与红提来说,就像是稀松平常。可对于她,却各种不解不适,若不问个清楚,眼看就快要成了她的心病了。 比如今日听见荣虢郡主在殿前昏厥,大姑娘居然打算坐视不理。又比如给荣虢郡主的丸药,居然是红提捏造的,这主仆二人居然还面不改色地借了许神医的名头。再比如平阳侯府中的“中毒”一事,究竟是“中毒”还是吃坏了肚子,恐怕也只有大姑娘知道真相。 可是这主仆二人却丝毫没有将那些大事放在心上。 反而读书生火做饭才是她们的大事…… 黛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红提道:“姑娘做事,你就从来不劝着也不拦着吗?” 好比荣虢郡主一事,若不是自己在场,姑娘一定就不去了吧。 红提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聚精会神盯着泥灶中的火。对于黛纹的问题只是随意答道:“姑娘要是做错了事,我当然要拦着呀!可是我家姑娘从来没错过!” 黛纹忍不住皱眉,红提却继续道:“你看,姑娘她那么聪明……这第一次与人劝架,就劝得这样和和美美。换做是黛纹姐姐,你能做到吗?既然你做不到,又硬要往前边凑,到时候只会夹在中间,落得两边埋怨呢!” 反正换做是我,我也不去! 红提的道理,完全就是谢安莹的道理。跟黛纹这种“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的人,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黛纹听了这种歪理,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姑娘能说服师太郡主不再争执了——因为这主仆二人的生存之道,根本就与正常人不一样。看事情的眼光角度,自然也是刁钻诡异。 红提见黛纹还在钻牛角尖,于是老气横秋地拍拍黛纹的肩膀:“你只细想想,是姑娘劝服了师太与郡主吧?是姑娘治好了郡主的病吧?是姑娘谎称江夫人吃坏了肚子,侯府才免于一场灾难吧?即便这样,姑娘在你心中还是有错,而你才是对的?” 你只是各种劝说,劝姑娘该这样该那样,所以好人就都让你们这种人做了,姑娘倒成了恶人?你若执意这样想,别说姑娘不理你,我也不理你了。 黛纹身子一僵,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低着头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直过了一会,黛纹将手中干柴往地上一扔,猛地站起身,一脸坚毅信誓旦旦道:“你等着!我!我去给姑娘磕头赔罪去!” 红提将水倒进锅里,又将川椒干饼拿在手中,笑眯眯地望着黛纹远去的背影——姑娘说得没错,黛纹与老夫人就是喜欢自己跟自己较劲。 不过,既然知道错了……那这汤饼就做三人份的吧。(未完待续) ps:冒出来感谢一下大家,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谢谢所有人的月票和打赏。人太多不能一一写出来感谢了,不过在详细的粉丝榜里,每一个打赏和订阅我都看见了。再次深深谢过。娇女谋宠有你们的支持,一定可以获得更好成绩。(づ ̄3 ̄)づ 第六十四章 招供 谢安莹主仆三人终于在山寺中安顿下来。寺中清规严谨,她三人除了吃喝穿戴上清苦了不少之外,还要随着众僧尼一道持经礼佛。 每日单是诵经便是四个时辰,红提跪完四个时辰,连走路都不利索。黛纹也是咬牙暗暗忍着。唯有谢安莹,依旧是翩然来去——那风轻云淡的闲适做派,连寺里许多弟子都羡慕不已。 黛纹就曾亲眼看见,有好几次,妙慈师太看着大姑娘诵经,那眼神简直像见了宝贝。 要不是大姑娘这身份,黛纹丝毫不怀疑妙慈师太要扑上去剃了姑娘的头发,然后收了大姑娘出家给她做弟子了! 她三人在寺中苦修,而那一厢,平阳侯府也并未因为她们的离开而安静,反儿更添喧嚣…… ———— 平阳侯府世安院之中,老夫人端坐主位。她身边虽然暂时没了黛纹,但仍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丫鬟环伺服侍着。 此时老夫人的脸色极不好看,像是疾风骤雨之前的阴云一样,沉甸甸的,让人看一眼都觉得透不过气来。 “柳氏,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夫人对着面前地上跪着的几人,厉声道。 谢安莹与黛纹入寺这几天来,老夫人一直在着手查寿宴上中毒的事情。苍天不负有心人——因为黛纹不在,大夫人柳氏无从攀咬。才没出两天的功夫,就被老夫人查到了线索reads();。 “母亲息怒……”大夫人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帕子抹着眼泪,倒像是老夫人冤枉了她。 在老夫人面前的跪着的,除了大夫人之外。还有几个与此次中毒事件有关的人。而这几人,也都是大夫人当年从娘家陪嫁过来的。 如今一个个占着侯府的肥差,就连混得最不好的,也领着个小管事的职务。 老夫人看着大夫人这样子就来气,再看看这些人……更是气上加气! 这一次,宴席之上江夫人中毒一事。老夫人起先是查出宴席餐具入库时少了一个白胎骨瓷酒杯。 餐具如果是在宴席上打坏的,那自然应有记录。而且会有相应照看那一桌的丫鬟来回禀负责。 每次宴席。少不得打碎些许杯盏碗盘,可唯独这回这个,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老夫人再细细查下去。果不其然!据当天伺候宴席的丫鬟指证,这套餐具当天正是用在江夫人所坐的那一桌,而且丫鬟可以肯定当天没有客人打碎酒杯。 谜案找到了线头,只需用力一拉。很快便能找到真相了。 老夫人立即下令,将监管餐具库房的管事提来。一看是大夫人的娘家人。心中顿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那管事抵挡不住老夫人的威严,没打几记板子,便供认不讳,说是大夫人有命。吩咐他一定要在宴席之后将江夫人用过的酒杯藏匿起来。 他将酒杯给了他家娘子,又在外头的宅子地下挖了坑……埋了。 白瓷的杯子,就算埋上十年也不会少一根汗毛。老夫人立刻命人去挖。挖出来之后,又找了只老鼠试验——老鼠喝了杯子里的水。没跑出屋子就倒了,躺在地上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众人…… 这样一层一层地审问下去。从库房管事,到门房管事,再到侯府的护卫,还有外头负责采办送酒水的…… 老夫人终于得知了真相——原来大夫人趁着府中置办酒席,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竟然让这些人将外头卖的杂毒买进来,投放在了江夫人的酒杯之中! 所谓杂毒,其实就是用来毒老鼠虫蚁的毒|药。因为是给老鼠吃的,所以也不需要什么解药,一般都是用各种有毒的药草随意混合——反正能毒死老鼠就行,以至于一般的郎中医者,对于这种药根本就摸不到头绪! 而能不能毒死人,也全看运气了! “你还不认罪!是要我将你送去官府吗!”老夫人在手边茶几上重重一拍,手上戴着的玳瑁戒指应声而碎,发出令人心颤的响声。 老夫人想到这事必有大夫人的手段,却没想到大夫人居然心黑手狠到这种程度。 朝廷命官的夫人,与她又素来无什么仇怨,只因为她想借故造事,便用人命做筏子! 虽未成事,其心可诛! 老夫人的威仪之下,其他人对于自己的罪行早已招供了。一方面,他们毕竟不是像冷月那样的亲信,他们也有家人亲眷reads();。另一方面,大夫人之前对冷月和其他为她卖命的人的处置,也着实令人心寒…… 大夫人跪在地上,满面泪痕,一双眼睛哭得通红。 本来想要反咬黛纹,又或者反咬谢安莹对中毒一事说谎。可没有想到这老虔婆居然这么心狠手辣——将谢安莹送去寺里吃苦也就算了,连伺候她十几年的黛纹,都打发上山了! 这是何等的铁石心肠!? 可事已至此,人证物证俱在。此时她无从攀咬,又拿不出人来顶罪。而且按照老夫人这又臭又硬的性子,保不齐真会将她送到官府去! 不认也得认了…… 大夫人哀哭一声,对着老夫人连连磕头道:“母亲!媳妇知错了,您饶了媳妇这一回吧!” 大夫人这幅样子,老夫人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老夫人早见惯了她人前楚楚可怜,一转眼人后又狼心狗肺的样子。所以这一回,她绝不会再对她心存怜悯。 “柳氏,你做下如此好事,几乎牵累整个侯府!之后还死不悔改,非要我找出证据才来我眼前哭!”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齿,盯着大夫人道:“从今日起,我平阳侯府没有你这位夫人,你不必再叫我母亲,我也不认你这媳妇!” 老夫人一字一句,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将自己的决定说得清清楚楚。 休妻! “什么!?”大夫人难以置信地长大了嘴,连眼泪也一时忘了流。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夫人这一次居然会这么狠。 “不,母亲,不能……您绝对不能休弃我啊!”大夫人连滚带爬地扑到老夫人脚下,涕泪从横道:“母亲!您想想……您想想安珍,安珍她就要出嫁了啊!若是,若是没有娘亲,她要如何嫁人?往后在肃王府中,她会受人冷眼被人欺负的啊!” 大夫人哀嚎哭喊,只求老夫人收回成命。 她知道老夫人对她没什么感情,但对安珍和安珏这两个孩子总是不同的。只要提到他们,老夫人的心必然会软上一软。 上一次,要不是冷月和那张婆子被黛纹抓个正着,她不就差点靠安珍的伤病逃过一劫么? 老夫人听见她的哭喊,心中及其不耐。尤其是又听见她提起安珍。可就算如此,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大夫人说得没错。如果在这时候休妻,对于谢安珍的婚事必然会有所影响。 但要留这么一个东西在府里,她只要想到,就觉得像喉咙里卡了一根刺一样难受!对不起江夫人,也对不起谢安莹和黛纹两个,自愿被罚上山。 “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安珍,好!那你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给我清清楚楚地写下来!”老夫人一挥手,将桌上放着的一沓纸挥在地上,“你招供画押,将证词留在我手上。然后老老实实去禁足。等到安珍出嫁之后,咱们再来清算这笔账!” 老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傻眼的大夫人,继续道:“如果在这其间,你还敢有什么小动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一定会将这证词送到官府,再将我侯府给你的休书——昭告全城!”(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帮手 两分契书放在桌案之上,老夫人凝眸看着,许久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其中一份,是大夫人对她自己所做罪行的供认,上面附有其他证人的证词,也有他们的一一画押。 而另一份,则是一张空白的休书。柳氏若再敢有丝毫动作,老夫人手中这两份东西,必然一份送交官府,另一份摔在她脸上!至于后续的事情,老夫人只等谢安珍平平安安出嫁之后,再做打算。 况且,她还想留着这些人,再查问一下当年阿绫的病因。 柳氏心黑手狠,争风吃醋之下又有什么做不出来?虽说当年无论她怎么查都查不出一点缘由,可一个好端端的人,就那样病了,没了reads();。她这心中始终难平。 再问问,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只是,若真是柳氏的手段,谢安莹那孩子,却是被自己委屈了这么多年…… 大夫人既已经认罪,自然是又被老夫人羁押在侯府后院的空置院落之中。一应水米伺候,全由福衢院照管,再不许她身边的人接近。 不过,老夫人最终还是答应了大夫人的要求——谢安珍与谢安珏可以前去看她。 昏暗的木屋之中,大夫人盯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目光锐利双拳紧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老夫人手下的奴婢倒也不算苛待她——每日一壶粗茶,两顿菜饭。 这比起她当年对琼华院,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可在大夫人的眼中,这些东西简直就是给猪狗吃的!要说老夫人这是故意折辱她还差不多。 一天两天,送进去的菜饭纹丝不动。婢子许是得了老夫人的命令,居然也不求她不问她。只要她不吃,就原样端走。 大夫人心中恨意渐浓,可她现在有把柄落在老夫人手上。以后还想像从前那样扬眉吐气,除非先弄死那个老虔婆…… “娘亲。”门外传来一声娇甜的呼唤。 这满是稚气的男童声音,正是大夫人的心肝宝贝——五公子谢安珏。 大夫人浑身一震,像是泥塑忽然有了生气一般。她飞身从床上跃起,三两步扑到门前。拍打着紧闭着的木门。 “安珏。娘亲在这儿!”大夫人急躁地应合着,又对守门的婢子大声喊道:“快开门啊!你们瞎了眼!没看见公子来了吗?!” 老夫人准许过她的儿女探望,守门的婢子自然不会拦着。对于大夫人恶语相向。婢子也只做没听见,上前开了锁链,将门从外面打开了。 “娘亲!”一个身量不高的十岁男童,穿戴得精致整齐出现在门外。 谢安珏一身豆绿小衫。脚踏鹿皮小靴。腰上头上金带金冠,细细盘梳的发髻上。还饰了一颗颗瓜子大小的珍珠。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公子模样。 而在他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位通身绫罗,珠翠满头的谢安珍。 谢安珏几日不见娘亲,今日忽听姐姐说要带她来看娘亲。开心得像头小鹿一样。此时终于看到了,虽然大夫人一身风尘仆仆的,但在小孩子眼里。却比不过这几日的思念之情。 谢安珏一头扑进大夫人的怀里,带着呜呜的哭音道:“娘亲。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安珏好想你啊!” 大夫人柳氏又何尝不想谢安珏。只是当她看见谢安珍的时候,便知道机会难得,谢安珍此来,一定是要说些什么的。 老夫人虽然允准她二人来看,但也没有日日前来的道理……所以想要谋划些什么,也就只能抓紧时间了。 大夫人狠心将谢安珏从怀里扯出来,又牵着他的手走进屋子里,小声道:“珏儿乖乖的坐在这儿,娘亲与姐姐有话要说……” 大夫人还未说完,谢安珏还未点头,只见谢安珍已从桌案上拿起了那壶冰冷的隔夜茶,对着谢安珏的头脸,浇花一般地浇了下去reads();! “啊!”大夫人一声惊叫,连忙拉住谢安珍:“你这是做什么!疯了吗?快,快给我放下!” 大夫人拉住了谢安珍,可半壶冷茶却早已将谢安珏浇了个透湿,一时屋中茶壶粉碎之声,连同谢安珏嚎啕大哭之声四起。 谢安珍却丝毫不着急,阴着一张脸,对外头吩咐道:“母亲身子虚弱拿不稳茶壶,都是你们这起子贱婢害的。如今这样可是称了你们的意了?还不快伺候安珏更衣去!若是安珏着了水寒,祖母也不会放过你们!” 谢安珍二话不说便将罪责推给外面的奴婢,外面的奴婢却无从辩驳,权衡之下,与其在这里跟主子争执这算不清的账,还不如快点领着五公子去换衣衫。 两个婢子进来之后行了一礼,匆匆领着哭成泪人的谢安珏往就近的院落换衣服去了。 “安珍……他是你弟弟!你怎能……”大夫人无比揪心地望着外面远去的背影。 “娘亲!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的?”谢安珍翻个白眼,拉扯着大夫人的袖子,将她拖进里屋,“您现在多抱这一下有什么意思……若不想办法快些放您出去,只怕您正妻之位不保!以后安珏倒还是我弟弟……您可就不是他母亲了!” 谢安珍的话,像一记惊雷,劈得大夫人当场说不出话来。她紧紧握住谢安珍的手,眼中满是血红的仇恨与狰狞。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得出去!”大夫人语无伦次道:“那死老太婆这一次是不会放过我了,你去求你父亲,用你的婚事求他!他这人耳根子软,又爱面子。你娇声软语些,再提一提肃王府,他一定会放我出去的!” 谢安珍的手被握得生疼,一脸不高兴地甩开大夫人道:“自从那寿宴之后,父亲书房现在每日都有客人,我想见他一面都难。母亲难不成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 大夫人想到谢安珏被生生带离自己身边,又想到平阳侯在府中与人欢笑畅谈迎来送往。她本就是小肚鸡肠之人,如何能受得了? “你先去求你父亲,若还是不行——”大夫人停顿了一刻,最终还是咬牙道:“我床下有个暗格,里头有许多私房钱。你拿了银子去找你舅舅。他常年混迹赌场,只要有钱,没有他不做的事情……” 谢安珍眼前一亮,心中暗怪大夫人为何不早说。 她们现在,不就缺一个什么都敢做的帮手吗? 有了舅舅出手,祖母和谢安莹,谁也别想讨得好去! 尤其是谢安莹……母亲出不出来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谢安莹在这世上一天,她的婚事随时都会受到威胁! 而现在,谢安莹既然在那青山恶水之地,想要下手,也更方便了!(未完待续) ps:感谢mamdyo630的月票,感谢露冷的月票,感谢婉瑛的月票。感谢老黑兔、宁云梵、张小迈、一杯猫的打赏。谢谢大家的支持(づ ̄3 ̄)づ╭按住亲! 第六十六章 孝顺 谢安珍与大夫人商议好对策,正赶上守门的婢子去而复返。 两人朝屋内行了礼。告知已经将五公子送回院子,身体无碍,正由奶娘照看着。 大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谢安珍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娘亲放心,弟弟有我照拂。况且父亲也不会不管娘亲的。” 谢安珍言语中有些敷衍,大夫人却并未听得出来。只握着她的手,命她一定要照顾好谢安珏。 谢安珍点头答应下来,又厉声对外呵斥道:“娘亲纵然有错,却仍是平阳侯府的主子。你们几人若敢欺负怠慢娘亲,叫我知道,我定要你们好看!”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谢安珍心中惦记着别的事情,也不愿在大夫人这里久留。她拍拍大夫人的手,示意大夫人耐心等候些时日,自己则是告退出来,匆匆往平阳侯的书房而去了。 ———— 平阳侯的正书房在外院。 因他从前也是个好风雅的人,所以这处书房也坐落得别致——从正院的青石甬路侧穿过去。要走过三转回廊,穿过两个小花圃。在一片花树垂柳掩映之下,才是这处曲径通幽之所。 书房外院墙照旧是白墙青瓦,可一旦入了门。便见眼前一座极精致的“三间四耳一颗印”。 这“一颗印”的建筑,早些年从南地传来,倒是在京安城风靡了一阵子。不过平阳侯这一处,与别处又有不同——他这一抱院子楼,竟全是用松木所制的。 松木质软,木质又太过油润。既经不住重压,也见不得半点火星。是极难伺候的木料。 可平阳侯却始终认为松树长青。更显文人之风采气节reads();。故而不顾大夫人反对,硬是花了不少银子在前院造起这么一栋来…… 这书房建好之后,平阳侯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尤其是最近,他可是更为欢喜——最近侯府上鸿儒往来络绎不绝,他这份一直无人懂的风雅,也终于不再是孤芳自赏了! 凡是到来的客人,只要一踏进这院子。便没有不夸赞的。首先就是夸赞他心思精巧……其次就是夸赞他心思如此精巧。难怪能教养出“谢安珍”那般心思精巧的女儿! 平阳侯也知道,自己这一次能在城中名流里小有名气,全是托了谢安莹的福。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儿女都是他的附属。夸谁他脸上都有光。 谢安珍赶来这里的时候,平阳侯正与几位学士聊得正酣。书房门外的小厮见谢安珍前来,正要进去禀报,却被谢安珍笑着拦下。 “不必去惊扰父亲了。左右我没什么事,在这儿等上一会又有何妨?” 谢安珍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令那小厮十分不适应。不过四姑娘想要扮孝顺,他也不能拦着,只得去茶水房中伺候了热茶,放在托盘里捧着。陪着谢安珍一齐孝顺。 谢安珍就这样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书房中的客人和平阳侯才意犹未尽地散了。平阳侯送客人出门又转身回来。这才看见立在院中的谢安珍。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平阳侯奇怪地看着谢安珍。 谢安珍与她母亲一样,平日里最喜欢女儿家的东西——什么绣花、新衣、首饰之类,她们都是最拿手的。但这母女俩人也同样不喜诗书六艺。更不爱听自己教诲这些东西。 “女儿来给父亲请安的……”谢安珍有些委屈地答道。 她故意可怜巴巴地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站得腰酸腿疼。原以为父亲定然会心疼与她。没想到居然劈头盖脸问了这么一句,好像无事就不能来一样…… 平阳侯听说她来请安,倒也没为难她,招手领她进了书房。 他刚与人闲谈古籍诗书,这时候自然满脑袋也是那些。现在谢安珍来了,平阳侯就挑拣了几个简单的问题随口问了两句。 “你近来可是读了什么书,有什么问题要为父为你解惑吗?” 谢安珍哪里是来求教问题的?她是来求父亲放母亲出来的!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母亲和自己都被那谢安莹抢了风头,而父亲却像没事人一样,只知道与人谈天说地,一点都不为她们母女考虑。 谢安珍满腹怨气……尤其是这一进书房,又看见平阳侯郑重其事地将那幅桃花图挂在墙上。她这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可她也知道,现在正是要仰仗父亲的时候,万不可再得罪了他。 谢安珍想起大夫人教她的话,于是也不回答平阳侯那些无聊的问题,只捻着裙摆往他案前一跪,当场就红了眼圈,苦苦哀求道:“父亲,女儿今日去见娘亲……那空置的杂物院子里何等清苦,女儿进去,连个落脚处都没有。父亲您念在娘亲多年陪伴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谢安珍哽咽着,一张小脸也因为激动而变得粉红reads();。 平阳侯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他虽然在外“忙”得不可开交。可府中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 尤其是柳氏的事情,他听闻老夫人已经查证了下毒一事,更是根本就不想听也不想管。对自己这个枕边人,他现在只想敬而远之。 “你母亲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平阳侯果断挥了挥手,让谢安珍起身出去。 谢安珍一愣,随后神色晦暗不明地低下了头。她想了一会,见平阳侯心意已决,便道了声“是”,然后起身退出了书房! 她与大夫人商议的,本来是她先装可怜,若侯爷不允,再拿出自己的婚事相逼。可谢安珍现在却临时变了主意!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父亲不肯松口,说明他还没有原谅母亲。自己又何必去惹他不快。 说句难听的,越是母亲不受宠的时候,她越要跟父亲拉近关系。万一母亲正妻之位不保,她也还可以靠着父亲的疼爱立足。 而且,不是还有舅舅呢吗! 让舅舅出手,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谢安珍眼中露出一抹坚定,本来她来书房,便是想走个过场而已。现在父亲不答应正好,她也可以理所应当地选择另一种方式了。 谢安珍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大夫人总前所住的世安院…… ———— 谢安珍走后不久,平阳侯坐在书房久久不能平静。 方才谢安珍那一身珠光宝气的穿戴,还有她那俗腔俗调的谈吐,再加上她脑中空空一点诗书都不通的学识——从前还觉得她聪明伶俐,可自从见过谢安莹,真是越发觉得安珍这孩子,是让她母亲教养偏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容貌,再配上这样俗不可耐的性子…… 肃王府当真就愿意娶一个这样的女子,做她们将来的郡王妃?要知道李承霆现在虽是郡王,但等他大哥承爵封王之后,他也是要另立府邸的。 封王恐怕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一个炙手可热的王爷,一个多少人都盯红了眼的王妃之位,真能让自家这个不长进的坐上去了? 平阳侯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场梦。他现在,真是生怕这梦一不小心就醒了。 平阳侯起身走至窗边,仰望着墙上的桃花图——安珍从头到脚都比不上谢安莹。要不是谢安莹眼盲,那肃王府的婚事也未必就…… 平阳侯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这桩事情非同儿戏,现已人尽皆知绝不可一换再换。他赶紧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却忽听见书房外头有人敲门。 “有什么事?”平阳侯清清嗓子道。 “回禀侯爷,是静王府的荣帼郡主到了,”门外的小厮声音中带着急切,“荣虢郡主拉着许神医,两人都说是有急事要见侯爷。”(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冒名 平阳侯听说来人是荣虢郡主,一时有些发怔。 荣虢郡主是静王府的明珠,虽说平阳侯府眼看就快要与肃王府和静王府扯上亲戚关系了。但目前来说,还是没有什么交情的。 尤其是平阳侯府现在这个样子——当家主母被拘在后院,嫡女谢安珍又不堪大任…… 若不是荣虢郡主点名要见自己,平阳侯还真没办法接待这样的客人了——总不能请老夫人出来陪郡主说话吧? 平阳侯吩咐下人将郡主请至前厅,自己则也快速整了整衣衫,跟出去。 ———— 这是荣虢郡主第一次登门。 自从她那不苟言笑的弟弟与平阳侯府结亲一事有了眉目,她就一直很想过来看看reads();。可奈何平阳侯府平日里很少宴客,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结交。 尤其是那位谢安莹!自从在普济寺见过谢安珍之后,她倒是真好奇。也不知这谢安莹会是什么样的女子?会不会比她那位盲眼的妹妹更加出色? ……不过今天,她来侯府却并非为了这些琐事。 荣虢郡主手中握着一个青玉葫芦瓶,焦急地在平阳侯府花厅中踱步。只等着侯爷出来,能一解她心中的疑惑。 平阳侯并未让她久候,不多时就出现在花厅外面。 荣虢郡主脸上一喜,快速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世伯,荣虢有礼了!” 荣虢郡主声音清澈明亮,倒是将平阳侯吓了一跳。不由细细打量起这位郡主来。 传言荣虢郡主自幼身体不好,故而静王府将她当做男儿养大。此时她与传言中一样,一头乌发编做满头的花结辫子,发簪也是些精巧镂空的刀剑斧钺。再加上一身立领剑袖的锦袍。腰中还系着一根秘银软鞭——单是这装扮,便与所有贵女不同。一眼便能认出了。 不过这荣虢郡主,虽然身子不好,但脾气可不小。单是平阳侯听说过她闹出的事情,便有好几桩了。 平阳侯心中有些犯怵,不知郡主忽然来府上是个什么意思,但毕竟只是晚辈。还要唤他一声世伯……他也不好太弱了气势——“久闻荣虢郡主风采。今日一见,竟比传言中精神百倍。” 平阳侯笑着招呼郡主坐下,看了一眼早就摆上却文丝未动的茶水。又道:“郡主此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平阳侯不愧是读书人,心思就是细腻些。郡主进了花厅,连坐都坐不住。更别说喝茶了。要不是初次登门,按照她那急性子恐怕直接冲进他的书房去也不一定。 听了平阳侯的话。荣虢郡主连连点头。 她将手中青玉葫芦瓶子向前一递,亮在平阳侯眼前,脆生生道:“世伯府上的这剂‘万安丸’究竟从何而来,可否将实情告知荣虢?” 荣虢郡主从前带了七分病气。在人前还能显得软和些。可自从吃了谢安珍给她的‘万安丸’,身子是大好了,行事作风也就更显男儿气概了。一张口说话。直爽泼辣至极,倒是将她名字中的‘荣虢’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平阳侯心中一抽,脸色灰白,冷汗瞬间就顺着他的背脊流下来! 要说平阳侯现在最不能听、最不敢听、也不想听到的是什么?就是“药”这个字! 大夫人宴席下毒那事,平阳侯府虽自己关上门悄悄处置了——但要是没捂严实,透出去半点风声,让人知道是柳氏下|毒,又是谢安莹说谎…… 现在荣虢郡主忽然风风火火来这么一句,吓得平阳侯魂都飞了。 “郡……郡主,这是何意?”平阳侯的声音有些哆嗦。 “什么何意?”荣虢郡主急得团团转,“这不是您府上的药吗?您快些告诉我,这药从哪里来的啊?” 平阳侯眼神闪躲,根本不敢去看荣虢郡主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什么reads();。只一个劲的摇头。 站在一旁的许神医也有些着急,见平阳侯似乎不明白郡主的意思,连忙上前行礼解释道:“侯爷有理了,老朽今日与郡主一道前来,正是来向侯爷求药的——此药不但对郡主的咳喘有奇效,就连静王妃的痼疾也被此药压制缓解……救人行善之事,还望侯爷莫要吝惜藏私啊!” “有效?救人?”平阳侯还没反应过来,擦着额头上的汗,有些发怔。 荣虢郡主却等不得了,上前拉住平阳侯的袖子,像对她父王撒娇吵闹一般道:“世伯无需顾虑,我静王府不会白拿您的东西。若是贵重,您只管开出价格!” “还要开价?”平阳侯渣渣眼睛,做梦一般。 许神医连忙再次上前,将事情的始末一一解释给平阳侯听。 郡主与谢安莹在山寺相遇,而后郡主得到这药丸。药丸当场治好了她,于是她心中以为是佛祖机缘。又因为听说这药是出自许神医之手,所以也并未多想,回府之后便试着给母亲服了一粒。 谁知静王妃当夜就转好了脸色,竟能起身了。 荣虢郡主大喜过望,对着山寺方向磕头——心中一谢佛祖,二谢安莹,随后就立刻命人请许神医入府制药。 这再接下来的事情,却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扭转了——许神医身为医痴一样的人物,早就想看看王妃的病情。可一去之后,才知道自己被冒名顶替了! 别人都是被人冠以恶名,而他倒好,白白捡来一个“治好王妃”的盛名…… 可他早过了天命之年,名声与他来说犹如浮云,他倒是更想知道那‘万安丸’究竟出自何人之手。静王府当然比他更急着知道。 于是荣虢郡主便拉着他一道来了…… 平阳侯细细听来,越听越是不可思议,直到最后只剩下一脸震惊——他这一下是听明白了——同样是“药”之一字,在柳氏的手中是致命害人的毒,而在谢安莹手中,却是治病救命的药! 回想起谢安莹之前曾为江夫人诊治…… 如果一次出手,还能被他想成侥幸手段,这一次,他却不得不信他那目不能视的女儿,可能真的身怀悬壶济世的绝技了! “郡主稍安,对于此药的来历,本侯当真丝毫不知。郡主若是想知道,还是得问问安珍。”平阳侯压抑着自己心中的兴奋,仍旧谦逊道:“只是安珍在山寺中修行,此去路途遥远。今日这时辰又十分晚了。现在出城,只怕遇上宵禁无法通行。要不这样,我这就吩咐下人,明日一早就套车前去……” “明日!?”荣虢郡主一蹦三丈高,她本以为此行就能拿到药丸的,今日尚且嫌晚,谁肯等明日? 看平阳侯这磨磨蹭蹭的样子,恐怕等他家下人套车来回,便要等到后日去了! 万一谢安珍手头上也没有,再行配药,岂不是还要等十天半月? 荣虢郡主越想越急,一挥手转身就往外走:“不劳侯爷了,我去找李承霆,他有御令当不受宵禁制约!”(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单纯 山寺之中的日落虽迟,但因为四处都是参天高木,所以反而暗得比城中还早些。 眼看天色将晚,红提快速收拾了起居。又将油灯点亮,挥手招呼黛纹道:“黛纹姐姐,你往灯下来坐着,那竹简上字迹又小又模糊,仔细看坏了眼睛。” 黛纹冲她点点头,坐了过去,继续徐徐念诵着手中的竹简。 谢安莹闲暇时没有任何爱好,唯有一样,便是读书。有黛纹在,她用眼读书总不方便,于是仍旧让红提每日读给她听。 可红提从前读书,都是一边猜一边编的reads();。不少字都读错,故事也半拼半凑讲不清楚。前世谢安莹有了师父教导,红提却还是老样子。于是现在读起书来照样是一塌糊涂。 那些故事和学识,谢安莹早就熟记于心了,不过就是听个消遣。况且有些故事被红提乱编乱猜之后,反而更有乐趣。 可她虽然听得津津有味,黛纹却是实在听不下去了。 黛纹跟着老夫人长大,虽没什么学问,但至少字都识得。 尤其是那一日被红提“指点”之后,黛纹心中总觉得对谢安莹有亏。这几日下来,对比着红提的能干,又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于是便自告奋勇担起这读书之责来。 谢安莹也不拦她。黛纹这样的举动,说明她对自己渐渐友好。按照这种势头,虽说现在不指望她共谋大事,但对自己接下来的寺中生活,总是有帮助的。 来了这么多天,她也是时候找机会去再探闲字阁了! “黛纹,明日一早。你和红提随我上山吧。”谢安莹闲闲地坐在床边道:“我已跟妙慈师太说过,要去包阳峰上采摘些药材。此去不知几日,留你一人在这里也不好。” 谢安莹提到药材的时候,黛纹眼前一亮。之前救治江夫人和荣虢郡主的事,在她看来简直是神乎其技。可大姑娘却从不提起,令得她心中更是好奇不已。 她也偷偷问过红提两次,可红提每次都仰着小脸。一脸骄傲的说那些药材都是她采摘置办的…… 虽然红提不像说谎。可她就是不情愿相信。 现在可好了,在寺中这几日,三人同吃同睡又一起参禅念经。关系显然比之前更近了一步。今晚大姑娘能终于主动开口,说是要带她一起去采药,黛纹怎能不高兴呢! “是,奴婢明日跟姑娘一道去。”黛纹的脸上难得露了一丝笑意。 谢安莹道:“今日就不需念书了。明日一早天不亮就要动身,你与红提也早些歇息。” 红提和谢安莹两人齐声应是。三人收拾了一番,一同熄灯安睡。 第二日天还未亮,三人便早早起身用过早饭。红提和黛纹两人各自背了一只背篓,其中放着采药工具和野宿起居的置办。沿着普觉寺后面的一条小路。一路往包阳峰的顶端缓步慢行而上。 包阳峰并非风景秀丽的小山,而是一座险峻无比的高峰。 从山寺后再向上走,谢安莹只觉身边郁郁葱葱深不可测。高草和树木之密集。使人走在其中,渺小得就像是掉入一锅浓稠的碧粳米粥一样。 黛纹负责在前探路。红提则是负责搀扶着谢安莹。还不忘不时地停下来,采摘一些草叶花苗拿给谢安莹辨认。一路上,红提已经采到了几颗又用的,而黛纹也学会了几种草药的辨识方法和用途。 “姑娘,咱们要如何甩开黛纹?” 红提望着黛纹远远的背影,一脸兴奋地小声问道。 谢安莹带了笑意:“不是咱们,是我一人。我自有办法让黛纹留下,而你也要留下看着她。” 听了谢安莹的话,红提瞬间就泄气了reads();。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够跟姑娘一同下山呢,却原来她也得留在这深山之中。 红提正撅着嘴不高兴,谢安莹却已经加快步伐,喊住走在前面的黛纹。 “这是水飞蓟?”谢安莹摸着手中隐隐刺人的叶片道,“这正是我所要找的一味药材,红提,你方才说这里有多少?” 谢安莹早就盘算着下山。可黛纹是老夫人的人。所以她的举动绝对不能让黛纹知道。三人在寺中每日同进同出,要想甩开黛纹,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在这深山之中,却有许多种办法。不但可以甩开黛纹,更可以让黛纹以为自己一直都在山上从未离开。将来一旦有什么纰漏,黛纹就是自己最好的证人。 谢安莹的意思,红提自然明白。她看着转身走回来的黛纹,欣喜地答道:“回禀小姐,山路左边这一大片地方都是这种草药。水飞蓟格外扎手难以采摘……咱们现在停下来采摘,恐怕摘个三天三夜也摘不完。” 红提与谢安莹的默契,就如同一个人一样。她知道谢安莹这样说,必然是打算将黛纹留在这里,专门采摘这种扎手又费时的草药了。 果然,谢安莹立刻露出又惊讶又欢喜又惋惜的表情。 “竟有这么多?”谢安莹难以置信道,“这个在城中可不常见,不采摘下来可惜了。可我还要找别的药材,况且咱们也不能在这山里逗留太多时日。” 黛纹比起这主仆二人,单纯得好似一张白纸。 她刚刚才学过这味药材,知道这它对肝胆脾胃皆有好处,又可清热又可解毒。尤其是在它新鲜的时候,功效远比药铺子里晾晒过的干药有效得多。 这药材在城中的确不多见,现在一下子看见了这么多。别说姑娘舍不得走,就连她都舍不得走了。 “姑娘,你看这样可好。”黛纹看着眼前一大片水飞蓟道:“我留下来采摘这一味药材,您与红提继续去采别的。等返回时,咱们再汇合。” 黛纹说着,便挽起袖子从背篓中取出小锄准备动手。 红提连忙上前拉住她:“黛纹姐姐,还是我来吧。水飞蓟这样扎手,况且我与姑娘若是两天后才返回,留你一人在此,你不会觉得害怕吗?” 黛纹虽然处处不如红提,但自问是个坚强有韧性的人,此时被红提这样看扁,她怎能福气? “不劳你费心,你照顾姑娘更为顺手,这里就交给我吧。给我两日时间,保证能将这些草药都采完!” ———— 天色渐渐亮起来,普觉寺敲响早课的晨钟。钟声回荡在山谷之中格外恢弘,仿佛能涤荡人心之中的一切恶念。 李承霆虽纵马在这山路上疾驰了一夜,但听见这钟声,也不免觉得精神振奋毫无疲累。 眼看寺门就在眼前,他飞身勒马而下,手提着缰绳对身边随侍道:“我一身战甲沾染太多血腥杀戮,不便入这佛门净地。你去拜见妙慈师太,告诉他肃王府李承霆代姐前来,求见平阳侯府四姑娘。”(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追上 随侍应声而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位小尼去而复返。 “阿弥陀佛,家师正在早课不便面见二位。故特命戒慧前来回禀——平阳侯府四姑娘这几日都不在寺中,说是上抱阳峰采药去了。” 戒慧双手合十对李承霆道。 不在寺中? 李承霆眉头轻锁,似乎有些意外。 他来之前,与表姐问过这位平阳侯府四姑娘的境况。表姐只说她貌美倾城温柔和气,又解人难题助人危困,是个很不错的女子。 可他却隐隐觉得,此女行事似乎不够磊落,总像是藏着许多秘密一般——否则为何连赠药这种事情,都要借着别人的名头? 尤其现在听见小尼姑说她亲自去采药,岂不更是证明这丸药是她所制,而非许神医所制? 不过身为侯府贵女,亲自上山采药,却也是一件壮举…… 但话说回来,无论这四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都并不关他事reads();。他只代表姐将丸药取回便可。其他事情,由她们自己决断。 “多谢小师父告知,”李承霆抱拳行礼,“家姐急性不愿久等,能否请师父为我二人指点上山的路。” 李承霆昨日傍晚正带领骁骑军巡视城防,却被荣虢郡主当街拦下。荣虢郡主那性子,将取药一事说得十万火急一般。李承霆不忍姐姐焦心,于是只得未解甲胄就连夜赶来。 没有见到那位四姑娘,若是空手回去,只怕又耽搁了一天。介时荣虢表姐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还是好人做到底,费些功夫追上山去将药取回为好。 戒慧听他问起四姑娘的行踪。略微犹豫了一下,细细打量起他来。 此时李承霆一身戎装,腰带佩剑,其轩昂气宇已是令人不敢直视。再加上他剑眉入鬓凤眼生威,昂身而立于寺前,虽面容沉静却自有一番凛然正气。还有他那雷厉风行的举止和低沉稳重的言谈—— 这般铁血男儿气概,非军中沙场淬炼而不可得——绝不是一般人仿冒得来的。 此人的确是荣虢郡主的表弟李承霆无疑。 “抱阳峰山深林广。若不走同一条道路上去。恐怕很难追到姑娘行踪。贵客请看——” 戒慧指着山寺之后的一处方向,对李承霆道:“从那里走,有条小路崎岖上去。约摸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是寺中师父砍柴常走的路。再往后便没有道路了。需得贵客自己摸索。” 李承霆顺势望去,果然见山寺后的密林中隐约有条向上的小径,于是点头谢过戒慧,又命随侍将马拴在寺院门前。两人徒步而去。 ———— 见李承霆二人走远之后。戒慧却在寺门前犹豫了许久。 今日一早,在小郡王抵达之前。也有一男施主前来寻访谢家四姑娘。 那男子单看年纪而论,几乎可为谢四姑娘的长辈了。只是他形容猥琐,眼神不正,又不愿说出自己的来历。故而师父吩咐不可将谢四姑娘的行踪透露给他。 这件事情。刚才没有跟小郡王提起,不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呢? 罢了……戒慧盘桓再三,还是返回寺中。 想来那人问不到去处。应当已经下山去了。 ———— “郡王,这样的山路。真的是姑娘家能上去的?”随侍将长剑握在手中,拨开几条拦路的枝桠,有些难以置信地笑道。 这随侍常年跟着李承霆同在军中,两人关系好似兄弟。故而他这般戏谑,李承霆也不以为忤。 “的确不像姑娘能走的路reads();。”李承霆点头道。 脚下山路陡峭,几乎垂直向上。而且这还是小师父口中所说的“砍柴道”,再往上走只怕更是难行,也不知那位谢四姑娘是怎么上去的? 莫非她跟本不像表姐所说的温柔如水,而是如他二人一般,是个体格健壮之人? “况且,听那戒慧师父的话,谢家姑娘还要在这山中逗留两三日……”随侍一路披荆斩棘,却十分兴致勃勃道,“我真是十分好奇,这又能登高又能行医的谢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 随侍的话虽然玩笑,却也道出李承霆心中所想。 按理来说,谢四姑娘的丸药有那么好的效果,她不应该藏掖着身份不让人知道。 又按理来说,谢四姑娘一介女流之辈,入寺是参禅清修来的。山路危险,就算她要去,寺中师父也应该阻止与她。 这种种不合情理的事情,都集中在一个姑娘身上,的确让人心生好奇,想要一问究竟。 李承霆哪里知道,谢安莹之所以送出药丸完全是当时情况所逼。要不是黛纹执拗着要管这档子闲适,她连露面都不会,更别说救人留名了。 既然没打算日后再与荣虢郡主打交道,她当然不想留名施恩,也省得郡主以后再来谢她。 至于师父能准她上山采药,那也完全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她在寺中修行,若是每天喊苦叫累,师父们肯定不会准她上山。可她呢?除了早晚四个时辰的诵经,就连一应起居杂务都能自己动手,更是每日粗茶淡饭毫无怨言。与在山中住惯了的那些居士并无二般。 就连她随身带来的两个婢女,也都是性子坚毅之人。 谢安莹用自己的行动征服了全寺上下。这样一来二去,师父们不但不会阻拦与她……反而都很期待,想要看看她能从山上带回什么药材…… “等见到之后,自有分晓。” 李承霆沉声答了随侍的话,心中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曾在平阳侯寿宴那日,见过一个盲眼的红衣女子…… 他本从不将女子的琐事放在心上,时隔多日,现在对那女子的身份也有些记不清楚了。可偏偏不知为何,此时脑海中却忽然想起她的样子来。 楚楚红衣,翩然来去,谈吐不凡,容姿绰约…… 他竟然连她的样貌和声音都记得。 按照当时的情况和那位姑娘的穿着年纪看来,她应该也是平阳侯膝下子女。但至于排名身份,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郡王再想什么?莫非跟属下一样,也在猜测谢家姑娘的样子?”随侍知道李承霆与平阳侯府有着半纸婚约,于是故意打趣道。 李承霆唇角微扬,爽朗地轻笑一声:“没有。” ……他一定是想错了,那红衣姑娘倒是如表姐所说温柔如水,想来必然是登不上这样陡峭的山路的。更何况,她双眼有疾,又怎么可能会登山采药治病救人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怒意 天色已大亮。谢安莹也绕了一圈,终于绕过黛纹所在的区域,准备沿着原路返回山寺。再从山寺设法下山。 红提被她安排在离黛纹不远的地方,这样一来,就算黛纹就算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也必然会先找到红提。到了那时,红提就会告诉她自己在更远的地方采药。 总之迄今为止一切顺利,只要不出大的纰漏,拖延两日不成问题。 她终于有机会去往她一直想要去的闲字阁。 谢安莹自认为在她的算计之下,这点小事绝对不会出什么纰漏。可当她就要走到“砍柴道”上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的树丛之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怪异声音。 这里离寺庙很近。寺中香火繁盛钟鼓长鸣,对于行善布施之人来说虽是福音,但对野兽来说则是又吵又呛。所以据谢安莹所知,这周围很少有走兽出没。 可若是山雀野兔之类的小兽,却又弄不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谢安莹耳力极好,绝对不会听错——如果不是走兽,那就只能是人了! 可这个时候,又会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 谢安莹沉思着,脚下迟疑了半步……只一瞬间,她瞳孔微缩,猛然间想起什么! 谢安莹不顾一切地急速向后退去,转身便向山上狂奔。 真是糊涂!前世那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就忘了…… 她之所以对大夫人柳氏赶尽杀绝,就是因为早已斩断柳氏所有爪牙,根本不怕她狗急跳墙reads();。可她却偏偏忘了,柳氏在平阳侯府之外,可还有一线生机! 柳氏有个不成器的娘家兄弟。名叫柳斌。柳斌为人贪婪狡诈,那凶残的性子与柳氏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没有柳氏的运气,没有侯府这等靠山而已。 谢安莹前世与他没什么交集。只是出嫁之后,才听苏君然说起柳斌的惊天事迹。 柳斌好赌,欠下巨额赌债。为了还债,他竟然想出一招丧尽天良的办法——他漏液潜入富贵人家,将府中最没有防备的儿子或者女主杀死。却不动用死者屋子里生前的任何财帛物件。只等到对方下葬之后。再去将陪葬之物挖出! 当时被他接连杀害的足有十几户人家。他却像只狡猾的恶狼,心思缜密,始终不露一丝痕迹。 要不是后来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府衙不得不求助于骁骑军。这柳斌恐怕早已还清赌债逍遥法外去了。 谢安莹脚下不停,急急向山上而去。 柳斌不学无术,连女人孩童都能轻易下手,更是个挖棺摸尸的狠角色——这可不是几句文绉绉的酸话能唬住的! 此时谢安莹也顾不上遇见黛纹该如何解释了。她只知道,她必须跟黛纹红提汇合——三人同在一处。或许还能有些胜算。 谢安莹虽朝山上方向奔跑,可山路这样陡峭,又哪里是她能跑得动的?这短短时间之内,只来得及拉开了些许距离。便被一处枝桠横生的怪树拦住了去路!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已经从树丛里钻了出来,谢安莹一边奋力挡开树杈,一边仓惶回头看去。果然!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子正猫着腰缓缓靠近。还不忘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谢安莹只觉一股冷意从头到脚走了个遍。 这相貌,这笑容。简直像极了大夫人柳氏。再加上年纪也符合——不是柳斌还能是谁? 柳斌这个时候出现在抱阳峰山,所为何事,就是用膝盖也想的明白!谢安莹眼看他一步步靠近自己,而自己却还在与树杈做斗争,心中不免升起一阵恐惧。 “呦!外甥女这是忙什么呢?”柳斌笑得诡异,“看你白嫩嫩、娇滴滴,怎能挪得动这些枝杈?来来来,让舅舅来帮帮你!” 柳斌笑得露出一口黄牙,说话间便已经探着身子凑近了谢安莹。 谢安莹之前眼瞎,两辈子都没见过柳斌这个人。可柳斌却并非第一次见她。 柳斌游手好闲没有生计来源,故而常偷偷往平阳侯府去伸手打秋风。所以对于这位倾国倾城水灵灵的便宜外甥女,他可是惦记许久了! 以前是念在姐姐情面上,他才不曾动手。现在既然姐姐开口要除掉她,这样大好的机会,他又岂能放过? 柳斌眼看谢安莹无路可退,狂放婬笑着张开怀抱就扑了上去。在他看来,谢安莹一个弱女子,又瞎了眼。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深山中,那还不是任由他想怎样……便怎样? 柳斌心中痒痒难耐,只想立刻将美人压在身|下享用一番,急色之下,却未曾留意谢安莹的举动reads();。 若是前世的谢安莹,柳斌必然能够得手。 可今生,谢安莹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哭、只会求的天盲嫡女。即便是在这极度的恐惧之中,谢安莹也并未放弃奋力一搏。 她迅敏地从头上拔下发簪,反手牢牢握在手中。眼睛牢牢地盯住柳斌肋下的章门大穴! 谢安莹记得师父教过她,人身上有六大死穴。其中这章门穴便是最险要的地方。只因它位处于肋骨最下,肝脾之上--那是人身上最要紧,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却偏偏没有肋骨保护。 她在寺中为行方便,这才用一根木簪盘梳了发髻。此时木簪抽出,满头青丝倾泄而下,散乱在她的脸颊肩头和身后。 这美不胜收的样子,连柳斌都看得痴了。他口中连声唤着“小美人儿”,拱着嘴脸,手脚并用的就要往谢安莹身上乱蹭乱爬。 谢安莹心中一阵恶心。她前世眼盲,对于灸穴一事不算精通。但这种时候,再学艺不精也只能学以致用了! 谢安莹卯足全身力道,就在柳斌扑上来抱住她的那一刻,用尽力气,将手中木簪狠狠插入了柳斌的身体! “噗嗤!” “嗷!” 柳斌的一声惨叫响彻云霄,惊飞了林木中的鸟。他捂着肋下,连连后退了两步。之前脸上那笑容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痛苦夹杂着凶狠。 谢安莹心中一惊。按照师父所说,章门穴一旦被刺穿,当场便会血如泉涌。而后剧痛倒地——就是最健壮的男子,也活不过十步光景。 可看柳斌眼前这情形,虽然鲜血横流,但他却未曾倒地——显然是自己刺偏了些。 谢安莹手中再无利器,柳斌却已经扑了上来。不过这一回,他已然没了之前的兴致! 谢安莹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也就无需温柔对她。只先将她弄死再说,说不定死美人比活美人更加别有一番风味! ———— 李承霆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每次见到这位谢家姑娘的时候,都是先听见一声惨叫,然后就看见她被人掐着脖子…… 方才他二人行至山道之上,走了一个时辰还不见谢家姑娘踪影,正有些犹豫不知是否找对了方向。就听见前方不远处有些奇怪的动静。 二人皆是习武之人,听见这样凌乱挣扎之声,料定前方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两人纵身疾来,刚赶到此处,便见谢安莹正被柳斌狠狠掐住脖子,双眼紧闭似乎已是奄奄一息。 李承霆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意!只见瞬息之间,一道闪烁着寒光的剑气便逼近谢安莹,直架在柳斌肩上。 “还不住手!?”李承霆低沉的喝问从柳斌身后传出。 他并未给柳斌多余的思考时间。一句质问之后,他已将手中利剑高高扬起——若柳斌还不松手,只消一眨眼,李承霆的长剑便会将他的双手齐齐斩断!(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入怀 在李承霆到来之前,谢安莹被柳斌粗糙的双手勒住。她身后又是一颗虬枝大树。无路可退之下只能以赌一把运气——就算她没有刺中柳斌的死穴,但看他肋下血如泉涌已喷溅得到处都是,想必也是刺中肝脾了。 谢安莹能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在流失。虽仍然不是自己能够摆脱抗衡的,但也不至于一把就掐死自己。 她努力挣扎着抵抗柳斌的双手,咬牙为自己争取多一些活下去的可能性——佛家常说善恶有报,今日苍天在上佛祖在旁,那就赌赌看,看她与柳斌谁先死吧…… 柳斌这个赌徒的运气一向不好,这一次也是如此reads();。 他狠狠掐着谢安莹那雪白柔嫩的颈子——换做以往,这样的颈子他一手就能折断、捏碎!可现在,他却必须用两只手才能捏住谢安莹。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谢安莹看似弱不禁风,下手居然如此歹毒。他以为谢安莹连只兔子都不敢杀,可她将发簪刺进他身体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见了谢安莹眼中的冷静。 谢安莹的冷静已经超出柳斌的认知范围,但时至此刻,他顾不得多想,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掐死谢安莹! 敢与他柳家作对,敢反抗他,那就该死! 柳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准备拼尽全力——哪怕自己今日流干了血死在这里,他也要先掐死谢安莹! 柳斌邪念不成反生杀意,可正在这时,他眼前寒光一闪,肩上忽然多了一柄沉重的长剑! 冰凉的剑身压得柳斌抬不起胳膊,森寒的剑刃令他心惊胆颤。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将柳斌吓得僵住了身子。掐着谢安莹脖子的双手也不由松开了一些。 “好汉……好汉饶命……”柳斌本能地求饶道,“都是别人逼我的,都是别人叫我来杀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柳斌不知来人是谁,只知道那冰凉的利刃就抵在他脖子之上。现在莫说是轻举妄动,就连回一下头,恐怕也会被人割掉半个脑袋! 他不傻,能将剑刃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赌场那些追债的就是来救谢安莹的——无论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眼下他能做的,只有求饶。 “哦?”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继续传来,“你倒是说说。是何人让你来杀人的?” 李承霆一边说着,一边冲随侍李尧递了个眼色。李尧会意,剑刃缓缓用力,朝柳斌的脖子上割了下去。 温热粘稠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柳斌的脖子一直与他肋下的伤口汇集…… 身上两处要害的剧痛,还有心中无以复加的恐惧使得柳斌再也支撑不住。要不是有剑架着他。只怕他早就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了。 “是……是我姐。”刘斌上下牙相碰,发出“咯咯”的怪声,“你们,你们知道我姐是谁吗……她。她是平阳侯府的人。你们,你们放过我,我让她给你银子。想要多少都行!” 李承霆一愣。这人衣衫简陋。神形猥琐,原本自己还跟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只当是流窜进山林的山匪恶徒。 可此时听他提起平阳侯府。却令人立时嗅到了一丝阴谋味道。 而随侍李尧听说眼前这猥琐男子出自平阳侯府,而且还想要用银子打发他与郡王,当场就被气得冷笑起来。 “平阳侯府?人人皆知平阳侯府无权无财,你姐姐是平阳侯府的人又能如何?能给我们多少好处?”李说着,将手中剑再次割进柳斌的脖子。 “别,别杀我。我快要死了……”柳斌终于崩溃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道:“你们快送我下山!给我找郎中!我姐姐可不是平阳侯府的下人,她……她是正室夫人,是掌家正室夫人。你们想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reads();!” 柳斌说得轻松,李承霆和李尧却双双眯起了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震惊。 柳斌见他俩都不说话,还以为是柳氏的名头起了作用,他立刻喋喋不休地劝说了起来,甚至还让林承霆与李尧帮他杀了谢安莹。 “郡王,这……如何处置?”李尧抱拳请示道。 李承霆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他沉默着轻叹一声,将长剑收回了剑鞘。可就当柳斌以为自己大难不死,正准备笑着与李承霆称兄道弟时,李承霆却直接挥起拳头,一拳砸向柳斌的面门。 李承霆是沙场上淌血的武将,他的拳头可不是花架子好看的。一般人谁能受的住?更别说柳斌这种身负重伤的人。 李尧尚来不及捂住眼睛——只听“砰”的一声,这平阳侯的小舅子已经晕在他脚下了。 李承霆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满身是血的柳斌。他不知这事情背后的始末究竟,也不知这男人所言是真是假。他只知道,如果这位真是侯府亲眷,他自然不便下杀手处置。 但赏他一拳还是可以的。 至于受不受得住,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你没事吧?”李承霆用脚将柳斌踢给李尧。自己则是上前一把扶住谢安莹。 刚才他就已经看见,这谢家姑娘面色透出不正常的红色,似乎是窒息所致。可当她一手提住谢安莹的胳膊,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自从他们赶到,直到那猥琐小舅子松手,这段时间里,谢家姑娘一直紧靠着树干,一动不动…… 这可不只是吓坏了的样子。 李承霆心头一沉……沙场之上,常见有人站着死的。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心智坚定,会使人的身体僵硬如石,那种情况下即便是斧钺加身心脉已绝,人却不会倒下。 “姑娘。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李承霆不得不两手扳过谢安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你……” 李承霆还没说完,手上僵硬的身子忽然一软,无知无觉地直朝地下坠去。 谢家姑娘这幅模样,李承霆怎么也不可能让她摔在地上。他连忙张开双臂接住,让谢安莹摔在了自己怀里。他一手揽她入怀,另一手轻轻拨开她的散乱的长发,有些犹豫不决地探向她的鼻息…… “郡王,抱着热乎么?” 李尧费了一番功夫将平阳侯那猥琐的小舅子拖到山路一侧,一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扬着眉毛的样子实在不怎么正经。 李承霆立刻严肃起来。想将谢安莹放下,可最终还是没有松开。 他将头微微转向一边:“你胡说什么……” “我只是,让你摸摸温度,看看那姑娘是不是还活着……”李尧奇怪道:“没胡说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相对 李尧提到了谢家姑娘的生死,李承霆自然也没心思跟他开玩笑。 他一把扯下身后披风,毫不吝惜地铺在地上。这才将谢安莹的身子缓缓放下。自己却曲膝半跪在谢安莹身旁,让谢安莹继续枕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这下可好,郡主的药还未讨来,却又把‘郎中’给折了进去reads();。”李尧四处望着这不见人影的空山无奈叹息,“这前空山无人的地方,最懂医术的恐怕就是这位姑娘了……” 李尧说得没错,眼下郡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保住谢家姑娘无事。 李承霆望着谢安莹的脸,沉思片刻对李尧吩咐道:“你先在这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谢家婢女的踪迹——这姑娘不该是一个人在此……如果找不到,便只有将她抱回寺里了。” 事出突然,两人一时都忘了谢安莹应该又婢女在侧。此时李承霆提出来,李尧这才一拍脑门恍然道:“对对,我这就去找。但愿她的婢子不要是已经遇害了……” 李尧说完就转身钻入了密林。 李尧的身手,李承霆从不担心。他现在担心的,却是这谢家姑娘的生死……还有今日这一连串奇怪的事情。 谢家姑娘进山采药,身边原本应该跟着的婢女都不见踪影,却遇上她舅舅。而她舅舅则又受她母亲所托,前来杀死她。 想来这位眼睛看不见的谢家姑娘,是被嫡母所不容,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难怪闲歌总说平阳侯府十分怪异,连他也掐算不透。照这样看来,可不真是怪异的紧? 偏偏还让自己给救下来了。 李承霆想到自己与平阳侯府的关系。立时又是一阵头疼。 高门大户之中,少不得有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他出身的肃王府虽世代戎马功勋以武传家。但沟壑门道却也不少。至少眼前这事,他略微一想便能猜出个大概。 李承霆不敢说自己猜的十分正确,但七八分的把握还是有的。 今日如是别人救下这位姑娘,此事恐怕还好解决——只需送回寺中,再去平阳侯府说明情况。之后的事情就由平阳侯府自行处置。 至于是否有所偏颇,那也是他们关起门的自家事。外人置喙不得。 可如今。他顶着郡王名头,又是平阳侯府未来女婿。要是这样堂而皇之的将这位姑娘送回寺里——这之后他去不去侯府,俨然已经成了一道难题。 更别说再他坏了丈母娘的好事。又把舅爷打成重伤。往后的麻烦事只怕会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 李承霆素日里最烦感这些,眼下思来想去都没个万全的章法,也只有丢开这事不去多想。 大不了回城之后去找帝师——反正这桩怪异婚事是他指的,他总要负责到底。 李承霆暂时放下了疑问。李尧还未返回,他只好专心看护起谢家姑娘来。 谢家姑娘侧身微微蜷缩在他的臂弯之中。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要不是他的手臂紧贴着她的脖子,尚能感受到她的脉搏——他真要隔一会便摸摸她的气息了。 谢家姑娘轻飘飘的虚弱样子,与之前在他侯府相遇到时完全不同。 那时她虽也被恶人相逼。但不折不弯,反而出言还击。那般意气风发光彩夺目……就连他这样从不注意女子的人,都不知不觉记住了她reads();。 可现在。她就像一只断线纸鸢一样,美丽而没有生气。孤单一人跌落在荒山野岭。随风一吹就会飞向远处…… 李承霆的目光从她的脖子上扫过,不由得又是一阵难受。 雪白的脖子上,赫然一片青紫。可不就是那平阳侯府小舅子的杰作? ———— 谢安莹有些迷糊,就像是做了个深沉的梦一样。 在梦中她似乎经历了一番劳累,所以此时虽然觉得自己已经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身体更是疲累得一动也不能动。 在梦中累到脱力,这还是头一回…… 谢安莹想要自嘲地笑笑,又想张口喊红提扶她起床。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还是动不了。 自己到底是做了怎样的梦?谢安莹在脑海中慢慢地回忆——似乎是先有一段长途跋涉——自己之所以很累,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吧。 可自己这是要去哪里? 谢安莹绞尽脑汁回想自己的目的,直过了许久,她才想到了师父。 对了,她是要去找她的师父。她太累了,只要找到师父……师父老人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定能解开她所有的困惑,让她余生都不必再沦陷于迷茫之中。 可现在为什么没找到? 谢安莹猛然间想起来了。她没有找到师父,是因为……柳斌! 是她一时疏忽,因为前世没有见过,便漏算了柳斌这个人物。谢安莹瞬间将之前的事情全都回忆起来了——柳斌想要杀她,她奋力反抗,就在力竭之际,有个一身戎装的男子突然出现,将她从柳斌手中救了下来! 是他? 谢安莹努力地挪了挪自己的脖子,脖子轻轻一动便是钻心的疼痛,一定是之前被柳斌所伤——不过不知为何,今日这枕头却十分舒服。 谢安莹将自己的肩颈放松,依赖在枕头之上,继续回忆起那位戎装男子。 二十岁的模样,眼神却沉稳非常。再加上他身上穿着难得一见的银甲戎装……应该就是上一次在寿宴上所见到的那个人。 想不到自己两次都是被他所救,这也真是难得的缘分了。只是不知这人到底是谁,否则待自己醒来之后,一定要好生谢他。 李承霆正托着谢安莹,忽然感觉她转了转脖子,又像只小猫一样蹭着自己的胳膊。不过因为谢安莹的动作十分微弱,又只有一瞬而已,故而李承霆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 可就在他仔细盯着谢安莹的脸,想要查看她究竟有没有醒来时,谢安莹却正微微睁开双眼。 李承霆只觉臂弯中人身子一紧,他也随着一紧。还来不及将谢安莹放下,更来及做出别的反应……两人已经四目相对,看见了对方。(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恩人 谢安莹脑海中正想着这个人,没想到一睁开眼他竟然就眼前——要不是脖子上的剧痛也随之“醒来”,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又做了一个梦中梦。 眼前男子低头看着她,神情已不像方才刚刚赶到时那样一脸怒容。反而是带了些焦急与忧虑。 “你终于醒来了,好些了吗?” 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 谢安莹微微吃惊过后,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他的样子,随即迅速放空了目光。 她用沙哑的声音小声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 谢安莹知道自己恐怕还在山野中,她也并不好奇对方的身份——之所以会这样问,还是因为这男子曾去侯府做客,应该与父亲有些交情。 所以,即便他两次救下自己,也不能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谢安莹能张口说话,对于李承霆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大喜过望之下,他倒是完全没留意谢安莹脸上表情的变化。 “这里是抱阳峰上,离普觉寺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山路。谢家姑娘既已经醒来……” 既然已经醒来,自己这样一直搂着她,却是不合适了。 李承霆四下一看,将谢安莹横身抱起。又将自己的披风铺在那颗横树之下下,让谢安莹可以依靠树干而坐reads();。待安顿好谢安莹之后,他后便与她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姑娘刚才晕了过去,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李承霆的神色凝重认真起来,“刚才我与随侍行至此处,正好看见有人意图对姑娘不轨。我二人已经合力将那人制服。不过那人临昏厥前,曾经说他是你的舅舅——是受你母亲所托而来。” 李承霆完全没留意谢安莹脸上忽然泛起的红晕。只毫无隐瞒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谢安莹。 这些话虽然十分残酷,但他仍然认为谢安莹应该知道真相——因为她已经受到了伤害。如果那些都是事实的话,她一昧无知只会更加危险。 想到要让这样一个女子,去面对此种噩耗,李承霆心中有些不忍,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这位谢家姑娘从前。乃至以后的路。都充满坎坷荆棘。想要活下去,只怕还是十分不易。 “你别难过,也许师太……或者我。都可以帮你一些。”他有些生疏地开口承诺道。 李承霆是个坚韧的人,一般小事从不放在眼里。好比谢安莹这件事,若换做别人,他也许也会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安慰的——毕竟安慰的话再好听。也代替不了她本人的痛苦。 而且他一向知道——摆脱任何痛苦的唯一途径,唯有自强! 可不知为何。面对谢安莹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无法坐视不理。好像不对她说点什么,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太过冷血…… 谢安莹初醒来,人还有些迷糊。等发现自己一直躺在这男子的臂弯中时——想起梦中哪舒服的枕头……谢安莹立刻不好意思了起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这男子横身抱了起来。 虽然只是片刻就放下。可她两世还从未与男子这样亲近过,于是难免有些脸红。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话——在别人听来也许是惊天动地无法承受的大事。可对于她来说…… 柳氏的恶毒她早就见识过了,柳斌之名更是在前世令多少人谈之色变闻之丧胆!她这段时间将柳氏逼到山穷水尽。所以这两人合起来想要至她与死地,真的一点都不稀奇。 反倒是眼前这男子。行事大气磊落坦荡,两次都救了她,简直友好得令人稀奇。 谢安莹对李承霆的印象十分好。但现在却不是报恩交朋友的时候。 柳斌虽然已经不足为虑,但眼下这局面,还是要整理清楚的好。 “多谢你。”谢安莹望着李承霆所在的方向道谢,“你已经救了我的性命,我原本不该再麻烦你。只是我的婢女仍在山中,不找到她们我放心不下,可否烦请你帮我……” 谢安莹吃力地抬起手来,指了指山上的方向。 虽说按照她的推论,柳斌既然意图杀人,所以肯定是一个人悄悄前来。她既然在这里遇上了柳斌,那么在尚在山上的黛纹和红提应该平安无事。 不过她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难,总要亲眼看见她们才放心。 李承霆原本已经转过身去。 他说完那些残忍的事实之后,便转身负手看着远方,暗自沉沉地叹息reads();。他实在不想看见谢家姑娘苦失望的表情,更怕她哭——若是真哭了起来,他怕是只会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要怎么应对。 可谢家姑娘的反应却这样平静,平静的——比他还平静。 李承霆倏地转回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安莹正要开口,却听山上传来李尧的呼喊声—— “找着了,人让我给找着了!” 李尧的声音从山上而来,转眼人就到了跟前。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位急如星火一般的婢女——正是红提与黛纹。 李承霆收了声,李尧也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红提飞一般地扑到谢安莹的身前,急切道:“姑娘!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是什么人将姑娘伤成这样?” 红提虽然生得小巧玲珑,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本事。可在她心里,保护谢安莹就是她的责任使命。 她自己被人怎么样都可以忍气吞声,可谢安莹要是掉了一根头发,她却难过得恨不得这就去找那人算账! 红提看见谢安莹脖子上一圈淤青的痕迹,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一边呜呜地抽噎着,一边拎起谢安莹的胳膊又碰一碰谢安莹的腿,要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红提,我没事,还有外人在呢。”谢安莹对李承霆和李尧方向报以歉意的微笑,然后轻轻按住几乎失控的红提:“方才,是柳斌害我,这两位路过救了我……这点小伤,回去搽上药油两天就好了,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谢安莹简简单单一句带过——天大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在告诉别人午膳吃什么一样简单。 这一下不光是李承霆沉默不语了,就连刚赶到的李尧也是一脸目瞪口呆。 要让李尧说,这天下能做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非他们小郡王李承霆莫属! 可这谢家姑娘,却是山崩于前还能谈笑风生的——他今日确实开了眼,居然比郡王更胜一筹啊? 红提最听谢安莹的话,谢安莹这样说完,红提果然不吵不闹,跪在李承霆与李尧面前磕了三个头,认认真真地谢过他们的救命之恩。 “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恩人在上,请受红提三拜。”红提一脸认真,而后又难过的恳求道:“姑娘的伤需及时医治,可山路陡峭难行……恩人身手不凡,可否求恩人将姑娘带下山去?” 李承霆与李尧两人,一时都有些发怔。 谢家姑娘的反应令人钦佩,她这个婢女的反应也令人出乎意料。要不是两个娇弱的身影就在眼前,李承霆几乎要以为这二人也与他们一样,出身自沙场行伍呢! 李承霆心中震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谢安莹。到底还是李尧先反应过来,他连忙上前扶起红提:“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至于这山路陡峭你家姑娘又有伤,的确下不去。不过没关系……” 李尧将李承霆的肩膀拍得砰砰响:“他功夫好,抱个人下山也就是眨眼的事情,你们不必担心。” |(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报答 李承霆抱着谢安莹走在山路上。他的目光始终直视着前方,甚至连脚下的路都不敢细看——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生怕一低头就看见怀里的人儿。 好在他功夫绝佳,走路摔跤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可直到现在他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与李尧,不过就是替表姐讨要一份药丸,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却向经历了一场复杂的战事一样。 李承霆只觉得自己脑中心中乱糟糟的,可瞧瞧李尧——肩上扛个半死不活的谢舅爷,可他还不忘笑嘻嘻地哄着谢家的两个婢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将谢家姑娘安然送到。 ——关心则乱,可能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也许至少……抛开心头种种顾虑不提,现在与谢家姑娘有了这样的交情,等回到寺中问她讨要万安丸应该不成问题。 李承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无旁焉专心走路。如果说方才真是一场战事,万安丸恐怕也是唯一值得高兴的战利品了。 谢安莹闭着眼,不去看周围的情形,更不敢看抱着她的人。 当红提提出要让这位男子助她下山的时候,她立刻就出言拒绝了。 她一向习惯只靠自己,从没想过要依靠别人。这山路她既然上得来,应该也能下的去……可当她在红提的搀扶之下走了两步之后,却发现她太高估自己了reads();。 直上直下的山路,她颈部有伤又浑身无力——想在天黑之前回到寺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况且山路不平,慢点也就算了,要是再摔着碰着滚下山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为了不连累红提黛纹跟她一起倒霉。谢安莹最终还是接受了红提的建议。只不过,这接受的后果,就是她像现在这样,面红耳赤头都不敢抬一下地缩在别人怀里…… 这还是她谢安莹吗? ……李承霆暗自别扭,谢安莹偷偷羞赧。两人就这样互相不看对方,一路倒也十分顺利。一个时辰工夫,普济寺已经近在眼前。 红提几乎是一路喊着冲进普济寺。在她眼里。姑娘的伤可比佛门清净重要百倍。 有她在前面带路。寺院中的师父们也不用凑过来挡路询问——大老远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众尼立刻忙碌起来,烧水的,找药的。去回禀师太的……不管有没有用、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总之,谢安莹三人在寺中这几天与众位师父们都相处得十分融洽。尤其是谢安莹,更是让人高看一眼。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袖手旁观。只不多一会,寮房之中便已经堆满棉纱药酒。准备万全了。 李承霆将谢安莹一路抱进寮房,轻轻放在床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看见这屋子里准备好的热水药酒,还有师父们对自己、李尧再加上谢舅爷三个男人入寺全无异议。只顾满眼关切地看着谢家姑娘……他心中不免又生感慨。 这谢姑娘,当真是他所见过的最奇怪的女子——她病弱阴柔,却又有刚硬如男儿的一面。她遭家人厌弃。却在寺中被师父们爱如珍宝。 还有,她如此美貌。她自己却看不见。她明明看不见,却精于医术,还不顾山路险阻亲自上山采药。 若她不是女子,自己定要和她结交一番,与她成为兄弟一定十分生动有趣。 “多谢二位了,”谢安莹感觉自己的身子终于落在实处,这才重新睁开了眼睛,“敢问二位恩人姓名府邸——今日之恩,他日定当全力相报。” 谢安莹半靠在床上。她只觉这一口气松下来,身子比方才在山上还要虚弱。所以也只能对这两位男子点头致谢。 她已经想好了,救命之恩乃是大恩。眼下她虽身无长物,但来日方长,先问清楚姓名府邸,将来等自己有了报恩之力,定会好好回报他们今日相助的恩情。 李承霆见谢安莹脸色不太好,知道她现在急需医治休息。 他拱手正要报上姓名,然后回避出去。却被李尧抢过话头:“你便是谢家姑娘没错了吧?也不需要你他日再报恩情——我们此行上山,就是来寻你帮忙的呢!” 李尧从没见过谢家姑娘,不过这前后事情拼凑在一处,又跟两个婢女聊过几句。所以也终于将谢安莹的身份搞清楚了——这位谢家姑娘,正是荣国郡主要找的那位四姑娘谢安珍。 谢安莹听说对方原本就要来寻找自己,奇怪之下强打起精神等着李尧再说下去。 李尧赶忙继续道:“我二人是受荣虢郡主所托,专程来向姑娘求一味‘万安丸’的reads();。” 见谢安莹似乎有些疑惑,李尧急需解释道:“郡主急需万安丸治病,又没有出城手谕赦令。正好遇见我们两个守城,于是就遣我们前来了。姑娘手上若是有药,还望能赠给我们……” 李尧知道谢安莹一定不会拒绝,所以直接道明了来意。 谢安莹点点头——她的确不会拒绝他们。荣虢郡主既然能派人来找她,说明之前她随口说的谎话已经被发现了。 之前她说药丸是许神医所制,就是为了免除麻烦。她将线索引到许神医哪里——凡一般的病情,只要找到许神医,十有*便可康复。既然康复,之后也就不会再追根究底的来找她了。 因为那位讨人心烦的小郡王,所以她不想跟荣虢郡主扯上关系。 但她也没打算跟郡主交恶。 “红提,去将药丸拿来。”谢安莹对李尧和李承霆微微一笑,“二位稍等,我手上恰好还有一瓶剩余的。二位若不嫌弃,便拿回去转交郡主吧。” 谢安莹说完,从红提手上挑出一个青玉葫芦,递给李尧道:“这药做起来虽颇为费时,但其实也不值什么。二位先将丸药拿去。今日恩情,他日我再另做报答。” 丸药是给郡主的,又怎能算在报答这两人的恩情上。方才听他们说在守城……原来是城防军的军士吗? 李尧接过药瓶,还想油嘴滑舌两句。李承霆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对谢安莹拱手一礼,闷声道:“多谢姑娘赐药。姑娘有伤在身,先好生歇息。其余的话咱们改日再说。” 李承霆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李尧就走。 ———— 这二人回避出去,谢安莹也终于可以更衣上药了。 匆忙赶来的妙慈师太看着谢安莹的伤,口中直念“阿弥陀佛”,她将谢安莹的领口解开,用棉纱蘸了药酒轻轻搽上去:“今日之险,多亏小郡王相救。也是因为你日前救了他的姐姐……种善因自然得善果啊!” 谢安莹神色一变,红提也愣在原地:“师太,您是说……方才那聒噪不停的,是位郡王……” 红提已经说不下去了。 静京安城中的郡王不止李承霆一人,但师太说起他的姐姐是荣虢郡主,那必然就是姑娘原定的那位夫婿啊! 妙慈师太不知她二人为何忽然如临大敌,只摆手道:“并非多话的那一位,肃王爷这个次子,是出了名的不爱说话——荣虢郡主的弟弟,正是方才在屋子里站着却不吭声的那位!” “姑娘!这……”红提眼睛眉毛都要挤在一处了。 原来那人竟然就是肃王府的小郡王!姑娘与他这样机缘巧合之下相见,也不知接下来要如何打算? 谢安莹神色渐凉,将妙慈师太的手缓缓拿开,低着头道:“不需上药了,我想先睡一会儿。红提……去找那位小郡王讨一两银子来。告诉他,那药不白白送人,是卖给他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脾气 谢安莹突然冷了脸色,这让妙慈师太很是不解。她本有心开口询问,却见婢女红提的脸色一样难看……就连那位从来没什么表情的黛纹,也将脸侧向一边,似乎不想多说。 妙慈略一沉吟,似乎领会了一些什么。她叹声“阿弥陀佛”,又将一应药酒热水之物留下,转身领着众尼离开。 红提送了妙慈师太出去,将房门关起来,这才走到谢安莹身边,搀扶着谢安莹躺下。 “姑娘……没想到竟然是他……”红提一脸失望道,连声音都透出浓浓的沮丧和无力来:“姑娘且宽心歇着,我这就去问他们讨要银子去……” 红提心中微微有些难过——原本,在姑娘的眼睛刚好起来的时候,她曾经天真的以为侯爷和夫人会将婚事换回来。可后来,她也渐渐明白那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 嫁去苏王府的只会是四姑娘谢安珍…… 婚事不能更改也就罢了,反正两人身份悬殊没有交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reads();。可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夫人派舅爷来杀姑娘,那人出手相救……本来已经是恩人了。可之后身份道破,却是仇人的准女婿! 这笔账可怎么算? 姑娘……怎么这般命苦? 红提对黛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照顾姑娘。自己则是转身出了屋子,去找那小郡王讨要银子。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红提走后,谢安莹闭着眼靠在枕头上对黛纹道。 她心中再纠结再难受,也无人能帮她,只有靠她自己慢慢化解——就连红提。也只知道今生恩怨。却哪里会明白她前世已经被这小郡王的婚事害得死不瞑目了? 谢安莹脸上平平静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她心中若是真的没有波澜,也就不会对黛纹说出这样的话。 黛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跟着大姑娘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知道大姑娘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许多事情都是一意孤行,根本就不会对人解释。 现在姑娘主动给她机会,愿意解释给她听,她却觉得自己不该多问。 今日一事已经是明摆着的——夫人要杀姑娘。姑娘死里逃生。 只要知道这一点。其他的那些疑问还重要吗? 她应该问姑娘为何会出现在山下?又是怎么与小郡王遇上的?小郡王救了姑娘,姑娘为什么还要出尔反尔收人家的银子? 如果是原来,她或许还真的会问。 可现在姑娘性命危在旦夕。谁还管得了那些!况且,她现在最应该问的,是大夫人为何要杀姑娘!? 而这个答案,她黛纹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姑娘从大夫人的手中救了她!所以坏了大夫人的好事! 黛纹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跟大姑娘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发觉得她霁月光风。许多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是无理至极。可桩桩件件都皆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而且往往到了最后。事实总会证明大姑娘是对的。所以她能做的,哪怕不能像红提一样无条件支持,但至少,也该向妙慈师太那样。相信大姑娘的为人,也尊重大姑娘自己的决定。 “姑娘,红提说让您宽心歇着。奴婢没什么要问的。”黛纹走上前。将谢安莹的被子向上拉了拉,轻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红提和奴婢都会陪着您的。” ———— “你说什么?要一两银子!?” 李尧声音洪亮,差点没将寮房的屋顶掀了! 刚才为了不打扰谢家姑娘休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承霆拉了出来。搞得现在他们两个局外人,不得不在候旁边寮房里,大眼瞪小眼盯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谢舅爷”——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这婢女却跑来说什么要一两银子reads();!? 李尧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红提却低着头又行了一礼道:“奴婢是奉姑娘之命前来讨要药钱,还请郡王爷和这位公子莫要为难奴婢。” 李尧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一手指着红提,皱着脸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从谢家姑娘那边屋子过来,这药瓶还在他手上没来得及放下呢!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婢女就追过来讨要药钱了!? 她家主子刚才还说什么“报恩,报恩”的。还说这瓶药不算,以后还要再报恩情? 就是这么报恩的?感情刚才那些话,都是她的梦话不成!? “你主子是不是脑袋磕坏了!啊?”李尧跳到红提面前,弯腰瞪着她道:“我们不稀罕她报恩,可为何要这样戏弄别人!?” 李尧出身行伍,骨子里也是个非常正派的人。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 尤其是他方才对那谢家姑娘印象极好,这一转眼对方却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这样的心里落差,换做是谁恐怕也没了好脾气。 亏得他与小郡王一夜没睡,劳累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居然还正为那位姑娘担心以后呢! 面对李尧凶神恶煞的暴怒逼问,红提被吓得微微颤抖。 可想起姑娘……红提心中的愤怒一点都不比李尧少!她低着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不甘心的表情,故意道:“若是公子身上没有银子,那也无妨。眼下只需先欠着,将来有机会再还就行。” 反正姑娘的意思不是要钱,而是要这二位知道——药丸不白给……恩也不报了! 李尧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红提一番话,将他气得上串下跳却毫无办法。他犹如一头困兽原地转了数圈,终于豁出去不再跟红提讲道理了。 他对李承霆拱手行礼道:“郡王,依属下之见,这银子不能给!” 李尧哪里会差这么一两银子,李承霆就更不差了。可送出去的东西,又反过来要银子,况且还有恩情在先——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反正他李尧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李承霆自打红提进屋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起初他也很吃惊,不过这会他已经想明白了。 “银子我可以给你……”李承霆抬手制止又要蹦起来的李尧,沉声继续对红提道:“只是你得告诉我,你家姑娘的名字。” 李承霆说完就从袖带里掏出银子,取了最小的一块递给红提。 红提接过银子,紧紧地抿着嘴——她心中真恨不得替姑娘把一切实情全说出来,可那样却并非姑娘所愿…… “郡王爷想知道姑娘姓名还不容易?”红提难掩落寞却仍旧倔强道:“依郡王爷身份,回城之后随意打听一句便知道——谢家四姑娘谢安珍,因触犯家规,正被罚在普觉寺持斋修行。”(未完待续) ps:抱歉抱歉,今天只有一章了……捂脸跑开……明天补上! 第七十六章 交易 “谢家姑娘……她就是谢安珍?”李尧难以置信地看看红提,又看看李承霆。 一句“谢安珍”使得李尧方才心中那些愤怒和疑惑更添一层——这位蛮不讲理的谢家姑娘,居然就是钱段时间京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风流才女谢安珍? 都说她风流横溢、才情绝伦。谈吐行止和精妙心思更是令人赞不绝口。不但城中许多贵公子将她夸得犹如九天玄女,更连驻扎城外军营的骁骑军中也有人偷偷谈论着她的美名。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李承霆听见谢安珍这个名字,眼中也恍过一丝诧异,不过他却并未像李尧那样愤愤不平。只略微一顿,开口对红提道:“既如此,你回去复命吧。” “郡王!”李尧还想再说什么——他实在想不通,郡王一向不会姑息他人的胡搅蛮缠,也不可能因为对方是一个女人就破例。怎么会由着那谢安珍这般无礼。 可他一抬头就看见李承霆眼中的坚定…… 李尧无奈地止住了话头——无论是在军中还是私下里,只要是李承霆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 “请吧!”李尧没好气地一挥手,眼睁睁看着红提就这样拿了银子走了。 ———— “郡王,属下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啊?”红提一走李尧就忍不住了。他将青玉葫芦药瓶往桌上重重一放,望着躺在床上仅存一息的“谢舅爷”:“这谢四姑娘也太叫人生气了,莫不是她的才名都是这么来的?” 人前温文尔雅,又是赠药又是报恩。等人都散去私底下就立刻变了一个人——沽名钓誉! “你误会她了。”李承霆负手看着窗外,“她之所以有怨。全是拜我这郡王之名所赐。” 见李尧还不明白,李承霆也不想解释。 对于谢家姑娘忽然转变态度,一开始他也十分不解,不过听见婢女红提屡次说道“郡王爷”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 那红提说起“郡王爷”这个称呼时,可一点恭谨之意都没有。更没有之前刚从山上下来时那种热情友善。口气冷冰冰的,像是立刻要与他拉开距离划清界限一般。 ——谢姑娘来讨要银子。想来也是这个用意吧! 他与谢家嫡长女谢安莹的婚事近在眼前。在她看来,自己与平阳侯夫人的关系自然更为亲近…… 李承霆在山上听说谢舅爷的身份时,原本就有些这方面的顾虑。所以现在红提忽然换了称呼、冷了脸色。对他来说也不算意外。 只是可惜了,原本还以为自己有幸能与她结交的reads();。 想到她曾经一身红衣的夺目,想到自己曾听过的那些盛名,还有今日所见非虚的魅力……李承霆掩去心中遗憾:“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以后莫要对旁人提起。” 李尧虽然对谢安莹不满。但也不是碎嘴之人,更不会将这种事情到处去说。 更何况郡王已经吩咐了。他当然只能照做。 “是,属下遵命。”李尧拱手应下,可随即又转向谢舅爷,“那这个人……怎么办?” 论起关系。这人可是郡王的妻舅……在山上时郡王不顾身份给了他一记重拳,这已经不好交代了。现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在这里。 可山寺中就一个现成的郎中——便是那位谢安珍了。 连恩人她都不顾,还能给仇人医病? 李尧心中郁结。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恐怕要将着谢舅爷驮下山去,然后再找郎中了。 “我去见她。问问她的意思。”李承霆却忽然开口道。 “去见她?你不怕她把你赶出来?或者她那婢女在问你要银子什么的?”李尧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郡王的心思了。 李承霆仍旧没有回答他的话。 按照他的一贯准则,这时候,首先应该将这位谢舅爷医治好。然后送交官府。再向官府禀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最后由谢家姑娘原告,由官府按律定罪。 可这样的结果,却是救了恶人,反而污了谢家姑娘的名声。 他从来就不同情弱者,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站在这种角度上去思考问题。总觉得自己对谢家姑娘有所亏欠,若是不能按照她的意思完满解决今日之事,他这心里就过意不去一样。 李承霆也不知谢安莹会不会见他,只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再次来到谢安莹的寮房之外。 “肃王府李承霆求见平阳侯府谢四姑娘。”李承霆十分不愿将这样生疏的称呼诉之于口,不过他既然能体会谢安莹的意思,当然也就明白只有这样对方才会见他。 两人之见既没有恩也没有仇,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像从未相识一样。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李承霆稍稍抬高了音量:“贵府的舅爷重伤在床,本王不知如何安置,特来问问府上的意思。” 如果说只是变了称呼,还不能让谢家姑娘放心的话,这后面一句,已经完全犹如陌生人了。 ———— 李承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屋子里的红提和黛纹立刻如临大敌。 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姑娘的脸色就难看得紧。姑娘现在重伤在身,要是再心思郁结可怎么安心养伤? 红提想了想,便咬牙起身,准备将那位小郡王撵走。 “回来,”谢安莹轻轻叹了口气,“让他进来reads();。” 谢安莹的脖子伤得不轻,虽说已经被红提强行擦了一层药油,但此时也只能支楞着,根本不可能躺下安心睡着。李承霆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从之前的“我”,变成了现在的“本王”。从之前的“你”,变成了现在的“贵府”。 这个小郡王李承霆,倒还真是好悟性! 既然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说起柳斌一事……那就进来说个仔细吧。 谢安莹努力驱散自己心中的怨气——怨怼无用,事情还是要自己慢慢做来。 “去开门。”谢安莹对红提道。又指了指椅子上放着的一件雪青色的莲枝披风,让黛纹拿过来给自己披上。 披风有个精致的小领,一来可以挡一挡脖子上的淤痕,二来她自从山上归来,就觉得浑身发冷……虽说此时已近夏日,但若不好好防着,只怕会大病一场。 红提撅着嘴去开了门,见了李承霆也一句话都不说,只快速福身草草行了个礼。之后就退回谢安莹身边,虎视眈眈地瞪着李承霆。 李承霆对红提的举动并未苛责,他本想听完谢家姑娘的意思就走。可一进门,眼睛又不自然地向她看去。 谢安莹坐在床上,仍旧是清清瘦瘦的样子。也许是将自己当做外人,她的身上多了一条披风。而她整个人都被披风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她的脸色难看,身子却挺得笔直。她周身流露的气质,不是那种让人反感腻味的假装坚强,反而是一种坚硬到极致反而容易折断的脆弱。 李承霆关切的话语在喉头转了许久,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只站在门厅处,并未冒昧向前一步,而是远远地对着谢安莹拱手道:“山寺中医药全无,若不管不顾,谢舅爷恐怕活不过明日。所以本王来问问,贵府有何打算?” 谢安莹远远地看着李承霆,一瞬有些失神。 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自己原定的夫婿。 前一世,自己从未见过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是幻想过他的样子的。而眼前,他也与自己想象中竟然那样吻合——人好看,声音好听,端正,方刚,聪明,正义…… 只可惜造物弄人……前一世他是她永远高攀不到的明月,只是因为他府上的一个钦点,便葬送了她的一生。而这一世,或许她可以用尽手段去折下他这枝蟾宫桂。 可她却心如死灰只有复仇之念,再也不想轻易碰触男女之情。 “我想与郡王爷做个交易。”谢安莹再次看向李承霆时,目光之中已经没有半点杂念。(未完待续) ps:这两个外冷内热的人,写起来真是费劲啊。。。传说中的闷sao么呵呵呵呵。亲爱的你们,如果看见订阅费用高了的话不要意外,因为费用是按照字数定的(这些废话不收钱)。这一点每本书每个章节都一样。字数多就会贵一点,字数少的就便宜一点。顺便感谢一下暖暖sun的月票和宁云梵的打赏。还有谁手上有月票推荐票什么的都请丢过来吧!还有留言评论也多多益善!(づ ̄3 ̄)づ╭ 第七十七章 开心 谢安莹的行事根本不像一个女子,更不像一个初初豆蔻华年的女子。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还能慢条斯理的说要与李承霆做交易——这样诡谲的心思,实在令人有些害怕。 但如果有人知道谢安莹的两世经历,就一定会理解她此时的冷静reads();。 并非是她冷血无情只会算计。换做是谁,在经历过那样惨痛的教训之后,必然都会小心翼翼地守住自己的心,绝对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更不敢将自己的性命与希望,再次拱手送到他人手中! 谢安莹静静地望着李承霆,等着对方的答复。 之前在寿宴上的那次相遇,苏君然那样狡猾的作为都没有骗过李承霆。可见他并非如他的外表一样只是勇武——他还很聪明,很能洞悉人心。 也应该能洞悉自己的意思。 谢安莹的意思,连红提都有些费解,更不用说一根筋的黛纹了。 可正在她们两人低头冥思之际,李承霆却开了口道:“谢姑娘的意思是,要用‘万安丸’与本王做交易,让本王帮你料理了谢家舅爷?” 李承霆的话音一落,红提已经藏不住自己吃惊的表情了!她吃惊地看着李承霆——要不是这位小郡王说破,她居然都没有听懂! 做交易,必然要有等同的筹码。姑娘现在手上唯一可以用来交易的,就是她的医术。而对于姑娘来说,现在当务之急,则是料理了舅老爷的事情。 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以后只怕会有数不尽的后顾之忧。 用医术去换个省心省事。原来,姑娘的交易是这个意思! 红提终于明白谢安莹为何会抛开成见让小郡王进来了。因为这事情单凭姑娘一人,恐怕还真难做到无声无息……尤其是现在这事情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看来是非要借助小郡王之手不可。 若不是因为这个,姑娘一定不想见他吧! 红提心中心疼谢安莹但也忍不住竖起耳朵,黛纹更是屏息凝神,只等谢安莹与小郡王继续说下去。 听到李承霆的话,谢安莹心中一松。跟聪明人说话倒是省力气。 “不错。正如郡王爷所说。”谢安莹十分坦诚。“一瓶万安丸恐怕未必能根治谁的病情。但我既然能制出万安丸,也就有些其他治病的本事。我保证将求医之人的病情连根清除,而郡王爷则要设法为我善后……郡王以为。如何?” 谢安莹说了这么多话,喉咙难免有些难受。她垂下头轻声咳嗽了几声,又将披风拉紧了一些。 李承霆见她难受,情不自禁向前半步。却又生生止住脚步。 待谢安莹平息了咳嗽,李承霆这才转回心思。沉声道:“本王家人有疾,的确需要姑娘出手相助。只是这杀人的活计,本王是不会干的。即便他是恶人。” 哪怕是恶人,也应该交给官府处置。他虽有郡王之权。但也不会随意处置别人的性命。此时他来这里,是希望谢安莹能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既能让谢舅爷受到王法审判,又能令她日后不会被此事所累。 他不会替她杀人。但他还是希望能帮助她……保护好她自己。 至于治好舅母静王妃的痼疾,这件事他一开始也没有指望reads();。如果她肯出手更好,就当是意外的收获了。 谢安莹没想到自己坦诚,李承霆居然比她更坦诚。 要说让堂堂郡王帮她杀人,她还没有自信到这种程度。她既然开口,心中早已有了两全之策。 只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她以为李承霆既然率先先开口愿意帮她料理柳斌那个麻烦,就会愿意去杀了柳斌——因为这料理之法,最简单方便的,不就是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吗? 然后将那个畜生不如的畜生扔进山里,保证不留一点痕迹。 这对于一个郡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事后又有谁敢盘问他质疑他半个字? 而他用柳斌一条贱命,从自己手上换来他亲人的康健长寿,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太划算了。 再者说,看他一身气魄,像是究竟沙场之人。这样的人物可不会是没有杀过人的。就算不想亲手去杀,只需将柳斌晾在那里不管,估计不出两天必死无疑。 可他居然这样正派有原则,也不怕自己反悔不肯给他家人治病…… 谢安莹不由得觉得李承霆可敬又可笑。 可敬的是她两辈子从没见过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能如此固守王法与本心。可笑的是,这人不久之后就要与谢安珍终身为伴。 一如圣贤,一如蛇蝎。也不知上辈子他们的日子是否热闹。 “郡王爷放心,若是想杀他我也会自己动手,不会假他人之手。”谢安莹收起自己那些纷乱的心思,也不管这话听在李承霆耳中他会作何感想,只继续道:“我可以杀他,也可以替他止血治病,保住他的性命。” “谢姑娘善恶一念,令人佩服。”李承霆问道:“既然如此,这笔交易本王接受了。接下来姑娘要本王做些什么,本王照做便是。” 谢安莹的要求却也不难。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京安城中其他无辜的人,柳斌就算不死也不能放任他继续逍遥。 她可以为柳斌止血让他活命,但她要柳斌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最好是将他关进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只要他活着一日,就不得自由。这才是柳斌最为稳妥的归宿。 而出于私心,谢安莹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柳斌是被李承霆关起来了。让他死了固然痛快,但一个大活人平白消失毕竟可疑——大夫人和谢安珍又知道柳斌来杀自己,恐怕更会拿此事做文章。 介时她们来寺中一问,出家人不打诳语,说出来的话若是对自己不利,她们即时便能将一顶杀人藏尸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还是让李承霆带走看管吧。李承霆是什么人?将柳斌交给他,恐怕比府衙牢房还更为可靠。 柳斌这一辈子,是哪里也别想去了。而大夫人和谢安珍又焉能质疑半个字? 只怕不但不能,还得陪着笑脸假意拍手称颂。 这可比他死了,更让人开心。(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簪子 李尧在房中踱来踱去,等了许久才见李承霆回来。 “郡王……” 李尧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承霆身后跟进来一个婢女——还是刚才那个红提。 他立刻没好气地闭嘴望天,反正他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郡王要给谢家姑娘撑腰,他一个做随侍的又能如何? 红提手中端着个炭火盆子,里面放着漆黑的焦炭,那炭火隐隐燃着透出忽明忽暗的殷虹。当她走过身边的时候,李尧分明能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除了这个炭盆,红提的手腕上还搭着几条汗巾。 这些汗巾,李尧刚才在谢家姑娘的房里看见过的。由洗的干净泛白的粗布制成,应该是寺中师父之物——刚才谢家姑娘重伤,众位师父拿来给她用的。 “谢姑娘要过来给这人医治?”李尧吃惊的问。 谢家姑娘伪善刻薄,又小肚鸡肠,那种女人怎么可能过来给仇人医治?不过,既然婢女已经将这些东西拿过来了,应该是很快就会过来吧。 别说,这些准备……还挺齐全的呢! 看来这谢家姑娘虽然人品低劣,但医术似乎确实挺像那么回事。就连失血过多的人怕冷都知道,还专门准备了炭盆。 不过说到底这都是郡王爷魅力大,也不知是怎么说服她的…… 李尧的话无人回答。 红提已经用行动回答他了——谢安莹的确小肚鸡肠,根本就没打算自己来。她只是把该做的告诉红提,让红提过来动手而已。 李尧正望着门口,一脸阴阳怪气地等着谢安莹进门,就听耳边“撕”的一声。 他茫然地侧眼看去reads();。才看了一眼就惊骇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红提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左手扯着谢舅爷的衣衫,右手“手起刀落”,连撕带扯,两下就将谢舅爷扒了个精光! 禅床上和周围的地上,很快就落满了沾血的碎布。李尧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他也不是没见过血的。但眼前这一幕。怎么瞧着都十分惊悚。 李尧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李承霆,又再次心怀侥幸地看了看门口——谢姑娘还是没有出现…… 耳边再次响起“噗嗤”一声。 这一次,李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为声音仍然是红提发出的……李尧带着三份小心,慢慢地转过头去想要知道红提到底对谢舅爷做了什么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一看之下,李尧这回真的叫出声了。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剪刀已经被扔在地上了,现在红提手上握着的是一根血淋淋的簪子。而且看样子居然是从谢舅爷的肚子上拔出来的! 李尧倒抽一口冷气,方才就觉得谢舅爷身上的血来得蹊跷。 将他抗下山的时候。他满身是血却不见伤口。只因为李尧亲眼所见他的恶行,对他没有任何同情,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回来之后,又一直被谢家姑娘玩得团团转。于是更没有留意谢舅爷的衣服之下。原来扎着这么长的一根簪子! 就是红提拔簪子这一瞬间的功夫,柳斌肚子上原本已经渐渐干涸的血,瞬间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红提的手臂和袖子原本就已经沾满鲜血。这一下更是被喷的满身都是。 可她却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早有准备,不理会在一旁大呼小叫的李尧。红提先将簪子扔进炭盆之中,然后摸出一包药粉洒在柳斌伤处。趁着药粉还没有被血液冲走之前,又将几块粗布汗巾子连续按压在柳斌的伤口之上。 这过程中,柳斌倒是很省事——他只是短暂地叫了一声,抽搐了一下,然后又晕过去了。 李尧被红提屡次无视,手足无措了一会之后,对着炭盆暗暗比划了一下簪子——五六寸长的木簪,上面没有什么雕花,最普通的样式……主人是谁就不用多说了,只有谢家姑娘是披散一头长发回来的! 李尧不自觉地用手捂住左边肚子——他与小郡王都没有发现簪子的存在,可见是连根没入谢舅爷的身体了。 也幸好谢舅爷身材不瘦……换成个单薄书生,这一簪子下去非给扎透了不可! 李尧有些恍惚,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郡王可能救错人了……就眼前的情况看来,谢舅爷才是可怜的被害人,应该救他才对…… 李承霆也的确没有想到谢舅爷身上居然一直扎着这么个东西。 看着红提一边止血一边泄愤——使劲压着谢舅爷的伤口,李承霆的思绪又回到了山上那一幕…… 原来在他们赶到之前,谢姑娘被逼得退无可退,竟做出过这样刚烈的事情! 人不是一张纸,身体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扎得进去的reads();。如果没有坚定冷静和烈性,单凭一个女子的腕力,就算给她一把匕首她也扎不进去。 一旦找不准地方,遇到肌肉和骨头的阻挡,能伤敌皮肉就不错了。 况且女子在那种时候,应该是被吓哭或者吓晕才对。 他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及时赶到,是救了这位谢舅爷!若不是他俩出现,谢姑娘恐怕拼劲最后一口气也会将簪子拔出来的。 那样的话,血流干也只是瞬息之间。谢舅爷恐怕真是葬身苍山神仙难救了。 “李尧,只用一根木簪,你将人伤成这样吗?” 李承霆没有任何情绪,就像随口闲聊一般。 李尧听闻一愣,想了又想,却越想越不对味。 “我,我,我能用拳头打死他。”李尧眼神四处飘忽,但是如果不凭仗着力气的话……“木头簪子……倒说不准。” 用木簪当暗器,取人性命是件容易的事。但那也需要借助力道。李尧自己是什么力气自己知道,若他是个如谢安莹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自问做不到。 而且谢舅爷也不是木头人,难道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她戳簪子吗? 李尧瞬时顿悟了——原来小郡王是起了惜才之心,才会处处让着谢姑娘吗?这样杀伐果断的女子的确少见……要是她人品再好点就好了……那样小郡王就可以将她收入麾下,大家一起为国效力! 李承霆没有继续说话,本来他也就是自己感概一番,并不指望李尧能懂。 两人说话间,红提却已经起身了。 见她端起炭盆要走,李尧“哎哎哎”地叫着拦住红提:“红提,这炭盆不是给谢舅爷取暖的吗?他这样子要是稍微受了凉,只怕会染上风寒,肯定活不成了。还有,你就给他撒那么点药粉,他能好吗?” 谢姑娘人品恶劣,没想到她这婢女也如此恶劣。炭盆既然都拿来了,怎么又舍不得了? 红提绕过李尧的阻挡,偷偷瞪了他一眼:“谁说炭盆是给他用的?姑娘嫌脏了簪子,专门让奴婢拿来烧簪子用的。” 至于大姑娘的医术……那还用怀疑吗?这个人真笨,也不想想他们千里迢迢跑来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来求医的? 李尧哑口无言地愣在当场,这谢姑娘的顽劣他算是见识了——一个炭盆端来拿去竟然只是因为她嫌脏了簪子! 到底还是李承霆反应快些,他挤开李尧道:“那你能否告诉本王,谢舅爷的伤势病情究竟如何了?” 红提停下脚步,虽说姑娘不喜欢这位郡王爷,不过她倒是觉得郡王爷人不错,跟在他旁边的那个才是讨厌鬼。 “回禀郡王爷的话。既然用了姑娘的药,这人绝对死不了。而且姑娘没有说要给他用炭盆,就说明用不着。”红提行了一礼,转身告辞。 大姑娘的医术绝对不用质疑,她可是不声不响地治好了天盲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仪制 京安城中齐山脚下的一块风水地,正是静王府邸所在。 早些年,静王府与其他国公王府一样,都是近邻着皇城根建造的。毕竟那里才是真正的天子脚下极贵之地。 可自从十几年前,静王妃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她整个人食欲不振,倏地一下子消瘦下来。 静王妃原本是个体态丰腴的女人,打小在京安城中就有个“熊童子”的美称。于是她这一病虽然急坏了静王爷,但她自己却死赖着不肯医治,心中还暗暗欢喜了一阵子。 眼看自己的身子越发苗条,而且还可以自然抵制美食的诱惑。这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不是病,反而是求之不得的福气呢reads();! 所以,就算脸色差一些,但静王妃仍然决定一意孤行——她宁愿做个病西施,也不要再做熊童子了。 说来也怪,静王妃的病除了日渐消瘦和体力不支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坏处。再加上当时她膝下已有子女。而她的身份,就算每天吃了睡睡醒吃,也没人敢有异议。 更没什么需要她用到体力的地方。 久而久之,静王爷见她是真心开心,居然也就顺着她了。为此还专门去求了皇帝陛下,将整座王府都搬到齐山脚下,以便于王妃安养。 再后来,大家便都将这事忘了。 可一年前的某一天,静王妃再次忽然发病。 与十几年前那次发病一样,首先是觉得自己身体中有虫子爬过,但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 之后便是强烈的厌食。 十几年前的厌食,只是吃的少而已。可这一次,静王妃却是彻底吃不下了。过嘴入口的食物。只要超过一勺子的分量,立刻就会吐得翻江倒海。 就连喝水,一次也只能喝上一小勺,多了就吐…… 这一年里,静王爷想尽了办法也请了不少名医。可再厉害的名医治病也离不开一个“药”字! ——名医上门诊脉开了方子,好不容易端到王妃面前,王妃看一眼。吐了…… 这病让人怎么治! 宫里的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开出的药方让王妃吐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不得不提出自己的一点心得——别换太医了,换几个御厨试试吧。看看谁能做出让王妃吃得下去的美食。 这还不算完,皇帝陛下听说之后。当场就指派帝师闲歌去给王妃看病。 只可惜,闲歌还没进静王府的门,就被静王妃下令打了出来——当年那个“熊童子”的外号,就是闲歌不积口德顺口取的。 王妃从小就恨他恨得牙痒痒。宁愿病死也不愿让他诊病。 ……就这样,静王府上上下下地折腾了一年。王妃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每昏睡过去,都要好几天才醒来一次。 ———— “谢姑娘,小心脚下。” 一辆沉稳而又精致的乌木四辕马车缓缓停下。随行一名银甲男子轻轻一跃从马背上飞身而下。正是亲自护送谢安莹的李承霆。 静王府听说今日名医来访,早就命管家下人在门口候着了。李承霆顺手将缰绳递给一名小厮,然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 ——谢姑娘眼睛多有不便。而红提又被她半路放下车不知去做什么事情。 现在只有她一人,李承霆自然而然觉得照顾她成了自己的责任。 “有劳郡王爷了。”马车中传来谢安莹的一句客套。 温和柔软的声音reads();。引得王府门前的管家奴才纷纷伸着脖子看。 只见车帘被一直雪白如玉的纤细柔荑轻轻掀开,随即从里边走出一个人来。 这声音,这手,已经令众人浮想联翩了。可当他们看见谢安莹的人之后,原本的向往之心更是无处安放! ——眼前女子虽然带了面纱,可这样的身段和那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睛,使得众人几乎忘了规矩,也忘了谢安莹是个瞎子…… 谢安莹见无人上千扶她,眉头轻轻皱了皱,反正看起来大家都在发呆,应该也不会有人介意她自己下车的。 谢安莹索性轻轻提了裙子,就要自己往下走。 车前摆好了下马凳,曲柳木的凳子上铺着丝绒垫子,却只给人用作下马时候的脚踏,当真是精贵至极。 谢安莹正要向那下马凳上踩去,眼前却多了一只手臂。 李承霆将自己的右臂抬起来,声音低低沉沉的:“本王扶姑娘下马。” 他对静王府下人门的集体失态很不满意,不过这不是他府上的奴才,他也不好出言苛责。为了不让谢安莹有什么闪失,他只好自己上前亲自相扶。 谢安莹稍微犹豫了一瞬,将手轻轻搭在李承霆的手臂之上,借着他的力下了马车。 “郡王爷不必担心,你只需在前引路。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便知道高低起伏。” 自从听说李承霆将柳斌关押在肃王府私宅之后,谢安莹的声音里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冷漠与排斥——反正只是一场交易,她又何须耿耿于怀? 至少表面上不该耿耿于怀。 “如此这般,我便在前面带路了。姑娘请。”李承霆关切地打量着谢安莹,见她不似说谎,这才转身走向静王府的大门。 谢安莹见他转身,这才将手捏的紧紧的藏进袖子中。那只扶过他的手,指尖似乎还存留有他的温度,就连他衣衫上的纹路也像是烙印一样,让她纠结不已。 谢安莹深吸了一口气,劝自己不要多想。 在山上时,抱都抱过了。怎么知道身份之后,反而多情善感起来? 虽然也许她无法发自内心的讨厌和憎恨这个人,但也应该绝情些才是…… 谢安莹眸子中的光华一恍而过,又变成死灰空洞的模样。 谢安莹一言不发地跟着李承霆,被下人们簇拥着来到一处院落。 整个王府因为是依山而造,所以这院落里的屋舍也是前低后高。尤其是眼前这一间,与其说是屋舍,倒不如称之为殿宇为好。 谢安莹听见下人说这里便是静王妃的居所,一时不由得有些吃惊。因为就她看来,这间殿宇明显已经违制了! 无论是飞檐还是琉璃,更有十二根大柱撑着双层穹顶……这分明应该是宫里才能用的仪制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王妃 李承霆原本已经踏上殿前的白玉石阶,正想转身提醒谢安莹小心脚下,于是谢安莹这一瞬间的诧异便正好落入了他的眼中。 李承霆看看眼前的安泰殿,又看看谢安莹,心头隐隐略过一丝疑惑。 静王府邸出现这么一座违制的殿宇,这其中的确是有些缘由的。外人不明就里,所以对于初次见到的人来说惊讶也是在所难免——可谢姑娘她不是看不见吗? “你……怎么了?”李承霆有些怀疑地试探道。 “这石阶竟是玉石雕砌?我从未走过这样石阶,故而有些惊讶,倒教郡王见笑了。” 谢安莹没有想到李承霆竟这样敏锐,暗暗底下头有些心虚道:“正所谓一叶落知天下秋,石阶如此奢华,想必眼前屋舍一定恢宏绝伦reads();。” 谢安莹说着,用脚轻轻在石阶上踩了踩,表明自己只是通过脚下的感从而觉想象出眼前的样子。 “恩,你说的不错。” 李承霆果真忘记了刚才脑海中一瞬间的猜疑,他见谢安莹似乎有些尴尬,于是语气柔和地对她解释了一番。 ——现在这处静王府,原本就是一处避暑行宫。只不过不是当今陛下建造的,而是已故先皇的行宫。 静王爷与当今陛下虽非一母所生,但兄友弟恭向来就关系不错。所以既然是已经废弃的行宫,皇帝陛下就大大方方地赐给了自己这位爱妻如命的兄长。 而后,静王爷带着王妃迁居至此之后,感念先皇又唯恐对先皇不敬,便只是将原来的几处殿宇修缮了一番。 为了避嫌,静王爷还曾经上表陛下说是等王妃病愈之后就搬回去。 所以这般违制。说起来也只是借宿。既然皇帝陛下本人都觉得无妨,其他人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 “原来如此。”谢安莹心中称奇。 她一边跟在李承霆身后慢慢走着,一边偷偷打量着这座恢弘的殿宇。 这里果然处处都是按着皇家最高规制敕造的。小到一处丹墀,大到一处漫坡,处处雕龙画凤恢弘非常。 可自古皇家哪有什么兄弟之情? 她家一个破落侯府还挣得人仰马翻呢!更何况这静王爷还是当今陛下的异母兄长? 不过……谢安莹勾勾唇角,露出一个微凉的笑容。自打重生以来她看谁都不像好人。也许眼前这些只是她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不定静王爷还真就是来避暑的。 谢安莹又看一眼那九龙玉石漫坡,甩开这些与自己不相干的念头。跟着李承霆进了内殿。 殿内焚着淡雅的香料。与平阳侯府里老夫人那种随意礼佛的檀香不同。谢安莹一进来便闻到了甘松、川芍、龙脑之类药材的味道。 甘松理气止痛,又能醒脾健胃。很是适合静王妃。而川芍和龙脑怎是行气开郁,降气温中。也是对静王妃的病症很有帮助的。 看来太医们是下足了一番功夫。 两人站在堂中等待了一小会儿,经由婢女的两道通报,里头终于传来了消息。 王妃今日未曾醒来,故而病容不整不见客。于是只请谢安莹一人入内诊治。 李承霆已经成年。他父亲肃王又是外姓王爷。所以的确不便进去,谢安莹轻轻点头。只身随着婢女一道入内,又穿过几道廊房,这才终于进入静王妃的寝殿。 谢安莹先是在珠帘外行了跪礼,很快便听见里面传来荣虢郡主的声音。 “快快请起。安珍你不是外头那些郎中,今日来又是表弟专程青睐帮我为母妃看诊的,怎么能让你行礼?”荣虢郡主的声音压得低低的reads();。似乎是怕惊扰了床榻上的静王妃。 荣虢郡主口中的表弟便是李承霆。 李承霆的父亲肃王爷乃是外姓封王。与静王爷和皇帝陛下并无血亲。全仰仗开疆辟土的滔天军功,这才得了一个世袭王爵。 而李承霆的母亲肃王妃。便是这静王爷的嫡亲妹子。 所以虽然两边都是王府,但实际荣虢只是他的表姐而非堂姐。 “郡主客气了,原本就是见到郡主我也该行礼的。”谢安莹想到自己前来的原因,微微有些别扭。 她刻意不提李承霆请她前来的事情,只低低客套一句,便径直向床榻上看去。 荣虢郡主见她无意多说,连忙让开身子,引着她走近坐下。 床榻之上厚重奢华的幔帐已经被卷向两边。 只见一位貌似老迈的女人躺在床上,透过她身上的锦被都能看出那枯枝一般的身体。尤其是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和脸更是像附着了一层树皮,憔悴得完全没有半点生气。 若不是荣虢郡主声声唤她母妃,谢安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就那位只有四十多岁,又以圆润著称的“熊童子”静王妃! “母妃昨日醒了一回。只进了一勺参汤和一勺肉蓉羹。然后就沉睡到现在。今日,还一次都没醒来……” 荣虢郡主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随着王妃的病情每况愈下,众人的期待也越来越低。 对于荣虢郡主来说,现在哪怕王妃每日清醒一个时辰,再多吃两勺东西,她与这整个安泰殿里就跟得了天大的喜讯一样。 谢安莹的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她终于明白她为何之前会在普觉寺里大闹了…… 能病成这幅样子,王妃这病恐怕真不是一般的病。而哪个为人子女的看见母亲如此煎熬恐怕都忍受不了。更何况一向事事顺风如意的荣虢郡主。 谢安莹没有回答郡主的话,而是将手缓缓伸进帐中,压在了静王妃的腕上。 谢安莹这般举动,与一般郎中完全不同。所谓“望、闻、问、切”她一下子跨过前三个步骤——倒像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在胡闹一样。 静王妃身边的嬷嬷和婢女都有些怀疑地看着,甚至几次还想上千阻止,只是被荣虢郡主用眼神制止了。 贴身伺候王妃的这些人,她们对王妃的感情一点也不会少于郡主。 自从王妃病了这一年多来,她们每日都看着太医和御厨们来来去去,可谁都束手无策。 就连前段时间被郡主拉扯来的那个号称京安神医的许郎中,不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嘛。 要知道那位许神医可是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了。而眼前这位谢家姑娘,如花似玉的年纪……又是盲女…… 她连自己的眼睛还没治明白呢,又怎么可能治得了王妃的病?(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回生 谢安莹对旁人的看法一无所知,在触摸到王妃脉息的那一瞬间,她便已经抛开一切杂念,只将自己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指尖。 指尖微微传来静王妃杂乱无章的脉息,那脉动犹如细丝穿着米珠,断断续续一下有一下无地从她的指尖溜过去。 这究竟是什么病症…… 谢安莹的心思渐沉。 王妃的脉息又急又乱阴阳逆行。这样的活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她也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谢安莹前世在镇北侯府得遇师父教导,虽不敢说自己已能起死回生,但对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医术也绝非寻常人可比的。 尤其重生以来,她既医治好自己的眼睛,又能在众人眼皮底下为江夫人解毒。就连许神医的医术都远不及她。她怎能不自信满满? 可这一次,似乎却是真的遇到难题了。 王妃的身体本身没有什么病症,看看这些精细异常的饮食伺候,就算有病也绝不至于病成这样。 只是她的身体里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空洞,在时时刻刻吸收着她所有的养分…… “安珍,怎么样?可有什么办法吗?”荣虢郡主似乎感觉到谢安莹的迟疑,她不愿接受现实一般急急道:“安珍你之前给我的万安丸就十分有效,母亲吃了没有吐不说,当日还醒来了两个时辰之久……所以,你一定是有办法的,对吗?” 谢安莹再次将手按在静王妃腕上,又细细听了一回,这才十分肯定的起身回了郡主的话。 “办法我有,但只能缓解王妃的症状。”谢安莹对郡主福身道:“恕安珍无能。恐怕无法完全医治好王妃的病症了。” 谢安莹说完之后,做好准备等着承受荣虢郡主的暴怒或者大哭。 可与意料中不同,郡主没哭,而整个内殿却忽然安静了下来reads();。 所有的奴婢们似乎都摒住了呼吸,只听荣虢郡主一个人的声音犹犹豫豫地问道:“你说的缓解……是缓解到何种程度?” “表面上,大约能如同你我一半的程度……”谢安莹实话实说。 谢安莹心情不好——她之前还夸下海口与李承霆做了交易! 可这静王妃的病情她的确无法医治。想来用尽全力,最多也就是能让静王妃表面上看起来无碍吧。 “你是说。母妃她能像你一样站起来!?”荣虢郡主却已经失控地抓住了谢安莹的肩膀。声音也瞬间扬高了八度。 不但荣虢郡主失控,这一屋子的人哪一个听见这话会不失控? 多少太医和御厨,在看完王妃之后。都只剩下摇头叹息。别说治好王妃了,就连让她多睁片刻的眼或者多喝一勺汤羹的本事都没有。 而眼前这位谢姑娘居然说能让王妃好起来,而且能好到像她和郡主一般的程度! 这跟起死回生也没有多大区别了,管他根治不根治呢! 在满屋子的嬷嬷和婢女吃惊地注视之下。谢安莹仍旧有些低落:“是能站起来,也能说话进食。还能缓慢的走动。但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谢安莹的低落,完全是担忧自己与李承霆的交易。可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噗通”一声膝盖着地的声音——正是静王妃身边伺候了一辈子的嬷嬷直挺挺地跪在她的面前。 “神医若是能让王妃起身行走进食,老奴原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以后给姑娘做奴婢去!” 这位嬷嬷的年纪比王妃要大上许多,一身装扮穿戴,比平阳侯府的老夫人也不差到哪去。若不是她对郡主行礼又自称奴婢。谢安莹还真看不出她是个嬷嬷。 这样的年纪,想来是从王妃年幼时就伺候着的。 对于谢安莹来说。没有根治就是没治好。但对于这些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失望的人来说,王妃哪怕如谢安莹所说,虚弱得像冬天里的花朵一样……那也比现在这样好多了! 老嬷嬷一跪下,一屋子的奴婢都跪了下来。 谢安莹哪敢当这大礼,连忙闪到一边让过,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道:“你们这样倒叫我惭愧。我且先试试,一切等事成再说吧。” 谢安莹好不容易将满地的人都劝起来,这边又被荣虢郡主紧紧握住双手。 荣虢郡主激动得不能自已,眼泪也止不住滴在谢安莹手上:“安珍,你若能让母亲起身行走进食,别说让嬷嬷去给你做奴婢,就是我……” 郡主想说就是让她给她做奴婢都行! 谢安莹赶紧使劲抽出手捂住郡主的嘴:“郡主快别打趣我了,既然要治病,还需做足准备。我与郡主写上一些东西,郡主吩咐人将东西备齐。我明日再来打扰。” “你不用回去等,母亲病了这一年,王府上什么药材没有?你只管写来我这就命人去准备。” 谢安莹提到治病,荣虢郡主总算转移了心思reads();。这一屋子奴婢也纷纷抹着眼泪,伤感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谢安莹十分不适应这种众星拱月的场面,尤其是她还什么都没做的时候。 她取过下人递上来的纸笔,先是象征性地摸索了一下纸张的边缘,然后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足足三大张的药材。 谢安莹能写字,荣虢郡主是知道的。毕竟之前被传成“只应天上有”的那幅桃花图也是出自她手的。 不过这亲眼见到,的的确确仍旧十分震撼。要不是一心惦记着去准备药材,她也想闭着眼睛试试了。 “你们快拿着方子去准备!”荣虢郡主不等墨迹稍干,将药方拎起来就塞进下人的手中。 ———— 谢安莹被请到花厅之中小坐,荣虢郡主等不及要去禀报静王,于是花厅之中只留下谢安莹……还有一个一直坐在这里的李承霆。 “怎么样?我看表姐似乎哭过,你真的能治好舅母的病?”李承霆远远坐着,脸上也难掩震惊。 他虽然知道谢安莹医术不凡,但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请她前来。 要知道宫中的太医院可是不养闲人的。这太医们都治不好的病症,要是真能让她治好,日后也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来。 谢安莹有些不想面对李承霆。可逃避不是办法,而且这事情也逃不过去。 面对李承霆的问话,谢安莹只得低着头站起身来行礼道:“对不住郡王爷了,王妃的病症我无法根治……最多是能缓解她的表症,让她看起来如正常人一样。可实际上却不能间断治疗。” 李承霆眉头轻轻一皱。这话听着耳熟,不正是闲歌给他诊病的时候所说的吗?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静王妃的病居然也落得“只能解表相”的下场? 谢安莹见李承霆脸色不好,知道自己的交易恐怕是保不住了,但这终究自己无能,与人无尤。 “郡王爷若是不肯继续羁押柳斌,可否将他交给我而并非送去官府?” 谢安莹低着头却微微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李承霆。 李承霆眼前一亮,瞬间就忘记方才脑中隐隐的念头,就连他眉间的皱痕也舒展开来。 ——想不到谢姑娘居然会有这样可爱的表情。要是她的眼睛真能看见自己,这神情就像是个打翻花瓶的小女童……认了错又不想受罚。 他转回神,整肃神色对谢安莹道:“能缓解表症已经十分不易了,本王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谢舅爷就继续羁押在我府上,姑娘不必担心了。” 李承霆大方,谢安莹本该高兴,可也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脸红。 她快速收回目光对李承霆的方向福了一福,又含混不清地嘟囔一句“那安珍谢过郡王爷”。之后便坐下用茶盏挡着脸,再没敢抬头看他。 却不知,她这幅样子落在李承霆的眼中,只剩娇艳二字。(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有关 静王府的药材储备果然令谢安莹吃惊。 她与李承霆才小坐了一会,就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犹如集市。 听见动静,两人均起身向外看去。只见方才那位嬷嬷领着十几个下人鱼贯而入。 而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抱着大木头箱子。走在后面的,甚至还有两人合抱才能抬起的大箱。 “竟然要用这么多药材?”李承霆与谢安莹并肩站着,闲聊一般地问道。 郎中用药,一般会写上药材名称和用量。所以既然他们抬过来这些,想必都是谢姑娘要求的。 果然,谢安莹点点头:“这还只是一小部分,我方子上要求的剂量是这个的三倍之多。” 两人说话的功夫,下人们很快就将箱子都堆砌在院子中的空地之上。 “这些药材想要搬进屋子是不可能了,我先过去看看reads();。”谢安莹说着对李承霆轻轻点头,往堆放药材的地方走去。 这一次李承霆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而是跟在了他的身后。毕竟下人们忙着搬运药材,未必注意得到谢姑娘,所以他跟在身边也安全一些,省得磕着碰着了。 谢安莹知道他是好意,而且这是在别人家的地方,她也不能拒绝。 她缓步走到一堆箱子面前,摸索着打开了一个。 这箱子里放着的是十斤长微草,谢安莹用手轻轻摸过药材表面,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便对李承霆道:“劳郡王大架,喊个人过来将这些草药斩碎。” 李承霆原本还担心谢安莹不愿让他跟着,现在听见她请自己帮忙。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有些欢喜。 他很快招手叫过来几个人,让他们听从谢安莹的吩咐调配,将各色草药一一处理起来。 等到第一批草药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第二批和第三批也被运送过来了。 这第二批药物进了庭院的时候,李承霆的脸色就有些奇怪。这药材的数量来看,就算是熬成药汁,也足够喂饱整个静王府了。 况且这一幕他似乎也听闲歌说起过。 直到最后一批药材进来的时候。李承霆的脸色已经彻底凝重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了一样东西。几乎就要印证他的猜测——约莫半人多高的三口大缸,被几个下人吃力地抬进来然后轻轻地放在地上…… 这完全跟他治病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李承霆记得自己数年前第一次发病的情形,没有任何预兆地忽然感到极冷极热的交替。而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应对,鲜血就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当时的情况他完全控制不了,只觉得有一道疼痛在身体里游走,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他还来不及忍受这种痛苦。便从马上跌落,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这件事情知道知道的人不少。几乎整个京安城都知道他有个不知何时就会发作的毛病。 但真正知道他怎样治病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三口缸,其中两个是用来调理药汁的,还有一个是用来给王妃浸泡的?”李承霆压抑着自己声音中的费解。假装平静地试探道。 “没错,郡王爷真是好见识。” 这种医病的法子可不常见,没想到小郡王竟然会知道。 谢安莹觉得有些可疑。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毕竟等药汁熬好之后就要请王妃坐进去。到时候大家就会都知道。 “王妃要在缸中浸泡三日之久?”李承霆继续问。 “不,如果换做身体底子强健之人。三日就够了。但是静王妃,恐怕需要七日,或者更久。”谢安莹一边等着下人们准备,一边偷偷打量李承霆。 当年师父教习自己这种救命之法的时候,跟自己说的的确是三日reads();。 谢安莹之所以记得很清楚,那是因为这种方法实在太奇怪了,她觉得自己以后肯定用不上。可师父却说她一定能够用上。 至于这一次,决定让王妃浸泡七日,那是她自己改良的。 这些配合熬制出来的药汁,都蕴含着强大的药力。她又特别在其中增加了几位补药——用来填充王妃身体里那个不断吸收养分的空洞! 可谢安莹这种回答,似乎并不能满足李承霆的好奇。 他越来越觉得此种病症跟自己似乎有些关系。而且他还有一种预感,那就是眼前这位谢姑娘,似乎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不解之缘。 “如果是我这样的体质呢?是不是三日就够了?”李承霆半开玩笑道。 如果谢安莹说是,那么静王妃跟自己的病应该是一样的了! 也就是说,谢姑娘或许能告诉他更多有关这病情的缘由。 这对李承霆来说太重要了,毕竟战场沙场才是他的天下!而闲歌那个捏不扁揉不烂的笑面狐狸,根本就不愿意对他吐露半个字有关病情的事情。 每次他问起时,闲歌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还说什么这是他杀戮太重冲了命数,非要让她娶平阳侯府的嫡女谢安莹。 他从来没有过娶亲的打算,对那位一无所知的谢安莹更是没有任何好感。 而且他也不愿因为自己的病症,就误了他人一生。 若是谢姑娘能告诉他一些线索,或许能有所突破也说不定! 谢安莹忍不住咳嗽一声。 与李承霆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也知道他不是个多话之人。大多数时候,就算是要说话他也只说些低沉简短的,更不可能这样锲而不舍地追着自己问一个完全不重要的问题。 难道这个问题很重要? 谢安莹忽然产生一个顽皮的念头:“郡王爷玩笑了,你问我如果是你这样的体质……可我并不知你的体质如何。难不成,你也想让我给你扶脉?” 谢安莹不是郎中医女,看在交易和人情的份上,来给王妃扶脉倒还情有可原。 但若是莫名给李承霆扶脉,这绝对是轻浮举动了。 谢安莹之所以这样说,也就是故意拿话堵他一堵,希望他不要再追问了。 可谁知李承霆今日真的十分反常,他只犹豫了一瞬,竟然就借着谢安莹的话硬撑下来——“本王,本王的确有些身体不适,谢姑娘若肯出手相助,本王不胜感激。” 李承霆说着,还十分鲁莽地撩起自己一截袖子,将强健有力的手臂递到谢安莹面前。 这一下轮到谢安莹大窘了! 眼前这小郡王一脸急迫之色,要不是他一向稳重,谢安莹几乎要以为他是被那个登徒子掉包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深夜 谢安莹与李承霆正在纠缠这个问题,荣虢郡主已经赶了回来。 有她在场,李承霆只好收声。 但他也只是暂时放过谢安莹而已。其他事情他可以不问,但这事他却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不但要问谢姑娘,还要再去问问闲歌。 ——与其指望那个谢安莹的八字,还不如拉上这个谢安珍大家一起坐下来讨论一下病情比较靠谱。 荣虢郡主刚从静王爷那里回来,说是静王爷听说王妃的病情能得到控制,当场喜极而泣reads();。可因为外面还有别的客人一时不能过来。于是便由荣虢郡主转达他的谢意。 如果郡主一手拉着谢安莹,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亲近。 谢安莹有她作伴不用再应承李承霆的怪问题,倒是也轻松不少。 几人就这样分别监看着药材的准备。终于,在谢安莹的指导之下,三只大缸终于全部填满只等着熬制十二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开始为静王妃治病了。 这一日下来,谢安莹明显有些疲惫。荣虢郡主连忙出言相邀,请谢安莹这几日就留在静王府安心住着。 对于谢安莹来说,她当然希望自己住在这里了,因为这里离闲字格总是近上许多。 “如此这般,就有劳郡主了。”谢安莹恭敬不如从命。 荣虢郡主留下谢安莹,心里这才踏实多了。毕竟母亲的病没个准头,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而有了谢安莹在这里候着,一旦有了什么紧急状况,她也就不怕了。 荣虢郡主立刻命人在王妃寝殿旁安排了一间厢房。 这厢房明显不是给客人住的,荣虢郡主想让自己住的离王妃近一点。谢安莹也明白郡主的心情。 “一切听凭郡主安排吧。”谢安莹有些无奈地谢过郡主——厢房就直面着这三个大缸,看来她这一整晚,注定要闻着这苦药的味道入睡了。 “表姐给我也安排一间吧。”李承霆微微有些脸红,谢姑娘还没回答他的问题,他今日只有将厚颜无耻进行到底了。 “你也要住下来!?”荣虢郡主奇怪道。 她的眼神在李承霆和谢安莹只见转了一圈。李承霆虽然眼神有些闪烁,但仍旧是一直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的样子。而谢安莹就更不用说了,她本来就不是矫情女子。想从她脸上看出娇羞暧|昧。也不是见容易的事情。 荣虢郡主的目光无功而返,于是索性直接问李承霆道:“自从你成年之后,就很少来我们府上走动。今日怎么还有兴致住下来?” 这个问题。李承霆与谢安莹都心知肚明。 但要李承霆当着明白人说谎,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将谢姑娘送来的,总得将她送回去……她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这样的说辞。的确是李承霆一贯的作风。荣虢郡嗔怪地看了一眼李承霆,随后拉着谢安莹道:“没吓着你吧。我这个弟弟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都是一根筋。你莫要觉得他冒犯了。” 荣虢郡主这样一解释,李承霆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好在谢安莹也没有揭穿他的打算。只是微微笑着应下。 眼看天色将晚,三人便各自安顿歇息下来。 ———— 亥时一过,静王府各处闭院安置。谢安莹为免除打扰,也早早就洗漱上床歇息了。 而在静王府另一处遥远的院落。却有一个中年男子静静地坐在书房里,一言不发地放空着眼神,像是再等待着什么事情一样reads();。 这男子人身材微胖,细眉细眼。相貌看起来十分和气。他头戴七龙金冠,身上也是七龙王服,相貌上与当今皇帝陛下极为相似——正是静王爷本人了。 他像尊雕像似的坐了一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原本一团和气的样子在烛光光之下越发阴骘。 直到书房一面书柜后面发出一声清响,他这才回神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进来吧。”静王爷调转椅子的方向,对着书柜沉声道。 书柜应声而开,后面竟然露出一条黑漆漆的暗道来。只见一个身着五彩缤纷异国服饰的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对着静王爷行了一个少见的弓步礼。 “王爷深夜召唤我来,不知有何事要吩咐?”那男子声音嘶哑,语言含混不清楚,很明显是对大历朝的语言不通。 静王爷并不还礼,靠在椅子上道:“今日王妃那里来了个麻烦……” “请王爷放心,那女子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连自己的眼睛都治不好的人,又怎么可能治好王妃的病?”异族男子十分肯定地答道。 静王爷轻轻松了一口气:“我也这样想,那女子曾经在平阳侯府就将毒药错诊为食物相克所致。想来医术不过尔尔……尤其是对毒术,恐怕更是一知半解。只不过……” 静王显然并不是为了谢安莹发愁! “王爷是担心小郡王?” “不错,就是担心他。他这一来,我就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静王说着就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大高兴。 异族男子却将手握成拳头,在自己胸膛上砸了两下:“王爷若是不放心,我这就去他们院中做些手脚。不过王爷明日还是去见见王妃才是。” 静王爷点点头。是啊,他与王妃恩爱非常,全天下都知道他爱妻如命。他要是明天再不出现,恐怕李承霆就要起疑了。 “去办吧。别做得太过了。”静王爷挥挥手,异族男子得令退下。 书防住又恢复了笔墨书香的样子。 ———— 谢安莹正微微如梦,忽然听见窗外似乎有些响动。她猛然坐起身来,用耳朵细细辨识着声音。 果然,她听见窗户被人轻轻打来。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跃而入,分明落地却没有发出一点动静来。也就是谢安莹这种耳朵及其敏锐的才能听见。 就连外面睡着伺候的额几个婢女,都对此一无所知。 “郡王爷深夜来访,是不是有些冒昧了?”谢安莹坐在床上,盯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屋子道。 “谢姑娘明知我今夜会来,否则也不会阖衣而睡,如此,也不算冒昧。”黑暗中,李承霆向前走了两步,在谢安莹的床前停了下来,十分欣赏地看着她穿戴整齐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调戏 守在外面的婢女似乎已经沉睡,对于李承霆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全然无知。 毕竟静王府这种地方守备还是过得去的,寻常宵小绝不敢犯,所以也就没有警惕的必要。 李承霆的声音压得极低,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房间,居然为一本正经的他平添了一丝魅惑之气。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就站在谢安莹的床前,仿佛理所应当地看着她。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 她的确想到李承霆可能会来找她,所以缺乏安全感的她才穿着衣服睡觉。可当他真的出现了,谢安莹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做足心理准备。 她怎么也想不到,像李承霆这样的正人君子,居然也能干出这种半夜跳窗的事情! 本以为按照他这性子,最多也就是收买个婢女传递一下消息的…… 黑暗中,窗外吹进来带着夏日温暖的风,还带着浓浓的草药苦涩味道。 谢安莹自从在山上遇见柳斌之后,就时常觉得冷,就连这样一点微风都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她在漆黑中拉起身上的锦丝薄被,将自己又裹了一层,这才踏实了些。 “既然来了,看来有些问题我也不能不答。郡王请问吧。”谢安莹终于放弃了抵抗。 李承霆听见她答应了,脸上露出微微期待。他转身提过一个鼓墩,放在距离谢安莹床前三步的地方,自己端坐上去。这才开口进入正题。 “静王妃所得的病,有名字吗?”李承霆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安莹。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屋子里的漆黑,谢安莹的样子轮廓,在他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谢安莹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子两边。丝毫不顾及形象地裹着,像是很冷的样子。她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看向李承霆身下的鼓墩。 沉甸甸的鼓墩拿在他的手上就像是小孩子玩具一样,就连他放手的时候,也没有跟地面相碰发出声音。 谢安莹心中感慨之余,不免兴叹——看李承霆这幅样子,根本就不是打算问一两个问题就走。 都自己给自己找凳子了。恐怕不问个清楚明白。他是不会走的。 谢安莹正这么想着,就看见李承霆四下打量着屋子里的茶几桌案…… 谢安莹很怕他这时候再起身给他自己斟一壶茶来,于是赶紧出言打断:“静王妃的病没有名字reads();。” 说到静王妃的病。李承霆终于不到处找茶壶了。 他眉间轻轻锁出一道细纹:“没有病名,姑娘是如何知道解救之法的?” 李承霆迫切地想知道一切有关这个病的线索。尤其是最近,他越来越觉得为了治病去娶一个女人,这件事情简直太荒谬了。 谢安莹虽然不理解他为何会对静王妃的病症耿耿于怀。但目前他问的这几个问题,她还能回答。 “静王妃的病不但没有名称。而且我也从未在别处见过。”谢安莹看见李承霆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颤,她继续坦白道:“每一种病症都有解法,如果你是郎中就会明白。而我,只是根据她的病症提供我认为正确的做法。” 谢安莹也不知道自己说明白了没有。 总之她的意思就是她对这病一无所知。至于怎样救治,完全是她猜的。 谢安莹本以为这样的答案应该能结束话题,最起码也能缩短一下两人对话的时间。 可李承霆却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他甚至将鼓墩又拿起来,往谢安莹面前挪了挪…… “那你就说说静王妃到底是怎样一个病症。比如说,她发病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会吐血吗?”李承霆像个求学的孩童一样,连一丝机会都不肯错过。 他说道吐血,谢安莹倒是想起自己上辈子死的时候的惨状了。 鲜血从喉头不断涌出,灌满了她的整个口腔之后,仍然在源源不断的外流。她现在想起来,当时那种情况实在不像是砒霜,反而像是五脏六腑都被绞碎,碎成了血沫肉沫,然后被她吐了出来。 想到这里,谢安莹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 她用拳头压了压唇,摇头道:“静王妃虽然吐过很多食物,但是并没有吐血的先兆。她的病症……说出来你也不懂。” “你只管说。”李承霆没有否认自己不懂,但他就是要听。 谢安莹拗不过他,只得将自己所知的一一道来。 静王妃的病症无非是体现在外表和内里。外表上的自不用多说了——吃不下、呕吐、虚弱、消瘦、直到现在的意识模糊。 而内里上,最奇怪特别的地方,便是她的脉息。她脉息极其紊乱,甚至有逆行之势。而她的五脏却始终完好无损,只是因为长期的不进食而导致了衰弱。 谢安莹也不管李承霆听不听得懂,一股脑将这些都说给他听。 唯独有一件,谢安莹没有说,也不敢说。 这件事她十分拿不准——她觉得静王妃的身体里,似乎有一个活物。 如果不是这样,她实在无法解释为何所有的脉息都会汇入一处,她甚至能感觉到静王妃的身体里,有个无底漩涡在吸收着她的生命。 李承霆停下了自己的问题,底下头沉思了一会儿reads();。 谢安莹所说的那些脉象脉息他的确听不懂,可是他却惊悚的发现,谢安莹所说的话,与闲歌所说的——一模一样! 除了在吐血或和吐食物这件事情上有些差别,剩下的都一样! 他忽然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白天只是他一时情急的话,那么现在,他必须让谢安莹帮他把脉! 闲歌与父王都曾经郑重对他说过,他的病情,关系着战事关系着疆土,所以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具体的情况。 尤其是闲歌那老妖怪——他的话,几乎可以等同于陛下的命令。由他来专程嘱咐自己,盯着自己,足可见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了。 可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这个胆大的念头突然跃入李承霆的脑海。 他觉得谢安莹的医术十分高明,远远高过了他的认知。他甚至认为谢安莹绝对有能力与闲歌一较高下。 更重要的是,谢安莹十分可靠。 平阳侯与世无争,这位谢四姑娘又是从小养在内院的天盲女子……李承霆给自己找了许多证明谢安莹可靠的理由,但最终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莫名其妙地相信谢安莹。 “本王真心想请姑娘替本王扶脉,希望姑娘不要拒绝。” 李承霆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为了降低谢安莹的防备,他再次用上了“本王”这个称呼。 谢安莹皱着眉头,看着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白天的时候李承霆就做出过这种唐突的举动,后来被荣虢郡主打断了。 当时还只当他没事找事,现在看来,莫非他真有什么隐疾? 把脉这种事情,其实等同于窥探对方的身体。这腕脉一旦按下去,李承霆身体上的一切秘密,都会在她面前展开。 所以才有人会避讳性别不同的医者。而很多大户人家和皇宫内院也会专程养了女医。 因为对于医术了得的医者来说,扶脉其实比脱|光衣服看到的还要多——李承霆他真的想清楚了? 谢安莹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李承霆有什么病症。可他这样再三纠缠,也终于令她起了好奇之心。 谢安莹从被子里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超李承霆的手腕上压了下去…… 脉息沉稳有力,年轻,各处都没有问题……谢安莹的脸色微微泛红,李承霆他莫不是真的在调戏自己吧!? 如果是那样,未免也太可恶了! 就在谢安莹准备收回手指出言相斥的时候,一股暗暗的颤动突然从谢安莹的指尖划过。 谢安莹惊得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浑身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不顾一切地从锦被里钻出来,用另一只手拉住了李承霆的手,而扶在他腕脉上的一指也改为三指……(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肌肤 就在谢安莹几乎可以肯定李承霆一切健康的时候,指尖那种熟悉的触感突然出现,将谢安莹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所以熟悉,不是因为别的,正是谢安莹在静王妃的脉息里感受到的那种震动。 那不是发自本体的震动,而是像一种外力。一种寄居在心脉中的外力所致。 谢安莹集中精神,仔细感受着来自指尖的回应。可那细微的震动只出现了一下,就再也没有了。 如果此时不是深夜,谢安莹或许就能看见李承霆凝重的表情了reads();。 对于李承霆来说,谢安莹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这个女子,可是在面对柳斌的时候都能沉着冷静的。她淡薄的样子,早就已经深深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了。 人现在,能让她甩开被子扑过来……可见自己这病症,的确是非凡罕见之症了。 “谢姑娘觉得如何?”李承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松一点。 虽然他才是那个应该紧张的病人,可他还是不想让自己这种情绪影响到谢安莹。 谢安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整个人跪在床上,爬着扑到李承霆的身前,两只手还紧紧抓着他不放…… 这样的场景若是换做平时,谢安莹估计会悔恨羞愧地想要将自己的手剁下来。可是现在,就算知道自己这姿势不雅,谢安莹的手仍旧没有离开李承霆的手腕。 她抬起头,在黑暗中凝视着李承霆。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是从医术上,还是从人情上,她都没办法告诉李承霆——“我猜你身体里有个活物”。 而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且对它毫无办法。 换做是任何人。知道这种事情,恐怕都难以接受。这与勇敢与否都没关系。 一个人能接受别人举着刀砍向他的脖子,却无法接受身边有个时隐时现的鬼魂……或许就是这个道理,所有人对于未知的事情都会有莫名的恐惧。 尤其是这种,不但自己未知,连郎中都未知的病情。 “你别怕。”李承霆低着头看向谢安莹,他的声音柔和下来:“我已经知道一些了。否则为何又非要来找你扶脉?” 黑暗中。李承霆的声音低沉温柔,令谢安莹莫名心安。 谢安莹摇摇头。 她不该这么失态,竟然在这种时候还反过来要李承霆来安慰她…… “也许并不像我想的那样。你与静王妃还是不同的。”谢安莹拼命找回自己的思绪。 她的手指一直都没有离开李承霆的腕脉。而刚才那种震颤却只有微弱的一次——可是静王妃的身体里,各种奇怪的震颤几乎可以普奏成曲了! 再者说,如果真是如她所猜测有什么东西跑进体内。这样稀罕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两位? 谢安莹想清楚之后。十分肯定地对李承霆道:“恕我医术浅薄,无法一次断定你的病情。你若信得过我。就抽空来吧。也许多试几次,你我都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谢安莹说完这才收回了手,也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对李承霆发出这样的邀请……或者说是约定。 她本该对他敬而远之的,可两个人之间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而紧紧牵扯在一起。 李承霆也收回了自己的手臂reads();。 他比谢安莹想象中要淡定不少。因为毕竟谢安莹还没有给他最终的答复。而且他也至少证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谢安莹真的对这种病症有所了解。 这对李承霆来说是件好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可能。他可不想以后都留在京安城里。每日无所事事地做一个城防官。 他更不想靠着娶媳妇治病…… “既然如此,本王就先谢过姑娘了。”李承霆起身将鼓墩放回原处。颇为留恋地看了一眼谢安莹,:“更深露重,姑娘早些安置吧,本王告辞。” 李承霆说完告辞之后,却站在原地没动。 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件怪事——谢安莹并没有要与他告别的意思,而是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在朝他招手。 屋里太黑毕竟还是看不清楚,李承霆不得已靠近了一步,却被谢安莹忽然抓住了衣衫往床上拖去! 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令李承霆十分不解。可从谢安莹抓住他拉扯他的力度上来看,谢安莹却并不是要伤害他…… 李承霆顺着谢安莹的力道,被她拉得坐在床上。而后者却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如果不是他稳稳地停住不动,谢安莹一定是打算要将他整个人都拉上床的! 李承霆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可紧谢安莹奇怪的举动还没完,不等李承霆发出任何疑问,谢安莹的手就捂了上来。 忽然被一个自己十分欣赏姑娘拉上|床,又忽然被一只柔软微凉带着香味的手捂住嘴巴…… 这一瞬间,许多不该有的心思在李承霆心里骤然而生。甚至一种异样的情愫也也在他脑海迅速蔓延开来。而谢安莹贴在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刺激这他的感官,使得他根本无法思考。 不过,好在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近,近到让他能够看见谢安莹脸上的表情。 这张床不过一人展臂的宽度,现在两人都挤在上面,李承霆与谢安莹几乎贴面而坐,就连彼此身上的气息也能感受得到。 李承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带着疑问,尽量一本正经地朝谢安莹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的脑袋终于又开始继续运转了—— 谢安莹的表情绝无一丝暧|昧,而是带着一种身临险境的警惕! 李承霆试着张了张嘴,表示自己想要说话。果然,谢安莹按在他嘴上的手立刻加大了力度!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不许他说话。 不但不许他说话,似乎还不许他呼吸? 李承霆从刚才起,不但嘴被谢安莹的小手捂着,就连鼻子也没能幸免……他凑近谢安莹的脸前,果然见她也蒙着鼻子摒住了呼吸。 这里可是静王府! 李承霆心中震惊不已,谢安莹怎么会认为这里有危险呢?(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交手 黑暗之中,两人的身子几乎靠在一起。 可谢安莹却全无心思去多想其它——现在她只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往她所居住的屋子里放了迷烟! 谢安莹最擅长的就是医术,所以金洋花和马钱子的味道根本就逃不过她的鼻子。 就在刚才李承霆要离开之前那一小会,谢安莹忽然闻到了这样的味道…… 金洋花虽然是治疗湿症的良药,但同时也具备不可避免的毒性。尤其是在使用不当的时候,会对人造成身体暂时麻痹甚至永久麻痹无法恢复的伤害。 若磨成粉末或者提炼汁液,再配合可以震痛而且同样有毒性的马钱子——那就是一道不错的毒|药。 ……好比眼前屋子里飘散的这些就是了。 如果没有防备,将屋子里这些气息大口大口地吸进去,那么很快就能看见药效——估计现在在外室守夜的纳西婢女们已经毫无知觉了。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如果她们吸入的剂量太大,或许永远都会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李承霆对草药的味道根本分辨不清,再加上外面竖着三只熬药的大缸,他这一晚上满鼻子都是药味,早就已经麻木了。 现在无非是多了两种,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所以,即便是看到谢安莹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也只是因为相信她所以才做出了防备。 可是具体在防备什么,他也不知道。 谢安莹余光看见李承霆这幅样子,只觉得哭笑不得。 她一边将自己枕边的面纱重新带起以阻隔烟雾。然后颇为恨铁不成钢的再次拉过李承霆的手,在他手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迷烟”二字。 黑暗中,李承霆的表情瞬间起了变化。 刚才还是懵懵懂懂的。读懂手上字迹之后,李承霆立刻绷劲了身体,整个人就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利剑一般。 谢安莹直觉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她不自觉地向后躲了躲,而与此同时,李承霆也十分自觉地张开身体,摆出防卫的架势将谢安莹牢牢护在身后。 两人就这样一同面对着黑暗。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外间忽然发出了一阵细碎的声音。就像是为了要证明谢安莹的猜测一样,一股浓浓的药味再次灌入里间。 这一次,就连李承霆都闻到了。 里间的窗子大开着reads();。屋子里不算太过憋闷,所以之前还能勉强抵御一时。 可总这样被人堵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况且李承霆又不是柔弱女流,既然已经发现了对方。他便没有必要再躲! 在确定了果然有人偷袭之后,李承霆身形一动。转瞬便以迅雷之势撞破里外相隔的一道木门! 木门应声而碎。 待谢安莹反应过来时,李承霆已经身在外间了。 谢安莹没有贸然出声,这种时候她只需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做了别人的累赘便已经足够。 李承霆来到外间之后。首先看见的就是一个身影快速后退,他沉声一喝追了出去,那人却像是极熟悉王府地形一样。一个纵身便上了屋顶! 李承霆也跟着跳了上去,那人却并不恋战。只回身扫来一掌,试图摆脱李承霆之后继续逃逸。 李承霆却不按套路出牌,他非但未躲这一掌,反而迎身而上挥动拳头直朝那人心口要害而去! 他之所以这样做,便是看出对方身手飘忽,即便挨他一掌也没有什么关系。 果然,那人看见李承霆的拳头之后,不得不立刻收招。可即便这样,李承霆的拳头还是重重落在了他的胸口。 可就在李承霆准备再次进攻之时,那人却捂着胸口连退数步,借着他这一股力道毫无停留地转身快速遁走了! 因为还未交手,李承霆一愣,对方身手虽不如他。不过单单看着速度,想要追上却要废些时间…… 谢安莹和静王妃都还在此处,他实在不敢离开。 本想呼喊王府护卫,可他半夜三更出现在王妃寝殿……只怕也不好解释。 李承霆望着那人远去的背景,徒手斩下一块飞檐花脊。 沉重的花脊是由石塑而成,李承霆斩断这一块足有小腿粗细。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飞檐从高处坠落,殿前的地面上摔得四散粉碎,还留下了一个深坑。 这样的动静足以引来王府之中的侍卫,李承霆立刻飞身而下退回殿中,沿着原路返回谢安莹的房间。 谢安莹所在的外间,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中了迷烟的婢女,一看就是半梦半醒中挣扎过的样子。 李承霆心中庆幸——好在谢安莹警觉,否则就他恐怕也要吃个暗亏! 毕竟谁会想到王府中王妃的寝殿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李承霆心情沉重地回到内室,当看见谢安莹还保持着他离开之前的姿势时,瞬间感觉踏实了不少。 “那是什么人?”谢安莹抱着被子,缩在床上一角小声问道。 李承霆摇摇头,又想到谢安莹看不见他,于是补充到:“不知是什么人,他身法不错,我没能追到他。不过你放心,王府护卫众多,他逃不出去的reads();。” 静王妃的寝殿,正处在王府中心。李承霆相信自己发出的警报惊动护卫之后,那人就算是插翅也难逃四面八方星罗棋布的追铺。 对于李承霆的话,谢安莹未置可否。 她的仇人,无论是大夫人柳氏或者是镇北候王氏,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但若是静王府的仇人,又为何要闯入她所在的居所? 总不会是进错门了吧? 敢夜闯王府,又岂会是如此蠢笨之人,那不是等于来送死吗? 谢安莹心思微转,隐约有了几种猜测——李承霆现在就下定论说他逃不出去,依她看来却是未必! 殿外已经传来了护卫的声音,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谢安莹不再多说,对着李承霆指指窗户。 李承霆也听见了外面整齐的脚步声,他看了看谢安莹床上刚才二人蜷在一起的地方,又快速将目光移向别处:“今夜怕是难入睡了,你……照顾好自己。我先告辞了。” 李承霆从窗户原路返回,外面很快就传来护卫恭谨的声音。 原本谢安莹衣冠整齐也没什么顾忌,可此时却不得不脸色微红地快速起身整理着床铺。 李承霆临走时的那个眼神,被她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又看着两人一起滚过的床单,如何能不脸红? ———— 侍卫们在外安置了那些中迷烟的婢女。 随后又有几位王妃近身的侍女过来打扫了一番,几人看见被李承霆撞碎的雕花木门,也未当面询问什么,想来是要回禀郡主再做定夺。 谢安莹等他们忙完,这才自己走到妆台前坐下,开始仔细地回想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早该想到的,在摸到静王妃脉息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静王府根本没有表面上这样平静——否则静王妃怎么可能得上如此奇怪的病症? 还有李承霆,李承霆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今夜遇到的夜袭,会不会就是为了阻止自己去探查这些事情。 谢安莹轻叹一口气。 她只不过想做个交易,却没想到会被李承霆一把拖进这么一摊浑水之中。 看来……以后还是要远着他些才好。 谢安莹完全没注意自己已经将手中的面纱揉成一团。 她只在心中不断地警告着自己——自从认识了李承霆,这几日的事情几乎桩桩件件都脱离了她的把控,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自己复仇的网里,暂时还没有他的名字,他这么快跑进来做什么!? 一定要离他远一点,等交易完成之后,一定离他远一点……(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线头 谢安莹无心再睡,独自坐在妆台前捱到天亮。 天色刚刚微亮的时候,荣虢郡主便带着人赶来了。 昨夜事发之后,荣虢郡主立刻先去静王妃那里查看。那边同谢安莹这里一样,也是一屋子人都被迷烟放倒。 唯一不同的是,并没有发现有人潜入那边。 荣虢郡主将王妃那边安顿好之后立即就过来了。她一脸愧色地拉着谢安莹连连道歉:“安珍妹妹昨晚可受惊了!说起来,王府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府上的戒备都松乏了些……连累你受罪了。” 荣虢郡主不是虚伪之人,眉间的懊恼之色溢于言表。 谢安莹能听出她的真心实意来,自然也不会怪她。 谢安莹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闲闲问道:“昨日那贼人后来如何了?” 荣虢郡主上下打量着谢安莹的神色,见她真的无事,这才拍着自己的胸口感叹道:“安珍妹妹真是好气魄,昨晚那事情,就连我都听得一身冷汗,你却这样稳得住……这可真是令人既敬佩又羡慕。” 荣虢郡主说着,拉谢安莹一齐坐下,又命婢女们速去安排早上的茶饭。 待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之后,荣虢郡主这才小声开了口。 说起这件事情,荣虢郡主何尝不是满心费解? 静王府的侍卫就算再不济,也不可能叫一个蟊贼给戏弄了去reads();。可昨夜满府上下所有侍卫齐齐出动,愣就是连人家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荣虢郡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昨夜那位,恐怕不是为财帛而来的蟊贼。八成是觊觎谢家姑娘美貌的采花盗! 听说采花盗都是一些江湖人士,其中不乏很多身怀绝技的世外高手。这样一来,王府的侍卫不是对手也就情有可原了。 更为主要的是。昨日那人哪里都不去,偏偏偷袭了谢姑娘的寝…… 要说不是为色而来,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荣虢郡主心思单纯,三言两语将这些事情和心里话都告诉了谢安莹。 谢安莹听完当场呆若木鸡——她只觉自己的想象力已经够天马行空了,没想到荣虢郡主则是更胜一筹,居然认为那人夜闯王府是为了美色? 如果是为了美色,又何必非要在这时候动手? 她无权无势。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想要劫色只需再等几天便易如反掌。 如今偏偏要赶在这个档口…… 谢安莹怎么想,都觉得此事蹊跷……尤其是静王府还没有抓到人,这一点。就更蹊跷了。 谢安莹心中虽然这样想,却不能像荣虢郡主那样毫无顾忌地空口乱说。 她只好挤出些焦急的表情:“郡主这话,千万别传扬出去,我在侯府中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要是再添了恶名,恐怕要被撵出府了!” 谢安莹之前被罚上山的事情。荣虢郡主得知之后还想去侯府说情呢。 现在听见谢安莹亲口说起她处境不好,立刻仗义之心大起:“你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事关你的名节我怎么可能到处乱说。你瞧,我不是连她们都遣出去了。这才偷偷告诉你的?” 谢安莹十分领情,带着一脸感激之色谢过了荣虢郡主。 心中却无声呐喊——采花盗没碰着我的名节半点,你家表弟昨晚上倒是抢了采花盗的活计! ———— “你的伤势如何了?” 静王府书房之中一个人都没有——静王听说王妃寝殿遭到夜袭。当场就急的晕了过去。可他不许随从们再多生枝节,只说自己在书房中休息片刻便好。 随从们都在书房外守着。而书房之内却空无一人——只有书架背后的暗道里传来细微的声音…… 静王爷微眯着眼,低头盯着眼前一身彩衣的男子。 此时彩衣异族男子背靠着墙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满是细细的汗珠。他右手扶着自己的胸口,左手则是撑在地上,仿佛不这样做的话,他连坐都坐不稳。 他咬牙忍住胸口的疼痛,抬头看了一眼静王爷:“区区小伤就不劳王爷必记挂了,现在这种时候,王爷还是快去看看王妃吧reads();!” 静王爷没有说话,似乎对彩衣男子的提议很不耐烦。 王妃有没有事,他心里还不跟明镜似的? 要不是他低估了李承霆,又怎么会被他打伤,现在还惹出这么多引人猜疑的麻烦! 彩衣男子似乎很明白静王爷的心思。他唇角一咧露出邪恶的笑容,眼神中也满是嗜血凶残:“王爷只管放心,我这次去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那女人的药我已经查看过了。那种药对王妃的身子的确好处,却又治不好她的“病”。这不是正帮了你我的大忙吗?” 他一边说一边发出阵阵冷笑,还不时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咳嗽:“只要王妃活着,将她身体里的蛊引养到岁数。介时其他的人,还不都要听从你的号令?” 静王爷原本满心烦躁,只觉得今日之事露出了马脚,李承霆又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接下来恐怕难以善了。 但在听见彩衣男子这番话之后,静王爷的眼中却浮现出疯狂的向往。 彩衣说得没错,到了那时候,“其他人”的功夫再好本事再大又能如何? 只要时候一到,任凭他再难糊弄,还不是得乖乖听从他的号令! 而只要得到他的支持,自己这么多年来得憋屈也终于有地方发泄了! “既如此,你就在这里好生待着吧。”静王爷眼中的狂热渐渐平息,起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之色,“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你绝不许再轻举妄动,否则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 谢安莹将熬制好的药汁逐一检查了一遍,为了安全起见,她甚至还用手指蘸起一点尝了尝。 一切都很正常,这药汁和火焰甚至这几口大缸,完完全全没有一点问题。 这倒是奇怪了,为何跟她想得不一样呢? “你怎么了?不是说这些药没有问题吗?” 白天的李承霆完全恢复了之前的正派,就连说话也是低沉稳重的,对于昨夜的事情,除了谢安莹之外,别人恐怕根本无法从他脸上看出半点端倪。 谢安莹倒是看出他的欲盖弥彰了,只不过她现在对李承霆的心情没有什么兴趣。 她只是奇怪,为何分明有人要阻止自己给王妃看病,可这些药材却一点事都没有……这不合常理啊? 谢安莹只觉自己脑海之中有一团乱麻一般。 ——王妃身体里有东西,李承霆身体里也有,有人想阻止自己给王妃治病,但补身的药材却安然无恙。 谢安莹只觉得自己离真相只有一线之隔,可无论她怎么找,都无法找到这团乱麻的线头。 正在谢安莹百思不解之际,一声通报却忽然将她惊醒——只听院外传来匆匆通报之声,说是静王爷刚从昏厥之中醒来,直奔王妃寝殿而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相信 谢安莹脑中灵光一闪而过,许多不解之事瞬间有了原因和指向……只不过无论是事情的线索还是证据,目前为止都只是她的臆测! 这种臆测,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难以置信…… 静王爷赶来得十分匆忙,众人也立刻整肃容姿准备迎接拜见。 谢安莹没机会细细思索,跟在李承霆身后半步,与其他人一齐回到正厅。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静王爷就赶到了。 谢安莹仗着自己是个瞎子,索性大大方方地朝静王爷看去。 只见来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身材比平阳侯还要略胖些,身姿气质也十分气派,唯独一张脸生得一团和气,眼神也柔和得很—— 要不是他身上一身七龙王服,身后又有内侍模样的人跟着,只怕要尝尝被认做是京安城哪个商户的富家翁了! 谢安莹微微失神。这一张和气生财的脸跟她之前的猜测大相径庭。 她自问从不以貌取人,可看见静王爷第一眼的时候,还真觉得他是个良善之辈。 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正在谢安莹这微微愣神的功夫,李承霆已拱手对静王爷行礼:“承霆见过舅舅……” 李承霆话未说完,静王爷已经顺势将他的手按下去。 静王爷将脸一皱,挤出些带着苦涩的笑容:“你这个灭良心的,跟你母亲一个样儿reads();!明知道我常常惦记你们,却总也不来看我!” 静王爷这番话更是平易近人,不但全然没有王爷的威压,还带了不少长辈的殷殷关爱。 尤其是说话语速缓慢,声音带着些笨拙的结巴。越是这样,反而拉紧了他与众人的距离,让人觉得他十分好相处。 他与李承霆这样站在一处,若不论年纪的话,李承霆反而比他更像个王爷! 谢安莹听着这舅甥二人叙旧,回忆起荣虢郡主随口跟自己提到的几句旧事—— 李承霆的母亲肃王妃,是静王爷的亲妹禄匋公主。 他二人算是自幼一同长大。在皇家几个兄弟姐妹之中。算得上是关系最好的。 但就像静王爷所说,自从禄匋公主嫁了肃王之后,与静王府的来往就屈指可数了。 荣虢郡主说起这件事时是带了些遗憾的口吻。可见这二府之间虽然成了姻亲,但果真反而疏远了。 李承霆听了静王爷的话面含愧色,反过来握住静王的手,安慰他道:“您知道的吗。母亲性子淡薄不爱交际,她心中还是亲近舅舅的。” 静王爷听完有些委屈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唉。我本就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就是想得慌,你不用哄我。”静王爷说着,满心难过地转移了视线。看向李承霆身后的谢安莹:“这位就是平阳侯的女儿?” 谢安莹上前一步行礼道:“平阳侯府四女谢安珍见过静王爷。承蒙郡主与郡王二位相邀,安珍斗胆前来为王妃诊病,如有冒犯不妥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谢安莹这一礼恭恭敬敬,全挑不出半点错来。 这样的行止再配上她的身段容貌。才算终于能跟外头的传言相得益彰。 李承霆的目光情不自禁被谢安莹吸引过去,认识她的时间不长,可几乎每一眼都能见识一个不同的她。 就像眼前这样,谁能想到那样野性难驯妖仙一般的人物,也会有端雅淑正的一面…… 静王爷呵呵呵地笑着,对着谢安莹虚扶一把:“你与荣虢承霆两个都认得,又是来帮忙救命的,唤我一声叔伯也无妨。” 静王爷随和,谢安莹却不敢造次:“安珍不敢。” 静王爷“嗯”了一声,也不勉强她,也不再继续客套,挥手示意荣虢招呼客人,自己则是朝王妃寝殿走去。 荣虢望着静王爷的背影,好一会才转过来叹了口气,她拉着谢安莹面色犹豫道:“父王对母妃真是太好了,从前父王最好妓坊的那些歌舞音律,自从这次母妃病重父王一次也没去过。” 荣虢郡主感叹着,又说起不少静王爷与王妃之事,无非都是说他二人恩爱,希望老天保佑王妃的病情能快些康复。 李承霆虽然不常来静王府,但尚能陪着荣虢郡主闲聊几句。 谢安莹却是插不上话了reads();。 前世她也有过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二人又何尝不是亲色调和比翼连枝?可人心当真深不可测,若不最后被王氏点醒,她哪里会明白枕边人恶毒更胜山中狼? ———— 谢安莹听着姐弟两人的闲聊,中间又用过一餐饭,静王则是一直陪在王妃身边…… 十二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婢女按着时辰进来提醒大家准备,众人立即一改之前闲聊时短暂的松散妆台,纷纷忙碌了起来。 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无论对于谢安莹,或者是王府中人,眼下唯有治好王妃的病症,这才重中之重! 谢安莹调好的药汁,由下人运送进一间专门腾出来的净室中。 净室的四周按照谢安莹的要求摆满了炭盆,又在炭盆上专门搭起一层木架,上面铺着一层炭灰用来吸收炭气。 此时已经是炎炎夏日,净室里的炭盆燃起,温度霎时犹如蒸笼。 谢安莹见万事俱备,将四处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命人将王妃抬过来,然后将她整个人放入汤药之中…… 烫手的汤药很快便没过了王妃树枝一样的身体,而王妃的双眼始终紧紧闭着,没有一丝反应。 此时的净室之中,除了伺候王妃的嬷嬷和几个婢女之外,剩下人都被谢安莹拒在外面。 她命两个婢女扶住王妃的身子,自己则是取了金针,在王妃肩颈指尖的几处穴位轻轻刺了下去…… ———— 之前闲聊的时间过得飞快。而此时的时间却似度日如年。 荣虢郡主一直站在净室的门外,感受着里面热浪一阵一阵地透出来。 “母妃最怕热了……要不然父王也不用非得搬来避暑山庄居住。”荣虢郡主在门前绕来绕去,“都过了这么久了,安珍这法子到底行不行?” 这两个时辰,荣虢郡主已经揉碎了好几块帕子。 眼看她这个急躁的毛病又要犯了,站在不远处台阶之下的李承霆小声出言劝道:“治病这事你我二人都不懂,就别跟着添乱。谢安珍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她既敢动手。必然是有万全把握的。” 这道理谁不明白!? 荣虢郡主当然也明白了,只是她却仍旧管不住自己。她恨恨地一跺脚,白了李承霆一眼:“谢安珍还是我先认得的。怎么你道知道她不会信口开河了?” 荣虢郡主口不择言,纯粹为了赌气乱说。 可这一句,却正说得李承霆哑口无言。 说起来,他与谢四姑娘也不过两次见面。而且每一次的相识都十分短暂。 可李承霆就是觉得她十分可信。 这种感觉,并不是毫无道理的——他主要是觉得。如果谢姑娘想要骗人,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之事reads();。 那么,既然逃不过又识不破,而且现在还有求于她——那还不如敞开心胸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李承霆正要出言解释。只听净室之中终于传来了一声响动。 荣虢郡主再没心思搭理他,像只小狗一样飞速蹭到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门。 李承霆不便靠的太近,于是仍旧守着规矩在台阶之下远远等着。 净室中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是木门从里面被人拉开。 “母妃怎么样了!?”荣虢郡主一边问着,却不等别人回答便已经闪身冲了进去。 ……只见一张躺椅之上。王妃已经换上了新的**中衣。虽然仍旧是之前那枯树一般的样子,可面色分明红润了一些。 “荣虢……”王妃的手指微微一动,眼睛也虚弱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荣虢郡主大叫一声,飞一般地扑倒在王妃身前,紧紧握住静王妃的手,喜极而泣道:“母妃,荣虢在这儿……” 荣虢郡主已经好久没有听过静王妃叫她的名字了! 之前虽然静王妃也会偶尔“醒来”,但那所谓的醒来,只是能喂得下去一点东西而已。 根本就不知道王妃还有没有心智存在。 现在听见静王妃的一声“荣虢”,荣虢郡主的心终于落地——才一次治疗母妃的病就有了起色,等按照谢安珍所说治过七天之后,说不定母妃真的能站起来,像从前一样说话行走吃饭! 表弟说得一点没错,谢安珍果然没有信口开河!她真的做到了! 静王妃刚刚有些起色,却仍旧虚弱得很,她气如游丝地念了一句荣虢的名字之后,便再次昏睡过去,也没有了任何回应。 嬷嬷连忙上前扶起荣虢郡主,对她解释了这其中的原因,又告诉郡主现在要让王妃休息。 “郡主请为谢姑娘准备几身衣服吧……”嬷嬷为难地提醒道:“咱们光顾着准备王妃的东西了,却忘了谢姑娘……” 荣虢郡主恋恋不舍地目送着母妃被人抬走,听见这话,才赶紧看像谢安莹。 净室中弥漫着药汁在高温下散发出的雾气,这些雾气渗透了每个人的衣衫和头发,让她们如同刚从水中捞上来的一般。 谢安莹也不可避免——从头到脚全都湿透了。 想到谢安莹像个下人一样陪着母妃在这样的高温下待了两个多时辰,荣虢郡主心中的感谢和感动无以言表。 她连忙吩咐下人去将府中新制的衣裙取来。 等谢安莹换好衣衫,荣虢郡主上前拉住谢安莹的手满心感激:“安珍,你救了母妃的性命,从此就是我静王府的恩人。我无以为报,更不敢给你金银财帛来玷|污这份恩情。往后无论你有什么事情有什么要求,都只管来找我开口。就是舍了自己的命,我也要为你做到!”(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动情 谢安莹在王府治病的日子里,李承霆一直不远不近地陪着她。 李承霆话虽不多,没什么事的时候就一直在谢安莹身边沉默着。 但渐渐的,谢安莹似乎也适应了——李承霆只是跟着她,却很少窥视干涉她。所以她不但不觉得别扭,反而可以更加放心地做自己手边的事情。 至于山寺中的事情,荣虢郡主已经专门前去说明。而且还使出她一贯磨人的功力,磨着妙慈师太答应她绝对不说出谢姑娘山中遇险一事。 也不许说起李承霆出手搭救reads();。 如果有人问起,只说是荣虢郡主前来礼佛,与她相识之后便请她下山治病…… 荣虢郡主这一回的要求不算无礼,加上谢安莹本来就与山寺中众位师父都处得不错,妙慈师太最终终于答应了。 还有红提也已经返回了山寺,至于谢安莹交代她做的事情,只等谢安莹回寺里之后再行汇报。 谢安莹就这样在静王府上一住就是七天。 这七天顺顺利利风平浪静,虽然谢安莹每天晚上仍旧是穿着衣服睡觉,可如同第一天那种事情却再也没有发生过。 谢安莹也曾“无意间”问起荣虢郡主,得到的答案是“父王已经命京城府衙大人全力追铺了,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不过谢安莹没有能力也不想去管这个闲事,于是从此再不提起。 但另一件事情,却有了可喜的进展——那就是静王妃的病情! 在谢安莹这几日精心照料之下,静王妃每次从净室出来,都犹如一次脱胎换骨的新生。 荣虢郡主和整个王府的人。都眼睁睁地目睹了王妃从一具枯骨,经由短短七日,就恢复成一年前未曾严重发病时候的样子。 除了仍旧精神不济之外,王妃果真像谢安莹所说的——“可以说话、走路、进食”了。 康复之后的静王妃虽然离“熊童子”的程度仍然相去甚远,但脸上身上都渐渐开始丰盈起来,看上去年纪也从七八十岁,回到了四五十岁的模样。 荣虢郡主这些日子。每天不是陪在静王妃身边。便是缠着谢安莹说话撒娇。 她将自己最喜欢的新衣裙新首饰,还有家中不少玉器珍玩,统统一股脑地全都给谢安莹送来。 还张口闭口就与谢安莹姐妹相称。 谢安莹要是不收。她便急的团团转,甚至拉着李承霆来做说客。这姐弟俩一个急躁一个冷静,双管齐下内外夹攻,谢安莹终究招架不住。也只好笑纳。 眼看静王妃的身子有了好转,谢安莹终于在第七日提出离开。 “你居然还要回普觉寺?”荣虢郡主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听说谢安莹好像是犯了家规。所以被罚在寺中修行。 这原本无可厚非。 可这些天,,母妃病愈一事,导致全府上下欢腾一片!就连宫中也送去了消息。更别说其他上门探病的,还有那些从前治不好母妃的太医和厨子们…… 荣虢郡主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要不是早早命人传话说谢姑娘不见客。只怕这寝殿门口的台阶都要被人踏碎了去! 现在,谢姑娘为母妃治病的事情不胫而走。外头早就将她起死回生的本事传扬开了,平阳侯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还要罚她吧? 再罚下去,不怕普觉寺变成求医馆吗? 谢安莹觉得荣虢郡主的反应很是可爱reads();。不过她原本就是自愿去的,再山寺修行对她来说一点都不苦,所以这件事情还是有始有终为妙。 荣虢郡主知道谢安莹的脾气,于是只好答应了她。 只不过临走时还要与谢安莹约好——先替她保管着礼物,只等她从山寺中修行回来之后,再命人将这些统统送去平阳侯府…… 对于谢安莹和李承霆的恩怨和交易,荣虢郡主全然不知,所以谢安莹返回山寺,照旧是由李承霆相送。 ———— 与来时一样,在返回的山路之上,谢安莹乘车,李承霆骑马。 谢安莹这些天没怎么睡好,想着回程的路上好好睡上一觉,却又想到之前要给李承霆扶脉一事…… “郡王爷如不介意,现在上车让我探探你的脉息?” 谢安莹有些疲倦地靠在车厢壁上——等扶完脉在睡才行,否则这一睡直到山寺恐,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而下次相遇,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更不知那时两人是否身份已变,变成了再也无法靠近的仇人。 李承霆一直想提起这件事,只是看谢安莹困倦不忍打扰。现在听见谢安莹主动提起,他自然是愿意的。 “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李承霆说完便下马上车。 静王府的马车比寻常人家的药宽敞豪华不少,但饶是这样,一男一女二人同坐,却也有些距离太近之嫌…… 尤其是李承霆的身材高大宽阔,在外头看着尚且有种压力,这一进入马车,谢安莹立刻更加觉得地方不够了。 好在诊脉也只是片刻就好。 谢安莹等着李承霆在自己身边坐好之后,又在两人之间放置了一个迎枕——上一次是情急之下,所以才十分不注重姿势。 这一回既然不急,总是要做做样子的。 李承霆顺从地将手腕放到迎枕之上,然后将脸微微别向另一边,尽量不去看谢安莹的脸。 因为这样的场景让他回想起那夜的事情…… 那一夜也是两人这样挤挤挨挨地坐着,也是同样柔软微凉的手搭在他的腕脉之上,也是这种柔弱的馨香味道…… “郡王爷……你专心一点。” 谢安莹出双颊绯红,出言打断李承霆的联想。 李承霆虽然看起来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他的心猿意马全都体现在腕脉之上了! 两人分明静静坐着,他却心跳加快血脉加速……也不知再想些什么reads();!? ———— 谢安莹只觉得不能让李承霆在胡思乱想,所以才出言打断。 却不知自己这一旦说穿,反而更令两人尴尬起来。 李承霆先是定定地看了谢安莹一会儿,在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意有所指之后,瞬间扭开脸看向窗外……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旖旎起来,加之马车之中这样隐秘窄小的空间,更是令人控制不住的浮想联翩。 谢安莹几欲崩溃! 她恨不得将自己刚才那句话吞回去,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马车轻轻摇晃着缓缓向前,车中的两个人十分“有默契”地沉默着看向两边车窗…… 谢安莹心中就像住了个荣虢郡主一样急躁不已——山路还那么长,虽然知道李承霆绝对不会冒犯她,但难不成两人要一直这样坐着直到山寺里? 终究不是办法! 无奈之下,她也只好咬牙再次拉起李承霆的手腕,匆匆听了脉之后就快速收回手。 谢安莹努力往马车另外一侧靠了靠,一脸正色道:“郡王爷的身体暂时安好,如同上次一样。” 她这般敷衍,又言语生硬,李承霆怎会听不出来? 只不过李承霆也明白自己该下车了。 李承霆十分懊恼地将手收回。 原本一件平常的事情,却被他给搞砸。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谢姑娘并无杂念,只是单纯地十分欣赏她。事到如今,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似乎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对这位谢四姑娘竟然有些动心。不但动心,而且还动情——否则她也不会一触便知了。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且不论这种情愫究竟应不应该,单说自己与平阳侯府谢安莹的婚事,恐怕就是两人永远跨不过的鸿沟。 他不该这样的。 “既然暂时安好,那就有劳谢姑娘了。”李承霆借着谢安莹的话,将自己复杂的心思藏在深处,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李承霆的手触摸到车帘,并且正要将车帘掀开的时候,马车忽然缓缓停下。外面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声音。 ——“请问这是静王府的马车吗?车中之人可是平阳侯府四姑娘?” 李承霆脚步一停,还没反应过来就再次被谢安莹揪住衣襟。 与那夜的动作差不多,谢安莹情急之下,一把拖住李承霆的衣襟,将他使劲拽回自己的身边—— “别走,别出去,外面的声音好像是……我父亲。”(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藏娇 李承霆再次被谢安莹揪住衣襟拖回身边,而且还是在这种冰火两重的时候! 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将心中那种蠢蠢欲动的情愫强压下去! 这时候忽然又跌回香软芬芳的身边…… 当真是苦不堪言!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给他点时间,或许也能渐渐平复。 可偏偏马车外还有个平阳侯…… 李承霆只觉自己瞬息感受了一把人生的大起大落,他一张冷脸难得的有些局促,对着谢安莹小声道:“你能肯定外面来得是平阳侯?他怎么会这时候堵了马车……” 李承霆一向稳重的声音透着些无奈。 原本他和谢姑娘两人十分清白。 刚刚虽然差点要发生一点不清白的事情,好在二人还算克己,终于掐灭了这点不清白的苗头。 可这平阳侯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吧!? 让他当街将孤男寡女堵在马车里,抓了个现行。 一旦车帘掀开,这是想清白也清白不了了…… 李承霆一张脸崩得紧紧的——如果等一下他对别人说他之所以会在马车上与谢姑娘单独相处,其实只是为了把脉reads();。 也不知会不会有人相信…… 谢安莹只紧紧拉着李承霆一时忘了松开。 她皱着眉头,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平阳侯会在这个时候拦下静王府的马车。 不过……只用了一瞬间她就想明白了。 她在静王府治好了静王妃的病,这消息一定已经传开。平阳侯府还不算太缺心眼,知道她对静王府有恩之后,于情于理都不会让她再回普觉寺修行。 原本应该是等她回到寺中,再由家人去接的。 而平阳侯这当街拦下静王府的马车。其目的,则是刻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与静王府的恩情做实! 只要大家亲眼看见静王府的马车送她出来,这就足以让平阳侯脸上有光了。 谢安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看似平庸无能的父亲,居然会给她来了这么一手! 看来自己这父亲平日里事事不放在心上,一副淡薄名利的样子。其实只是因为那些东西他不在乎。 现在这份虚荣倒是入了他的眼…… 谢安莹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平阳侯想要图个虚荣心。这倒也没错。 可这个憨货能不能搞清楚状况在出手——没看见外头有匹空马跟着呢吗? “冒昧请问,这马车中所载的到底是不是小女啊?”就在两人进退维谷之际,平阳侯文雅的声音再次在外头响起。 车夫一时有些结巴不敢贸然答话。可马车中的二位主子又许久没有动静。 车夫只好暗暗咳嗽了两声,提醒里面的人快些拿个主意——要知道外头可不只是平阳侯和侯府马车。这一路上尚未进山,还有许多商家行人都瞧着呢! 李承霆张了张嘴,想要答话——他即便与谢姑娘同乘马车。出去解释一番也就是了,至于信与不信只能由得别人去想了。 虽然他知道。换做是他他也不信。 可话未出口,谢安莹却再次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嘴。 一阵如花朵般的馨香再次毫无防备地灌进李承霆的脑海,耳边响起谢安莹娇甜乖巧的声音—— “父亲大人恕罪。安珍为静王妃诊病过度劳累,故而无法及时下车拜见。还望父亲大人原谅。” 谢安莹说完之后,又对车夫道,“我父亲亲自前来接我。按理说不该再麻烦王府马车相送了。可我此时当真无力下车,能否有劳用静王府的马车将我直接送回侯府。” 意思就是不下车。理由就是我累了…… 谢安莹一番话,听起来虽然彬彬有礼,可这口气未免有些自大的嫌疑reads();。 平阳侯在外听见,都微微捏了把汗——要是车夫拒绝了,这面子上可就难看了啊! 可别人不知道谢安莹的意思,车夫却是一清二楚。 郡王爷就在他身后的车厢里,现在一旦将车帘掀开,若是被哪个眼尖的瞧见里头的情形,他是哪头也不好交代。 而谢姑娘这一招,至少可以将马车先驶到人少些的平阳侯府,等到了那里,最好再直接驶进门去…… 这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就算看见小郡王,也就好说多了。 车夫哪敢不听谢姑娘的,赶紧满脸堆笑大声道:“王爷王妃都吩咐过要周到照顾姑娘。荣虢郡主更是耳提面命,命令小的绝对不可有一丝怠慢。谢姑娘莫说是要回侯府,就是您想去周游列国,咱们王府的马车也随时待命!” 车夫故意将这番话说得大声,好叫平阳侯无法拒绝。 平阳侯一张脸瞬间兴奋地通红起来! 安珍真是会给他争光添彩长脸面!别小看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比亲自走出来还管用! 现在众人都瞧见了静王府车夫的态度,等今日一过,他在京安城的名气就更大了…… “侯爷有请。”车夫挥动了鞭子,将马车调转方向跟在了侯府马车之后。 ———— 马车中,谢安莹这才慢慢将自己的手从李承霆嘴上拿下来。 她有些尴尬道:“我父亲前来,完全是个意外。现在怕是要麻烦郡王爷送我回府……” 这拖延之计,这已经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至于外面李承霆的那匹马……只能期待大家都像平阳侯一样全是睁眼瞎吧。 李承霆一句话不说,仍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女子藏在车里。 而且还很见不得人一般。 可他却乖乖就范了,由着她摆布…… 别人的金屋藏娇,还能指望屋主负责。现在他被藏了,却注定要在马车抵达之后被“屋主”抛弃。 怎么那么委屈呢? 谢安莹见李承霆脸色难看,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有些不对。 可忍耐这一时,以后却可以免除不少麻烦。否则这种拈花惹草的名声,对于李承霆他自己也没好处。 他虽然看起来不大高兴,但既然没有出声反对,想来应该也是明白自己的用意的。 马车缓缓向城内驶去,谢安莹靠在车厢一侧,方才的睡意早已烟消云散——也不知一会两人一同在侯府下车的时候,会不会吓死她那个自作聪明的父亲。(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喝茶 从静王府到平阳侯府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 很快,两辆马车便一前一后地在平阳侯府正门停了下来。 平阳侯府门前的人果然稀少。没有了平阳侯刻意的拦路吆喝,即便有几个过路人,却也并没有忍专门盯着这两辆马车看。 好在平阳侯不算太贪心,还保留着一些读书人的矜持,没有命人在侯府门前敲锣打鼓放鞭炮…… 平阳侯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后面,准备亲手将谢安莹扶下来。 想到谢安莹最近的种种表现,平阳侯当真是满意的不得了! 想想最近,尤其是为静王妃诊病这一件事,使得谢安莹在外的贤名远播。 人们一下子就忘记了柳氏得罪过镇北候府,也几乎忘记了侯府寿宴时的不欢而散。 现在满城中谈论的,都是他这个神仙一般的女儿。 这不都是谢安莹的功劳吗? 有这么一个女儿为他撑着门楣,在加上安珍与肃王府的婚事做后盾——谢家何愁不兴旺发达? 平阳侯挤在马车跟前,对着车帘缝隙露出慈父一般的笑容…… 正当平阳侯做着光宗耀祖的美梦时,只见面前的车帘被一只干净修长的大手掀开reads();。 而车帘之后,正是他刚才还在脑中回想着的婚事主角李承霆! 李承霆锦绣红衣探身而出——也许是因为他的气势太过惊人,也许是他的长相令人倾倒,又或者是他身上的银铠太过夺目…… 总之,这一瞬间,平阳侯只能将自己的眼睛狠狠闭上。 平阳侯差点像女人一样放声尖叫!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郡王爷李承霆从谢安莹的马车里走出来站在他的面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嫌弃刺激还不够。李承霆冷着脸拱了拱手,对平阳侯行了一个晚辈礼。 “见过谢伯。” 李承霆只说了四个字——他现在不想说话,反正都要被抛弃了…… 平阳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唇角的肌肉也在上下震颤——真的是李承霆,活的,还会说话! 他难以置信地踉跄着倒退了两步,险些一屁股摔倒在自己门前。 平阳侯使劲揉着眼睛。哆哆嗦嗦道:“这……这……” 平阳侯的那点脑子。也就够刚才在路人面前抖个机灵的。面对眼前这种突发情况,显然是不够用了。 李承霆无心解释,他面无表情侧身抬起自己的手臂。等着谢姑娘自己下车跟她父亲解释。 谢安莹即便再不想下车,拖延到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她了。 与其在门前久留,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赶紧了结此事。 谢安莹快速扶着李承霆的手臂稳稳落地。 她盈盈上前一步,对着自己那呆若木鸡的父亲道:“安珍归来见过父亲。荣虢郡主怕回来的路上不安全。所以让郡王爷相送保护……“ 谢安莹编瞎话本事一向不错,可是这一回。她是真的编不出来。 平阳侯听了这句解释,僵硬的脸瞬间变得更僵硬。 他脑子是不够用,可就算他脑子仁只有花生米大小也能听出来这是假话! 劳动郡王爷相送已经十分夸张,让郡王爷亲自保护就更加不可能。结果自己还亲眼看见了郡王爷的“贴身保护”! 静王府没别人了吗?真要保护,请几个护卫跟着不就行了,用不着这样悄无声息将李承霆塞进马车吧? 这是要吓死自己吗? 平阳侯虽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要让他来说,李承霆的身份模样摆在这里。就算让他把两个女儿一股脑都嫁给他都行。 可他不能不顾世俗常理,要是他真的说出自己的心声,李承霆会不会打死他他不知道,反正府中柳氏和谢安珍就能闹腾死他reads();。 所以眼下这种情况,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平阳侯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想,可李承霆就在眼前,也不能一直这么呆傻下去,于是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谢安莹。 谢安莹瞧着他那点出息,一时也是无奈。 面对一言不发的李承霆,还有自己那反应迟钝的父亲,谢安莹只能挺身而出了。 “父亲,郡王爷不是外人……”谢安莹小声提醒道:“您不是才得了些好茶……” 平阳侯听见这话,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哎呦”一声,拍着自己的脑门。虽然表情和声调虽仍然无比僵硬,但还没忘挤出一个笑容:“贤侄突然来访,我这是高兴糊涂了。有劳贤侄将小女送回,还请府内稍稍歇息,也让侯府备上些茶水膳食聊表谢意。” 平阳侯说完,呵呵呵呵地尴尬笑着,眼神却飘忽不定地又看向谢安莹,一脸哀求也不知自己说得对不对。 直到看见谢安莹微微点头,他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谢安莹又转向李承霆:“多谢郡王爷一路护持,郡主无微不至的心意安珍心领。父亲也备了茶水,还望郡王爷莫要推辞。” 谢安莹对于平阳侯的脑子不抱任何希望,但对于李承霆她还是十分看好的。 她方才已经暗示过了,两人之所以在马车里,这都是为了安全,只是“保护”而已。 所以接下来只要李承霆进去喝茶,按照她这个思路再描画两句,应该就差不多了。 李承霆看了谢安莹一眼,他本以为谢姑娘一下车就会跟他告辞呢,没想到居然还会请他喝茶…… 虽然他明白谢姑娘只是为了让他有个解释的机会,但总算没有要跟自己一刀两断撇清关系,这样他就暂时知足了。 “叨扰了,谢伯有请。”李承霆微微缓和下来…… ————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终于暂时过去。只可惜,就算谢安莹尽力遮掩,却还是瞒不过眼尖之人。 就在她回府的第二日,静王府的马车送她回府的消息就传扬开来。 同时被传扬开的,还有静王府居然用小郡王李承霆的战马随车相送……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一时坊间猜测众说纷纭,谢安莹本就是所有话题的焦点,现在在加上与李承霆的这么一点“桃色”,一下子更是成了本城风头无二的人物! 平阳侯府芳花院中,谢安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镜中一张原本甜美圆润的脸,此时只剩下扭曲狰狞。 她将手中的玉梳狠狠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谢安莹那个贱人都风风光光地回来了,舅舅怎么还不见人影!?你们给我找,现在就去给我找!”(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翻身 柳斌一去不复返,终于成功地刺激了谢安珍。 原本还指望着舅舅能一劳永逸地为她解除后患。可现在倒好,谢安珍连他是卷款逃逸还是是意外失手都不知道,他这整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 听说谢安莹平安回来,谢安珍几欲发疯reads();。 可她没有在去哭去闹,甚至连个镜子杯子都不敢再砸。因为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哭诉了,而砸坏了东西,恐怕也没有人会再给她买回来。 她时至此刻才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终于明白了养尊处优的自己,其实在人脉上无可依靠,在金钱上也没有任何优势,在自身的条件上她除了比谢安莹多了两只眼睛之外,竟然从头到脚什么都比不上她! 就连父亲的宠爱,似乎也像指尖风一样,根本就无法把握。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对谢安莹的恨意化成最恶毒的诅咒,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 她对自己身边的婢女下了命令,让她们即刻出去找人,可她也知道,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柳斌这样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现在不少下人都急着去琼华院献殷勤去了,她身边能用的人是少之又少。 是她小看了谢安莹…… 舅舅生死不明,母亲的私房银子也花去了大半,这一局母亲可是亏大了。 不过还好,亏得是母亲的,不是她的。 她还有资本,她手中最重要的资本还没有拿出来用! ——她还有小郡王李承霆! 谢安珍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仔仔细细地描画着的眉眼。浓淡合宜的妆容令她看上去十分甜美。 虽然目前未定婚约,但若是与李承霆偶然相遇一场……再让他帮自己找舅舅或者办些别的事情,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 ———— 谢安莹在外头有多风光暂且不说,但她被平阳侯亲自迎接回侯府的事情,对于侯府中的下人们来说足可谓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个锁在幽深院落十几年的盲女,一朝而出,侯府便被她搅了个风云变色。 瞧瞧那些曾经虐待过她的下人、奴婢。一个个现在都是什么下场? ——天涯海角、苦寒之地、生死不明、终生不得回。 别说下人们了。就连当家主母大夫人柳氏,现在也头上悬着一把“利剑”,被关在后院杂物房里。随时都有被休弃的可能! 这些原本还没什么,下人们不会傻到因为这些就去讨好谢安莹。 因为毕竟平阳侯、大夫人、还有老夫人,她们才是这个侯府的主子。 所以,当老夫人罚了谢安莹去普觉寺的时候。说实话,所有的下人都认为谢安莹这一把火终于烧到了尽头。 即便她之前燃烧的再绚丽炙热。只要进了普觉寺,这就是她身上洗不掉的污点——老夫人厌烦她到了这种地步,就算她修行之后还能回府,恐怕也没有什么翻身的余地了。 可是reads();! 就在众人摇头惋惜之际。却忽然惊觉在侯府之外的世界,大姑娘脱去了侯府这件暗淡的桎梏,摇身一变瞬息间光芒万丈——早就不是那个他们认识的盲女了。 大姑娘救治了荣虢郡主的咳喘之症。又治愈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静王妃。 她是静王府中坐上宾,又与荣虢郡主是莫逆之交。 跟着静王妃几十年的嬷嬷主动要来伺候她。静王府的马车当街对众人声称以后任凭她吩咐差遣。 京安城的茶馆酒肆里流传着她的美谈,无数儒生学子对她倾心追捧,就算是有心人曾去普济寺打听她的过往,所得到的答案,也是普济寺师太师父们众口一词的赞美褒奖。 还有那些隐隐约约的耳语,说是小郡王似乎也对她十分关注,还曾经保护过她……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随便拎出来一条都足以令人振聋发聩。更何况这些消息全都说得是她一个人,还一夜之间就涌进了大街小巷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当然,对于平阳侯府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任然是平阳侯的举动。 一家之主亲自将大姑娘迎回,这以后谁还敢说大姑娘翻不了身!? 人家这不是翻身,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是从此青云直上……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院落幽闭人人可欺的大姑娘了。 ———— 做下人的永远不缺眼色,谢安莹的琼华院中就像被人重新装潢了一番一样——一尘不染、应有尽有。 平阳侯身边的富管事更是十分周到,在谢安莹回府的当天,便派了马车上山,将红提和黛纹一并接了回来。 谢安莹对于下人们的殷勤来者不拒,但却也始终保持着距离。 无论从前还是以后,她都用不着这些下人。所以也就用不着在他们身上花费时间精力。 她只要一个红提。 至于其他人,想要控制他们十分简单。 跟下人走得太近,反而会让人觉得可以攀附利用。 她不管事,不驾驭,不收买——越是这样保持距离,反而会更让人乐于效忠。 只需让他们觉得自己和气好相处……并且比大夫人和谢安珍更大方阔绰,这就足矣。 而且,她已经做得够多了,如果手再伸长一点,恐怕就要引起老夫人的反感了。 ———— 福衢院中,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之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拨捻着一串红砗磲佛珠。 因为礼佛,所以老夫人素来只用檀香,其余那些花果香气她都不喜欢,也不庄重。 哪知道浓郁的檀香使她患上了那胸闷生痰的毛病…… 老夫人望着香炉中缓缓飘出的淡青烟雾——谢安莹临去普觉寺之前那一句随口提醒,实在是给她省去了不少麻烦reads();! 主屋中原本熏的那种浓郁的东山檀,在上个月就已经按照谢安莹的指点,改换成了味道清爽的新山檀。 新山檀价格虽然低廉,可这一个月下来,老夫人却发现其品质上乘丝毫不逊色于老香。 也许只是人们都习惯了用老字号的东山檀,所以这新山檀才会一时未在京城中流行传扬开来。 而自从换了香,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可她的胸闷咳痰果然好了。 哪怕这一个月没有黛纹在身边伺候照顾,她也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坚朗了不少。 老夫人恩怨分明,念着谢安莹这点好,心中对她多少添了些喜欢。 本想着等她回府之后便将她这份孝心传扬出去,也算是帮她振振名声,抵消了她去寺中修行的这个小污点。 可哪曾想谢安莹根本用不着她的帮助。现在整个京安城贵女之中,名声最盛的不就是她? 别说京安城里,就单单她们回府这两天,黛纹在自己耳朵前念叨的“大姑娘”三个字还少吗? 老夫人心中有些徘徊不定,正这么想着,就见黛纹从外头端着一碗汤水走了进来。 黛纹这两日回来,神神秘秘地倒腾了不少新奇玩意。老夫人也故意没去管她,只是任由她折腾,自己则是在一边默默旁观。 只是不知这一次又是什么? 老夫人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只见白瓷碗中盛着汤水竟然是淡粉色的。黛纹用勺子轻轻搅动,汤水就像是糖浆一样,带着些粘稠的质感。而且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实在看不出是什么做的。 只觉得十分诱人好看。 “这又是什么?自打你从寺院里回来,经文没见长进,倒是学了这么许多奇奇怪怪的招数来。” 老夫人口中抱怨着,却仍旧忍不住去看那汤水。 黛纹连忙双手奉上:“老夫人您先尝尝,要是觉得不好,以后我保证不做了。” “你就这么有信心?” 老夫人哼了一声,拿过勺子轻轻舀上来一点,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她不喜欢甜食,确定这个没有甜味之后方才送入口中。 只是这一勺还未送入口中,便已经闻到了清冽甘香的味道。 这正是她喜欢的口味! 不过……这东西虽好,但会不会是某些人利用黛纹的单纯刻意的讨好? 在外面用尽心机也就算了,毕竟是对侯府有利,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在府里还想玩弄人心,那她可绝对不会答应!(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试探 “咦?这是什么做的?还真是有点好吃。”老夫人隐藏了脸上的试探,露出些许惊喜。 不过说实话,这汤羹外表像是哄小孩子吃的甜汤一类。可入口之后,她才发现非但没有甜味,反而带着一丝丝甘苦。 的确十分好吃。 黛纹见老夫人喜欢,心中也高兴起来。 想起在大姑娘身边伺候的那些日子,她处处不如红提,做事情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现在回来老夫人身边,用红提和大姑娘教给她的办法做了几道点心膳食,果然立刻成就感满满! ——恐怕整个府里只有她明白,大姑娘可比老夫人还难伺候! 黛纹脸上显出一点得意:“老夫人,这可是您说好吃的,下回奴婢再做的时候,您可不许怪奴婢花样多了。” 老夫人撇她一眼,从她手中夺过白瓷碗,自己喝了起来:“我看你啊,不光学了这些花样,还学了油嘴滑舌伶牙俐齿!你也不用瞒着我,这又是谢安莹教你的?” 老夫人对于黛纹的变化,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黛纹从前在她身边长大,性子难免刻板一些,老气横秋的性子对黛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老夫人是心里清楚的。 但凡是得讲究缘分,府中有那么多年轻孩儿,旁系的亲眷子女也常有来她这里请安拜见的,却没见黛纹跟谁走得近谈得来,更不会学人家那些所谓的“灵巧”、“嘴甜”。 谁想到跟着谢安莹出去一个月的功夫,回来就不一样了。 老夫人闻着香炉里的香,又品着手中汤…… 这一切,表面看起来都是好事。 不过。如果那个谢安莹是故意为之……那恐怕就要好好防范管教了。 “好好好,我不怪你——”老夫人拖长了声音,一边细细品着汤水一边貌似无意地对黛纹道:“要怪就要怪谢安莹,都是她花招多reads();。” 黛纹单纯,听了老夫人这样说,点点头十分严肃道:“老夫人说得一点没错,的确是大姑娘花样多。” “那她还有些什么花样?你都说来听听。也好让我老婆子见识见识。” 老夫人将最后一点汤羹也喝完。指指自己的肩膀,让黛纹一边敲肩一边细说。 黛纹立刻上前手法熟稔地轻轻敲打了起来。 “大姑娘认得好多药材,还会读书。都是用手一摸就认得。”黛纹回想着寺中生活,将谢安莹的“花样”都说给老夫人听:“她还会念经,解经。妙慈师太时常与她一起谈禅,每次都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老夫人背对着黛纹皱了皱眉。 黛纹口中所说的这些花样。可跟她想听的不一样…… “这些就别再说了。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咱们府里的下人也天天念叨。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老夫人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地想了想,“你跟我说说,她究竟使了什么花招,才搭上让荣虢郡主这条线的?” 老夫人打听过静王府的事情。 据说谢安莹之所以会去静王府给王妃治病。全是因为荣虢郡主的缘故。 荣虢郡主在山寺中巧遇谢安莹,然后从她那里得到了一种丸药,之后发现很有效果。这才有了后续的事情。 这一条线很长,也很精密。自然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猜疑和反感。所以钓上来的鱼也很大。 可如果这条线真的是谢安莹一人设计的,那她的心机恐怕远在侯府任何一人之上,自然也包括自己。而她所图谋的也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因为人的心机计谋,往往是和野心成正比的。 老夫人轻轻捏住佛珠……平阳侯府势单力薄,容不下这种野心。 所以,现在她要听听黛纹怎么说。黛纹与谢安莹朝夕相处,谢安莹就算想钓鱼,也绝对逃不过黛纹的眼睛。 “怎么?她与郡主的相识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说?” 老夫人等了许久却不见黛纹开口。她奇怪地扬着眉毛向后看去,却见黛纹脸色木木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不能说,而是……” 黛纹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从老夫人身后转向前面。 她面对着老夫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本不想说大姑娘的坏话,可大姑娘这一点做得真的不好……” “她做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而且什么都不打算做。当时荣虢郡主在佛殿晕倒,戒慧师父都把话说到跟前了。可大姑娘与红提两个明明都懂些医术,却当场装聋作哑,全当没听见也没看见。” 要不是奴婢硬逼迫着她俩去,她俩压根就没打算管荣虢郡主的死活…… 黛纹说完就看见老夫人一脸惊愕,她以为老夫人生气了,于是连忙解释道:“老夫人您别生气reads();。奴婢一开始也被大姑娘主仆气得不行,可后来发现大姑娘做得也没错……” 老夫人可不是生气……她是被黛纹的话给吓了一跳。 谢安莹名声大噪,在她看来一定是她费尽心思接近郡主,然后才一步一步走得来的。更有甚者,甚至连她当时自请出府修行也是假的。 可黛纹却说,她压根不打算管郡主死活? 黛纹见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奇怪,还以为是老夫人气坏了。 她赶紧继续解释道:“老夫人,大姑娘她除了不爱理人、想法上有些自私之外,其他方面都是很好的一个人。” 黛纹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就连谢安莹因为这事跟她生气的事情也说了。 “嫌你多管闲事,居然还生气了?” 老夫人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恍然笑出声来。 枉费她紧张兮兮地想了这么多!却原来,谢安莹根本就没打算去招惹这些闲事。 不过想想也是,她自小长在琼华院里,柳氏又那样刻薄……要是处处出头,只怕早就被柳氏踩进地底了。这样说起来,她们主仆俩见事就躲也是正常的。 别人千求万盼的好事,她却使劲躲,可这好事还就偏偏缠上她了——这是什么样的好运气啊! 老夫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你既然跟她相处的好,以后也多走动吧。” ———— 琼华院中,红提对着装潢一新的屋子直发愁。 “姑娘如今名声大盛,已经犹如烈火烹油了。这些人可真没眼色!殷勤献得这样明显,岂不是给姑娘招恨吗?” 红提看见这些东西,心里那是又高兴又担心。 谢安莹却无所谓地将书卷翻了一页:“好像没这些东西,人家就不恨咱们一样?” “姑娘,奴婢说的不是大夫人。大夫人恨咱们,那是她的习惯。奴婢说的是老夫人那边……” 姑娘当时出府,跟老夫人说的可是去修行的。现在才一个月功夫就在外头搞出这么大动静,还这么高调的回来了,在加上府中下人们这一边倒的献殷勤,老夫人能高兴才怪! 换成她估计也饶不了姑娘的。 谢安莹用书卷轻轻在红提额上一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现在才想起老夫人是不是有点晚了?早跟你说过,眼光要长远,做事之前,这善后之事反而要做在前头。” 红提用手捂着脑门想了一会,眼中忽然露出狡黠的光。 “奴婢明白了。黛纹姐姐那样老实,连句好话都不会说,所以姑娘就用她善后了,对不对?”(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不行 闲字阁虽然贴街而造,可却十分不起眼。 也许是因为巷子窄小,闲字阁又太高,所以很少有人会发现这里还有一处古朴楼阁。 哪怕许多一直就在这街道上摆小摊做营生的摊贩门,都从未想过抬头看看。 今日,要不是李承霆鲜衣怒马扬长而来,他们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察觉到闲字阁的存在…… 李承霆勒马飞身而下,他的穿戴气势本就令人瞩目,此时又气势汹汹,自然引得众人竞相围观。 可他却不管不顾。 李承霆将手中缰绳随意抛给闲字阁迎出来的伙计,自己则是手握马鞭直接往楼上而去。 阁中伙计一时面面相觑——他们最近的任务就是保护小郡王和镇北侯府的婚事,所以就算李承霆从来没有登门过,他们也当然认得他。 只不过都是暗中监视的时候认识的…… 阁中伙计想要上前拦着他。 但面对他这一身煞气,就连闲字阁这些身手不凡的伙计们也不由得有些心虚。 要不大家还是继续假装还在暗中吧——几个伙计厚着脸皮退了回去,只当小郡王没看见他们,他们也没看见小郡王。 就是他们心虚的功夫,李承霆早已登上了二层。他目光四下一扫,见二楼也没有他要找的人,于是索性提着鞭子要继续冲上三楼。 “站住!” 就在李承霆一脚踏上通往三楼的木阶时,楼上终于传来一声轻喝。 “我这楼上铺着雪域的长绒地毯呢!你可别上来给我踩坏了。” 闲歌雌雄莫辩的身影自楼上款款而下,口中有些不乐意道,“我好歹也是你的大媒人,你难得来一回。就不能客气点吗?” 闲歌也不知正在楼上忙活什么,大白天的居然未着寸缕,只裹着一床冰丝锦被就下楼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睡觉reads();! 李承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对他这幅造型表示嗤之以鼻。 闲歌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眼光?他对自己的身姿容貌简直比对他的医术还要自信。 既然穿什么都好看,那裹着被子当然也好看了。 反正李承霆这个性子跟他聊不来,说不到两句话估计就要走——他还要继续上去睡觉,也省的换衣服。 “别傻站着了。坐下喝茶。”闲歌赤足走到贵妃榻前。将自己身上的被子裹好,然后抱着腿蜷在榻上歪着身子坐着。 李承霆大步走到闲歌面前,将唯一能坐的一把椅子拖远了一些。 他远远的坐下。皱着眉头看着闲歌。 ……帝师大人能卜算古今未来,这事别人不信,李承霆却是知道他的真本事的。 早些年他随父王征战,战事中曾经遇到难以抉择之事。他们两人身在其中都无法解决。而闲歌远在千里之外,却将预言指点装入锦囊快马送来。 李承霆和肃王爷都是果断之人。如果闲歌锦囊之中也放着什么云山雾罩含糊其辞的卦文,那他们父子根本就不会理他。 可闲歌的锦囊却是实实在在的指点。如何布兵,如何防卫,说得一清二楚。 虽然最后听说全是他从星象上掐算出来的。可那一次却实实在在解了他们的危困…… 所以从那之后,无论是肃王还是李承霆,都与闲歌建立了一种友好关系。 不过友好归友好。闲歌与李承霆父子当真不是一路人。所以这友谊也就一直流于表面,并没有在继续发展得更深厚些。 而且。这点薄弱的友谊在闲歌给李承霆做了大媒之后,显然已经变得更为薄弱了。 现在,闲歌既然提到了大媒,李承霆眉间轻皱索性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正是为了你的大媒而来。” “哦?”闲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来,“你终于肯在婚事上上心了?你放心,这桩姻缘绝对是天作之合……” 自从他掐算了这么一个姻缘,李承霆就对他不冷不热的。尤其是最近,眼看订婚过礼的日子就快到了,李承霆对他更是连基本的尊重都没了。 不过他今日来,莫非是终于想谈谈这事了?这可是个好兆头! 李承霆要是再不上心,闲歌就打算去城里散布谣言说他有龙阳癖……这样一来,他也找不到别的什么好姑娘,绝了他的念头,让这辈子只能跟自己掐算出来那位谢安莹结亲…… 闲歌兴致勃勃地想着自己的手段,可还没张口就被李承霆打断。 “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今日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李承霆道。 闲歌委屈地扁扁嘴:“那你说reads();。” “我认识了一位姑娘,医术也许在你之上,我想让你二人合作——如果能合力治好我的病,你就不用做媒了。” 李承霆说完就等着闲歌点头。这件事情,他已经反复琢磨过了,他认为闲歌没有拒绝的理由。 自从山寺中与谢姑娘相识,他对于这桩婚事就越发排斥。尤其是谢姑娘的医术,给了他很大的希望。 他今日一定要说服闲歌。 他不要跟谢安莹结亲。 “不行!”闲歌一下子从贵妃榻上蹦下来,他神情激动还差点踩到被子摔倒,“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不要轻举妄动!” 屋子中一下子陷入了一阵沉默。 李承霆看着闲歌的目光逐渐转为怀疑:“你觉得不可能?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闲歌结巴了一下,眼神看向别处,想了想又缩回榻上:“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医术在我之上?而且还是位姑娘……” 闲歌一瞬间的犹豫已经引起了李承霆的怀疑。 不过怀疑也没用,他也不是第一天对这事有疑问了。这八字联姻的事情,原本就处处透着怪异,只不过他一直撬不开闲歌的嘴而已。 现在就更可疑了! 闲歌见李承霆不高兴,眼珠子一转继续解释道:“医术这个东西,没有些年纪是绝对成不了的。就好比扶脉,我现在告诉你‘脉如琴瑟’和‘脉如珠玉’这两个词,你能分清楚吗?” 你必须要用大量的时间和经验去体会,才能明白这二者的区别。习武之人也许还有有天生神力一说,但是学医之人,却绝对没有什么天才之分。 医术完全取决于实验和经验。而这两者都是需要动辄几十年的时间才能成就的。 除非……那个姑娘有一个愿意倾囊相授的师父。 但前提是他的师父也得有真本事啊。 闲歌摇摇头,赌气一般闭上眼睛不看李承霆,一脸死都不答应的样子。(未完待续) ps:我来感谢婉瑛和帘动风香香的月票,(づ ̄3 ̄)づ╭ 推荐几本基友的书: 《炮灰大作战》by:矛盾的橙子——被渣男渣女毁了一生,死不瞑目?不怕不怕,你的心愿,我来帮你完成!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童心兰从事的就是这么个穿越在各个世界,帮炮灰完成心愿的任务。 《金玉良颜》(书号)作者:姚颖怡——妙手寻佳偶,幸福么么哒! 《锦绣妻》——上辈子因为母亲是继室,又生了多余的她,所以过得很自闭。重生回九岁,养精蓄锐,她要抬起头来做人。只是早早就被某只“黑心肝”的人盯上了! 《重临末日》书号——重生归来,一不小心爱上了一个脑残的他。 第九十五章 掳走 李承霆知道闲歌说的有道理,但这绝对不是他拒绝的根本原因。不过不管闲歌是为了什么不答应,李承霆早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 他紧盯着闲歌:“我说的这个人不是别人,那个姑娘也是平阳侯府中人……” 闲歌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却还是不肯睁开。 李承霆起身逼近一步,看着闲歌继续道:“你可听说过,平阳侯府的四姑娘——谢安珍!?” 闲歌的眼影猛然睁开,双手紧紧揪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你是说谢安珍?”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reads();! 就是这个谢安珍手下的婢女红提,曾经拿着金器来闲字阁换钱花。他还为此两次探访侯府……虽然都没有成功,但是怎么可能会忘。 李承霆见闲歌终于有了反应,急忙趁热打铁道:“就是谢安珍!我之所以说她医术在你之上,是因为她用了与你一样的方法,将我舅母静王妃的病情治好了!” 李承霆说完,只见闲歌蹭地一下从贵妃榻上爬起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讶,就连锦被滑落肩头也灭有发现。 对于闲歌来说,李承霆的这句话简直犹如平地惊雷。 谢安珍本来就是一个谜团,他用这名字掐算了很多次,都算不出她的命。 现在李承霆又说她的医术在他之上,而且她也是平阳侯府的人…… 更为可怕的是姑娘用与他相同的方法治好了静王妃,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静王妃跟李承霆的身体里都有…… 闲歌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李承霆还在一旁对他讲述谢姑娘治病的过程,闲歌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 直过了好久,他才将锦被重新拉到肩头之上。十分严肃地对李承霆道:“我要先见一见这位谢安珍,然后再做决定。” 闲歌终于松口,李承霆大喜过望。 想到自己身上的奇怪的病症终于可以治愈,而自己也不用去结一个莫名其妙的姻缘,李承霆只觉得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就连眼前的帝师大人也变得格外顺眼起来。 “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找个时间去约她。只是她是深闺女子。或许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约到。” 李承霆想到谢姑娘。心中就充满希望。 他与闲歌商议了个大致的时间,两人又确定了三人见面的细节,见闲歌真的没有反悔的意思。于是这才性质昂扬地告辞走了…… 闲歌在楼上看着李承霆纵马远去,隔了片刻,才开口道:“长风,去想个办法将谢安珍带来给我。哪怕就用你们那种趴房顶的办法将她掳来也行。千万不能让李承霆再见这个女人……我猜,她是个很危险的人。你们也要小心。” ———— 平阳侯府的花园之中,红提搀扶着谢安莹一边赏月一边闲逛消食。 “姑娘,这还是奴婢第一次在花园里散步呢!”红提笑嘻嘻道。 其实从前她也没少来这个花园,不过那可不是这样大摇大摆地散步。而是每次来都是为了偷摘花园里的果子。有时候饿极了,连有花蜜的花朵也不放过! 想起从前的悲惨生活,红提非但不觉得苦。反而得意地笑出两个小酒窝来。 那个时候姑娘就早就说过以后要带她过娇贵的日子,她当时深信不疑。现在可不就成了? 自从姑娘这一次回来,得了侯爷的重视不说,就连老夫人对姑娘的态度也好了不少reads();。 今夜她二人之所以在这里闲逛,就是因为老夫人招姑娘过去用晚膳! 虽然从老夫人的举动看来,她对姑娘仍旧没有什么亲情。不过比之从前的不闻不问,那可是好太多了。 红提亲眼看见老夫人还给姑娘夹了一筷子的菜呢! 而且有黛纹姐姐在,就算现在老夫人对姑娘没什么感情,这在过一段时间,可就不一定了。 红提一路走一路得意,谢安莹今日心情也十分不错,看见红提这样更是觉得有趣极了。两人就这样说笑了几句,眼看天色太晚,两人便沿着花树后面的小巷子一路往琼华院而去。 琼华院的位置本就偏僻,这个时候花树巷子里就更加幽深僻静了。 谢安莹与红提都不是胆小的人,两人相互携手,即便是在黑暗一片的地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可今日,谢安莹却走得格外的慢。 “红提,你说如果这时候,忽然跳出来一个人,你怕不怕?”谢安莹脸上的神情变了变,拉着红提调了速度,然后在红提耳边小声说道。 红提与谢安莹默契的就像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主子不爱说话,更不可能用这种事情做假设只为了闲聊。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时候,真的会跳出来一个人! “怕倒是不怕,不过还是要看那个人他要做什么了。”红提也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谢安莹点点头,红提知道小声说话,就证明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警告。 但自己也只是听见了一个脚步声在身后跟着,却无法判定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当听见这个脚步声的时候,谢安莹首先想到的是静王府那夜投放迷烟的“蟊贼”。 可很快,谢安莹就听出这二人的脚步声并不一样。 静王府那个脚步声轻盈快速,想来是飞檐走壁的行家。而身后这个脚步声则是刚劲沉稳,虽然放得很轻,但每一步都是堂堂正正的,应该是个正当出身的习武之人。 “无论他要干什么,只要没有伤害我,你就什么都不用做,回去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别人问起也只说不知道。” 谢安莹习惯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做好万全的准备。 如果她有什么意外,红提还可以去找黛纹,有黛纹在,红提在这府里当差吃饭都不成问题。 但前提是她得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越多责任就越大,谢安莹可不想连累红提受罚。 红提握着谢安莹的手紧了紧,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不过她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将红提安排好了之后,谢安莹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她从头上取下簪子握在手中把玩着,然后缓缓转过身对着一片漆黑道:“阁下是谁?有何贵干?”(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失败 静谧的夏日深夜,花园中飘着淡淡的花香,还有皎洁的月亮在天空高悬,洒下令人心醉的温柔银色光芒。 这样美景之下,谢安莹却要面对又一次的突发事件。 她轻轻放开红提的手,吩咐她早点回去睡觉,自己则转身朝身后黑暗的角落走去。 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危险都到眼前了,既然没有退路又无从甩脱,自然是主动出击才更有胜算! 谢安莹暗暗调整着手中簪子的长度…… 她知道自己的外表就是最好的掩护,没有人能想到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只要她顶着这张脸,还有这柔弱的身子,就算她告诉对方她会用簪子杀人……只怕对方也不会相信。 谢安莹带着一丝伪装的懵懂表情,傻兮兮地走向漆黑一片的花树。 快出来吧,我来自投罗网了…… 就在谢安莹远离红提而靠近花树之时,树后面果然闪出一个黑影。 此人身材高大健硕,站在谢安莹面前就像是一堵墙一样——如果不是这花树够大,根本就藏不住他。 谢安莹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便露出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她跌跌撞撞就要往回跑,惊恐之下还张嘴想要大喊求救。 她跑得不快…… 那黑衣男子果然没有任何防备,上千一把将她掳住,也顺便将她的嘴堵得死死的。 这样的距离便是最佳下手距离,谢安莹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她甚至还花了点时间调整了一下姿势reads();。 可正当她准备下手之际,那男子却瓮声翁气地开口了! “谢姑娘不必惊慌害怕,我不是坏人。只是我家主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请姑娘相见。不得已之下才来叨扰得罪。姑娘勿怪。” 这声音低沉憨厚一听就是勇武之人。 谢安莹手上略微迟疑,哪有掳人还说话的,这年头的坏人还不如她下手狠辣了? ……不过既然开口说话,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还有得商量? 毕竟一个柳斌还没处理掉,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在自家院子里满手鲜血地再埋一个。 谢安莹尝试着放松了身子,以示意那人放开自己的嘴。 果然。那人又道:“姑娘别叫。只要姑娘肯跟我走,我就放开你。” 谢安莹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掳着她的手缓缓松开了,谢安莹心中无奈表情却懦弱胆怯。她小声道:“你家主子是谁?为什么要半夜见我……就不能白天见吗?我父亲热情好客不在意身份,让你家主子明天白天来见我,不好吗?” 谢安莹的天真差点就融化了长风。 长风回想起闲歌跟他说的“她是个危险的人”,却怎么也跟眼前这娇弱女子对不少号。 面对谢姑娘。长风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坏透了的怪叔叔——要帮另外一个怪叔叔骗小姑娘回家…… “我家主子身份高贵,所以反而不方便露面。”长风耐心地解释道。 “那你什么时候送我回来?”谢安莹继续天真道。 长风有些愧意。他来之前听帝师闲歌的意思,或许是打算将谢姑娘抓回去之后拷问囚禁起来。 目的是不能让她见到小郡王李承霆,也不能让她破坏小郡王的婚事。 所以,也许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送她回来了。 “对不起。这个问题你要去问我的主子,等你见到他之后,他一定会告诉你答案的。” 谢安莹半信半疑地想了想。“他又不能露面,又不能告诉我回来的时间。这让我怎么跟你走啊?那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留下一个地址,明天我去找你们。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总得带些衣服换洗。” 谢安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指指琼华院:“我就住那里,如果明天我没有去找你们,你明天再来抓我也是一样的嘛。” 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女子,长风回味着她说的话,觉得挺有道理……直过了好久才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差点就点头答应了! 这姑娘怎么这么傻,害得他都差点变傻了。 长风差点甩手给自己一个耳光,他压低声音严肃道:“不行,你现在就跟我走。只要你不哭闹出声,我能做到的就是让你少吃点苦头reads();!” 谢安莹轻叹一口气,这人居然不傻?既然没的商量还那么多废话,害得自己还跟他白费口舌! 她收起自己之前天真的表情,朝着长风走近两步,一脸乏味无趣道:“那就走吧……” 长风被谢安莹忽然的转变吓了一跳,不过对于他来说,带走一个身姿单薄的谢姑娘根本就不会存在任何变数。 他张开手臂将谢安莹卷住,准备提起谢安莹趁夜赶回闲字阁。 谢安莹眼前一亮,长风手臂张开正是露出肋下的时机,她果断反手一刺—— 只听“嗤”地一声,簪撕裂布料应声而入。 可出乎谢安莹意料之外的,那簪子只插进去了一小截就被阻住了——这男子的黑衣之下,居然穿着护甲! 谢安莹神色淡淡地收了手。 她的力气不够,既然失败,那么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长风目瞪口呆地看着插进自己肋下的簪子,虽然只是插进去了一点,最多挑破一寸皮肉,可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是令他震惊不已。 他可是闲字阁的暗卫! 居然被一个毫无腕力的十几岁小姑娘得手了! 果然是个危险的人物,这下可好,回去复命怕是要被帝师大人嘲笑好几天的。 “既然姑娘毫无诚意,那在下也就不客气了。”长风冷下嗓音一把抓住谢安莹的肩膀。 这一次他用了三成的力道。 谢安莹只觉肩头像是被铁钳夹住一样,瞬间分毫难动。她忍不住小声叫了一声,却立刻被长风捂住了嘴巴。 “姑娘在那里!” 谢安莹刚发出惊叫,远处就传来红提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红提身后出现—— 李承霆今夜前来,本想要邀请谢安莹去见闲歌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白天前来,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一个理由相见,他反而连片刻都不想等待,只想立刻就将这件事情落实下来。 李承霆怀着故人相见的心情而来。 却没想到,他第一次夜入侯府就遇到红提在黑夜里哭着冲进琼华院。 李承霆跟在红提身后,看着她一边哭一边翻箱倒柜找出许多药瓶,而整个琼华院里却空无一人。 他心中觉得奇怪,反正红提也是个忠心的婢女,跟他也算挺熟悉了,他索性就悄悄走进去开口询问。 谁知红提见到他,一点都不害怕,而且非常高兴的拉起他就往花园里跑。 一边跑还一边告诉他:他出现的真是时候,姑娘又遇到危险了,而她本来打算找点毒|药粉末过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将那人毒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眷恋 李承霆看见谢安莹被人掳在手上,当场就怒不可遏地扑了上去。 可是,谢既然安莹看见了他,长风当然也看见了他。 长风今夜黑衣蒙面,但李承霆可还是平素装扮,长风一眼认出来人是谁,当即就松开了谢安莹的身子。 今日就算整个侯府的护卫冲上来他都不怕,照样能将谢姑娘掳走。 可他哪里敢跟李承霆动手!? 暂且不论打得过打不过,只要一交手,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后,李承霆闹到闲字阁去,按照帝师大人那赖皮性子,一定会将自己从楼上扔下去然后不认账的…… 长风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他将谢安莹向前大力一推,然后借力转身就跑! 李承霆果断接住谢安莹,看着长风远遁的背影轻轻捏紧了拳头——这个背影,未免也太眼熟了…… “我没事,快追上他。”谢安莹顾不上跟李承霆道谢叙旧,她一招没有得手,现在只想将那人抓回来,再戳他一下reads();。 ……顺便问问他,他主子到底是谁? “你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去。”李承霆犹豫了一下,沉声道:“那人功夫在我之上,我追不到他。” 但是也许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谢安莹眉头微微一皱,上一次李承霆说追不到是真的,而这一次,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真话。 要是功夫远在那人之下,那人又何必一个照面掉头就跑? 而且还把自己推出来当挡箭牌,跑得这么难看吓得跟见鬼似的…… 除非他俩认识! “好吧,还是多谢你。”对于自己心中有答案的事情,谢安莹从来不多问。既然不愿说,也就不逼着别人说谎了。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总之李承霆救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她是恩怨分明的。李承霆救她的次数,眼看一只手都要数不过来了……她没道理再去迁怒他。 谢安莹转身朝红提走去。在红提额头上轻轻一敲道:“也多谢你。” 红提连忙迎了上来扶住谢安莹,李承霆也赶紧跟上去走在谢安莹的另一边。 “郡王半夜来访,总不会是专程来救我的吧?”谢安莹对李承霆浅笑道。 “不是,我是来跟你商议我的病情的。”李承霆回想起刚才那个人。一时心中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原本他要来请谢安莹去见闲歌。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怀疑闲歌另有打算! 今夜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甚至无法肯定闲歌究竟是不是打算救他。还是有别的什么图谋——毕竟他已经说过,谢姑娘或许能治好他的病…… 如果这样的情况下,闲歌对谢姑娘动手,可见他已经骗了自己。 接下来说好的一起见面也就没有必要了。 “你的病情有什么反复吗?”谢安莹有些紧张道。 李承霆忽然半夜前来。又说是为了病情,而且他现在的脸色似乎还十分难看……谢安莹本能地有些担心。 李承霆没想到谢安莹居然会紧张他的病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紧张。 “没有反复,只是我有些心急,太想知道结果,所以就来了。”李承霆陪着谢安莹走到琼华院门口。“打扰姑娘休息,先告辞了。” “你等等……” 谢安莹叫住李承霆。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李承霆这前言不搭后语,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分明不是为了扶脉而来。而是另有别情。可不知为何忽然改了主意,用扶脉的事情做了掩护。 “既然是来问病的。就进去说吧。” 谢安莹指指自己的院子,率先走了进去reads();。 这些天以来,谢安莹足不出户地享受着自己的娇贵生活,可她心里一刻也没有忘记过李承霆这个人。 她没有根治静王妃,一直想着总要找点什么还清他才行。 谁知旧账未清,这一次又欠下了一笔。 或许自己能为他做的,也就是替他看看病,寻找一下解决之道……就算自己治不好这病症,等以后自己找到师父,师父或许会有别的办法。 李承霆的确有些低落,可谢安莹的邀请,他如何能够拒绝? 他跟着谢安莹走进屋子,红提笑咪咪地在一旁点起灯油,屋子中一下子布满了温馨昏黄的光芒。 谢安莹指着椅子让李承霆坐下,然后从屋内那出来一个脉枕给他垫上。 李承霆十分听话地将自己的手腕放上去,然后静静地看着谢安莹。 虽然也是夜晚,而且还是在谢姑娘的房间里,不过李承霆此时的目光却毫无杂念。 今晚的事情,对他来说打击不小,他从未想过闲歌会是不可信的人。 装着这桩心事,他现在对谢安莹倒是没有了那些旖旎的念头,反而演变成了一丝眷恋之情——感觉很累,很想靠在她肩膀上睡一觉。 “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李承霆注视着谢安莹道。 谢安莹将手搭在他的腕脉之上,点头道:“你说吧。” 她没有根治静王妃,一直想着总要找点什么还清他才行。 谁知旧账未清,这一次又欠下了一笔。 或许自己能为他做的,也就是替他看看病,寻找一下解决之道……就算自己治不好这病症,等以后自己找到师父,师父或许会有别的办法。 李承霆的确有些低落,可谢安莹的邀请,他如何能够拒绝? 他跟着谢安莹走进屋子,红提笑咪咪地在一旁点起灯油,屋子中一下子布满了温馨昏黄的光芒。 谢安莹指着椅子让李承霆坐下,然后从屋内那出来一个脉枕给他垫上。 李承霆十分听话地将自己的手腕放上去,然后静静地看着谢安莹。 虽然也是夜晚,而且还是在谢姑娘的房间里,不过李承霆此时的目光却毫无杂念。 今晚的事情,对他来说打击不小,他从未想过闲歌会是不可信的人。 装着这桩心事,他现在对谢安莹倒是没有了那些旖旎的念头,反而演变成了一丝眷恋之情——感觉很累,很想靠在她肩膀上睡一觉。 “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李承霆注视着谢安莹道。 谢安莹将手搭在他的腕脉之上,点头道:“你说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肃王府 谢安莹若是知道因为她一时的心软却将事情引向另一个方向,她一定会后悔不已…… 李承霆离开之后,她也睡不着了。 李承霆心中的疑惑是指他的病,所以谢安莹暗示他,希望他可以顺着静王府那条线索追查下去。 可不知为何,谢安莹却觉得李承霆另有打算。 他不会查到自己身上来吧? ———— 京安城中可不光是静王府所在的位置奇怪,其实肃王府邸的位置,说起来也不太正常。 静王府所在的齐山避暑行宫是远离尘嚣的秀水明山。肃王府却正好相反,居然坐落在四衢八街华灯璀璨的闹市之中。 如果从空中俯视下去,就会发现京安城最繁华的闹市和最主要的街道,几乎全都是围绕着肃王府建造的! 当然,天子京城又怎么可能围着一个王府建造? 所以,只要是京安城本地人就都知道,这是肃王爷在封王造府时自己选中的位置。 也就是说——先有街道闹市,后来才有了王府。 肃王有滔天军功在身,想要一块地皮不过是一道请功折子的事情。那时他趁着北域战事初平上奏请功造府,陛下龙颜大悦之下便准了。 ……于是一座王府就在这京安城最繁华的市井之中拔地而起。 肃王爷的要求还不止这些。 他亲自督造王府,什么那些琉璃瓦、七龙壁、白玉楼……他统统不要!他的正殿偏殿房舍院子,一律用了最结实质朴的青石建造。府中更是半个花园绣楼都没有,而是建起了演武场和练兵场…… 这七七八八建成之后,整个肃王府就成了趴在一张大网正中的巨大的青石蜘蛛。 因为这事。那时几乎人人都以为肃王想要谋反——占据这样的位置,还盖起这般攻防皆宜的府邸……如果说他没有野心,那真是连三岁孩子都不信。 可说来也奇怪。 肃王手握重兵军中威望极高,他若想谋反,恐怕这天下还真无人拦得住他。 但皇帝陛下就是信他,不但由着他他造府,还继续放任他领兵打仗。对于其他人的劝诫之言一概不听。 而更奇怪的reads();。是肃王居然也没让皇帝陛下失望。 他还真就没造反…… 他把自己的窝蹲在这里之后,既不驱散周围闹市,也不封锁王府门前的街道——他府邸门口就是个菜市。他却一点王爷架子都没有,反而跟商贩和左右邻里关系都相处的不错! 有仗打的时候他就带兵出去,打赢了活着回来他就在这里坐镇,将这附近的商郡市集整顿得一派欣欣向荣。连各条街道治安都井井有序。 皇帝本来就偏心他,听说他在家也干好事。便在朝堂上赞他治理有功。 这样时间一长,才终于渐渐地平息了谋反的传言…… ———— 李承霆穿过拥挤的街市,在王府门前下了马。 他将缰绳顺手抛给李尧,一边走进府邸一边沉声问道:“柳斌怎么样了?” 李尧扬着手中一沓子状纸道:“什么怎么样?咱们王府坐在这个地方。这人人都将咱们这儿当成京兆衙门了。你瞧,我每日都能在门口收到这么多状子,哪里还有空管他的事情?” 李承霆脚下一顿。瞥了李尧一眼:“少跟我打马虎眼,你既然乐意办这些事。我去禀明父王,成全你的能者多劳。” 李承霆说完自顾自地进了府邸,直朝演武场方向而去。 李尧脸色一苦,赶紧追上前道:“别啊,您可千万别说。王爷现在没仗可打,最爱管家长里短的闲事。您要是把我扔给他,估计过两天我就得为菜市上缺斤短两的跟人打架去……” 李尧说的可怜兮兮,李承霆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一路直朝演武场后面一处不起眼的房舍走去,那里是存放残损兵器的地方——也是关押柳斌的地方。 李尧跟在他身边,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郡王你冷静冷静,你这刚从军营回来,还没跟王爷王妃请安就惦记着这事……未免也太……” 为免也太重视谢姑娘了吧!? 虽说那谢姑娘当真有回天之术,才短短七日就令静王妃的病情大有起色。可她心术不正神思诡谲,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再者说了,郡王为她羁押柳斌,不是说好只是交易的吗? 既然只是交易,就不该这么用心。人关着别弄死,不交给官府,这就已经足够了呀。 李尧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希望可以劝得李承霆回心转意。 可这件事情,在李承霆心中根本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自从认识了谢家四姑娘之后,他心中原本的谜团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迷雾重重。加上昨夜夜探平阳侯府,居然遇上了闲歌身边的暗卫…… 如果这样他还能坐视不理的话,那他就不是冷静而是蠢了! 好在昨夜谢姑娘一语点醒了他,让他想到柳斌这个人——他一定要问出真相,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他自己reads();。 演武场这个时候没人……都跟着肃王爷去巡防菜市场了。李承霆脚步不停,片刻便领着李尧抵达了兵库房。 肃王府兵库房表面看起来虽然残破,但实际上,与王府其他的屋舍一样都是青石建造的,就连地下也深挖下去并铺了一层青石砖。 别人家的府邸是木料所造,只需一把火便能化作烟灰。而肃王府若平时想要拆一间房子,怕是都要去兵部请用攻城车…… 李承霆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顺手丢给李尧:“打开。” 兵库房的门窗皆是生铁铸造,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李承霆他兄长李承钧的手上,另一把就是眼前这个了。 李尧觉得李承霆是被美人迷了心窍,可他又拗不过,既然已经接了钥匙,也就只好继续做他的同谋。 他三两下将门锁打开,然后大力踢开了格外沉重的铁门。 铁门和锁链传来巨大的声响,李承霆用手挥散面前的灰尘,稳步走了进去。 这一间兵库房并不太大,加之里面放满了残损兵器,所以给柳斌留下的空间也就是几步见方。 柳斌正蹲在中间的空地上无所事事,忽见听有人前来,赶紧换了个跪下的讨好姿势——不管来人是谁,他都得把握这个机会好好哭诉求饶一番,好赶紧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他还有好多银子存在家里没花呢。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李承霆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柳斌沉声问道。 柳斌四十多岁年纪,身材中等体型微胖。也许是因为他常年不行正道,所以双颊下垂表情谄媚,眼神中也满是掩不去的婬邪。 柳斌被关在这里也有半个多月。 眼前的他虽然灰头土脸脏乱不堪,但气色还算不错,脸上神情也看不出有什么伤痛。看来谢姑娘的伤药果然灵验! 柳斌眼睛微微眯起,一瞬间就看清了来人! 这两个可不是每日给他送饭的人,而是那天将他打晕又关在这里的人,看来自己想要出去,还非要从他们身上下手了。 “大人!老爷!救命恩人……”柳斌向前爬了两步,一把抱住李承霆的腿,“多谢恩人给我治伤,那日要不是恩人及时赶到,我怕是要被我那毒如蛇蝎的外甥女给杀死了啊!” 柳斌又是磕头又是哭诉,就等着面前这两个人开口审问他呢。 只要对方审他,他就有办法将黑的说成白的! 李承霆居高睨视着他,心中泛起一阵恶心。谢姑娘那样霁月光风的人物,怎么会有如此猥琐的一个舅舅…… 他顺手从身边抽出根一握粗的断枪,手挽枪花一拨一挑,只听“轰”地一声,柳斌话没说完就已经被他用枪挑着扔出三五步。 ……正砸在一堆残盾之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答案 要说李承霆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正是眼前柳斌这种厚颜无耻、卑鄙下流之人了。 在山上为了活命,柳斌曾经亲口承认是受了平阳侯夫人柳氏指使前去伺机行凶杀人。 当时分明是他行凶在前,谢家姑娘为求自保奋力反抗在后。 更何况,将他一拳打昏的人就是李承霆自己。 而现在,柳斌为了不得罪李承霆,或者说是为了讨好于他,竟然能当着他的面睁眼说瞎话!一口一个恩人叫得好不亲切,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人恶心? 可惜,李承霆偏不吃这一套! 于是柳斌讨好不成,反被一枪挑起扔了出去摔在一堆铜铁之上。那些残破的铜铁就算再不中用,也比他那肥软的身子骨结实多了! 他这一下子摔上去,当场就惨叫一声。身下传来的剧痛令他面容扭曲,浑身上下也不知摔坏了多少地方…… 柳斌一动也不敢动地蜷在原地,保持着摔下去的姿势,口中不断小声呻|吟着。 李尧在旁看见柳斌奄奄一息的样子,一脸惊讶之色对李承霆道:“你怎么这么大火气?他有什么不对等一会军士们回来丢给他们打一顿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 对于李尧来说,区区一个柳斌能劳动李承霆两次亲自动手,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上一次是为了救谢姑娘,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要告诉他,今日若是得不到我要的答案,他会死在这里reads();。”李承霆冷眼看着柳斌,似乎是在给他留下喘息的时间。 “答案?”李尧惊奇道。“你发现什么了?” 李承霆没有回答李尧,见柳斌已经喘息够了,他提着断枪,一步一步稳稳走近。 李承霆没有开口问任何问题,而是一言不发地扬起手中断枪对准柳斌的腿猛刺下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柳斌双目圆睁眼中满是惊悚与痛苦,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向后反弓。双手僵硬成爪。想要往腿上的伤处护去。 可是没有任何用处,李承霆手中的铁枪已经刺穿了他的大腿…… 柳斌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以维持着他的清明——他是个识时务的。眼前这个狠角色既然已经出手,今日若是不让他满意,自己绝对会丢了小命…… “我说,我什么都说……”柳斌的声音打着哆嗦。身体也剧烈的起伏着,“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肯说就好! 李承霆面无表情地将手一松,任由断枪就那样插在柳斌腿里。 越是胆小如鼠的人,越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若不拿出点让他怕的东西。他就会一直自以为是的跟你讨价还价! 所以他一上来就先动手,就是因为懒得跟柳斌废话! “我要知道平阳侯府里的事情——凡是主子下令不能说的,我都要知道。”李承霆的声音愈发低沉。“说吧!” 李承霆说完,还不忘看了一眼柳斌腿上插着的枪…… 听见“平阳侯府”这几个字的时候。柳斌心中一惊。 这两个人来路不明却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柳斌被关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想明白了——这二人的身份不但不低,而且恐怕还在平阳侯之上! 可现在,他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 他原本觉得这两人是富贵权势人家的公子——这样的公子他见得多了,只要说几句好话将他们捧上天去,他们立刻就会飘飘然忘了自己是谁。 毕竟对方年纪轻轻,柳斌自认混迹三教九流,哄骗着对付两个年轻人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 腿上插着的长枪和身下传来的阵阵剧痛,使得柳斌不得不认清现实。 他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回答对方的问题,如果再敢啰嗦一个字,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平阳侯身子不好,早早就虚了,大夫人时常买些那种药……”柳斌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李承霆的神色。 这事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他只是扔出来试探李承霆的反应而已。 李承霆没让柳斌失望,他的反应十分直率—— 他用脚轻轻在断枪上一踢…… 李尧及时捂住耳朵,柳斌“啊啊”地惨叫了好几声:“我,我说……” 柳斌满脸满身的冷汗,就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他脸色惨白道:“侯夫人给江夫人下毒,毒粉她让我买了传递进去的……” 侯夫人下毒这事虽然是桩秘闻,但却不是李承霆感兴趣的reads();。 他只想知道平阳侯府跟他有关的事情,又或者说,他想知道闲歌一开始屡次前侯府往究竟在寻找什么,后来得知谢姑娘能诊病他派出长风夜袭,又想要隐藏什么? “继续。”李承霆看向断枪,不是很有耐心的样子。 连下毒的事情都不能让对方满意……柳斌瞬间想到那件事。 可他不敢说! 那件事太大了,说出来不但他会死,恐怕就连柳家九族都可能不保! 而且如果眼前这人是侯府的仇人想要置侯府死地……那事情一旦泄露,连同柳家地下的祖宗都会被挖出来再处死一遍! 柳斌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必须说点别的才行! “就说说你现在心里想的这件事,我想……我要听的应该就是这个。”李承霆忽然打断了柳斌的思绪,他带着一个心知肚明的冷笑,紧盯着柳斌的双眼,缓缓弯下腰地逼近他。 柳斌看见李承霆的冷笑,他的一颗心心瞬间跌落谷底!绝望的痛苦很快蔓延至他的全身——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权贵公子竟然有如此老道毒辣的眼光,一眼就看穿了他所有的念头。 柳斌最后的防线也被击破,眼看李承霆的手又要握上那根铁枪,柳斌连忙“啊啊”叫道:“别……我求你,别,我说,我什么都说。” 李承霆好整以暇地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斌。 他倒要看看,平阳侯府小小一方院子,到底能藏下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柳斌心虚的不敢看李承霆,他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道:“谢大姑娘不是谢大姑娘……而是谢四姑娘……”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尧先跳了起来,“什么大姑娘四姑娘,你说清楚一点!” 柳斌已经将真相说了出来,再没有什么可掩饰的了,他死气沉沉地盯着李尧道:“平阳侯府的大姑娘谢安莹,因为天生眼盲被弃在琼华院。如今的嫡长女谢安莹,其实是四姑娘谢安珍……” 也就是说,如今的谢安珍,才是谢安莹! 兵库中一瞬间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李承霆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勃然大怒之下的他一把揪住柳斌直接拎到自己的面前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柳斌一身是伤,哪里经得起他这一下。 “我……我都说了……那个瞎子才是谢安莹!是侯府将她们二人的生辰庚帖……做了调换!”(未完待续) 第一零零章 不笑 李承霆的手情不自禁地微微一松。 柳斌瞬间摔落在地,扬起一阵灰尘。 他跌在地上身体微颤面容扭曲,必然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可柳斌却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让自己叫出声来。 他知道,他已经没用了,现在他的死活现在完全取决于眼前人的一个念头…… 李承霆在听明白柳斌的话后有一瞬间的失神,又有一瞬间的愤怒,甚至还有一瞬间的困惑,他的手也还保持着方才抓住柳斌时的动作…… 一向专断独行的他,此时居然拿不定主意,只能带着复杂的心情严肃地看向李尧。 李尧自然更是一脸白痴,早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给吓懵了。 “这事会不会是假的?”面对李承霆的眼神,李尧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他咽了一下口水道:“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调换就调换呢……” 李尧越说声音越小。 柳斌至今不知李承霆的身份,眼下他如果不说出真相必死无疑,说出来还可以堵一把reads();。 所以,虽然调换两个大活人是不容易,但就连李尧也知道,柳斌这番用来搏命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李尧想起一些往事——闲歌大人的确说过平阳侯府似乎有问题,也早就说过郡王此番婚事会有波折,他甚至还拉着郡王一起去平阳侯府……名为贺寿,实际则是去查探。 莫不是闲歌大人的卦底,就应在柳斌口中所说之事上了? 李尧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就连闲歌大人肯定也没有想到! ……将两个女儿的身份庚帖调换。闲歌大人只对着生辰八字哪里能掐算出真相?要不是柳斌今日吐口,这事情真真是成了查无可查的无头公案! 这简直太惊悚了。 这怎么可能呢?不对不对,一定是柳斌说谎…… 李尧一个弓步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再次将柳斌提在手中,他反手狠狠给了柳斌一个巴掌,咬牙切齿地低吼:“说谎的下场是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如果柳斌胆敢说谎,下场绝对比死要难过百倍。 柳斌猝不及防被打碎两颗牙齿。血沫子冲着碎牙从他嘴角喷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柳斌浑身是伤,再加上这李尧一掌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头一歪。屎尿瞬间流了一地,除了失魂落魄地一直点头之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尧叹了一口气,嫌弃地松开手将柳斌往地上一扔。回头无奈地看着李承霆——柳斌这个样子,他的话。显然是真的不能在真了。 李承霆的眼神仍旧是直愣愣的,他看着眼前的情景一脸若有所思,却不发一言。 “你莫要烦恼,我这就杀了他!我们去找王爷做主!”李尧越想越是气愤不已。“平阳侯爷素日里一脸包子样儿,想不到是个毒馅包子!真是可恨!” 像柳斌这样的人自然不配活着。 至于平阳侯府,他们胆敢用这样的大事玩笑。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还指望能善了? 李尧说着就准备出手——先了结了这个恶心人的柳斌,然后再去向平阳侯府讨个说法! “住手。” 就在李尧准备出手之际,李承霆终于动了。 他巍然拦住李尧,语气也忽然恢复了从前的说一不二:“他不用死。” 李尧倒吸一口冷气,用不用死和该不该死的是两回事。柳斌作恶多端,平阳侯府的骗局他必然参与其中,这种人还留着做什么? 李承霆却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去给他找个郎中,治好他身上的伤。” 事到如今,其实只需好好想想,便能明白李承霆的用意。 平阳侯府胆敢这么做,并非没有道理。李承霆的病情虽然十分紧要,可外人却并不知道reads();。尤其是像平阳侯这样头脑简单的人,他看着李承霆成日里威风凛凛在城防军营来去自如,自然会以为他身体不错。 于是也就没有将八字冲喜的事情看得太过严重。 而且这件事情至今没有任何人发现,也说明谢家两位姑娘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外人! 具备了这两点条件,平阳侯府自然胆大包天。 更有甚者,平阳侯那个糊涂人说不定还以为自己干了件好事——毕竟他将一个瞎女换成他的掌上明珠,李承霆和肃王府要是知道了,应该更为高兴才是! 如此一来,除非侯府里的人主动承认,否则这件事情很难真相大白。 而事关性命,侯府中人必然是不会承认的。 那么,想要彻底揭开这件事,就必须留着柳斌这个人证了…… 李尧想了一会,猛地一拍额头:“对!是我糊涂了,这事牵扯太大,若要将追究平阳侯全族罪责少不得还要闹到御前去,柳斌活着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证……属下这就去禀报王爷!” “回来——” 李承霆再次打断李尧:“这件事你知我知,暂且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什么!?”李尧连退两步,一脸难以置信。 如果说不杀柳斌的决定,他还勉强能理解,那么这一回,他是真的无法理解了!李尧带着疑问使劲看着李承霆,而李承霆却挥挥手示意他闭嘴不许再问。 因为做出这样的决定,李承霆自己也无法理解。 他现在的心情,根本就无法用语言来表述。 他今日原本是带着怀疑和愤怒而来的,按理来说在听完柳斌的话以后,他应该像李尧一样怒不可遏,甚至按照他的性格,他完全不需要顾虑什么人证——只需扬手先杀了柳斌这个瘪三,然后在冲到平阳侯府去与平阳侯当面对质。 ……没有人证又能如何? 他就不信,当他掐住平阳侯的脖子的时候,平阳侯还敢不认!? 这才是他李承霆的风格。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李承霆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不对劲,他在听说谢安莹跟谢安珍两个人被调换了之后,他心中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杀人也不是问责…… 而是……还不错。 想到原来要嫁给他的谢安莹,居然就是谢姑娘……李承霆真的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在这样严肃的时刻忍住不笑。 他嘴角微微扬起,又迅速落下,对李尧严声道:“此事还有许多疑点,我需先去请教帝师再做定论。”(未完待续) ps:娇女谋宠一百章啦,我来撒花庆祝!~\(≧▽≦)/~顺便感谢一下不知道从哪来的两章月票支持——“不知道从哪来”是读者名字哈哈哈哈。还要感谢一下离尘洛夜和隐雾者的评论支持。 第一零一章 真相 请教帝师? 别逗了!李承霆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啊!? 李尧整个脸皱成一团,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自从帝师大人给小郡王做媒之后,小郡王哪一次提起他不是咬牙切齿!?还“请教”呢,能给张笑脸就不错了。 尤其是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更是说明帝师大人的提议不靠谱。所以按理来说,就算小郡王这时候没有提剑去砍了闲字阁,也应该以此为由赶紧推掉这劳什子婚事才对。 可是你看他那一脸憋着笑的样子,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这八成是想要将错就错了吧reads();!? 李承霆一脸严肃,将拳头按在唇上轻轻咳嗽一声:“柳斌交给你,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说完,也不管李尧作何反应,只踏着一点都不沉重的步伐转身而去,将兵库中的一片狼藉全丢给了李尧。 ———— 李承霆心中的确另有算盘。 以前只要想到自己要被一桩莫名其妙的婚姻捆住,他就处处不满。可当捆绑他的绳子的另一端换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那个身影…… 李承霆只有一个念头——生怕她捆得不结实! 自从他认识了谢姑娘,他就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根本就不敢去仔细分析。 她就像是他心里的一团火,炙热耀眼,却无法碰触。 他有婚约在身,尤其平阳侯府大夫人柳氏还是与谢姑娘势不两立之人。所以就算他再想扑向那团火焰,却也不得不诸多顾忌。 就算不顾及自己。总也要顾忌她。 所以,除了发乎情止乎礼,他还能如何? 可今日,当他知道了这番阴差阳错之后,他心中累积多时的感情终于决堤而出,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杀人泄愤,不是讨要说法。更不是推翻这一切。 他只要去见她。然后将这一切都告诉给她知道。 直到此时,李承霆才终于敢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感情,他真的喜欢上谢姑娘了。 闲歌曾说过。他与谢安莹天造地设郎才女貌,这些话他以前一句都没听进去。而现在回味着,瞬间感觉闲歌大人果然料事如神,童叟无欺! 只是高兴归高兴。李承霆还没有冲动到真的去找谢安莹。 肃王府虽非皇族血脉,可他的亲事也是陛下点头亲允的。 这件事情怎么说也逃不掉“欺君”二字。所以一旦泄露出去侯府一族要怎样清算暂不好说。可就算不株连九族,一个罢官削爵是免不了的。 介时侯府一家子跌落尘埃不要紧,谢姑娘要如何自处安顿? 她自然是知情之人,就算身不由己也在“欺君”之内啊! 所以。为今之计便是先将事情压下来。既然平阳侯既然能换,他为什么不能换? 反正要么给他换回来,要么都去死。这两个选择一点都不难,相信平阳侯爷还是能选对的。 李承霆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无赖。可他却觉得这种感觉很好。现在,他必须快点将这件事情的真相告诉闲歌,告诉他自己愿意结亲,也告诉他千万不要再让暗卫对谢姑娘动手了! ———— “陛下,您要是不救我,我这回可是死定了reads();。”闲歌跪在一张矮几后面的地毯之上,仔细剥开新进贡来的水果,满眼都是馋馋的神色。 闲歌所在的地方,并非他自己的闲字阁。 自从长风事败归来之后,闲歌二话不说,卷了包袱马不停蹄地搬进了皇宫,现在就住在皇宫内天策殿。 想到长风漏液掳人不成让李承霆撞个正着,而自己可是白天才答应过要见见谢姑娘的…… 这谎言当即拆穿,又一时找不到能骗过李承霆的借口,所以只好走为上策了。 而且闲歌坚信光是住进皇宫恐怕也未必安全,还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才安全些。 殿宇之内高阶之上远远地放着一张黄澄澄的巨大椅子,椅子上坐着的,正是当今皇帝陛下。 闲歌与皇帝之间除了高低的距离之外,还隔着一道珍珠帘幕。可闲歌却丝毫没有为人臣子的觉悟,眼看就要将金珠玉盘中的贡果吃得精光了。 龙椅之上传来严峻肃穆却极为不负责任的声音:“好端端的,你掳人家姑娘做什么?” 李承霆来了朕尚且能为你挡上一挡,但若是连他爹那个莽汉也一起前来,朕也要收拾东西跑路,谁还管得了你的死活? 闲歌一时语噎,将手中鲜果丢进盘子,不满意地嚷嚷道:“陛下这叫什么话。谢安珍此人十分奇怪,名字和命数乱得一塌糊涂连我都掐算不出。如今眼看就要到了最后期限,我怎能不小心谨慎?陛下可不许过河拆桥!” 李承霆得的可并非一般病症,他身体里藏着的,那是十分罕见的外域毒蛊。 这事情目前只有他和陛下知道,当然,还有下毒之人也知道。 此毒名叫双王蛊,这是自李承霆初次发病之后,闲歌历尽千辛才查访明白的。可即便访遍古籍,他对此种毒蛊也知之甚少。 闲歌只知此种毒蛊乃是双王一对,需在阴年阴月阴时的孕胎中成活。之后随胎儿降世二十四年方能成熟,据说成熟之后便能驱人心智。 如今其中一只就在李承霆身上,而眼看李承霆又要到了二十四岁的年纪! 至于解毒之法,便是将两只放在一起同时去除。若只去其一……虽说谁都没试过,但估计是两个都活不成。 闲歌身上的责任重大,李承霆是个要紧的人物,陛下不可能让他白白死去,更何况,往他身上下毒想要驱使他的人必然包藏祸心,要是不将此人挖出,谁也别想安生睡觉。 好在这双王蛊十分难伺候,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成,而且下毒的日子并不常见。 闲歌精通历法,按照李承霆的生辰前后一算,正算到七年之后的另一个生辰十分适合投毒…… 有了这个生辰八字,闲歌暗中探查所有稳婆和府衙和户部的记录。另一只王蛊,八成就在平阳侯府谢安莹的身上! 至于什么大吉大利的好八字,那当然全是他信口胡说的!(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 礼物 李承霆难得和颜悦色地来一回闲字阁,可闲字阁却大门紧锁人去楼空。 推了推紧闭的大门,门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略一思索便知道了缘由——闲歌大人现在一定是躲进皇宫之中混吃骗喝去了。 不过今天心情好,可以不跟他计较。 李承霆低头一笑,闲歌既然不在,那就先去找谢姑娘吧。 这一回能从柳斌口中问出这天大的秘密,说起来还多亏了谢姑娘的指点。无论她是有心或是无意,既然命定如此,李承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如今该如何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思,这又成了一个新的难题。 在她的心里,自己还是那个要迎娶她妹妹的人。而且她一定以为自己会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更有可能,其实她一直都在暗暗恨着自己…… 李承霆纵马朝平阳侯府而去,越是靠近,心中就越是忐忑。 他不知谢安莹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也会害怕自己令她反感和仇恨reads();。 不过万幸的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觉,谢姑娘一时反感也没关系,他会慢慢的靠近她让她接受自己。 只要最终不要错过,那便很知足了…… 李承霆有些后悔将李尧留在家中,有他在还可以为自己出出主意。而现在他就算想准备一份礼物都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 谢安莹她会喜欢怎样的礼物呢? 他从未为一个女子花费过什么心思,何况谢姑娘也不是寻常女子。 无论是胭脂水粉或者金玉环佩,都不能表达他心中的意思。再加上之前荣虢表姐送礼的那个架势——几乎将他能想到的都送过了,也没见谢姑娘有多么喜欢的…… 李承霆顿时有些为难起来。 就他所知道的,谢安莹大概会喜欢草药一类的东西。否则也不会专程去山中亲自采摘草药。 可他对草药一无所知,而且现在忽然买一车草药送去显然不妥。 李承霆勒住缰绳放慢速度,既然空想不成,便索性亲自前往街市上去瞧瞧好了。 京安城最繁华的街市就在肃王府附近。李承霆绕了一个大圈,想不到最终还是回到这里。 他骑着马沿途走在街市之中,街市两旁商户林立,更有不少小摊贩和货郎在一旁兜售叫卖。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挤挨挨地向前移动。就像是一条缓慢流动的河流。 李承霆随波逐流。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送上礼物时的样子。 珠宝玉器无疑太显市侩,琴棋书画又有附庸风雅之嫌。 而两边的商户所卖的脂粉衣饰一类,只怕很容易就会跟荣虢郡主买重样了。 既然那些都不合适。李承霆决定另辟蹊径,索性放过那些商铺不去看,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道路两边的小摊位上。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摊位上扫过,这里倒是有许多荣虢郡主没有送过的东西——挑担花样儿麦芽糖、外域的手工银制镜子、还有小孩子玩的拨浪鼓和提线傀儡人。 这些东西倒是新颖独特。谢姑娘在府中不受重视,又不经常出门。在这些小东西里挑一挑。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挑到她喜欢的呢? 李承霆翻身下马,沿着两边的小摊仔细探查了起来,没过多一会儿,他就找到了不错的目标…… ———— 谢安莹正在琼华院中调配一副汤药。这一剂汤药是她从静王府归来之后。就一直在潜心研究的。 虽然她并没打算再度介入静王妃的病情,不过作为一个精通医术的人,谢安莹也不能免俗地迫切想要找到解毒之法。 尤其因为如今她在府中境遇好了不少。 老夫人待她虽然仍旧是淡淡的。可该有的月例赏赐和嫡女的尊严,都一样不少地给了她reads();。下人们更加是不敢怠慢。哪怕她每日都让人去找些奇怪的东西入药,愿意为她跑腿的也大有人在。 有了这样好的条件,谢安莹当然不会放过制药的机会。 就算最终解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自己制着玩总不碍事。 “红提,玉带草榨的汁液准备好了吗?”谢安莹低头搅动手中调配好的粘稠药羹轻声问道。 她这剂药方中连一滴水都没有,完全是靠几味草药的汁液稀释而成。正因为如此,其中的精细可见一斑,在制作的过程中也绝对不允许出错。 “红提?”谢安莹微微抬高了音量,“人呢?” 谢安莹心中有些奇怪,红提办事情从不用她操心,今日这是怎么了? 再耽搁下去,眼看这一剂草药可就用不成了。 谢安莹终于抬起头带着满心好奇抬起头四下望着,可目光所及之处,却完全没有红提的身影。 不得已她只得放下手中的药羹,走出屋子来到院中——也许红提只是一时累了,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休息一下。 现在的琼华院从内到外都被仔细打扫布置过,谢安莹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景致宜人的院落,也不免心情大好。 她闭起眼睛向后仰了仰脖子,又揉揉发酸的肩膀,再四处看了一圈——居然仍旧没有看到红提的影子。 这倒是奇了! 红提从不会不打招呼就出门,尤其是在她正吩咐她做事的时候。 “姑娘!姑娘!快来看啊!” 正在谢安莹满心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听见红提的声音从院子后面传来。 琼华院本就是平阳侯府最偏僻的西南角,所以主屋后面便没有什么景色,唯有一道空空的院墙。 红提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谢安莹暗暗觉得好笑,红提的声音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有趣事一样,难不成是院墙上的老青苔长成了她喜欢的烧鸡模样? 谢安莹轻轻提了裙摆,循着红提的声音往屋子后面走去。 红提正在后院墙根底下手舞足蹈,见谢安莹终于出来了,赶紧跑过去围着谢安莹道:“姑娘!有人在咱们院子后头放纸鸢!奴婢在这儿等了一会,都已经跌进来五只了!” 纸鸢? 谢安莹有些惊喜。她知道纸鸢是什么,可还从来没见过……也不知会是什么人一直在这里放纸鸢。 “快拿来给我瞧瞧。”谢安莹轻推红提道:“趁着别人还没进来讨要,先让我试试。”(未完待续) ps:大家快让开,小郡王要开始泡妹纸了(づ ̄3 ̄)づ! 感谢离尘洛夜的打赏,感谢的月票,蟹蟹你们! 第一零三章 诚意 红提早就想看看那些纸鸢了,现在听了谢安莹的吩咐,自然不再客气。 她三两步跑上前去,从地上捡起一个粉紫色蝴蝶的,想了想,又捡起一个翠绿鸳鸟的,然后一手一个一脸心满意足地朝谢安莹跑回来。 谢安莹一向最喜欢红提这天真模样。 “你张着两只手,莫不是也要飞起来了?”谢安莹打趣道。 红提顺势扑棱了两下,手中纸鸢被她扇得猎猎作响。谢安莹连忙上去按住她不许她再闹,自己则是接过那只翠绿鸳鸟的,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 “这纸鸢好大的个头!” 纸鸢是用轻柔又结实的云龙纸做的,中间有竹篾做骨,又以青金石和菘蓝草做了染料reads();。 谢安莹第一次看见这个,七分喜欢三分新奇。她用自己的手臂比划了一下,整个纸鸢打开之后竟然比她的一臂还长些。 红提拿着粉紫色的蝴蝶也是爱不释手,这样精致的纸鸢,别说姑娘没见过,就连她也没见过。 “姑娘,咱们在院子里试试吧!”红提眨巴着大眼睛提议道:“估计外头的小童还玩的开心,等到日暮之前才会进来讨要呢!” 谢安莹望了一眼高大的院墙,红提的提议令她心中也痒痒的。 虽说捡了东西就该给人家送回去,可眼看外头一只一只还在不断往里面掉着,想来外面的小童真是不着急要。 谢安莹沉思了一刻,最终还是抵御不过想要亲手放飞纸鸢的诱惑:“那咱们就玩一小会儿,你留心着点墙外的动静,若是有人喊话,咱们赶紧给人送出去。” “哎!姑娘放心。”红提清脆地答应下来。 谢安莹在两只中间挑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手上的好看。 她轻轻牵着已经断了线绳,让红提在另一端将翠鸳鸟高高举起,只等一阵微风吹过,红提便将纸鸢用力向上一抛! 纸鸢轻柔,随着微风果然飘荡起来,谢安莹连忙牵扯着手中丝线希望它能飞得更高一些。 谢安莹十分聪慧,虽说是第一次玩这个。不过纸鸢被风托起的感觉顺着丝线传到她的手中。她很快就掌握了这种手感。 碧绿的鸳鸟从一开始的摇摇晃晃,此时已经变得平稳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鸳鸟身上所绘制的精致羽毛根根分明,闪烁着极其美丽生动的光芒。 谢安莹与红提两人仰头看着,心中均是欢喜不已。 “只可惜丝线太短了。”红提十分遗憾地撅撅嘴,“要是再长些。姑娘一定有本事把它放得像云朵那么高!” 红提对谢安莹永远都有着一种近似与迷信一般的信任。 谢安莹听闻哈哈笑道:“咱们这是偷放别人的纸鸢,丝线短短的才不会被看到。要是高高的放到天上去,万一再跌落别处,咱们拿什么赔给人家?” 红提点点头,正觉得自家姑娘说得十分有道理。却只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 “不用赔,这原本就是送给你的。” 这声音不但好听而且还熟悉得很!谢安莹十分肯定自己前两天才刚刚听过…… 她与红提同时一惊,双双转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果不其然。正看见小郡王李承霆从丈余高的墙头上翻身而下,稳稳落在她们面前。 李承霆的手中。还抱着一只金红色的红狐狸纸鸢! 谢安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红提一脸又惊又喜,对着小郡王行了一礼道:“见过郡王,这些纸鸢难道都是郡王放进来的?” 红提问完之后,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reads();。 放纸鸢多是三五岁孩童才会做的事情,若是女子,比如她和姑娘这样玩心大的,或许即便过了那个年岁也会偷偷玩一下。 可男子到了五六岁知书识礼,对于这种玩意多是不屑的。 琼华院这道院墙后头,可是临着街道的,就算不是顶繁华的大街道,那也是人来人往车驿不绝。 难不成,自己方才在这儿看了这么半天,小郡王就在外头放了这么久的纸鸢!? 李承霆十分诚恳地点头对红提道:“的确都是我的。我不知你家姑娘喜欢哪一种,只好都买来试试。不过显然我的技术不如她。” 李承霆方才在墙头之上,将谢安莹与红提放风筝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他这才知道,原来没有别人在的时候,她也会有天真烂漫和一脸调皮的笑容。 尤其是她手搭凉棚仰着头看着天上纸鸢的神情,是那样的美好单纯。让人不由得想要将她捧在手心好好珍藏。 谢安莹深深吸了一口气。 “郡王的意思……这些纸鸢是送给我的?” “对,给你。”李承霆十分肯定地回答,但也许是怕谢安莹拒绝,他又补充道:“谢谢你那夜对我的开解。就当是谢礼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别嫌弃。” 李承霆的声音中诚意满满,只等着谢安莹点头收下这份礼物。 谢安莹握着纸鸢的手微微紧了紧。 她丝毫没有怀疑李承霆的诚意,这份诚意有些过重了! 尊贵如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送什么礼物,都只需张口一句吩咐便会立即有人为他达成。 无论是金银珍玩或者是罕见机巧。 可他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需得要多大的诚意,才能让昂扬八尺男儿当着外头人来人往,一只一只地往院子里头放风筝? 他竟不会觉得难堪吗? 她丝毫没有怀疑李承霆的诚意,这份诚意有些过重了! 尊贵如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送什么礼物,都只需张口一句吩咐便会立即有人为他达成。 无论是金银珍玩或者是罕见机巧。 可他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需得要多大的诚意,才能让昂扬八尺男儿当着外头人来人往,一只一只地往院子里头放风筝? 他竟不会觉得难堪吗? 可他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需得要多大的诚意,才能让昂扬八尺男儿当着外头人来人往,一只一只地往院子里头放风筝? 他竟不会觉得难堪吗?(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嗣王 就在谢安莹被李承霆拉着放纸鸢的同时,平阳侯府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使出。 这马车原本是大夫人柳氏专用的,只是柳氏如今仍在禁足,故而马车中当然也不是她——而是在李承霆心中已经被拆穿身份的谢安珍。 谢安珍由婢女翠薇小心翼翼地陪着,神情阴郁端地坐在马车中。 她等了这么多天,还是不见一点舅舅柳斌的消息。 而且就在昨日,她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婢女还遇上了黛纹,因为是偷着出府的,于是被黛纹好一顿训斥。 谢安珍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再这样下去,如果等到老夫人那边察觉了什么,保不齐她也会落得跟母亲一样的下场。 她可是要做王妃的人,怎么能被人关进陋室柴房!? 谢安珍手中紧紧捏着一方帕子,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她必须要去做点什么,平阳侯府的人如今都不向着她,她也只有去求助肃王府! 今日谢安珍打扮不俗,一身清雅又不失贵气的素色绫罗罩裙,显得圆润的她也多了一份娇弱。而头上的发簪也由从前的八对澄金花样小簪改为了先如今的两支白玉并头钗。 再配上脸上精致的妆容,如果不论气质和表情,谢安珍此刻的样子大约也能在京安城贵女中排上前十。 “你看着我干嘛?”谢安珍忽然一记眼刀狠狠剜了翠薇一眼,“我今天不好看么?” 谢安珍的声音本就有些尖锐,当她心情不好时,便更显厉害。 翠薇赶忙底下头。 四姑娘的妆容今日全由她一手伺候的,她已经用尽本事生怕自己被迁怒。哪曾想还没到地方呢。姑娘就已经按捺不住性子要拿她出气了。 她一脸虔诚使劲摇头:“姑娘美得犹如九天仙女落入凡尘,怎会不好看?奴婢正是看的入迷,这才失礼了……还望姑娘莫要因奴婢蠢笨而生气。” 也就是马车中地方窄小,否则翠薇现在一定会快速匍匐在谢安珍脚下。 伺候谢安珍的奴才都知道,四姑娘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在她面前必须做到像蝼蚁一般卑微,否则绝没好果子吃。 谢安珍向外看了一眼。马车外街市渐渐繁华。眼看就要到肃王府门前了。 她不欲在这个时候生事,所以只是冷哼一声放过了翠薇…… 马车缓缓停下,劫后余生的翠薇更加小心伺候着reads();。 她率先下车。然后转身扶了谢安珍下来——那神态仔细的就像是扶着一个易碎的琉璃人。 谢安珍稳定了一下心神藏起眼中的恶毒,微微侧头对翠薇咬牙切齿小声道:“没眼色的!你扶着我干嘛?还不快些上前通报!” 翠薇吓得浑身一抖,这才想起今日四姑娘的来意。 ——四姑娘主动前来肃王府求见小郡王,一方面是要让他出面帮自己寻找舅舅。另一方面,也是想制造一些传闻。好将大姑娘的风头压下去。 四姑娘势在必得,她怎么敢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翠薇忙不迭地走上王府的石阶,去向门上通报去了。 ———— 谢安珍并未久候,毕竟她的到来对于肃王府来说也是十分矜贵罕见的。 肃王府上下都知道谢安莹的大名。尤其是她很快就会成为王府次子的郡王妃,却在这时候忽然孤身上门拜访…… 肃王府的下人不敢怠慢,连忙将谢安珍先让进花厅。随后一路跑进去通报。 小郡王不知做什么去了,一整日都不见踪影。虽说谢姑娘言明要见他,但既然他不在,也就只能先禀明王妃再做定夺。 下人们的消息一路传进去,原本以为王妃会接见,却哪知被王妃身边的嬷嬷挡了出来。 “安莹姑娘姑来得不巧,王妃今日身子不适刚刚才用了药歇下了。你去回禀一声儿,就说她今日前来问安的心意,王妃已经知道了,让她回去吧。” 嬷嬷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前来通报的人傻愣愣地在院子中站了许久。 谢姑娘可没说是来给王妃问安的呀?为何嬷嬷会这样说呢? 下人琢磨了一会,忽然想明白了! 自古这婆媳之间就有种抹不去的隔阂,王妃恐怕也是如此。 谢安莹虽然是肃王府张口求来的,可要不是因为她那大吉大利的八字与郡王相合——就连他们这些做下人也心中明白,谢安莹的身份时绝对配不上郡王的。 王妃心中对于这件事肯定会耿耿于怀吧。 更何况,谢大姑娘之前连个拜帖都没送过来,初次登门也不说先拜见王妃而是点明要见李承霆,王妃听了能喜欢才怪呢! 所以就刻意不见,还拿这种话去挤兑谢姑娘了! 下人叹息一声,虽说两边都不好得罪,但哪怕谢姑娘现在就嫁进来,这王府也仍旧是王妃做主,所以他也只好得罪谢姑娘了。 通报的下人估摸一下时辰,怕谢姑娘久等难堪,疾步向外走去回话…… “青豆,站住。” 就在下人正出了二门时,却被一个十分儒雅的声音叫住reads();。 被称作青豆的下人连忙回头行礼:“奴才见过嗣王,给您行礼了。” 这儒雅的声音,一听就是嗣王李承俊。 肃王府中上下戎马,只有肃王爷的长子——嗣王李承俊生就与他人不同。 他容貌俊美气质非凡,身材清瘦高挑肤色细腻白皙,就连声音也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温润……如果不是成日里被肃王逼着习武演兵,他脱去这身直缀换上彩衣倒像是绝世名伶一般。 而且,与小郡王不同的是,这位承嗣肃王王爵的嗣王爷脾气可是相当的好。 小郡王一整日说的话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嗣王却常常陪着王妃逗乐聊天,对下人们也十分亲厚。 “别叫我嗣王,这王爵未封你们都先叫上了,也不怕惹麻烦吗?”李承俊带着微微的笑意,摇着手上的纸扇道,“叫声世公子就行了。” 李承霆那个郡王是自己挣来的……所以,其实外头说起来的“一府二王”指的是肃王爷和小郡王,倒是并不包括眼前这位。 但李承俊是长子,将来世袭王爵的便是他,所以府中早早就将他称呼为嗣王。 下人们这样称呼,便成了一府三王,说起来的确不合适。 只是弟弟已经有了明面上的爵位,这哥哥只被唤做世公子……也就是他脾气真的敦厚,放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心生嫌隙了! “是,青豆给世公子请安了。”跑腿的下人笑着回应道。 李承俊一脸笑意,也不再纠结称呼的问题,而是好奇地看着青豆来时的方向:“我正要去找母妃说话,看你匆匆忙忙的从母妃那里出来,有什么事情吗?” “回禀嗣王,是谢大姑娘来了。可是不巧王妃歇下了说是不见,奴才这才急着出去回话呢!” 青豆说完努了努嘴,指向外垸花厅。 李承俊扭头看向那个方向,眉毛微扬想了一会,便将手中纸扇“啪”地一合道:“你说谢大姑娘……可是与承霆说亲的那一位?” 青豆苦着脸,连连点头称是。 李承俊暗暗点头,随即噗嗤一笑,用扇子在青豆肩头一拍道:“看来是母妃又任性了……行了,不用你去得罪人。正好我闲着无事,替你们去招呼两句,也免了承霆为难。” 李承俊说完就扭头往花厅走去,留下青豆在原地感动得直吸鼻子。 世公子真是最懂人心,只听说是谢姑娘来了,居然就明白王妃心意。真是知母莫若子,哪像自己还傻乎乎地揣测了半天, 不过世公子最会哄人开心,有他在,谢姑娘一定不会生气,王妃也不会责怪自己了,等晚上小郡王回来自己也好交代了。(未完待续) ps:电脑出问题了,只能用手机写好上传。手机写这么多字还是很麻烦的,所以这两天要是看见章节有错别急,我会第一时间改正更新。亲爱的你们刷新一下就会好的。 第一零五章 代劳 谢安珍坐在花厅之中,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 她在平阳侯府里也是骄纵坏了的,即便是柳氏不受人待见的这段日子里,也没有下人敢这样晾着她。 谢安珍心头浮上些许焦躁。 这要是在侯府,她一准已经撒开脾气破口大骂了。可眼下是在肃王府上,谢安珍只要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在这儿发脾气。 而且她现在也没心情发脾气。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门到别人府上见客,也是她第一次打算凭借自己的力量为自己争取权利。 所以,李承霆越是迟迟不到,她这心中越是有些心虚。 她看着手边渐渐凉的香茶,对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的翠薇小声道:“刚才那门子不会是忘了咱们吧?你再出去一趟问问reads();。” 翠薇自从来了肃王府,她就紧张的头脑中一片空白。 听见谢安珍的吩咐之后,立刻像个没脑子的木头人一样就要往外走。 “回来!”谢安珍却比她明白不少,她皱着眉头小声道:“别去了,咱们再等等。” 主人若是重视,不必人催促也会速来。若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派一个翠薇去催促又能有什么用? 还是别招人烦的好。 谢安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继续带着文雅的笑容在厅中静静等候着。 就在她等得已经装不下去的时候,谢安珍忽然用余光看见外头不远处走来一个清瘦高挑的男子。 这男子身穿一件青色直缀,长发高高束起令他的脸庞更显消瘦。他看起来斯文有礼,举手投足皆是富贵子弟模样。只是这外表……却与传闻中的李承霆大为不同。 谢安珍心中有些疑惑,只假装没有看见。十分矜持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对方既然往这儿来了,那就等着他先开口吧。 李承俊远远就瞧见花厅之中的人了。 其实他也十分好奇,那个所谓八字上上大吉,吉利到能让李承霆怪病痊愈的女子,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他的目光微微扫过厅中那个素色的声影,脸上浮现出一贯温和的笑容——姿色中上,气质平庸。此时故意装没看见自己的做派也有些小家子气。 看来闲歌测算的没错。这样的中流女子能嫁进肃王府来,除了祖坟冒青烟和生了个好八字之外,还真的没别的途径可想。 她八字好所以运道好。只可惜,这样算起来李承霆的运气就实在不怎么样了! 李承俊信步走进屋子,挥手吩咐下人们为谢安珍换茶。 谢安珍这才看见他一般,起身与他对面而站。 李承俊温和地笑着并拱手道:“谢姑娘请坐。在下李承俊,是承霆的兄长……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 谢安珍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但其实李承俊此人她当然听过。 因为要说她对李承霆还有什么不满和遗憾的话,那便是因为肃王府有李承霆有个兄长了。 如果不是眼前这人的话,李承霆就是肃王府的嫡长子,将来承袭嗣王的人就是他。而自己也会成为肃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现在李承霆虽然也能封王,但却要另立王府。 说起来到底还是差了一层的。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在谢安珍的脑中一闪而过。眼前这位可是她未来夫君的兄长,她讨好还来不及。哪里敢得罪了去? “安莹见过嗣王。”谢安珍故作惊讶,然后露出一丝崇拜恭敬的表情行礼道:“安莹早就听说过嗣王风度翩翩,只是没想到竟然还如此可亲reads();。” 谢安珍这个年纪,说出几句天真烂漫的话也并不突兀。 李承俊听见嗣王这个称呼的时候,眼中似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不过转瞬间他便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谢安珍的天真的反应十分满意:“你既然说我可亲,就快别多礼站着了。” 他指指椅子道:“听说你今日来找承霆是有什么事情……只是他赶巧不在府中,不知事情是否紧要,如果着急,由我代劳也是一样的。” 李承俊与谢安珍同时在主次两边椅子上坐下,他用十分关切的目光看着谢安珍,等她开口说明来意。 谢安珍心底微微惊愕。 她的确是有急事前来,可她并没跟任何人明说过。 原本是打算等见到了李承霆之后再表露出自己的焦急,谁知竟被嗣王一语道破了。 他倒是很识人心嘛! 既然道破,谢安珍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酝酿了一番,轻轻叹息道:“不瞒嗣王,安莹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件要紧事想要像郡王求助。” 谢安珍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起来,显然十分为难。 李承俊仍旧是一副温润样子,他耐心地引导道:“姑娘不是外人,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承霆不在,我这个做大哥的怎能袖手坐视不理?” 李承俊的话使得谢安珍脸色泛起粉红。 她羞涩地低头沉默了一会,这才抬起头道:“此事是我侯府家室,原本不敢为外人道。嗣王既然看得起安莹不拿安莹当外人,那安莹便直说了……” 谢安珍已经考虑过了,寻找舅舅这件事情,只需借用肃王府的权势便可以完成。 至于是李承霆去找还是李承俊去找都差别不大。 而且,是李承俊主动出言要帮她的,这样添油加醋的说出去,恐怕更能达到她扬名的效果。 谢安珍面带难色,先从柳氏触犯家法被锁说起。 在她的口中,她母亲因为犯了一点小规矩被关进柴房思过,而这个时候舅舅因为手上生意银钱周转不灵,想要上门找母亲讨要。 二人自然是没能见到面的。而她听说之后,便想用私房钱帮助舅舅。 可哪知舅舅离开侯府之后就不见了,也不知是被卷入生意债务无法脱身,或者是一时筹不要银子想不开…… 谢安珍一边暗暗着急,又不敢动用侯府的人去寻找,生怕母亲听说以后焦急忧心。 这才不得不上门求助。 “姑娘一片孝心天地可鉴,实在令人动容。”李承俊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扇子轻轻敲着手心道:“这不是什么难事,我既然听说了便也不用去麻烦承霆,这件事情我一定帮姑娘办好。姑娘只管回府等着,三日之后必有消息送上。”(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要脸 谢安珍再次回到侯府时,心情早就与出门前大不相同了。 从停在侯府门前的马车上下来,谢安珍推开翠薇搀扶她的手臂,自己抱着胳膊打量起这熟悉的门庭。 平阳侯府内里虽没有实权实利,但因为有原配夫人留下的巨大的家财,又有个喜欢装点门面的侯老爷,所以其实从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谢安珍从前也觉得不错。 可自她从肃王府回来就不这么觉得了。 平阳侯府这样的府邸表面上精致好看,放在一般人的眼中的确令人羡慕。但是像这样的府邸,在京安城中最起码能找出数十家来。 肃王府就不一样了。 虽说肃王府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但质朴中流露着恢弘霸气,是一般府邸根本无法相较的。 尤其是又坐落在那样繁华的好地方,让人莫名有种坐镇天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是棒极了! 谢安珍再想到自己被肃王府奉为座上宾,而回到侯府却冷茶冷饭无人待见,这心中的而不满与落差不禁油然而生。 她冷哼一声对翠薇道:“许久没有去过琼华院了,听说近来那里布置的不错,你这就跟我过去瞧瞧。” 她的芳华院一直是侯府里最精致美丽的地方,想不到有一天琼华院也会不声不响地爬上来。 不过管琼华院现在多么风光,从今天起,她照样有本事让琼华院恢复从前的破落! 翠薇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姑娘今日才有了靠山,这就要去找大姑娘的麻烦吗? 大姑娘早就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人了,虽说身份上仍旧是四姑娘占上风。可真要硬碰硬,四姑娘总不能张口闭口抬出自己未来的夫婿来压人吧? 既然不能,那谁占上风还不是明摆着呢吗——府上人人都知道大姑娘不好惹呢! “翠薇,我看你这样是把魂丢在肃王府没带回来?你该不会是瞧上嗣王了吧?”谢安珍冷嘲一句,还不忘掐了一把翠薇的胳膊,“小贱蹄子,还不快走!” 谢安珍口中骂着。脸色倒并不算太生气。可见此时心情十分不错。 翠薇忙收回自己的思绪,她暗恨自己太傻——连自己此时都管不了,哪里还管得了一会儿碰上了谁占上风? “奴婢不敢reads();。奴婢只是听姑娘提到琼华院,心中替姑娘生气而已。”翠薇咬了咬牙道:“琼华院那瞎子,哪里配让姑娘亲自去看她……” 翠薇蠢笨,所以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更显得真实。 谢安珍听了果然高兴。也不再虐打翠薇,而是得意一笑道:“连你都明白的道理。可她却不懂。我就是要去琼华院告诉她让她知道,风光一时又能如何?这辈子,她休想跟我斗!” 谢安珍说着便朝府中走去。 看着她自信满满斗志昂扬的样子,翠薇不敢阻拦。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琼华院里,谢安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红提收拾纸鸢。 李承霆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在这里玩了一下午纸鸢。直到这会天色渐晚才又从后墙跳了出去。 他这一来一回兴致勃勃的,一改之前的深沉。就连那夜不经意流露出的困惑也不知所踪。倒是让谢安莹一头雾水完全摸不到头脑。 他这到底是干嘛来了? 真的就是放放纸鸢送个礼物这么简单? “姑娘,纸鸢有十几只呢!” 红提费力地抱着一大推花花绿绿的纸鸢十分苦恼。 屋子里都被荣虢郡主的礼物塞满了,纸鸢那么大实在没地方放,又怕折坏了心疼——最终红提只好决定将这些全都挂在屋子里的墙上。 “姑娘,他们姐弟俩送的礼物虽然不同,但可都是大手笔!”红提一下午玩得开心,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且不说东西合不合心意,光是这数量上,是不把咱们屋子占满不罢休了。” 红提在墙上比划着,将纸鸢一只只连成一串,由最高处一路挂下来,果然十分亮眼好看。 谢安莹瞧着心里也十分喜欢,只是此时她却不得不静下心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仔细思考一下李承霆的目的。 从她认识李承霆,到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又与他达成交易……这过程中,无论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多么别扭,又或者她对他心中存有多么深的戒备,谢安莹都不得不承认,李承霆时一个很优秀的人。 他天生拥有权力金钱身份,自身又有不低的实力。更为重要的是,他为人聪明稳妥,不自负不冒失更不会像一个单纯的武人那样鲁莽。 而且长得很好看。 如果不是两人的身份,还有前世那些事情的话,谢安莹一定会很欣赏他,尤其是他一贯说一不二行事磊落的样子。 可是今天,谢安莹却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谢安莹毕竟不是真瞎,李承霆几次偷偷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关切的温度。 如果只是送谢礼又一时兴起玩了一会,按照他那个冷冰冰的性子,不该如此啊…… 还有他说得那些话,如果不是因为他生就一脸坚毅认真,换一个男人来说,必然会给人油嘴滑舌之感reads();。 谢安莹敲了敲自己的头——是不是自己最近没睡好? 出了名的冷脸小郡王居然会有油嘴滑舌的时候,说出去谁信? 谢安莹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听见院外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声。 这两个脚步声都是女子,一个听起来十分熟悉,正是许久不见的谢安珍了。 “红提,有客人来了。” 谢安莹收起自己的思绪,招呼红提从高椅子上下来——不管谢安珍来想要干什么,可别摔着她的红提。 红提一愣,琼华院不比往日了,如今要进门也要来人自己通报一声的。而自己不通报,却要靠着姑娘的耳朵听出来的,想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红提听了谢安莹的话,立刻七手八脚地爬下来朝外看去。 果然不是好人…… 红提向前迎了几步站在廊下,对着刚走上来的谢安珍大声道:“奴婢见过四姑娘,四姑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谢安珍正抬头看过来,听见这一句,立刻气得额头上立刻爆起青筋。 一句“四姑娘”就像一把利剑,一下子挑破了谢安珍的脸面。 她是四姑娘没错,可是她现在是大姑娘! 谢安珍当场沉下脸来,一步一步缓缓逼近红提,直走到红提跟前,这才冷笑道:“红提,你好大的胆子!可是忘了当初在我院子里挨板子时候的疼了!?” 谢安珍的眼神就像一头饿狼,看得红提一哆嗦。 不过如果她不提这事,红提还真的差点忘了自己挨过一顿一点都不疼的板子…… “回禀四姑娘,奴婢没忘。”红提小声答道。 “没忘!?那你这是管谁叫四姑娘呢?”谢安珍拔高音量对着红提的脸尖叫道:“四姑娘在你屋子里坐着呢!亏你伺候了十几年,连自己主子是谁都分不清,信不信我这就拖你去见老夫人,看看老夫人怎么说!?” 红提被她喊得耳朵疼,不得不往后一缩。 她的确是心中不服气,所以才故意称呼谢安珍为“四姑娘”的。 她也知道,这件事如果说到老夫人面前,受罚的一定是她自己,而且搞不好还会连累姑娘! 可她就是忍不住啊! 原本交换了身份就够让人生气了,可四姑娘还一点愧意都没有——老夫人罚她她认了,可凭什么这个坏人可以这样不要脸? 以前大姑娘没出头,处处都要忍让着他们没错。 现在大姑娘已经将身份都让给她了,全凭自己本事又创出一片天地,她却仰仗着抢来的身份,想到大姑娘面前耀武扬威吗!?(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践踏 一直以来,红提什么都能忍,但唯独对这件事情她始终放不下。 不单是因为她忠于谢安莹,更是因为她也忠于谢安莹的亲生母亲。 谢安莹是她的主子,她当然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小郡王李承霆看起来哪里都好,红提打心底对他满意。想到这样一个人却眼睁睁地要被四姑娘抢走,红提心中当然不舒服。 更令她不舒服的,是四姑娘还抢了大姑娘的生辰与姓名…… 说句不好听的,大夫人留下的东西,哪一样不是被她占了去?而姑娘身单力薄,能够留下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名字和一个生辰是别人夺不走的了reads();。 ……可谁知她们连这个也不放过。 原夫人是红提的恩人,她离世的时候红提还小,可原夫人的话红提却记得清清楚楚——夫人让她陪着姑娘,照顾姑娘。 红提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在姑娘眼睛没好之前,红提几乎顶替了一个母亲的位置。 她一心照顾着谢安莹,保护着谢安莹,用尽她最大的努力。 可越是这样,每当她看见谢安珍的时候就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原夫人——她太弱了,眼看着大姑娘的东西一件一件被人夺走,可她却无能为力…… 现在,也许是因为姑娘强大起来,红提心中一直憋着的那股劲也终于压不住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会惹出事情来,可她就是忍不住! 红提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谢安珍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怨气与不服。 她狠狠瞪了红提一眼,忽然双手向前一推。使劲推在红提身上道:“滚开!你还没资格跟我说话!我今天倒要问问你主子,你这猖狂的下贱样子,可是她教你的?” 安珍突如其来的推搡,红提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推开撞在门廊之上。 只听“碰”的一声,红提的头与沉重的木门相碰,发出巨大的声响。 红提却顾不上摸一下自己的头,赶忙直起身子冲上前来想要拦住谢安珍。 四姑娘今天分明就是来找事的。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不能让姑娘吃了亏。 红提上前要拦着谢安珍,谢安珍自然不会站在那里不动。 她回头对翠薇使了个眼色,翠薇立刻也跟了上来。与红提两人挤在一处互相掣肘着对方——谁也不先动手,但谁也别想脱身出来帮忙。 红提急得不行,可翠薇也不敢有丝毫让步,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挤在一旁。 谢安珍见红提帮不上忙。笑了一声,然后信步走进谢安莹所在的屋子里。 琼华院果然与之前不同了。 谢安珍看着眼前富贵精致的房间。心中的嫉妒犹如毒蛇的汁液蔓延而出。 她走到墙边,用手轻轻摸上墙上那一串精致的纸鸢,忽然用力向下一扯,回头恶狠狠对谢安莹道:“纸鸢到底是纸鸢。就算能飞上天到底也是纸糊的,永远变不成凤凰!” 在谢安珍的拉扯之下,墙上刚挂上去的纸鸢全被她拽到了地上。一下子就摔破了几只。 谢安珍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可她还嫌不够一般。又在几只纸鸢上狠狠踩了几下。 红提惊叫了一声,想要上前却又被翠薇拦住。 谢安莹的脸色倒是丝毫不见变化,只是看着被踩坏的纸鸢,反而有了一丝轻松——李承霆的诚意太重,她正不知自己该不该收下reads();。 现在他未来的妻子帮他毁了这份诚意,自己也不用为此费心。 这样也好…… 谢安珍还不知道自己脚下践踏是什么,她高昂着脖子快步来到谢安莹面前道:“你见了我怎么不行礼?敢不敬长姐,信不信我这就去禀告祖母,让她也赏一顿板子给你尝尝!” 谢安珍不笨,离开了大夫人的保护,她其实比大夫人更加精明。 她的身份已经亮相人前,就算有人心里不服气,但谁也不敢将这件事情透出去一点儿。 尤其是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虽然为人刻板,但她的刻板可是建立在侯府利益之上的! 谢安莹不服气身份一事,还纵容红提这个恶犬张口乱吠……这对侯府来说是多么危险——万一被外人听到了呢? 老夫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就算不严惩谢安莹,必然也会给她一些警告教她分清楚轻重。 这样一来,谢安莹之前从老夫人那里挣来的好感可就全没了。以后府中的风向也就又要变了。 谢安珍心中暗笑,本来今天只是想来炫耀一番,让谢安莹脸上难堪心中难过就行。既然红提敢主动挑衅,那就该让这对主仆知道厉害! 面对着谢安珍的咄咄逼人,谢安莹缓缓起身。 她毫无惧意地迎上去,一字一句道:“究竟是红提忘了那一顿板子,还是四妹妹你忘了上回是怎么被人抬出我这琼华院的!?” 上一次谢安珍来抢衣裙,结果被一地红烛烧得浑身是伤,被人抬回去之后还躺了半个多月才见好。 而且上次她可是带着一群下人一起来的。 谢安莹的话清清楚楚,说白了就是在警告谢安珍——如果谢安珍想让她们挨板子,那她也不介意再让谢安珍爬着出去! 至于老夫人那里,她也照样有说辞可以脱身! 谢安珍听见她的话,当场就要气得跳起来。 她方才自称“长姐”,以为能高谢安莹一头。谁知对方根本不买账,即便是她抬出老夫人来谢安莹也不怕,居然张口就叫她“四妹妹”! 谢安珍完全没有想到谢安莹会这样强硬。 令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谢安莹她居然胆敢当面承认——这番话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说当初那场火是她故意为之! 想到自己一直在身份上被她压了一头,又想到自己上次被火烧伤的大仇还没报——谢安珍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牙齿咬得紧紧的,恨不得这就扑上去咬住谢安莹的脖子! “你好大的胆子!原来在那时你就敢暗算我!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告诉祖母!”谢安珍将拳头在袖子中攥紧。(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疯子 谢安珍尖叫着要去老夫人那里告状,谢安莹自然不会拦她。 不但不拦,谢安莹还学着她刚才推开红提的样子,大力将她推开,然后冰冷地看着她道:“再送你一个把柄,去告诉祖母,就说我动手打了你。” 谢安莹死而复生,脾气早已大改。她不去找谢安珍的麻烦就已经不错了,谢安珍居然还敢上门惹她。 前世的一切都证明退让是没有用的,她不会再退让了。 谢安珍既然要去老夫人那里讨说法,那就去吧。她不介意借此看看老夫人的底线在哪里,也好为接下来的布局探路。 谢安珍被推得后退了两步,那边翠薇一时着急想要过来扶她,结果也被红提大力推开。 红提终于有机会跑到谢安莹面前,张开手臂将她护在身后,一句话不说就死死瞪着谢安珍reads();。 谢安珍脸上露出一丝暴躁。 之前她在琼华院烧伤的时候,虽然心中憎恨迁怒谢安莹,但她真没想到那竟然会是谢安莹有意为之。 而这一回,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她这才明白谢安莹根本就不像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知礼温婉。 她完全就像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 谢安珍几次威胁都不能令谢安莹服软,此时她也终于没了别的办法,她狠狠的冷笑一声,终于抛出了她今日来的最终目的—— “很好,你果然比我想象的更下贱!”谢安珍仰着脖子,换上了一副冷笑的面孔,“就算你虚伪的骗过了所有人,可是你别忘了一件事……” 谢安珍故意拖长了声音。她就不信当她说完之后谢安莹还能用这幅云淡风轻的嘴脸看着她。 “你别忘了,我很快就要成为郡王妃了。而你,最好的出路不过就嫁给镇北侯府那个没前途的庶子苏君然!” 谢安珍的声音越来越大,因为她已经看见了谢安莹渐渐难看的脸色。 这让她终于有了满足的快感。 不等谢安莹说什么,她像是已经将胜利攥在手中一样继续道:“当然,就算你想嫁给苏君然,那也还要看我母亲的心情。难不成。你以为你的婚事能越过父母之命。由祖母做主吗?” 谢安珍将这番话说完之后,那曾经不可一世的自信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女人的身份与地位不是你自己又多大本事决定的。 她谢安莹就算学了一身狐媚本事,将外头那些儒生迷得团团转。可那又如何,女人最终是不是高贵,还是要看她嫁了什么人! 谢安珍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少也要做一个王妃,这不但是肃王府自己上门求来的。更是连帝师大人和陛下都亲口许诺的。 而谢安莹呢? 镇北侯府的婚事还没落实,王夫人就跟母亲产生了矛盾。这个时候要是将谢安莹嫁过去,正好可以让王夫人泄愤狠狠地调|教折磨她一番! 到了那时候,就像母亲说的一样,谢安莹再见到她就得行礼。而且只要她愿意,还可以让谢安莹给她行跪礼! 谢安珍见谢安莹一言不发似乎被她戳中痛处,心中更是大快。 “你该不会是到现在还以为小郡王会娶你吧?”谢安珍对着谢安莹上下打量。嘴里啧啧感叹道:“你也不想想,如果他知道你是个瞎子。就算你的生辰好上天去,他又怎么会喜欢你?” 这天底下,谁家王妃是瞎的? “你说够了吗?”谢安莹终于出声了。 她没想到谢安珍除了厚颜无耻之外,这一张嘴也够让人讨厌。 谢安珍一愣,谢安莹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听她这口气,却不像是很难过的样子,反而更多的是不耐烦reads();。 正在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谢安莹用十分清晰的声音道:“说够了,就快滚。” 谢安莹早就听够了这些没水平的话,之所以由着谢安珍说完,便是不欲与她做这些没有用处的口舌之争。 就算女人的尊卑由男人的地位决定,可能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却还是要凭借自己的本事的! 谢安珍居然天真的以为自己会让她顺利出嫁? 她早就说过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一定会亲手夺回。不属于自己的,她也会亲手毁掉。 如何对待李承霆,那是他与自己前世就没有算完的账,这一辈子自然也该由她来决定。 但无论如何,也绝对轮不到谢安珍插手了。 谢安莹向前一步,看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谢安珍,再次清楚明白地问道:“还不滚,是想让我在这里跟你动手吗?” 谢安莹倒是巴不得谢安珍能跟她动手。 这里是琼华院,一旦事情闹大,是谁上门挑衅一目了然。况且自己安分老实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老夫人身边又有黛纹帮着说话。 这要是闹了出去,谢安莹可不吃亏。 谢安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自己丢出这么多筹码,却还是吓不住谢安莹。 此时在她的心里,谢安莹简直就是白痴就是疯子,她毫不怀疑谢安莹根本就不知道郡王爷的权势有多大! 可是,就算郡王有权有势,将来可以给她撑腰。可现在她却拿谢安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并非不想跟谢安莹动手,如果放在从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上千厮打谢安莹,然后用指甲掐烂她那令人厌恶的面孔。 可现在她却不敢这样做。 因为她在谢安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惧意,甚至还感受到对方的兴奋之情。 她是郡王妃,谢安莹不过是个庶子妇。真要是打起来,谢安莹万一伤到了她的容貌,她可就亏大了! 她才不会上当! 就算她现在拿谢安莹没办法,但是她还是会去老夫人面前哭诉,再加上嗣王已经答应帮她寻找舅舅了。 等到那个时候,老夫人在内管教谢安莹,再由舅舅在暗处下手对付她,谢安莹绝对会死得很难看!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冒险出手。 谢安珍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愤怒强压下去,铁青着脸道:“你胆子不小,不过别高兴的太早,你要记得自己是个瞎子,这世上多得是你看不懂的事情——别等到事发之后才只到怕!” 谢安珍意有所指的说完,对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翠薇道:“走吧,有人想要自寻死路,我们就成全她。过几天在来看她的下场!”(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诱饵 红提眼睁睁地看着谢安珍踩着李承霆所赠的纸鸢扬长而去,回头心疼对谢安莹道:“姑娘,她也太过分了!咱们将这件事情告诉郡王吧!” 谢安莹看着一地残破的纸鸢,摇摇头道:“这件事情告诉给他反而不好。” 红提早就被气得不行,她刚才都恨不得冲上去跟四姑娘打上一架了。 可她也看出来了,大姑娘似乎在故意忍让着四姑娘,似乎是不想生事反而有别的什么打算一样。 姑娘没说动手,她当然不会动手。 现在姑娘不让她告状,她自然也就不会多嘴说给小郡王了。 不过红提还是不明白,这件事情让小郡王知道不好吗? ——他亲手送来的纸鸢,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一只一只地放进来,这样一番心意却被四姑娘践踏成眼前这个样子。 换成谁都会生气吧reads();! 四姑娘现在敢这样猖狂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她有小郡王做靠山吗?等到时候小郡王生了四姑娘的气,看她还能怎么办! 以后再想到姑娘这里闹事,也得掂量一番才行! 可姑娘为什么不让啊! “姑娘,奴婢觉得,对待四姑娘不能这么客气。”红提将拳头握得紧紧的,始终气愤难平。 谢安莹顺手戳了一下红提气鼓鼓的脸,然后亲自弯下腰来,将纸鸢一只一只地捡起来放回桌上。 “我几时要对她客气了?” 谢安莹指指箱笼,意思是吩咐红提再将纸鸢折好收进去。 “这件事情告诉给李承霆反而不合适。”谢安莹开解红提到,“他身为男子,就算知道谢安珍毁了他的心意,又能拿谢安珍如何?届时谢安珍只需说她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情闹到最后也顶多是换来一句责问,一点都不划算。” “更重要的是,一旦李承霆知道了这件事,我就不好再对谢安珍做什么了。这件事情就变成了他们俩的事。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安莹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她担心自己真去找李承霆告状,会让李承霆误会自己什么。 也许这种担心只是她自己多心。但目前来说。她并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红提听着谢安莹的解释,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尤其是当听见“变成他们俩的事情”时,红提赶忙使劲摇头——绝对不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姑娘说得没错。如果告诉给小郡王知道,小郡王便会去找四姑娘理论。按照四姑娘那无耻的性子,肯定不会承认,而且还会颠倒是非哭求狡辩。 这样一来。岂不是给了她跟小郡王纠葛的机会,也给了她诋毁姑娘的机会! 姑娘说得没错。这是她与四姑娘的事情,应该自己解决而不是将小郡王牵扯进来两边调停为难! “那姑娘有什么打算了吗?”红提小声问道。 知道姑娘不会这样善罢,红提瞬间放心了不少。只是接下来要怎么做,她却想不到。还得要姑娘给她指点才是。 谢安莹却没有回答。 今日谢安珍的确是惹到她了,在红提看来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忍,需要立刻报复回去才是。 可对于她来说。事情却不是这样。从她重生之日起,谢安珍这个人早就已经写在了她报复的名单之上。不论她今天来不来挑衅,自己都不会放过她。 所以这并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让她落得怎样的下场,自己才会满意的问题。 只是让她失去与肃王府的婚事就够了吗? 不够!那本来就不是她的! 她应该付出些代价,但绝对不仅限于失去一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男人reads();。 “姑娘,到底要怎么办嘛?” 红提觉得自家姑娘就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可她却饥肠辘辘等不及吃了。 谢安莹按住红提:“你没听见谢安珍刚才所说的“父母之命”吗?” 谢安珍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只要柳氏还占着正室的位置,哪怕她只是一个继位填房,自己的婚事都绕不开她去。 既然如此,就该先从柳氏下手。 将柳氏这个大夫人卸掉,再给平阳侯爷找一个新的好夫人。这样一来谢安珍的身份可就尴尬了。 谢安珍最介意的就是她的身份,她现在勉强算得上是嫡女,可就是这个模糊的嫡女身份都不能满足于她。 等大夫人不再是正室夫人之后,她恐怕更要为此抓狂了! 无论平阳侯身边的女人换成谁,谢安莹都是原配所出的嫡女。 可谢安珍到时候就真不好说了,等新的继室填房夫人来了,她难道要自称前任继室嫡女? 诸多称呼中有那玩意吗? 而现在,想要卸掉柳氏一点都不难。老夫人连休书都给她准备好了,所顾虑的无非就是她要帮谢安珍操办婚事。 所以,当老夫一旦发现大夫人无法胜任这件事情,她的好日子自然也就走到头了。 事情还需要从老夫人那里下手。 就像当初一点一点剪除柳氏的爪牙一般,如今她也要慢慢拆掉谢安珍所有的羽翼。 当谢安珍没有了柳氏的保护,又被家人摒弃在外,最后发觉连婚事也保不住的时候,也不知她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对自己说出这种没脸没皮的话? ———— “红提,我告诉你一个住处,我猜这个地方应该会有不少银子,你去将那些银子取出来。”谢安莹随手写下一个不起眼的地址。 红提接过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这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红提当然不会知道,谢安莹写下的这个地方是柳斌前世的藏身之所! 这个地方十分隐蔽,前世要不是骁骑军铺天盖地地搜查,根本就无人知道他除了平时所在的房舍之外还有一个这样的住处。 而谢安莹不但知道这个住处,她还知道柳斌此次与大夫人勾结谋害自己,大夫人肯定是给了他不少钱财。 柳斌在外欠了巨资赌债,多少人都想要找他。现在想找他是找不到了,但是用这些钱财做诱饵,必然能给大夫人引来烧身烈火! 都是自己种下的果子,也该让他们自己常常酸甜。 只听谢安莹继续道:“你拿到银子之后只管大大方方布施给乞丐,记得告诉他们,这是平阳侯府的大夫人替她兄弟柳斌做的善事。”(未完待续) 第一一零章 催命 柳氏被关进柴房之后,平阳侯总算过上了好日子。 这些天以来,无论是他往衙门里去,亦或者走在大街上——尤其是在府中会客,总之耳边听得都是些赞美之言。 从上到下,从同僚到友人都对他夸赞不已。再也没人提起平阳侯府之前的种种狼狈了。 直到这一天…… 平阳侯想往日一样往衙门去点卯,一顶青蓬轿子刚出了侯府,就听见外头擦肩而过传来几声言谈奇怪的低语reads();。 平阳侯凝神侧耳,只听一个男子声音,带着十足的恐惧小声说道:“这里就是平阳侯府正门,东西两侧各有两个侧门,后面的青石巷子里还有一个无人看守的小门……几位大爷,小的就知道这么多,放了小的吧……” 平阳侯心中一惊,这个人说话声音很小,显然不知轿子里坐的是他所以没有防备。 这番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对方究竟要做什么,但就字面上来理解,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快,继续往前走,在前面的巷子口找个隐蔽的地方停下。”平阳侯小声吩咐轿夫。 轿夫得令继续往前走,平阳侯则是悄悄掀开一点轿窗帘子,小心翼翼地回头朝后看去。 这一看之下,居然比单听声音更叫人害怕——只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围在一处,中间圈着一个家仆模样的人。 那家仆平阳侯认得,正是自己府上负责外垸洒扫的,也不知怎么被这些人拿住居然将自己府邸的事情都说了出去。 平阳侯吓得赶紧缩回手,心中却暗暗又怕又气。 那些围着家奴的男人身穿锦缎头上簪花,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有些富贵的。可若细看他们的言谈形容。却是粗鄙异常,像平阳侯这样真正的大户人家,根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来。 恐怕跑不了是些有靠山有本事的泼皮无赖! 这些人一看就是游手好闲的,但因为他们背后多有朝中重臣或者皇族贵戚撑腰,其中关系往往千丝万缕,所以就算官府一般也不愿意管他们。 这些人,怎么会找上侯府来了? 平阳侯皱着眉头怎么想也想不通。他让人将轿子停下然后速去府衙找些官差衙役过来。自己则是不敢离开也不敢靠近。继续躲在轿子里盯着对方的动静。 那几个人果然猖狂。 青天化日之下,堂堂侯府门前便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指手画脚。 只见他们其中一个朝那被按住的家奴脸上吐了口口水,呲着一口黄牙道:“别跟老子说门在哪!老子要见你们家大夫人!今天她要是不出来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有的是办法让她身败名裂。” 这人像是为首的,他一言既出,其他几人立刻跟着附和了起来。 “没错,让你们夫人出来。她要是再不交出柳斌。就算你们侯爷来了咱们也不怕!” “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柳斌欠了钱跑了。我们来找她也是理所应当,谁让柳斌在外头仰仗着她的名头四处借钱呢!” 这几人越说越是起劲,显然也是气的不行。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他们这些赌桩玩钱的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闹到明面上来。即便谁在赌桩里头输的倾家荡产。也顶多设法夺了他的家财,再让他声无息地消失罢了。 可这一回,柳斌这个混蛋真是惹到了所有的人。 他自己好赌reads();。又有个妹子是侯夫人。这样的人赌桩最喜欢了——反正他输钱还能有人给他还。 前不久柳斌就声称自己手上有了一桩来钱的生意,只要生意做完便一定能够还上。他以往还算有点信誉。众人觉得稳赚不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一下子在钱庄赌桩上欠下了不少。 这之后,柳斌就没影儿了。 众人立刻大呼上当!在他们看来,当然会觉得柳斌是故意骗了他们的钱——有预谋地干了一票大的,然后逃之夭夭。 要知道那些钱,可是够他逃到外地去捐个员外爷做个富家翁了! 这些桩子口上的人四处找不见他,再想起刘斌之前说的有一桩大生意……顿时气得直跳脚——感情柳斌这是把他们当大生意给做了? 这事不能忍,可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不能忍了。 他们到处找柳斌要钱,可平阳侯府的大夫人,居然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在外头满大街地打赏乞丐,说是要给她兄弟散财积福! 他兄弟就那么矜贵?夺了老虎嘴上的肉跑了,还有人在后面给他积福? 这事不但惹着了他们,一时就连他们背后的靠山也看不惯了,冷鼻子冷眼将他们这些人一顿呵斥责骂,害得他们眼看都要饭碗不保。 他们倒是想给侯府留着脸面,要怨就怨大夫人自己太高调。 今天他们就要让大夫人知道,她宁愿拿钱打赏乞丐也不给她兄弟还钱,这不叫积福——这叫催命! ———— 眼看这几人闹得越发厉害,周围也聚集了一些路人围观。 平阳侯的一颗心越来越凉。 他躲在巷子转角处已经听了个大概,尤其是当他听见“大夫人”这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是习惯反射一般预感到又要大祸临头了。 这个时候,再等官府上门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又或者,真请了官府衙役过来,到最后问了一通却发现自己不占理……那才真是让人看了笑话呢! 反正有柳氏掺和进来的事情,自己八成都不占理! 平阳侯越想越怕,却也不能坐视不理。他掀开帘子对轿夫道:“你去跟这几个人说,让他们先别闹,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就将他们约在外头茶楼里,我去见一面也就是了。” 轿夫知道事情严重,顾不上害怕连忙跑上前去,对那几个人连说带劝地讲了一通。 那些人倒也爽快,他们抻着脖子看了一眼转角处那顶轿子,立刻就明白这里头坐着的恐怕是位爱面子的主子。 只要是能给钱的主子就行,大夫人不出面更好,还可以多敲一笔回去交差! 为首的男子在轿夫肩上重重一拍,大声笑道:“好!,今天爷爷就给你个面子,咱们茶楼上谈。”(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灭亲 谢安莹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平阳侯已经从茶楼中回来了。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在茶楼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只知道从没有见过侯爷的脸色这么难看,而且一回府中就怒得将他最心爱的书房都砸了个稀烂! 一家之主闹了这么大的脾气,侯府上下立刻就传开了。 老夫人那边第一时间就将平阳侯请了过去,看样子是打算问个究竟了。 “姑娘,您这一计恐怕又要成了!” 琼华院中,红提惊叹不已。 她趁夜偷偷溜出去,在柳斌那处私密的住处找了好多银两。原本她都有些舍不得花——毕竟给了乞丐之后,谁又能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果呢? 现在看来,姑娘就是知道有效果。 眼看着姑娘只是轻轻拨弄一下手指,居然就又掀起滔天巨浪,红提心中对自家姑娘的敬佩之意简直无法描说reads();。 乞丐们天降横财,果真就会大肆宣扬。然后果真就引来了这些贪婪嗜血之辈。 只要他们来了侯府,就算侯爷没有遇上他们,单凭大夫人一己之力恐怕也难以摆平。 而且姑娘正是看准了大夫人无法露面,而柳斌也无法露面这两点要害下的狠手! 现在人已经闹上门来,无论是被谁撞见,这件事情都会朝着姑娘想要的方向发展——大夫人身上的烂账又添一笔,老夫人这一回还能再留着她? 那老夫人就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了。 谢安莹对事情的发展也十分满意。 原本她并没打算将侯府闹成这样,毕竟她还有不少自己的事情要做。 要不是谢安珍跑来挑衅,柳氏这个大夫人,原本是可以做到谢安珍出嫁之前的…… 谢安莹从茶几子上捻起一块莲蓉点心。塞进红提的嘴里将她嘴巴堵上:“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保持原样等着就行。你要是怕祖母心软,就抽空去街面上将今天这事散布出去——知道的人越多,大夫人就越保不住。” 柳氏一身污点,还妄想以侯府正室之名给谢安珍送嫁。 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红提听说有事做,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跳起来,可随后又笑着坐了回去。 “奴婢不去了。看姑娘这样。就算我不去散布闲话。大夫人肯定也保不住。奴婢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府中等消息呢!” 如果真的需要她出去散布闲话,姑娘一定早就吩咐了,才不会这样可有可无的——明显就是看她无聊才给她找点事情。 谢安莹上下打量红提一番。露出刮目相看的表情道:“你如今越发聪明了!” 红提被谢安莹调侃,撅着嘴轻轻跺脚道:“奴婢一点也没聪明!只是会看姑娘的脸色罢了,至于姑娘为何这么有把握,奴婢却还是不知道。” 红提的确没想明白。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大夫人的确少不得一顿训斥。但上次她做了那么可耻的事情,。老夫人都原谅了她。这一回如果不将事情散布出去,万一老夫人又心软了呢? 姑娘怎么那么有把握,老夫人这一次绝对不会心软? 谢安莹嘴角带了笑:“柳斌在外打着侯府名义欠钱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往日里柳氏私下填给他多少——这一次父亲亲自与那些人打交道。定然将以前的账目问了出来。” 然而这只是其一。 谢安莹继续道,“这一次,父亲替柳斌还了巨额债务。又丢了脸面。回来之后不但要找柳氏的麻烦,祖母也因此不会放过柳氏。” 这是其二。也是休弃柳氏的缘由。 “至于老夫人这回不会心软的原因嘛……”谢安莹点着红提的额头道:“大夫人的罪名跑不掉,但父亲在外已经将这件事情摆平了reads();。那么接下来,无论是祖母或者是父亲,都会问柳氏把钱要回来……” 你说说看,这钱现在在哪? 红提咽了一口口水,一脸恍然道:“那些钱,都被奴婢打赏给乞丐了!” 是啊!大夫人用钱收买柳斌,而这笔钱柳斌却无福消受落在了红提手上。红提又用这笔钱打赏乞丐散布流言导致大夫人与柳斌的勾当被发现。 现在要她拿出钱来,她上哪里去拿? 平阳侯府要是很有钱也就算了,本来就是个坐吃山空的空壳子,还被大夫人将内院彻底败光。 老夫人就算为了这个家,也得给平阳侯再觅良人,否则的话,只怕侯府连这表面上的光鲜也维持不住了呢。 难道要让这一府习惯了荣华富贵的人以后吃糠咽菜去? 红提认真地点了点头。 姑娘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这件事情就算被老夫人翻来覆去的查,也绝对查不出一点人为的痕迹。那些钱说到底只有大夫人自己能拿到,要说是她红提拿出去的,就算她亲口承认,老夫人都不会信。 四姑娘要是知道她图一时口头之快,却惹得大姑娘再背后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教训,估计这会肠子都要悔青了。 ———— 此时福衢院中,谢安珍与柳氏一同跪在地上,她的确是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令她后悔的事情太多,却唯独不知道这是谢安莹的杰作。 她后悔不该相信她母亲,因为母亲给她出的两个主意一点都不管用——不但没有除掉谢安莹,反而花了大把的银子将母亲自己给陪了进去。 她更后悔不该相信舅舅,一个烂赌鬼能有多大的本事!拿了银子就跑根本就没伤到谢安莹分毫,反而现在害的母亲拿不出钱,眼看就要被休弃下堂了! 她也后悔前两天去肃王府求了嗣王帮他寻找舅舅——现在她巴不得舅舅死在外面再也别回来。府中的事情,母亲肯定会一力承担不会牵扯到她,但是舅舅要是回来,万一说出是受她指使…… 她也要被这破事连累了! 谢安珍只恨自己为何这么倒霉,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 不过,谢安珍生气归生气,脑子却还是清醒的——现在母亲拿不出钱,祖母和父亲气得半死,她无论做什么都挽回不了母亲被休弃的结局了。 所以,与其开口求情,还不如大义灭亲。 让这件事情早点了结掉,一旦休弃了母亲,舅舅再出现也跟侯府没关系了,那都是他们柳家的事情…… 那样一来自己应该就安全些了。(未完待续) ps:感谢帘动风香香的月票,感谢iao的月票,前两天还感谢一三四的月票,但是这里不允许发一串数字,所以你的名字就变成星号了。以后就叫你一三四怎么样?(づ ̄3 ̄)づ。总之蟹蟹大家啦! 第一一二章 休弃 谢安珍对着老夫人可磕了个头,扬起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道:“祖母莫恼,无论母亲去留,这府中总归离不开祖母主持大局,祖母若是气坏了身子,孙儿们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谢安珍从小在老夫人眼前长大,祖孙情分还是不浅的。 老夫人见她哭得可怜,完全不知这事情她也牵涉其中,心中只是更加埋怨大夫人的愚蠢和贪得无厌! 摊上这样一个母亲,说到底最可怜的还是做儿女的。 “你别在这里跪着了,上一边坐着去吧。”老夫人微微缓和了语气,命黛纹将谢安珍扶起来。 谢安珍从老夫人看不见的角度憎恨地撇了一眼黛纹,跪在地上继续哭诉,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只不过这一回,她哭诉的对象却是大夫人reads();。 只见谢安珍转过身,拉着大夫人的双手道:“母亲,您就认了吧……是您将银子都拿出去给了舅舅,现在证据确凿,又被父亲亲自发现……您再抵赖还能有什么用呢!” 原本谢安珍与大夫人双双跪着,大夫人跪的还算笔直,一直对自己的罪行止口否认。 可大夫人在听见谢安珍这样一句话的时候,身子一晃险些歪倒在地上! 她之所以一直在抵赖,却不敢再老夫人面前乱说真实情况,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害怕连累了谢安珍。 毕竟那些银子是谢安珍拿出去的——当时她分明告诉安珍,拿出去一半给她舅舅。可今天她说剩下的银子在她屋中暗格里之后,侯爷和老夫人将她屋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银子…… 也就是说,谢安珍那时就已经将银子全拿走了。 可是谢安珍拿走银子之后,就再没去后院杂物房看过她。所以大夫人至今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柳斌将银子全骗走了,还是剩下的还在谢安珍手上。 她一直没有开口,也是等着谢安珍自己说出来。 如果银子还在,她只需将银子交给老太婆,然后再编个借口,说自己怕不安全才藏在她那里——这样虽然也免不了受罚。但也许还有转圜余地。 就算银子被柳斌全骗走了。谢安珍也可以给自己一个暗示,告诉自己事情的结果。 自己可以把罪名都推给柳斌,也不怕说错了哪里连累了谢安珍…… 可是。可是安珍为什么这么说啊! 这说辞,岂不是要让她一个人背下所有的罪……这不是等于逼她去死吗? 大夫人双目圆睁,眼中全是难以置信。要不是谢安珍使劲攥着她的手,她恐怕连一刻都支持不了。 眼看柳氏濒临失控。谢安珍心中无比紧张。 那些银子她没有全给舅舅,的确是只给了一半。 可是眼看母亲就要被休弃下堂了。她不给自己留点银子傍身怎么行!? 她还要出嫁呢呀! 原本她的身份就比小郡王低太多了,肃王府有权有势,她总不能在嫁妆上寒酸让人看不起不是? 母亲这一走,以后万一新人入府。又哪里会给她置办什么好的? 所以这个钱,她真的没办法拿出来。 谢安珍使劲拉着柳氏的手,不断地给她使眼色。让她闭嘴不要声张。而且那眼神中的意思,好像是自己还有别的办法一样。 大夫人看着她的眼神。险些就被她误导了…… 谢安珍的眼神在告诉她:别声张,先认罪,她有办法。 可大夫人也不是傻子,现在认罪就等于现在接休书,就算谢安珍有什么办法,也不可能让侯爷再娶她一回reads();。 一阵凉意从大夫人心里蔓延至她的全身,她在后院关着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再烦恼谢安珍怎么这么不懂事,都不知去探望她一下。 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也许从她让谢安珍去拿银子的时候,在谢安珍的心里,她就已经没有用了。 大夫人张开嘴巴想说话,可一声没发出来,眼泪却先夺眶而出。她双眼猩红,反手死死捏住谢安珍的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照顾好谢安珏,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大夫人在探查到谢安珍的狠心之后,她当然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可是,可是她想到了安珏…… 就算她这一次将谢安珍拖下水,苟延残喘留在了这个家里。这以后她恐怕也是终身禁足再无实权的下场——他照拂不了谢安珏了。 而谢安珍不同。 谢安珍会出嫁到王府,就算她再心狠手辣,出嫁之后也会意识到她需要一个兄弟帮衬。 就好比自己,柳斌再不争气,也还是能帮她做些事情的。 所以将谢安珏托付给谢安珍,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听见了没有!”大夫人发狂一般地冲着谢安珍嘶喊,手下也加大了力度,“你回答我,你听见了没有!” 大夫人艳红的指甲掐进谢安珍的手背,疼得谢安珍当场落泪呻|吟道:“母亲……别,女儿,女儿都听见了。” 别人不懂大夫人在说什么,谢安珍却是心知肚明,有了大夫人这样一句话,她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够了!自己作孽,你吓唬安珍做什么!”她重重一拍桌子,对谢安珍道:“还不起来!打今日起,你没有这个母亲了!” 面对谢安珍的“劝诫”,大夫人不但没有悔改还忽然说出这样的狠话,老夫人当场勃然大怒。 老夫人说着,就像黛纹伸手。而黛纹则是将早就准备好的托盘奉上——托盘上放着的,正是一早就写好的那两份文书。 “一份是送交官府的,一份是休书。你自己挑吧!” 老夫人这时候还愿意让大夫人自己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夫人眼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终于熄灭,只剩下毫不掩饰的阴狠和冰冷。她也不再跪着,倏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上前从黛纹手中取过休书。 休书上,平阳侯早已署名用印。 大夫人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回头冲着老夫人和平阳侯道:“我总算为侯爷生儿育女,如今休弃,我也要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大夫人没心没肺说得理直气壮。 老夫人险些给她气个仰倒:“去,都跟着她去!看看世安院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她的!就算她不拿走,我也要给她扔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陈蓉 “走了?”谢安莹头也没抬地问道。 “走了!姑娘你是不知道,四姑娘的心真狠……” 红提刚从外面回来,上下喘着粗气,一张小脸涨得粉红。 大夫人被休弃下堂的事情,机会是一瞬间就传遍了侯府。红提跑出去没花费多大功夫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了。 大夫人下堂这事,是姑娘一手推动的,所以红提并不吃惊。 可当她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却被谢安珍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跟四姑娘,那可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女啊!更何况这些年来,大夫人对四姑娘不错了——虽然没有对五少爷那样尽心,但若不是真心疼她,又岂会想方设法为她夺取婚事? 却哪里知道,最后将大夫人一脚踢出侯府的人,竟然是四姑娘reads();。 红提怕怕胸口,原来觉得大夫人可怕,现在却觉得,像四姑娘那样狼心狗肺的人才是真的可怕极了。 红提一边感叹,一边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谢安莹。 谢安莹听完却并不意外,之前大夫人身边有个叫冷月的婢女,吃苦耐劳坏事做尽,最后被大夫人拉下来替罪。 大夫人不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谢安珍只不过是承接了她的品性,而且青出于蓝罢了。 大夫人自食恶果,谢安莹心中感到些许安慰。她有这样的下场,算是报应还清了她曾经对自己的种种虐待。因为一旦没有了侯夫人的身份,她曾近如何虐待自己,往后别人也会那样虐待她。 而且,她当初夺了母亲的位置。现在也不得不拱手让出,父亲对她又何尝会有一丝不舍? 往后与她终于恩怨两清,留着她,让她自己慢慢受尽落魄的折磨吧…… 谢安莹心底一阵轻松,这一步迈出去之后,平阳侯府中再也无人能够阻挡她的步伐! “如今大夫人这个最重要的位置空了下来,接下来。要让自己的人填上这个位子才好。”谢安莹喃喃道。 红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这慌忙之下去哪里找什么自己人? 大姑娘认识的人,红提一个手都能数清楚。 荣虢郡主、黛纹、还有自己……除了自己之外,其余两个都算不上“自己人”身份也太离谱了。可让她去填这位置显然也不可能。 那姑娘说得是谁呢? 谢安莹的思绪飘回了前世。 有关大夫人这位置的人选。其实她在出手之前就已经考虑过。她心中的确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前世京安城中,曾经发生过一桩父亲虐待亲生女儿的惨案。 那时在西郊有一户姓陈的巨富人家,原是从南郡举家迁来做生意的,陈家家主生意经验极其老道。来了京城不到几年,生意便做遍了好几条街。 京安城中处处都有他家生意。加上他家原本就家底丰厚,一时人人都称他为“陈太富”。 这个陈太富四十多岁年纪,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女两人自小跟着他做生意持家,长到成年。全都是精明能干的人物。 原本陈太富这辈子能这样继续过下去,也算是人人称羡了。可谁知好景不长,他为家中长女陈蓉招婿的时候。却招来了一个北域山匪假扮的商人! 一开始就连陈太富这样精明的人都没有看出北域人的阴险来,作为她长女的陈蓉姑娘自然更是两眼一抹黑。还以为自己觅得良婿。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那北域人原本就是图财而来,总有疏忽暴露的时候reads();。有一日终于被陈太富的儿子陈岗发现了端倪。 陈岗一心向着自己的姐姐,便与那人争执,争执的下场便是被那人一刀砍死…… 事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北域人杀了陈岗之后,又从陈家偷走了打量金银财帛,脚底抹油跑得不见踪迹。而陈太富这唯一的儿子没了,香火后继无人,一时性情大改便将一切的罪责全都怪在了陈蓉身上。 他将儿子秘密发往老家安葬,对外人仍是原来的模样,还说自己的儿子跟女婿一同回南郡做声音去了。 至于陈蓉,则是被他锁在屋子中日日虐打…… 谢安莹记得前世陈蓉逃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浑身是伤不成人样。也正是因为她逃了出来,人们才知道陈家原来发生过这样惨烈得事情。 如果没估算错时间,这个时候陈岗应该已经死了,正是陈蓉被锁在家中求助无门的时候。 谢安莹心中的最佳人选,便是这个陈蓉。 红提听完这个故事,立刻就将大夫人忘到脑后——比起这样天降横祸的悲惨遭遇,大夫人的苦难都是她自找的,的确不值得同情。 “可是姑娘,就算你看中了那陈蓉擅持家会经营的本事,你又怎知道她人品是否可靠呢?” 红提歪着脑袋,一心等着谢安莹继续说下去。 谢安莹当然知道陈蓉人品可靠了。 前世的陈蓉之所以逃出父亲的掌控,并非只为了她自己的自由。 她逃出陈太富的囚禁之后,先是带着一身伤痕去官府报备陈词。将陈家的事情说了出来,却没有怨她父亲一个字。 接下来,陈蓉就消失了。她带着一身的伤,一路摸索打探向北而行——她要去给弟弟报仇! 两年后,陈蓉带着那个北域人的人头回来了,她去官府销案之后,自绝在她父亲的门前,连家门都没有踏入一步。 当时不但所有人闻之落泪,就连府衙老爷都被她这种忠勇孝义所震撼,还曾命乡绅替她在远山立祠…… 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往北域而去,还替父兄报了大仇,这其中要历了多少苦难?没有绝对坚韧的品质,怎么可能做成这样的大事? 也正是她做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壮举,才导致谢安莹这个深宅妇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声,并且打从心底对她十分敬佩。 平阳侯府需要这样的人,老夫人也会喜欢她。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有了她和她那巨富的爹,平阳侯又可以继续风雅不用担心晚年落魄了。 更重要的是,由侯府出面,有自己暗中引路,想要找到那北域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陈蓉姑娘少受些苦,皆大欢喜。 “我看人的眼光,你还不信吗?我说陈蓉好就是好。”谢安莹解释不了,居然也耍赖起来,“你去找个媒婆,先暗中走一趟陈家……”(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说媒 平阳侯府继室柳氏下堂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安城中疯传了开来。 平阳侯这把年纪,又是这般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算收个外室都可能会成为茶馆酒肆的谈资话料,更别说是休妻下堂这样的大事了。 一时坊间众说纷纭,权贵之间虽然碍于脸面不在明处闲话,但背地里也是少不得诸多猜测的。 老夫人做事仍算厚道,并未将柳氏下堂的真正愿意公之于众,等她收拾了东西回了娘家,不但没有再做苛责,还专门下令封口,令府中上下都不许再提这件事情。 老夫人知道外头的留言挡不住,于是第一时间做出了给平阳侯再纳继室的决定。 省得这一波流言刚刚平息,等再娶时有要闹起来——还不如一齐办好,由着外头的人说罢了reads();。 对于平阳侯的再任继室,老夫人也没指望往多高处去找。 毕竟平阳侯年纪不小,本事一般,又儿女双全。女子嫁进来也就只能图个安身而已。 一般稍有门第的,定然不会送女儿进来做这个不讨好的差事。 所以老夫人的要求就是不争门第,但求人品第一,再加三分容貌能让平阳侯看得上眼的就好。 老夫人一旦降低门槛,平阳侯再怎么说也是个侯爷呢!这一时间往侯府前来的媒人络绎不绝,侯府前一片令人哭笑不得的喜气洋洋。 谢安珍之前还要跟老夫人告谢安莹的状呢,这会子也顾不上了,只觉得这个府邸令她这个未来王妃十分丢人,索性躲起来不见人。 儿谢安莹这边的一番布置也已经有了眉目。 红提按照谢安莹之吩咐,拿了些银子去找了媒人。令媒人前往西郊陈家试探。 媒人对这桩差事满意得不得了,毕竟一边有权一边有财,一旦事成少不得她的荷包和名气都要双双大涨。 而当她上门找陈太富说明了来意之后,果不其然,陈太富立刻矢口否认,说是女儿早又婚配并且现在已经跟着女婿返回老家去了。 红提将这一层已经知会过媒人。媒人听了陈太富的说辞,当场就发挥了她三寸不烂之舌的优势。对着陈太富好一番连哄带骗威逼利诱。 据媒婆传回来的消息。她见到陈蓉姑娘之前,还听见她房间里有锁链的声音。 可见与谢安莹前世一样,陈蓉已经被他父亲囚禁虐待了。 商人的嘴再能说会道。也终究不是媒人的对手。媒婆最终还是说服了陈太富,只说是见一面陈蓉,瞧瞧她的样子好回去交差,并且跟陈太富保证不会节外生枝。 媒婆一旦见到了陈蓉。事情就更好办了。 她按照红提的交代,将侯府愿意为她弟弟报仇的事情一说。陈蓉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媒婆又问她讨要了一副画像,藏在衣服中躲过陈太富的监察,这就返身回来给红提复命了。 红提的任务完成的十分顺利。 谢安莹将画像打开之后,见上面的女子眉目清秀。气质干净,眼神中还隐隐带着自持与英气,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喜欢。 “你去找黛纹。让她将这画像混进老夫人那边的画像中。” 谢安莹亲自将画像装裱好,有了卷轴。就仿佛是谁家媒人送来的一样。 红提有些犹豫:“那黛纹姐姐问起来,奴婢怎么说呀?” 谢安莹一笑道:“就说你早就听说过这女子命途坎坷性子刚强,是难得的好女。而你在门口见一个媒人抱着她的画像犹豫不决,因为此女身份太低不敢送进来,你就代劳了。” 红提点点头,这样倒是说得过去reads();。 “可是黛纹姐姐那个死心眼要是不肯呢?”红提又问。 谢安莹将画轴塞进红提怀里,双手推着她往外走:“自从我眼睛好了之后,你就越来越不肯动脑子——你告诉黛纹,将画轴混进去也只是给父亲多一个选择而已,至于是不是选她,还有老夫人雪亮的眼睛把关呢,怕什么?” 红提听懂的时候,人已经被谢安莹推出了院子,她拍着脑袋笑了一会,转身跑去送画轴了。 谢安莹这边终于清静下来。 她独自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中优哉游哉地计算着最近的得失。 大夫人柳氏已经回了娘家,听说她临走时从世安院里拿了不少东西——不过太贵重的她都没有动。 谢安莹估计她不是不想拿那些贵重物件,而是因为谢安珍早把那些东西视作她自己将来的陪嫁,柳氏这时候要是想要搬走,她恐怕又不高兴。 柳氏的娘家本来就是跟侯府占亲的,也不敢不要她,所以以后柳氏就算是柳家弃妇,须得老老实实在柳家闭门过完余生。 而老夫人那边给父亲再纳继室,仓促之下又能有什么好的? 谢安莹有九成把握,老夫人定然会选择陈蓉进门。 陈蓉是个知恩图报的聪明人,她进门之后,必然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在帮她。如何回报,想来也不用自己再慢慢教她。 到那时候,侯府上下尽在掌握。 谢安珍不是说自己的婚事必须通过柳氏吗?用不了多久,事实就会告诉她——不但自己的婚事不用通过柳氏,就连她的婚事也已经落入自己的掌握。 红提没过多久就回来了,黛纹果真答应了将画轴拿给老夫人看,但是也明说了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多嘴。 而又等了一天,红提便打听到消息,说是老夫人已经派人出去寻找送这张画的媒人了。 画虽然是红提送的,不过媒人也确有其人,正是红提之前收买好的那一位。 老夫人将她请进来一问,她将不该说的隐去,只说陈蓉曾经出嫁被骗,家中又遭磨难。现在躲在屋里不常出来见人。 如同谢安莹之前估计的一样,老夫人确实一眼就看上了陈蓉,再听说了陈蓉这些事情,只觉得她就像是为平阳侯量身定做的一样。 老夫人几乎是当场就拍板定下这人,又给媒人赏了银子,命她前去陈太富家说媒,探探那边的口风。(未完待续) ps:《重回八零末》by:靳大妮 重生,咱的目标是为将来儿子谋一个金光闪闪富二代身份,奔出无悔的康庄大道。只是,腿上扒拉着的这个傲娇二世祖这是要闹哪样?背后虎视眈眈的‘情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来来来,听我口令,向后转~~齐步走~~~ 我们的口号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一一五章 兔子 因为平阳侯休妻纳妻的事情,平阳侯府这一阵子人人都忙得像陀螺一般。 唯有谢安莹整日清闲无比,不是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就是与红提一起琢磨谢药材吃食。 偶尔再给平阳侯和老夫人送去些药膳做孝心,不用费力也将赞扬赚得满盆满钵。 这一日,她照旧躺在院子的竹椅上。原本打算等到看完手中这一页书,便去小厨房里做一道秘制梅子解解馋。 谁知书还没翻完,就听见后院墙头上传来一阵动静。 她在这院子里住了两辈子,遇见爬墙头的人也就那一个——上回来送纸鸢的小郡王李承霆reads();。 谢安莹心头咯噔一下,这人不会是爬墙头爬出习惯了吧? 谢安莹将书放下,目光迷茫地往院子后头瞧去,果然! 李承霆人高马大却十分轻盈,谢安莹眼睁睁地看着他怀里抱着一推什么,单手撑着两丈高的墙头轻轻一跃便稳稳落地…… 谢安莹十分无奈地喊道:“红提,有客人来了。” 红提正在屋子里准备梅子汁呢,听见谢安莹的话,探头出来好奇地四下张望。待看见李承霆的时候,红提“啊 ”地叫了一声,再看见李承霆怀里的东西时,红提又“啊”地叫了一声。 红提没想到小郡王会来,更没想到他每次来居然都不是空着手来的。 在他怀里,抱着好几样看起来十分有意思的东西,只是混在一处又被他用一只提篮装着,一时看不分明。 所以她才会一惊一喜地连叫唤了两声。 谢安莹从竹椅上起身走过来,对着李承霆微微行礼。不忘撇了一眼红提。红提这才吐着舌头,也连忙跟着一起行礼。 “不必多礼了,我有东西要送你。”李承霆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换上温柔的笑意,“我觉得如果你喜欢纸鸢,应该也会喜欢这些。” 李承霆说着,便将手中提篮往谢安莹手上一送,示意她自己摸摸看。 谢安莹并没接过提篮。而是有些怀疑道:“多谢郡王美意。只是不知这上一回是谢礼,这一回又是什么?” 跟他非亲非故的,男女授受总要有点名头吧? 尤其是上一次谢安莹就觉得李承霆怪怪的。只是出于礼貌不好询问。谁想他居然接二连三又送上门来。 这一回,不问个清楚明白绝不能收。 李承霆望着谢安莹,他满眼尽是真诚道:“还是谢礼——上次谢你替我开解,这次谢你是因为我舅母的病情大有好转。” 李承霆生着一张极其正经的脸。当他一本正经的说谎时,谢安莹明知有诈却都觉得无法反驳。 静王妃的病当然会一天比一天好转。难不成以后只要好一点,李承霆就爬墙进来找自己说话? 这未免也太…… 李承霆见谢安莹始终不接他的东西,心中竟微微有些紧张。 这提篮中的东西,是他这几日从街市上一一搜集来的。本来想以后一件一件地拿给她玩。谁知又听说平阳侯府出了休妻的大事。 李承霆在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隐隐觉得与谢安莹有关,但对于已经知道谢安莹身份的他来说。现在无论谢安莹做了什么,他都更有理由站在她这边。 而且。他很担心她。 既然担心,又忍不住,所以就来了,来的时候还将这些天自己搜罗的小玩意全带来了reads();。 李承霆一心想着这么多件东西里,有一件她喜欢的,能令她笑的就好。 “除了谢你,我还有求于你。”李承霆心中有些慌乱,声音却仍旧沉稳地补充道:“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你给我诊脉瞧瞧。” 李承霆刻意地加了一些理直气壮。 这是他在跟谢安莹的相处中摸索出来的——对她殷勤容易引起她的怀疑和戒备,反而是对她冷漠些,她很容易就相信并且上当了。 谢安莹只觉得自己一向聪明的脑袋,放到李承霆身上就总有些不够用的感觉。 也不知是李承霆的外表太具迷惑性,还是自己实在想不出他的动机。 总之每次都是心中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丝毫没有防备他和拒绝他的理由。 谢安莹微微叹了一口气:“郡王爷请里面说话吧。” 听见谢安莹松口,李承霆脸上的笑容再次回归。他十分稳重地跟着谢安莹进了屋子,坐在厅中老老实实地将手腕摆在桌上。 谢安莹无奈地将自己的手指探上去,细细聆听了一番——与上次一样,李承霆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在静王府时脉息中的紊乱完全不见踪迹,似乎被克制的很好。 谢安莹将这个答案说给李承霆,李承霆平静的接受下来,似乎对于自己无解的病情早就已经习惯了一样。 他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一会,转眼就换了话题道:“谢姑娘不打算看看我给你的谢礼吗?” 李承霆的确习惯了自己的病情,而且闲歌说过,只要他娶了谢安莹,这病就好治了。 以前觉得是鬼话连篇,现在他却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治病,反倒是娶媳妇才是最重要的。 谢安莹见李承霆似乎很在意那些礼物,当着他的面前又实在不好拒绝,于是点点头转身吩咐道:“红提,将东西拿过来吧。” “是。” 红提爽快答应下来,她对小郡王的印象是越来越好了。不知他这次送来的又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红提将提篮双手拿起,沉重的分量差点将她压倒。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将篮子举起来放在谢安莹与李承霆之间的花案上。 谢安莹扭着身子将提篮的盖子打开,只见最上面一层,放着的竟然是几只铜钱串编成的小动物。 她身手拿起一个,这才明白红提方才为什么会那么吃力了。 一只巴掌大的兔子跃然掌中,浑身上下都是用银线穿过铸钱细细编造的。放在手上活灵活现又活泼又古朴,当真是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小郡王的心思,怎么都花在这些东西上了? 谢安莹抚摸着手上的铜钱兔子,心中暗暗怀疑起他的杀神之名来。(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失踪 “怎么,你不喜欢这个?”李承霆察觉到谢安莹神色有异,于是将整只提篮又朝谢安莹面前推了推,“那再瞧瞧这些……” 李承霆说话时,声音平稳严肃地就像在排兵布阵,根本没有一丝讨好的意思。 谢安莹心中有些气闷。 她总觉得李承霆对她藏着什么心思,可他这正儿八经的样子,又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样。 深吸一口气,谢安莹硬撑起自然的表情——今天就这么算了,若是还有下回,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一定要好好试探一番才行! 谢安莹接过篮子,用手摩挲着最上层的那些铜钱摆件。 除了兔子小狗小猫之外,还有一个威武的铜钱狮子甚得她眼缘reads();。 既然已经送来了,总要挑几样留下。谢安莹毫不犹豫地将狮子拿了下来放在自己手边,剩下的则是还放在最上层。 李承霆眼前一亮,那只狮子的确是最好看的。他买下来的时候,也是一眼就看上了它。 狮子通身用铜钱编造而成,活灵活现像是镂空青铜铸造,既能把玩,又是件听大气的摆件。放在桌案上镇纸也很不错。 他只是觉得谢安莹身为女子,兴许会更喜欢小猫小狗……没想到两人会在眼光上也这样默契。 李承霆主动将篮子的第一层拿下去,露出第二层所放的东西。 谢安莹余光一扫,当即哭笑不得起来。 第二层的格子里放着一只绒布老虎、一只竹雕哨子、一只童子抱鱼的绣球、还有一把七巧销器木锁。 这李承霆怎么想的,纸鸢和钱串摆件也就罢了,现在还有这些……他是真把自己当成六七岁的孩子了吗? 谢安莹转向李承霆,故意带了三分认真道:“原来郡王喜欢这些玩意?” 她这样说着。还不忘从格子里取出那个绒布老虎,故意摆在李承霆旁边——布老虎神态可掬,李承霆一脸严肃,倒是难得的相得益彰。 李承霆窘了一窘,他如何会喜欢这些,还不是因为谢安莹喜欢…… “表姐荣虢总说要送东西给你,我怕跟她送重样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些。”李承霆厚着脸皮自己找个台阶下来道:“你也别挑了。都是好的,都留下吧。” 件件都是他精挑细选来的,能不好吗。 谢安莹见他脸色微窘。知道自己调戏成功,顿时心情好了一些。 “红提,拿下去收好吧。”谢安莹终于同意全部收下。 李承霆心中微松,脸上也带了些喜气。礼物送完了。接下来他可以找些话题来跟谢安莹聊聊天了吧…… 除了揭穿身份一事不能说之外,李承霆心中其实有不少话想跟谢安莹说。也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主要是想跟她拉近关系,让她不要对自己这样防备。 毕竟与公与私他们才是站在一边的,要是谢安莹始终不能发自内心的接纳他。就算之后将婚事调换回来,只怕她也不愿意。 可李承霆正准备开口,互听院外一声尖锐响亮的唿哨破空传来。 谢安莹和红提谢被这哨子音吸引了注意力。两人齐齐向后院看去。 李承霆表情一凝,对谢安莹解释道:“这是李尧的哨警。恐怕我府中有些要紧事。” 他从府中出来不过一个时辰,出来之前上上下下还都平静如常,怎么会忽然发生需要动用这种方式找他? 李承霆实在想不到会是什么事情,谢安莹却已经站起身来:“今日多谢郡王美意,郡王贵人事忙,我就不多留您了,这就让红提送您出去……” 谢安莹原本巴不得李承霆快点走,但此时这番话也是充满诚意的,不管他刚才想跟自己说什么,家中有事还是快点回去的好reads();。 李承霆也不婆妈,李尧既然来找,想来一定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至于要对谢安莹说的话,留着下次再说吧。 “那我就现行一步了,也不用送,我仍从后面出去。”李承霆拱手告辞,转身出了屋子。 红提还是礼节性地跟了出去,见李承霆原路回到后院高墙面前纵身一跃没了踪迹,这才带着一脸笑意回到屋子。 ———— 李承霆出了院墙,果然见到李尧正在外头东张西望地找他。 李尧没有登过侯府,只知道他从这里进出,却摸不清到底是哪一个院子。 李承霆走上前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李尧忽然听见他的声音,先是紧张的一颤,紧接着一脸焦急道:“郡王……出事了。” 不用他说李承霆也知道出事了,这个时候跑来找他,又这样紧张兮兮的,不是出事才怪。 “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李承霆严肃问道。 “不是府里的大事,而是……柳斌……”李尧微微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而是柳斌不见了。” “什么?” 李承霆在听见柳斌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一把捂住李尧的嘴巴,将他拖离这院外远一点。 谢姑娘就交代他这么一件事,结果还让柳斌逃脱了,天知道他刚才还想跟谢安莹说“柳斌在我那里很老实,你可以放心”。 还好没说…… 李承霆回头看了一眼平阳侯府的高墙,他知道谢安莹耳力惊人,在确定这个位置里面绝对听不到之后,这才小声对李尧道:“我怎么不知道,肃王府的兵库房也能走脱犯人!?” 李承霆的质问听起来格外冷峻,与方才谢安莹面前那个他截然不同。 李尧倒是很习惯他现在这种口气。 而且他说得没错——按照常理来说,皇宫都有可能会失窃,但是要从肃王府走脱犯人,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巨大的青石砌成的房舍,连地底下都挖不进去,再配合着生铁浇筑的大门。 如果将李承霆关进去,连他都自问难以逃脱——柳斌那脑满肠肥的废物,又带着一身伤,想要逃出谈何容易。 况且就算房舍是死的,肃王府上下那么多人可不是死的! 面对李尧越来越为难的神色,李承霆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柳斌的失踪跟他有关系?”(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礼物 对于院子外头的事情,谢安莹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今天运气不错,因为又有人给她送礼来了。 红提刚送走李承霆,就听见黛纹在院外叫她。 她急忙反身跑回院子正面的门,将黛纹迎了进来。 “黛纹姐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红提对黛纹十分亲昵道:“是老夫人想吃什么了吗?” 红提带着戏谑调侃道。 最近她与姑娘闲着无事,总会给老夫人送去些爽口解暑又好吃的小食,老夫人吃完喜欢便会让黛纹过来讨要。 见红提一脸自豪,黛纹很轻微地笑了一下:“不是,这一次不是来要东西的,是来送东西的。” 红提满心惊讶,朝黛纹手上看去,果然见她端着一方狭长的盒子。 这盒子约莫三尺长,却只有一手宽。盒子由乌木雕刻而成,上面是一些古朴庄重的花纹。实在让人想不到里头是些什么? “这是什么呀?是老夫人赏赐的吗?”红提一边将黛纹让进屋子里来,一边对谢安莹道:“姑娘快来看啊,好稀罕的赏赐。” 谢安莹从屋子中迎出来,对黛纹微微点头,待看见她手中的盒子时也有些惊讶。 老夫人赏赐人的习惯,她已经摸出门道了。 一般情况会赏赐金银,心情好再加点首饰珠串什么的。如果你做了什么真的很合她心意,便给你赏些佛经佛珠一类——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也是她觉得最为贵重的。 但眼前这个盒子也太长了,根本不可能是佛经reads();。 黛纹并没拐弯抹角,她很快解答了谢安莹主仆二人的疑问。 “回禀姑娘。这不是老夫人送的,而是陈家姑娘送的。”黛纹说着将盒子递到谢安莹手中,让她自己摸索。 在谢安莹摸索盒子的时候,黛纹继续道:“老夫人有意与陈家结亲,媒人走了三趟已经将这事谈妥……” 原来,老夫人未免事情有变,所以在谈妥之前并未声张。她命媒人两边走动。等确定这件事情可行之后。才送上了自己的吉礼。 而且,她还替几个孩子们也准备的吉礼一同送了过去,算是表达了大家都赞成欢迎她进门的意思。 而后。陈家姑娘也非常得体的送来了回礼。 谢安莹手上的这一盒子,便是陈家姑娘送来的了。 谢安莹原本正打算打开,一听说是陈蓉所赠,便顺其自然地收回了手装作心不在焉道:“这是人人都有份的。还是每个人不同的礼物?” 直觉告诉她,这个长盒子可能会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黛纹果然点头:“府上主子人人有份。唯独没有四姑娘的。而每个人所得的礼物皆不相同,姑娘这一份是指明要给你的,老夫人也并未细纠。” 谢安莹心中大致有数了,对黛纹掉头谢道:“那你回去告诉老夫人。就说谢谢她也谢谢陈家姑娘。” 谢安莹一边说着,一边命红提将礼物收起来,完全没有要打开看的样子。 黛纹行礼称是。望了一眼那盒子,压下自己的好奇告退了。 黛纹不好奇。可红提却忍不住。 等黛纹前脚刚走,红提就蹦上来围着谢安莹直跳:“姑娘!那陈姑娘会送你什么?” 谢安莹摇摇头。 她又不是神仙,哪能猜到对方会送她什么。不过这份礼物却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情——陈家姑娘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并且有意跟她结盟。 送礼上门,却特意绕开谢安珍,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安珍就算人品再坏,但是在这个府中与她有仇的也只有自己。所以刻意排除她,这分明是是像自己示好的一个信号。 “你去打开看看吧,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谢安莹笑道。 红提对谢安莹的话一知半解,但还是按照她的吩咐走上前去,将那三尺长的木盒子从一侧抽开来。 “啊!”红提看见盒子中的东西,忍不住一声惊叹——居然是一把长剑! 哪有女子间互赠这个的? 谢安莹却神色不变,她就知道这盒子里肯定有些暗示——暗示自己要记得承诺,助她复仇。 陈蓉的性子真是刚烈,还没进府就不怕站错队的直接表明了支持自己的立场,却又不忘提醒自己答应她的事情reads();。 可她也十分精明,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自己,反正若是被人看见,她完全可以说是送错了。而东西只要到了自己手上,不需只字片语便让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安莹将身手探进盒子,取出这把沉甸甸的长剑默默道:“她做的如此明显,芳华院那边怕是又要不安生了。” 红提才刚从长剑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听见谢安莹提起芳华院,不免心中又是叹气。 之前四姑娘来这里闹了一通,姑娘心宽不将她放在眼里,却把自己气得好几天都不开心。 而且后来她还扬言要去老夫人那里恶人先告状,要不是姑娘出手及时,扔出去一个大夫人,使得他们那边方寸大乱,恐怕直到这会,琼华院还不得安生呢! 难道现在又要开始闹腾了? 谢安莹是个喜静的人,她喜欢用无声的方式解决掉对手,而不是与对手厮打拉扯,没得掉了自己的脸面身份。 写实谢安珍那种缺心眼又脑子不好使的人,还真不是她能控制的…… “红提,你还记得原来柳氏身边有一个刘嬷嬷吗?”谢安莹沉吟了片刻,忽然对红提说道。 红提点头:“恩,奴婢记得。就是上次被冷月威逼收买,连打奴婢都不敢下重手的那个?” 红提当然记得了,要让她说起来,这个刘婆子就是大夫人身边唯一的好人。她挨板子的时候,刘婆子嘴上喊得嗓子都哑了,但手下却一点头没用劲。 后来红提关在柴房里的时候,那婆子还天天给她送吃的呢! 谢安莹道:“就是她,你去看看她现在是什么境况。如果有可能,就将她派到谢安珍身边做个眼前——也省的那疯狗再发疯的时候咱们没有防备。” 红提点点头,这事姑娘早就跟她提过,所以她一直还与刘婆子有写来往。 刘婆子为人圆滑胆小,做事只求自保,她从没在大夫人柳氏面前立过什么功劳,所以一直不得重用。 所以这一次,柳氏走的时候带走了几个人中却没有她。 红提还知道她现在过的并不好,柳氏失势,原来跟着她的那些世安院的奴才都过的不怎么样。姑娘这时候肯抬举她,必然是绝对可以收买下来的!(未完待续) ps:感谢木棉花已开的两张月票支持~开心! 顺便说下,有盆友说最近的情节有些琐碎,希望能快点回归正题。 对此我只能说,咱们得先把府里的事情料理清楚,然后才能嫁人呀,乃们说对不对? 举手保证五十万字之前一定把谢安莹嫁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哦,十万字对于你们这些看书好快的读者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所以不要再催情节啦,别人家的都一百万字才舍得嫁呢。 (づ ̄3 ̄)づ╭泡妹纸是要有耐心的哦~小郡王的头号情敌还没登场呢! 第一一八章 狡猾 收买刘婆子的过程并不难。 刘婆子是个很油滑的人,但与其他见风使舵的下人不同,刘婆子完全是个天生就懂得趋利避祸的高手。 就像谢安莹第一次出手时,谁都没当回事,她却早早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跟琼华院作对。 要问她为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那完全就是一种天性和本能。 而后来平阳侯府发生的事情,也一步一步印证了她的直觉精准无错。 所以当红提找上门来的时候,非但没有遭到刘婆子的一点反对,反而还被她热情招待了一番。 刘婆子住在后院一处偏僻的下人房里,一排低矮的平房,每一间都要住上好几个人。而这些人多是粗使婆子下人,有些是做缝补的,有些是做浆洗的。 刘婆子现在就在给府中做浆洗。她并没跟着任何主子,被安排与两个浆洗婆子住在一处,每日都要洗府中其他人的衣服。 而且不是主子们的衣服,反倒多是一些男仆的衣服。 红提趁着与她同屋的人不在,揣了些银子过来找她。刘婆子见了红提二话不说,便将自己“珍藏”的点心茶水变出来,笑嘻嘻道:“红提姑娘,我做梦都想着您有一天能用得上奴才呢。” 红提噗嗤一笑,这刘婆子倒是个真小人,早就算计着自己会来,居然还没脸没皮地将这话挂在嘴上。 不过她也并不介意被人看穿目的reads();。 姑娘交代了,不是每个人都要交心相处的,刘婆子这种人不忠……也不奸——你若落魄时候别指望她跟你同甘共苦,但她不会落井下石,这已经比伪君子们要强多了。 这样的人便是互惠互利你好我也好。对于琼华院和刘婆子来说是两全其美的出路。 红提捻了一块刘婆子不知从哪里偷来的点心吃了,又喝了一口还算不错的茶水。 “刘嬷嬷早知道我要来,想必也知道自己有什么用处了,那还啰嗦什么?咱们快点合计个法子让您回芳华院当差去!” 刘婆子的用处,便是容易接近谢安珍。她是纯正的大夫人嫡系,虽然一直自保不显山漏水,但她的出身不会引起谢安珍怀疑。 刘婆子听了红提的话。露出一脸奸猾的笑容来。 “红提姑娘现在的日子过的可滋润?不像我这里……”她说着。不忘扁着嘴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和茶水道:“吃了这一顿,还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呢……” 刘婆子一脸奸笑,偏偏口气却这样酸楚。好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虐待一样。 红提最后一口点心刚塞进嘴里,差点喷她一脸点心渣子。 像刘婆子这种人,在哪里也不会活得特别差的。她现在的情况,也就是比跟着大夫人的时候少了些吃喝优待。还有就是要替人洗衣比较辛苦。 但真说起来,按照她这个偷奸耍滑的性子。肯定比其他下人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 红提咳嗽了两声,将杯子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笑着哼了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荷包银子放在桌上道:“大姑娘可不是四姑娘,你缺什么少什么只要不过分。便只管来直说,用不着装穷。” 刘婆子才不会跟红提客气。 她拿将荷包揽到自己面前,拿起来掂了掂。瞬间眼前一亮——这大姑娘果然为人大气,不像有的主子。一天尽将人当傻子了,总是赏一个指甲盖的银子还高高在上要人做牛做马。 再不然就是用一大堆空头承诺,骗着你为她们做坏事。 她才没那么傻…… 刘婆子一把将荷包塞进自己的衣襟道:“红替姑娘这样有诚意,奴婢我也就不推却了,姑娘放心——回芳华院的法子奴婢有的是!” 刘婆子脸肥肥圆圆的,笑起来格外的好人相,只是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左右转动,像是吃饱了的大鼹鼠一样。 红提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波折,却听闻刘婆子早有办法回到芳华院去当差。 她立刻一脸惊喜,可随后又有些不信。 刘婆子既然早有办法回去,又何必在这落魄院子干苦力差事呢? 刘婆子一眼就看穿了红提对她的怀疑,她不满地拍拍胸脯道:“红提姑娘也太小看奴婢的本事了,这一点,你不如你家姑娘!” 红提噗嗤一声乐了,大姑娘这一次没有交代让刘婆子怎样接近谢安珍,而是让她们自己商量reads();。 现在看刘婆子这自信满满的样子,原来大姑娘也早知道她会有办法? 她们两个倒是互为知己,原来自己才是最笨的那个! 红提被刘婆子的样子逗得笑个不停:“好好好,真是服了你,照你这样说大姑娘岂不是你的伯乐?” 刘婆子一脸“那当然”的表情,抿着嘴昂着头,就是不肯告诉红提她的办法。 红提推她一把道:“我才懒得问你,你既然已经答应了,记得要好好办差!我回去问我家姑娘去。” 红提跟刘婆子约定好以后见面的联络的方式,又再三叮嘱她万事小心,眼看与她同屋的人快要回来,这才告辞离去。 红提回到琼华院,第一件事就是缠着谢安莹想要问个清楚。 “姑娘,刘婆子真有法子回去吗?” 红提眨巴着大眼睛,使劲看着谢安莹。 谢安莹正在看书,被她盯得受不了,侧过身子背对她道:“她既然这么说,你等两天看看不就知道真假了么?” 红提不甘心,又绕到谢安莹正面,继续盯着她道:“她要是早又法子,怎么会现在才使出来,总不会是就为了卖姑娘一个人情吧?” 那也太狡猾了! 谢安莹用书本在红提头上一拍,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红提赶紧将书本接过去,等着谢安莹的回答。 “倒不是为了卖我人情。刘婆子还不至于这么傻,算计出来的人情只会让人提防,哪里有什么情谊在其中?”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回去,恐怕是因为她并不看好谢安珍! 谢安莹要是退一步客观的看待侯府各方势力,她也不看好谢安珍。 谢安珍没了大夫人,就没了最重要的身份。眼看新夫人陈蓉进门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谢安珍现在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又拿什么来对付自己? 她必败无疑。 刘婆子现在的处境,估计是借着大夫人下堂,自己故意搞出来的。 她这是宁愿留在后院洗衣服,也不愿意在谢安珍手下讨前程呢! 红提听得一愣一愣的。从前只听过主子挑奴才的,现在才明白了,原来做奴才精明到一定程度,也是可以暗中挑主子的! 刘婆子当时不愿意去伺候谢安珍,是怕被打上芳华院亲信的标签——以后谢安珍从高处摔下来,会连累她。 而现在愿意回去,自然是因为她多了琼华院的一条路。 将来谢安珍要是败了,她随时可以洗白身份投靠大姑娘。 既然如此,她当然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去芳华院好吃好喝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消息 刘婆子第二天就混进了芳华院,而且还真是大张旗鼓的进去的。 都不需红提刻意打听,随便一个侯府下人都知道她的法子——她跑去找谢安珍告了一状,说是冷月是叛徒,叛变投靠了琼华院。 冷月都被逐出府大半年了,就连大夫人也早已物是人非,她这一状告得未免太迟了些。 这一状并不能再将冷月如何,也不能将琼华院如何,反倒是表现了她与芳华院的同仇敌忾。 谢安珍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将她留下了。 并且给了她一个能进屋回事的差事以表重用。 消息传到芳华院,红提只能张着嘴对刘婆子的厚脸皮发自内心的佩服万分…… 谢安珍收下刘婆子,也是因为应经很久没有人来向她献殷勤的缘故reads();。 从前她在这府里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个皱眉就能让琼华院吃尽苦头。那时候,巴结她讨好她的人当然不在少数,她却一个都不放在眼里。 而这时候她处处落于下风,却仍有旧部忠心耿耿地投靠她——哪怕就是图个吉利喜气,她也会留下刘婆子的。 更何况她真的缺少人手。 现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又不少都是老夫人指派过来的。 那些人虽然并非老夫人的亲信,平时也很好使唤。但若是使唤她们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却风险太大了。 所以刘婆子的到来,简直就是谢安珍的及时雨。 当天,她就吩咐刘婆子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出府去找李承俊,问问他柳斌的事情如何了! 谢安珍早就等不及要收拾谢安莹了! 之前母亲和舅舅都没得手。而她的威逼利诱和告状又都没有用处。祖母和父亲似乎早就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认为谢安莹不可能招惹她,反而多半都是她在找谢安莹的麻烦。 更为可恨的是老夫人给父亲纳的新继室! 不过一介商女还是嫁过人的,居然只回礼给谢安莹却不回礼给她! 要不是那人是老夫人亲手挑选,她几乎就要以为这也是谢安莹的圈套了呢! 所以,这种种算下来,她要是以后还想好好出嫁。那就必须在陈氏进门之前找到舅舅。然后让舅舅快点解决掉谢安莹…… 刘婆子差点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给震撼晕过去! 尤其是当谢安珍将自己所做之事大致与她说了一遍之后,刘婆子更是连连懊悔自己不该趟这趟浑水——四姑娘没什么本事头脑,可这不管不顾不要脸的劲头。却着实吓人。 万一她运气好,那嗣王爷对她有了心,以后如何还真不好说…… 可刘婆子既然已经上了谢安莹的船,她就非得将这事做到底。 大姑娘也不是好惹的主。只需随意透露一点她们俩的交情,小肚鸡肠的谢安珍一定会将她捏死。 刘婆子心中惊涛骇浪。脸上却仍旧是那活灵活现的趋炎附势。 她将见李承俊的差事应承下来,二话不说便先将消息传给红提…… 红提得知之后何尝不也是大为震惊,她吩咐刘婆子先去见李承俊,自己则是气喘吁吁地跑进琼华院。见了谢安莹立即行礼上前小声道:“姑娘,大事不好了!” ———— 李承霆随李尧回到肃王府,一路上脸色冷得犹如寒冬冰雪一般。 他想不明白reads();。大哥为何无缘无故趁着李尧不在放走了柳斌! 李承霆才跨进王府大门,便有王妃的旨意宣他立刻过去相见。李承霆纵然心中着急。却也不得不以母命为重,转头先去往肃王妃所在的寝殿。 肃王妃乃是静王爷一母同胞的亲妹,二人从小关系甚笃。 不过他们两人的性子却全然不同,静王爷为人随和,无论看见谁都笑呵呵的,对于小辈们更是关爱有加。 好比李承霆这个外甥,就从小都得到他不断的关爱问候和关注。 可肃王妃却截然不同了。 肃王妃性子冷而静,但却又不似李承霆那般磊落正派,反而参杂了不少小女子的孤傲在其中。 她平时总看不上别人,无论是东西还是人,只要摆到她的眼前,必然会先遭到一通挑剔嫌弃。 也许正是这样的孤傲性格,使得她在出嫁之后与静王府也不太来往,只关起门来自己做自己的王妃…… 寝殿中传来一阵说笑声,李承霆正要跨入的脚步一停,目不斜视地问接引嬷嬷道:“大哥是否也在殿中。” 他正要找李承俊问个清楚,可现在李承俊在这里,他到有些难开口了。 母亲对谢家的婚事一万个不满意,在她面前几乎是提也不能提这件事,更别说还要为一个谢舅爷跟大哥讨论争执了…… 只怕争执下来无论结果如何,母亲都会顺着柳斌查出真相,从而将侯府一举铲除。 至于给他治病的事情,要不是闲歌大人和陛下坚持,母亲始终认为将谢安莹取进门做个妾室足矣…… 要是现在这侯府一旦出了事情,别说妾室了,母亲估计能让谢安莹做个丫头就不错了。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李承霆自问有些了解谢安莹,她就像天边一颗孤树一样遗世独立,自己以正室之位都未必能求来,更别说什么侧室和丫鬟了。 接引嬷嬷退后一步,面部表情地答道:“回禀郡王,嗣王的确也在殿内。” 听见这个答案,李承霆的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他从幼时就常年随着父亲在外打仗,成年之后在军中领了要职,更是久住军营。哪怕发现有病之后,也还有城防营的虚职让他不得不住在城外。 所以从小到大,陪在母妃身边的都不是他,而是他的大哥李承俊。 少了陪伴的时间,原本就生疏了一层,再加上他的性格不似大哥那样软乎,始终不能总哄着母妃任凭她挑三拣四。 于是一来二去,母子之间越发生分了。 往常他来拜见母妃给母妃请安,也是少不得要听几句挑剔的。今日不知道大哥究竟想要干什么?也不知他有没有将这事透露给母妃。 李承霆大步向内走去。无论如何,这事是他的失误,他总要问清楚好给谢安莹一个交代。(未完待续) 第一二零章 快|感 肃王妃的寝殿别有一番细致矜贵,许多在别处不常见的名贵装饰,在她这里却稀松平常。 她本就是皇家公主,就算下嫁外姓王爷为妃,身份自然比一般的王妃要高出不知多少来。 所以即便是许多逾越礼制的物件,她也十分大胆的摆上,根本不去理会别人的感受,颇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在其中。 李承霆每次走进这氤氲烂漫的寝殿,便有种格格不入的别扭。 肃王府恢弘大气,可王妃寝殿这里却糜软富贵,外人看了只会觉得肃王府夫妻失和,又哪里会羡慕她刻意营造的这些富贵? 李承霆心中无奈,但仍旧走进去,待看见王妃之时深深行礼道:“儿子给母妃请安,许久不见,不知母妃一切是否安好。” 李承霆说完又向坐在右手边的李承俊行了一礼:“大哥reads();。” 肃王妃是个瘦弱高挑的美人,虽然现年已经四十多岁,但保养得不错,看起来也就只有三十五六。 她脸型微微尖瘦,与李承俊很是相似。脸上皮肤因为过度保养而显得有些薄,给人一种紧绷在脸上的错觉。不过这样一来,倒是不显皱纹,只显得她为人精明犀利了。 王妃见李承霆进来时,已经刻意板起脸来,此时听见他这一丝不苟的行礼,心中更是憋了一口闷气。 她微微侧身赌气不去看李承霆,像个生气的小女儿家一般“哼”了一声。 倒是李承俊十分自在,当场就笑出来道:“承霆,怎么跟母妃还这么生分?可见你是好一段时日不来了……” 李承俊说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招手叫李承霆过去坐下。又扭头对肃王妃道:“母妃这个气可生得不应该,承霆他人多事忙,城防上少不得他,父亲身边也常要用他。这不是一得空就来看您了?” 李承俊并没两边讨好,反而两边各打一棍。 可这一棍不疼不痒,反而将两边都安抚住了。 王妃有些不情愿地仰着头,眼神却飘向李承霆。有些心疼道:“哼。瞧着是瘦了些,又黑了……” 肃王妃虽然与李承霆不够亲近,但心中对他的母爱却也不少。否则也不会总觉得平阳侯府不配他。 现在他难得来一回又肯老老实实坐着,王妃心中也不再怨他,只立刻令下人准备茶水点心去了。 李承霆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刚才是他出言辩解,母妃定要将他从头到脚数落一遍。可有些话从大哥口中说出。连他也觉得亲昵可心,母妃果然不再埋怨。 如果换做往常。李承霆倒是很想好好谢谢自己的大哥。 可今日…… 他心中压着柳斌的事情,对着李承俊的好心却是始终无法领受。 李承霆“恩”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肃王妃的话,之后便看向李承俊。 他想知道李承俊有什么打算…… 兵库房的钥匙只有他兄弟二人有。所以要说李承俊不知道柳斌是他关押的,那绝不可能。 既然知道是他关在那里的,又趁着李尧不在未经他同意就将人放走。 这总该有个说法。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柳斌有没有将真实的情况透露给李承俊? 其实,比起肃王妃。李承霆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自己这个大哥。 李承俊与肃王妃一样,都是一身天生的皇家风流气度。在他们身上始终都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气质。他们从不逼迫自己做任何有损心情的事情,一切都要顺心如意才行。 这也是父王为何不将李承俊带去军营的原因,按照父王的原话说起来,李承俊就是“一身公子气”难当大任reads();。 李承霆不愿面对李承俊的原因就是这个,而是因为他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位兄长。 他从小跟在父王身边建功立业,自然步步高升。而自从他赦封郡王那一天,李承俊这个世公子就一直被他压了一头。 也是从那时候起,李承霆渐渐发现,一向对自己十分有爱的大哥开始明里暗里给自己使一些小绊子。 这些事情却又都小的不值得一提,只是却骗不过他常年沙场征战历练出的敏锐直觉。 李承俊每次都笑咪咪的,有时还会十分无辜地道歉。 更为让人心中不舒服的,是他总会挑你不顺的时候拉你一把,却在你顺遂的时候又偷偷背后阴你一下。 总之就是他还当他自己是大哥,却又见不得你比他好。于是就像母妃一样选择了一种幼稚又十分磨人的方式来纾解他心中的怨气。 这一回恐怕又是如此。 李承俊正笑咪咪地看肃王妃忙前忙后,回头对李承霆道:“承霆,你看母妃多心疼你,以后有空还是常来……” 他话说到一半,便看见李承霆用这种冷硬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一时有些发怔:“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说的不对?” 果然又是这样。 “大哥教训的是,”李承霆神色不变,“只是近来可能没空了,因为府中有一名要犯出逃,我恐怕需要花些时间将他追回来。” 肃王妃已经走远。她正对着婢女们挑剔地吩咐着点心的品种,完全没有留意兄弟二人这边“看似亲近,实则暗涌”的对话。 李承霆已经将话挑明,他在出言责怪之前,还是想听听自己这大哥会如何回答。 李承俊先是一愣,随后脸色有些难堪地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道:“承霆,你说的要犯,不会是柳斌吧?” 李承俊一脸的无辜,见李承霆不说话,又仔细看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有些担忧起来:“真是柳斌?柳斌不是你未来的妻舅吗?他怎么成了要犯了?” 李承霆长长吐了一口气,想要将自己的无奈都吐出去。 自己这个兄长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事,以往都无伤大雅他不会追究,只是这一回却实在过分。 “柳斌谋财害命,被我当场缉拿这才锁紧兵库房。兄长为何要将他放了?” 李承霆带了些质问的口气说道。 这还是李承霆第一次跟他这样说话!李承俊不知为何心中反而燃起一丝快感。(未完待续) ps:感谢花何语的两章月票,感谢le?e的打赏。蟹蟹你们,蟹蟹大家。 推荐萌文《送只鬼给编辑》作者喃笙简介:编辑,你不爱我,我就把自己变成鬼送给你。 第一二一章 麻烦 李承俊这样做,没有别的什么目的。 他就是来给李承霆找麻烦的。 以前那些小麻烦他不放在眼里,没想到这一回这个柳斌他却十分看重。 能让他变个神色真是不容易呢,总算得逞一回,李承俊心中自然满意。 可表面上,他却仍旧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面对李承霆的质问,李承俊疑惑不解道:“柳斌有罪,你却将他锁在兵库房管吃管住,甚至还给他治病疗伤,难道不就是打算偷偷将他放了吗?我就是以为你想放他又碍于礼法,这才帮你下手的。你既然不打算放他,带到咱们府上做什么?为何不直接送刑部去?” 李承俊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李承霆当场就被他问得哑口无言reads();。 尤其是在肃王妃寝殿,李承霆就更不能仔细辩驳。 不过李承俊的这一番话,倒是让李承霆明白了一件事情——柳斌并没有将谢安莹身份的事情告诉第二个人。 “他现在在哪里?”李承霆不再废话,趁着事情没有变得不可扭转,他得先将柳斌找回来,其余的以后再说。 李承俊一脸委屈,有些不高兴道:“我只是帮你将他放了,他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李承俊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承霆已经起身朝门外大步走去。 肃王妃察觉不对,这才追过来看。李承俊笑嘻嘻地拦着一脸诧异的肃王妃,与她一同看着李承霆远去的背影道:“母妃,看来您的点心又要便宜儿子一人了。承霆说他有事先走一步。” ———— 就在李承霆四处暗中寻找柳斌的时候,谢安莹也在做着一些事情。 谢安莹对侯府上下宣称自己病了,然后命红提将琼华院院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而她则是在屋子中支起几个药鼎,日夜不间断地熬制着什么。 有了这几个药鼎,琼华院屋里屋外都飘散着浓郁的苦味,让人闻到就忍不住想到皱起眉头来。 而此时,谢安莹与红提的眉头也的确是紧紧皱着,一脸凝重不愉快的表情。 红提一边用竹签搅动着药鼎中粘稠的褐色液体,一边嘟囔抱怨道:“这事都怪奴婢。竟然没看出郡王爷是这样不靠谱的一个人!” 红提说着。手上的力度也开始加大,好像是要用药汁泄愤一般。 柳斌那么危险的一个人,小郡王居然没看好让他跑了!这要不是刘婆子的消息赶巧传来。咱们琼华院恐怕眼看就有灭顶之灾! 他表面上对姑娘不错,却根本就没将姑娘的事情当回事嘛! “手下轻些,别弄坏了这些药,如果柳斌已经脱身。给咱们熬药的时间也不多了……” 谢安莹阻止了红提的发泄,一脸平静冷淡地专注着自己手下银针。 李承霆到底是让她失望了。 不过也许是她原本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她怎么会以为谢安珍未来的夫婿会帮着她做事呢? 是她犯傻了。 这边大夫人一出事。谢安珍走一趟肃王府,肃王府就立刻放人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在山上就给柳斌一个痛快! 现在倒好,自己与红提势单力薄。住在这院子里又不能逃又不能躲,明晃晃地成了柳斌的活靶子! 都不用说后院的墙了,单是侯府正门。柳斌想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随便挑一个月黑风高的时候下手,自己和红提又能如何? 谢安莹心中悔不当初reads();。只是她只会恨自己看走了眼,却懒得去怪别人。 她将手中半尺长的银针朝着药汁中一浸,银针上立刻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绿色…… 谢安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需要用毒药自保。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这是最快捷的方法——见到仇人,其实只需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便可以了结他们的性命,也了结自己与他们的恩怨。 可她从来都不愿意这样做。 因为师父传授给她医术绝不是让她以此害人用的。 谢安莹记得前世师父很少夸她聪慧,却总将她的善良挂在嘴上念叨,没当她在医术上有所突破,配制出能救人的药丸之时,师父便会对她的善良仁心大加赞赏…… 更何况,直接药死他们也未免太便宜了这些人。 可现在情况却不同了。她与红提就像是没壳的鸡蛋,随时会有毒蛇垂涎吞噬。 更为可怕的是她并不知道柳斌会选在什么时候前来——总不能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防着他吧? 所以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之下,她也只能放下自己心中那仅存的善良,先保住性命要紧…… 毒针、毒烟、还有许多有毒的药汁——先将这些东西安放在院中各个角落,接下来的事情,就各凭本事好了。 ———— 谢安莹高估了柳斌与谢安珍的耐心。 就在她刚刚准备好一切的当天晚上,柳斌便已经来了。 若是再往后几夜,谢安莹与红提或许会精神倦怠疲累,可这第一夜两人都是睡意全无,就等着外面的动静呢。 子时刚过,谢安莹在黑暗中听见了院墙之外的一点动静,她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 红提原本跟她并排躺着,看见她这样的反应,知道一定是有人来了。 主仆二人一直就处在黑暗中,眼睛早已适应了这种光线,她两人携手从床上起身,又按照早就想好的方法将几只枕头塞进被子里。 谢安莹闪身躲在床尾侧面,而红提则是将床上幔帐放下来,弄成里面有人睡觉的样子,之后也学着谢安莹快速躲在床头侧面。 谢安莹屏住呼吸,将手中几根泛着光芒的长针藏在身后。 她们已经将院墙安放了许多带刺的颠茄枝干。 颠茄是一种可以止疼和治疗风湿的良药,只不过如果控制不好剂量的话,里面含有致命的毒素就会立刻让人头晕眼花,视力模糊,甚至失去五感…… 柳斌如果翻墙而入,凭借他的身手多少也会刮破几处,待进了屋子中毒性发作他便没了男子力量上的优势。 到那时,自己就可以用毒针加匕首热烈欢迎他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夤夜 谢安莹屏息凝神,全副心神都付在院外那细微的动静之上。 院中静悄悄的,连一声虫鸣也无,分明是被外面的人惊扰了。 墙头上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摸索声,那声音自低而高由外向里原来越近,可没等到落地,谢安莹便清楚地听见“哧”的一声衣帛撕裂的声音。 黑暗中,谢安莹与红提对视一眼。 红提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也听见了那种声音。 那一定是之前安放在墙头上的颠茄枝起了作用!颠茄的尖刺非常粗壮锐利,划破衣帛轻而易举,更不用说人的皮肉。 等柳斌总墙上下来,少不得要挂几道彩的。 红提看着屋中香炉中袅袅的青烟。这香氛也是姑娘调制的,她与姑娘早已吃过解毒的汤药,就等着坏人上钩了。 ———— 柳斌一身黑衣夤夜前来,为的就是令谢安莹措手不及。他将事先准备好的软绳梯抛过院墙……这一回,新仇旧恨加在一处,他非要跟谢安莹这个小娘皮好好算算账reads();! 他必须杀了她。 前一日,他正在暗无天日的兵库房中昏睡,忽然听铸铁门锁被人用钥匙打开。 柳斌本以为自己又要面对一次残忍的拷问,却不知进来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下人。那人见了他二话不说便用一个黑布头套将他套牢。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即将小命不保,那人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谢安莹让我来救你”。 柳斌初听见“谢安莹”,差点吓得当场尿了出来。好在之后还有“救你”二字,他这才明白对方口中的谢安莹,应该是指外甥女谢安珍。 柳斌被那人拖着朝外走去。因为看不见路,所以脚下有些踉跄。 不过他心里却十分明白——这个救他的人与谢安珍不是一路人。 这人用黑布袋蒙住自己的头,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这是哪里。而且他并不知道谢安珍的真名,可见只是谢安珍临时请来帮忙的。 既然如此,就不能多嘴告诉他真相。他说谢安莹就谢安莹吧,管她叫什么呢,反正能将自己救出去就是了。 柳斌在兵库房里过着不知生死的日子。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命呜呼。 所以现在他根本不在乎来人是谁——这种时候当然是他自己逃命为上。只一心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回到自己那隐秘住所取了银子就远走高飞! 可是他并没能如愿。 那人将他塞上了一辆马车,然后又将他丢在荒郊野外扬长而去。 当柳斌取下头上的布袋。解开手上不是捆得很紧的绳子时,发现那人早就不见了踪迹——荒郊野岭只剩下他一人。 他明白这是那人为了防止他窥探追踪…… 柳斌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用袖子一抹嘴,他才没心思去管那人的身份闲事。他现在只想立刻逃离京安城——他再也不想被那两个恶魔抓到了。 柳斌因为常年躲债,倒是很有躲避追踪的经验。他心思狡猾。一路遮遮掩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回到了自己隐蔽的住所。 可当他身手向床下的空砖一抹之时,柳斌的心瞬间就凉了。 他最隐蔽的地方已居然经有人来过。而且将他所有的钱都拿走了! 柳斌顾不上心疼——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 他生怕这是一个陷阱,转身惊恐地四下望了一圈,头也不回地仓皇而逃…… 柳斌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出逃,获得了天大的自由。可身无分文的他却仍旧寸步难行。 他痛恨之下一咬牙,想到了谢安珍。 原本他是没有打算来找谢安珍的,毕竟他已经泄露了侯府的秘密,虽然他也不知道泄露给谁了,但总不是什么好人。 未了避免谢安珍找他算账,也为了避免侯府倒霉会连累他,他本想拿了钱就走的reads();! 现在可好,钱没了,不回来也得回来。好在谢安珍既然能派人来救他,应该还不知道他出卖了她的事情。 柳斌却没有想到当他见到谢安珍之后,本来准备好的一番哭诉却被谢安珍抢了先! 谢安珍哭着告诉他柳氏下堂的事情,又将这一切都指向谢安莹。 谢安珍知道的并不比柳斌多,她编造出许多假话来栽赃谢安莹。这样做是为了让柳斌仇恨谢安莹,之后便可以继续他们的合作。 柳斌听说自己的姐妹下堂,当场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将自己的遭遇结合了谢安珍的遭遇,非常直接地得出了一个答案——谢安珍虽然在编故事,不过这一切的确都是谢安莹在背后捣鬼。 一个盲女的心机能深到什么程度?柳斌现在算是明白了! 谢安莹的心机便是能让人觉得她根本没有心机,她什么都没做,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没关系…… 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她的手段,又见到谢安珍知道了侯府的事情,这才能拼凑出这个事实……他根本不会相信谢安莹那个柔弱的女子居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这太可怕了! 柳斌情不自禁地捂住自己肋下那险些被簪子扎透的伤口。伤口虽然早已经恢复,但此时,他却始终觉得有根簪子插在里面…… 原来谢安莹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是谁,也是从她对自己下杀手的时候,就开始布这个局了! 一步一步,利用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条件,步步为营。 不但如此,她甚至将自己的性格也算计了进去,还有自己那不为人知的住处…… 这怎么可能? 一直以来,柳斌一直当谢安莹是个瞎子,可此时再想起她那双美目,简直就像鬼魅一样狠狠盯住了他的魂魄,令他颤抖恐惧! 她的手段就像是一张大网,将路过的、有关的、她看不顺眼的人都渐渐装进网中,然后慢慢收网! 柳氏就是败在了这张网下…… 再想到谢安莹身边可能也有别的帮手,柳斌不觉出了一身冷汗——看来现在还不是逃走的时候——谢安莹一日不除,他们谁也别想逃。 柳斌一旦下定决心,也是恶狼一般的人物,尤其此时又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 他耐着性子听完了谢安珍的煽风点火,开口问她讨要了些银子,在入夜前吃了一顿饱饭,买了短刀绳索,之后就一直等在琼华院的后院墙外…… 琼华院中在亥时刚到就已经熄了灯油,眼下已近丑时,院子中一片漆黑寂静,看来谢安莹主仆早已睡了。 柳斌缓缓地顺着绳梯爬了上去,这一回,他必须杀了谢安莹。(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好死 只用了一瞬的时间,柳斌就已经蹑手蹑脚地翻过院墙。他没有功夫在身,可发起狠来竟然也轻盈敏捷。 尤其是心中憋着一股非要谢安莹去死的劲头,更是使得他身手利落。 可就在他即将越过墙头的时候,只听“哧”的一声,他衣服竟然被墙上的刺给挂住了。 这一声虽然细微,但在黑夜中听起来仍旧是格外刺耳。 柳斌心中一惊,急忙向后倒退回去。这一退可不要紧,因为墙头毕竟站立不稳,他的双手向两侧一扶,居然正好都扶在那硬刺之上! 柳斌咬紧了牙才没叫出声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倒刺上拔下手掌,两只手瞬间鲜血淋漓。 不过大事当前,柳斌哪会在乎这点小伤? 他将挂住的衣服解开,又在前襟上擦了擦手掌上的血迹,然后纵身向下一跳。 让柳斌没有想到的是,地上居然也有很多同样长着硬刺的枝干。他这一落地,不用说,双脚和小腿也挂破了不少。 柳斌心中含恨,只道谢安莹这个贱人就是难缠,连个破院子也要搞这么多花样! 不过这也印证了一件事情——侯府的守备的确太松乏了。 别人家入夜里都是有侍卫不停巡视的,而侯府却刚好相反。 从前柳氏在的时候,柳斌就偷着来过几回。他知道平阳侯府总共就那几个下人。 倒是也养着一队护卫。 只不过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有平阳侯那种自诩风雅又体恤下人的主子,那一队护卫也都文弱的犹如病鸡一般reads();。 而且都这个时辰了,他们不是睡了,就是守在老夫人与侯爷附近——假装巡视实际偷懒。 柳斌冷笑一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走出了荆棘遍布的后院。 他就不信了。就凭这两根小刺想防住他?她们以为这天下的贼都那么没用,被扎一下就会叫出声来,然后好引人过追捕吗? 他柳斌可不是这么没用的人!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柳斌已经摆脱了那些倒刺,对他来说这点小阻碍只是好事多磨而已。 他对琼华院的地形还算了解,左转右转,很快就到了谢安莹所住的正屋之内。 因为初秋闷热的缘故。正屋的门竟然是开着的。柳斌在门口就能闻到里面香薰的味道。顿时心中窃喜。 他无声地推开了门,一个闪身跨入正屋之后紧紧贴在门上……他决定先等一会儿。 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柳斌心中十分满意。但他丝毫没有大意——这一回,他势必要一击即中! ———— 谢安莹和红提连大气也不敢出。 柳斌从外面进来,屋内黑暗,他暂时看不到她们。不过她们却能轻轻楚楚地看见他! 柳斌那短胖的身材,还有他手中森寒的刀刃。一看就知道他是来干嘛的——红提一阵失望,原本她还期待着跳墙进来的人是李承霆呢……现在的小郡王虽然不怎么样,但总比柳斌好。 她们看着柳斌一动不动地靠在门上,心中也不免暗自紧张。 柳斌现在还没发现她们。但不代表等他适应了黑暗之后还看不到。对于谢安莹这样的弱女子,柳斌只需要挥动他手中的刀,恐怕一刀便能砍死谢安莹。 而且他这一回没有贸然扑上来。看来的确是非常谨慎势在必得。 谢安莹和红提只能在心中暗暗期望,希望等柳斌适应黑暗之时。他身上所中的毒药也会开始发作。 屋子中的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只有香炉里的味道还是十分浓郁…… 柳斌又等了一会儿,等眼前景象慢慢清楚之后,他开始行动! 他揉了揉眼睛,又甩了甩似乎忽然有些眩晕的头,集中精神缓缓地走向里屋的那张床——只需挥刀轻轻一下,他终于可以送谢安莹上天了! 谢安莹夹着银针的手在黑暗中轻轻抬起。 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她看见柳斌脸上狰狞的笑容——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也不会再相信别人,她必须解决掉柳斌。 谢安莹紧紧盯着柳斌,只要他对着床上抬手挥刀,自己手中的银针立刻就会刺向他腋下的穴位,这之后,匕首和毒针也会立即招呼上去…… 柳斌一步步地接近了床边reads();。 这个距离,他已经能看见眼前的一切了。 只见柳斌慢慢地抬起胳膊,正要向床上那个人形劈砍下去,可还不等动手,他便飞快地向后退了两步! 他觉得床上似乎没有人! 柳斌虽然看见了一个人形,可他敏锐的感觉告诉他,那似乎不是人——完全没有一丝活气,更像是一堆枕头被子。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数,谢安莹暗道不好——一旦陷入正面战斗,柳斌对她的手段又早有防备……她和红提根本就不是柳斌的对手! 这样的紧要关头,谢安莹突生一计。她立刻朝红提看去,在黑暗中咬牙向红提使了个眼色。 红提与她多年默契,接到谢安莹的命令毫无一丝犹豫,她忽然惊恐地小声叫道:“你是谁,别过来……” 红提这一声完全是学了谢安莹的声音,慌乱中只有五分相像,却反而更显得逼真。 柳斌猛然朝床头望去,他瞳孔一缩,脸上露出了个十分邪恶的笑容——他就知道谢安莹这女子不简单,原来早在他进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藏好了等着他呢! 不过现在可好,床头的缝隙不大,对他来说这简直等于瓮中捉鳖! 柳斌这一回没有了顾忌,他终于放心地抬起手来,狠狠朝“谢安莹”砍了下去! 谢安莹使出这样的下下之策也实在是万不得已,但既然她已经将红提的性命至于危险之下,就必须要全力以赴,将红提再从危险中夺回来。 红提给谢安莹制造的角度和时间都恰到好处,柳斌被吸引了主注意,根本就不知真正的谢安莹正在他的身后。 趁着这个机会,谢安莹闪身而上,用尽最大的力气将一根银针狠狠插入他的腋下! 柳斌抬起的手猛然一僵! 只听“咣”的一声,他手中的短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柳斌一脸惊恐却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因为紧接着,谢安莹手中的几根带着剧毒的银针就分别从他的后颈、腰肾、尾椎等处刺入。 柳斌浑身一震剧痛,双眼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红提。 红提手下也没有丝毫犹豫,就这样与柳斌对视着,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插进了柳斌为柔软的腹部。 一切都结束了。 柳斌的脑海中一瞬间滚过无数的画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一夜呜呼黄泉,他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生竟然是用这种方式结束。 “谢安莹……你不得好死……” 柳斌使劲瞪着红提,他知道谢安莹在他的身后,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头…… 谢安莹微微侧身躲向一边,眼睁睁看着柳斌就这样仰倒在地面之上,再也没有有一丝生气。(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误会 李承霆赶到琼华院的时候,谢安莹正在花树下吃午饭。 琼华院没有别人,一直以来用膳的规矩都是随谢安莹自己的心意。她现在地位渐高,别人不宠着她,她自己也会宠着自己。 银钱有什么用?除了用来挣更多的银钱,自然还是享乐为上reads();。 更何况昨夜辛苦,她也该好好庆祝一番。 此时花树之下的木桌上,摆着红提精心制作的八样小菜——奶酪焗菜芯、香辣藕段、桥湖糖醋豆腐……每一道菜都精美异常,却又都只有那么一小碟。 秋日午后宁静宜人,谢安莹裙袂翩翩一脸娴静,就像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谢安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美味素菜,对于不远处的脚步声置若罔闻。 “谢姑娘……”李承霆眉头轻锁,他觉得谢安莹今日对他有些不同,所以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若放在以前,当他从院墙上跳下来的时候,谢安莹就会机警地察觉到他的出现。可这一回他都快走到眼前了…… 李承霆心中有些怪异和紧张的感觉,总觉得谢安莹今天不太一样。 谢安莹本不想说话,听见李承霆叫了她的名字。 她手中刚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头也不回地对红提道:“去将父亲请来,就说我这里来了客人,需要他招待一番。” 的确,她不用回头就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从李承霆越墙而过的时候她就知道。 可她现在不想去做任何猜想。无论李承霆是来解释的,或者他是来帮谢安珍质问的,那都不关她的事。 因为从昨夜起。他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而她与他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她自然也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 李承霆心中微惊,脸色沉了下来,他正想开口便见红提正端了一盏燕窝过来——红提听见谢安莹的吩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对谢安莹行礼称是,转身就朝院外走去。 “且慢!” 李承霆再傻。看见这主仆二人同时对他改换了态度。心中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什么——也许她们已经知道柳斌走脱的消息了…… 李承霆叫了红提一声,但见对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立刻闪身上千拦住了红提的去路。 几仗远的距离。在李承霆的脚下就是一瞬间而已,红提哪能快得过他? 红提见走不脱,只能原地站着,可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李承霆。就那样木木然一脸不情愿地看着脚下。 李承霆懊恼至极!他不是没有担当的人,这件事确实是他的责任。而且他今日来也正是因为柳斌一事。 那日他从这里离开,听李尧说柳斌被放出去之后就立刻回府查看。几番问询之下得知柳斌是被自己的大哥李承俊放了! 李承俊总是状似无意地做一些这样的事情,而他这个做弟弟既抓不住把柄,又不能真的因为这“莫须有”的小事去跟他争执。于是也只有吃了这个闷亏。 但好在王府内还是有他的眼线的。柳斌只是被人蒙住头放了出去,并没有逼供或者直接弄死,这对于李承霆来说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再接下来。他派出人全程暗中搜捕柳斌,功夫不负有心人reads();。他查出柳斌最后一个落脚点就是平阳侯府。 柳斌来平阳侯府无非是做两件事,其一是找大夫人柳氏——柳氏已经下堂,他必然会去找谢安珍。其二就是来找谢安莹报仇。 李承霆私心里并不想将这件事告诉谢安莹——他跟她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桩交易做纽带,才慢慢有了联系,他才有了靠近他的借口。若是告诉了她,只怕这唯一的一点牵念也会被掐断。 他当然更希望自己能将柳斌抓回去,然后假装没有发生这件事。可当他知道谢安莹处在危险之中时,当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谢姑娘,柳斌逃脱了……”李承霆拦住红提不许她去找人,自己则走到谢安莹面前,缓缓坦白道:“也许,你已经知道了……” 李承霆的嘴唇轻轻抿起,沉稳正派的脸上带着一丝焦灼,他的眼神落寞又难过——谢安莹不理他了,肯定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 而他却不止做错了一件事! 走脱柳斌已是大错,他这时候才来告诉她更是错上加错。 她那样聪明,谢安珍身边应该会有她的眼线,打听出来这种事应该不难,自己却还想先瞒着她…… 谢安莹的目光地落在李承霆的脸上。 认识他的时间也不短了,说实话,谢安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 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他的表情都是冷的。而且通常情况下他总是非常严肃,着急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就会更严肃,仿佛他只有那一种凝重而正派的表情。 似乎李承霆只有在跟她说笑的时候才会露出浅浅的笑容…… 想到以往两人畅谈说笑的瞬间,谢安莹忽然有些酸涩。 要是换做平时,看见他的低落,她也难免会觉得有些心软。可这一回……昨夜那场搏杀,几乎要了她与红提性命,她怎么可能再轻信他? 谢安莹从昨夜起心寒到现在,即便坐在这艳阳之下,心里也像是塞了一块冰,始终无法融化。 她哪里有资格去可怜心疼别人?最该被同情的就是她自己才对。 再者说,谁又知道李承霆是为了什么而焦急——说不定他是为了谢安珍焦急呢? 谢安珍能从肃王府救出柳斌,也是因为李承霆的缘故吧。 他和李承俊是同袍兄弟,他和谢安珍是未婚夫妻。 自己算什么?居然要因为他一个表情而心软…… 在谢安莹这样的注视之下,李承霆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他已经明白了,谢安莹不但已经知道柳斌走脱,恐怕还误会了他。 一瞬间,懊恼气愤悔恨全都涌上他的心头,如果不是在她面前,怕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李承霆真想顺手拍断几棵树来发泄一下他的郁闷。 “谢姑娘,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李承霆在谢安莹对面坐下,直直盯着她道:“你要相信我。”(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决定 李承霆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想也知道他此时一定十分失控。 面对谢安莹的冷漠,他之前准备好的解释根本不知从何说起,到最后却只能丢出一句生硬的“你要相信我。” 她会信吗?如果她不信呢? 李承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谢安莹没有回答,仍旧是神情蓦然地坐着。 当李承霆当面说出“相信”二字之时,谢安莹觉得心中的冰似乎化了一些。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发现,其实她的内心是很想相信李承霆的。 可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现在讨论真假并没任何意义。 她能力有限,能平安度日已经难得,不敢去肖想那些奢侈的情感和纠缠。前世她信错了,眼前她又信错了,他还要她信? 有些强人所难吧? 眼看谢安莹一言不发,面对他就像面对一面墙一棵树那样,不带丝毫的情感reads();。 李承霆心中忽然泛起一阵难受,他猛握住谢安莹放在桌上的手:“要怎样做你才会信我?” 谢安莹一惊之下就要将手缩回,可李承霆情急时的力气也不小,尤其那细瘦软白的小手又十分容易掌控——李承霆用手轻轻一覆,谢安莹就已经落入他的手中,根本无法挣脱。 这也太失礼了! 之前虽然也有过一些亲近之举,可那都是性命攸关的时候。 可现在这样算什么? 光天化日偷跑到女子内院之中,拉着自己妻妹的手要她相信姐夫? 谢安莹心中一阵烦闷,她快速站起身,使劲将自己的手猛抽回来:“郡王自重!安珍虽然身份不高,但也不由你如此轻薄折辱!” 她这样说着。脸上便隐隐有了怒容。 红提见李承霆竟然动起手脚,也连忙跑过来横在两人中间。对于昨天晚上的凶险,别人不知道,红提还能不知道吗? 她们丝毫不会武功甚至连鸡都没杀过,却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合力杀掉一个四十岁心狠手辣犹如豺狼的柳斌。稍微一个不留神,不但性命不保。恐怕就算死了也难保尸身的清白! 小郡王现在说得轻松。要知道姑娘昨夜几乎脱力——刺死柳斌之后,她整个人如同魔怔一般僵坐在床上,直到今早才忽然哭出声来。 直到现在。姑娘还在发烧呢! “郡王爷把我家姑娘当什么了!?”红提怒目而视,“您还是快点离开吧,否则我要喊人了!” 李承霆被两个女人这样仇视,也不由得退开了两步。 ——我把你家姑娘当未来的妻子啊!李承霆心里冤得想哭! 要不是他早已认定谢安莹。他当然也不会这么着急,更不会情急之下忘了分寸而拉住了她的手! 可现在一错再错还都是无法解释的错。李承霆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抓狂的感觉。 “对不起,你……你别生气。我这就走,不过我会派人来保护你。”他坚定地看着谢安莹,慢慢退开一些道。“你等着,我一定会把柳斌找回来,到了那时你就可以相信我了!” 他真算不上是一个会说话的人。但他可以用行动表示! 柳斌危险狡诈,他可以先让护卫们暗中守护住这里。然后在外面继续搜索——一个大活人,就算掘地三尺将这京安城翻个底掉,他总能找得到的! 听见李承霆这句话,红提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睛。正当她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被谢安莹打断了。 谢安莹站在红提身后,微微低着头道:“郡王既然已经如此说了,那便这么办吧——您若是找到柳斌并将他送到我面前,我就信你reads();。” 李承霆心中一喜,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一定!我一定会找到他!” 谢安莹脸上微微露出一抹冷清的笑容:“若找不到,就请郡王以后就不用再来了。还望郡王能信守承诺,若再三悖誓,恐怕也会伤了郡王的福气。” 谢安莹说话时神情淡然,可一番话却决绝得很。 李承霆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找不到柳斌,那下一次再敢这样进来,恐怕就会成为谢安莹的仇人了。 他打从心底里不想同意这一句,可他也明白,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的选。 他做错了这么大一件事,谢安莹肯给他一次机会已经不错了…… 李承霆咬牙点头道:“一言为定!谢姑娘请耐心等候,我一定会将柳斌带回。” 见李承霆已经答应了,谢安莹便不再说什么,扔下他与一桌子饭食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李承霆凝神望着,直到谢安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才收回了目光。 这琼华院是她的,以后他要亲手将她从这院落里迎娶回去,所以他必须找到柳斌…… ———— “姑娘,他走了。”红提顺着窗缝向外看了一圈,确定外面已经没有李承霆的身影。 谢安莹仍旧没什么兴致说话,小声“嗯”了一句。 红提赶忙过来扶着谢安莹,让她靠在躺椅之上——床上已经没办法睡了,昨夜柳斌被扎了七八个窟窿,腥臭的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 虽然现在早已收拾得看不见痕迹,可对于姑娘和她来说,却永远地印刻在脑海之中,这辈子都抹不掉了。 红提端了一杯药茶递给谢安莹,在她身边的地上坐了下来。 “姑娘,你说他真的会去找柳斌吗?”红提心中十分想知道这个答案。 她一直觉得小郡王是个很好的人,她其实也不愿意相信小郡王会背叛姑娘放走柳斌。 谢安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在昨日之前,她以为自己很会算计人心,可当今天面对李承霆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深陷其中的时候,是根本猜不透对方的想法的。 又太多的顾虑恐惧猜疑,甚至还有一些不知不觉产生的期盼和依赖……这些都在阻碍着她的分析,让她看不清真相。 可有一点她却可以肯定。 那就是李承霆找不到柳斌。 所以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决定——让他去找,等他找不到就会自己放弃。以后他和她也就无需纠缠,她也好快些整理心思,重新开始。(未完待续) ps:抱……抱歉……那个……答应要加更的,可是一直没更出来……每天写完两章我的脑袋就自动关机了,明天继续努力尝试(捂脸跑走) 第一二六章 消息 送走李承霆之后的几日里,谢安莹仍旧称病不出。 平阳侯与老夫人听说她不舒服,都派人前来问询过。 老夫人甚至还专程让黛纹送来了些银两——毕竟谢安莹自己的医术摆在那里,请什么郎中都不如给她些药钱,让她缺什么自己使唤人去买。 谢安莹十分不客气地收下了,她现在过得富裕,但花销上也更大了些。 尤其是这几日因为柳斌一事,她几乎不能闻见半点荤腥味道,于是用餐饮食都更难伺候。 老夫人这笔钱来得正是时候,可以让红提买些上好的糯米做些花草点心吃reads();。 谢安莹谢过黛纹,也谢过平阳侯和老夫人,并且十分肯定地告诉他们自己没事——只是因为床不舒服,所以几夜没有睡好的缘故。 平阳侯府主子不多,库房中的好东西可不少。 像换套家什这样的微末小事,其实谢安莹自己都可以做主。 黛纹听说她床不舒服,果然当即回了老夫人,下午便开了库房请红提过去选床。 红提跟着去了,到了库房内一眼就挑中了一张老桃木的架床,二话不说着人搬回琼华院说要给谢安莹试试。 架床样式古朴老旧,实在与谢安莹的年纪不配,但因为琼华院本就从头到脚都透着幽深古朴的味道,所以就连换床的下人也丝毫没有一点怀疑, 再加上原夫人酷爱桃花树,红提替她主子选了这个就更加正常。 红提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桃木辟邪,正好驱一驱柳斌留下的晦气。 桃木床送回琼华院。谢安莹果然满意,她顺便命人将床换了个位置,从前那一处就留下摆了屏风花草。 这一下,吃食改了素食,床寝也换了地方,屋子里又烧了艾草与薄荷香料……这样接连过了好几日,主仆二人总算缓过些劲来。 谢安莹刚说身子好一些。便有人前来拜见。 这一日用过午膳。红提收拾了杯盘碗盏下去,不多时又转回来,轻轻在谢安莹耳边说道:“姑娘。刘婆子来了。” 谢安莹抬眼道:“请她进来吧。上次的事情还没好好谢她,你去封一包银子来。” 红提点头出去,不多时就引了刘婆子进来,又将一包鼓鼓囊囊的银子放在谢安莹的手边。 红提告退出去。到外面守着院门去了。 刘婆子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走进来,看见谢安莹手边那一包银子。笑容立刻更放大得犹如菊花盛放。 她踏着小碎步摇摆着短胖的身体,走到谢安莹身前两步的地方,结结实实地往下一跪,仰着脸高声道:“奴婢见过大姑娘!奴婢给大姑娘请安问好了!“ 刘婆子的声音响亮口气亲昵。感觉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衷心老奴终于盼到了自己的主子一样。 任谁看见这一幕,也不会相信她与谢安莹不过是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谢安莹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不但不计较她的谄媚。反而觉得有趣。 她微微笑道:“刘嬷嬷起来说话,在我这里。不必拘着这些俗礼。” 刘婆子十分乖顺地从地上爬起来,对谢安莹恭敬道:“奴婢老早就想来给大姑娘请安,一直苦于没这个脸面……今日能给大姑娘请安,这是奴婢的福分!” 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刘婆子与谢安莹,而谢安莹的眼睛又看不到,所以刘婆子便大着胆子朝她看去。 只见面前一个玲珑如玉的女子施施然坐在那里,十几岁的年纪,容貌娇艳的让人打从心底惊叹reads();。 而惊叹过后,刘婆子又是一阵惋惜——大姑娘的眼睛若是能看见,单凭这副样貌,恐怕就连宫里的娘娘都做得! 谢安莹端坐着任凭她打量,刘婆子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观察着刘婆子。 这个人她见过一次,之前在江夫人中毒时,这刘婆子就替她传过一次话——看来也算是有缘分。 她虽然偷看自己,而且表情十分丰富,不过谢安莹也看出来了,她只是狡猾却没有恶毒之意。 与她想象中一样,这个人的确可用。 “刘嬷嬷今日前来,是有事要说吗?”谢安莹指了指不远处的绣墩,示意刘婆子过去坐下。 刘婆子点点头,有些腼腆地“哎”了一声,走过去坐下,这才说明了自己今日的来意。 之前她听说谢安珍约见了嗣王李承俊,想要通过李承俊寻找柳斌,她立刻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红提,也就等于告诉了大姑娘谢安莹。 在这之后不到两日的功夫里,柳斌居然就出现在了芳华院! 刘婆子敢瞒着谢安珍做奸细,但柳斌回来之后,刘婆子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虽然怕谢安莹,但她也怕死——柳斌那人瞧着就十分疯狂,她可不想惹上这种丢性命的事情。 于是她便先假装不知道,然后再暗中观察。 柳斌只是与谢安珍短暂的见了一面就不见了,刘婆子等了几天也没等到什么动静,心中正是奇怪着拿不定主意,却又听说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姑娘,不知姑娘可听说了,肃王府小郡王动用城防军和骁骑军正在满城搜索一个逃犯……” 刘婆子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谢安莹的神色。 谢安莹纹丝不动:“有这种事?” 刘婆子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难怪大姑娘要找她做消息,原来她对外头的事情果真一无所知……那自己瞒报柳斌回来的事情,她也必然不知道了。 柳斌在的时候,她真的只是为了保命所以不敢乱说,现在柳斌不见了,她还是希望自己投靠的主子能大获全胜。 她得把消息告诉大姑娘。 刘婆子继续道:“可不是嘛,听说小郡王为了找那逃犯,连官邸都不放过,许多权贵人家,只要被他摸索到一点关系的,也被他翻了个底朝天,现在外头闹得正凶呢!” 谢安莹点头:“这养大动干戈,想必是极凶险的逃犯了?也该回禀父亲让咱们府中防范起来。” “姑娘说得正是呢!”刘婆子连忙附庸,但随后又有些为为难地止住了声音。 谢安莹知道前头这些话都不是重点,只是刘婆子做个铺垫而已,于是对她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开口,说错什么,我也不会怪你。”(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满意 谢安莹对下人和善。事情办好好有赏,办不好她也只怪自己用人不善,从不会责怪下人。 她在府中恢复嫡女地位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从没像谢安珍那样对人呼来喝去动辄打骂。 这一点刘婆子心中清楚得很。 “姑娘既然不怪罪,那奴婢就说了……”刘婆子压低了声音道:“奴婢觉得,小郡王惊动满城似乎是在找——柳斌!” 刘婆子将“柳斌”二字说完之后,心中总算踏实一些。 她虽然没有坦白自己见过柳斌,不过她将她这么缜密的猜测都告诉了大姑娘,这也算是衷心了吧…… 谢安莹听闻,这才露出了吃惊的表情reads();。她换了个姿势,靠在手边软枕上低头寻味起来。 刘婆子今天说了的,没说的,她其实早都一清二楚。如果说还有什么新鲜的,那就是李承霆居然真的在找柳斌……而且还找得这么认真。 但柳斌早就上了黄泉路,李承霆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找出来,这一点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反正京安城这么大,他在城里找不到,应该就会怀疑柳斌逃出去了,怎么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这里来。 所以其实让谢安莹吃惊的并不是李承霆的认真,而是刘婆子的猜测—— 谢安莹想不明白,刘婆子怎么单凭见过柳斌一面,便知道李承霆大张旗鼓是在找柳斌? 要知道,只有自己才知道柳斌是被李承霆关起来的,柳斌明面上可并不是逃犯! 而是平阳侯府的舅爷呢! 这刘婆子的推理能力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见谢安莹不说话,刘婆子许是急于表达自己的衷心,便将绣墩挪近一些。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推测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 “姑娘试想,四姑娘找不到舅爷,便拿这事去求了嗣王。这之后就没了动静,只能靠奴婢自己假设……” 假设嗣王帮她找到了柳斌,那柳斌便不该这么藏头缩尾的,按照谢安珍的性子,必然也会大张旗鼓的宣扬。她为什么不宣扬? 这是第一个证明柳斌是逃犯的疑点。 而假设嗣王没有找到柳斌呢? 那么连嗣王都找不到的地方。在这京安城里已经是屈指可数了。这样一来。柳斌所在地的范围瞬间缩小——比如皇宫、四品以上官员府邸、在或者是……王府! 继续假设,嗣王没有找到,但他将这件事情告诉小郡王。让小郡王带着军队满街找,兄弟俩合起来一起找。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小郡王便不会将柳斌称作逃犯!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谢安珍和嗣王在找柳斌。而好巧不巧的郡王却在找逃犯…… 刘婆子几乎可以肯定,嗣王并没告诉小郡王实情。而柳斌在小郡王眼中就是个逃犯。 一切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刘婆子对自己的结论十分自信。在审时度势一事上,她从来就没有输过。 她分析的有理有据严丝合缝,似乎是怕谢安莹年纪太小听不懂。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演示着…… 谢安莹听了刘婆子的话,原本客套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起来。 刘婆子的分析。完全就是真相! 直到此刻,谢安莹才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之前她总将李承霆跟谢安珍想在一处reads();。所以才难免会得出他也参与其中的结论。现在听了刘婆子的分析,这件事情其实不需要什么线索,明眼人立刻便能看出端倪来。 在这件事情中,李承霆从始至终跟嗣王李承俊都不同步,他们俩根本不是一路的! 是李承俊帮谢安珍找回了柳斌。如果是李承霆知道这件事,并且做了帮凶,那柳斌不会不敢露面! 所以李承霆并不是谢安珍的帮凶。 而是一直站在她这边的人。她而与自己一样,都被蒙在鼓里。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现在已经明白了,可李承霆却还满大街的找人呢…… 谢安莹忽然觉得李承霆有点可怜。 她有个碍事的姐妹,李承霆也有个碍事的兄弟——这真不是一般的缘分啊。 “姑娘,奴婢今天来就是想跟您说这事的……”刘婆子一边说着,眼神又飘向桌案上那袋银子。 谢安莹想不想,拿起银子朝着刘婆子所在的方向一抛。 刘婆子赶紧接住银子抱在怀里。 大姑娘赏银子毫不犹豫的做派,可是太让人喜欢了!尤其当她接住荷包的时候,那实打实的压手分量,足够她在芳华院卑躬屈膝好几年的!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恭敬可亲起来:“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有了这么多银子,今年冬天奴婢也能过个好年。” 谢安莹心中十分不平静——刘婆子这一番话,使得她重新认识了李承霆这个人。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错,唯一的错误就是来晚了一天。 可他并没跟自己争执,也没有推脱和解释,而是立刻去做了补救…… 谢安莹轻叹了口气,压住自己心中异样情绪的蔓延,对刘婆子道:“你不必谢我,这银子,是你来之前就准备好给你的,只是如今看来,是我给少了。” ———— 刘婆子欢天喜地的走了,临走时,谢安莹又给她额外包了一包银子。并且让她以后常来坐坐。 刘婆子最相信自己的感觉,她知道自己的衷心换来的不只是两袋银子,以后只要更衷心,恐怕金山就在眼前! 谢安莹等她走了之后,将红提招到身边,有些为难地犹豫了一会—— “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李承霆这几天在干嘛?” 谢安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开头。 红提却十分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大姑娘一向烈性,她从来就不怪小郡王没有保护好她,她恨的是小郡王骗了她背叛她。 现在刘婆子道清了真相,证明小郡王并没有骗她,反而是她先入为主的误会了…… “姑娘说的是!”红提学着刘婆子那样一脸谄媚,怪腔怪调道:“奴婢这就去打探,保管让姑娘您满意!”(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辛苦 平日僻静的街道上,一阵马蹄声激昂而来。人们纷纷朝两边避让开来,眼看着数十名铁甲骑兵骑着战马,面无表情地疾驰而过。 马蹄下的铁掌阵阵敲击着地面,就像敲砸在过往行人的心上一般。铁甲长矛略过带起的阵阵冷风,也像是刀子一样刮过众人的脸庞,令人不免由心底泛上寒意。 许多年不曾这样了。 自多年前肃王带兵大败北域狄国之后,这大历朝一直都安享太平盛世。而京安城在城防军和骁骑军的守卫之下,更是人间天堂。 本天下皆知,这大历朝有肃王在,无论何时疆土半寸不少。 而大历朝的都城京安城,有小郡王在,便只有花香,没有硝烟。 小郡王去年从战场归来,立刻接管城防军和骁骑军,在这之后,他随军是驻扎在城外军营,将手下这两只军队管理的极好——军纪严苛,战力强悍,上尊圣谕,下恤百姓。 在京安城的每一户人家都对他们赞不绝口——有这样铁血的军队做城防,人们才能放心地在此安身立命reads();。 可是刚才过去的那支铁甲,不就是小郡王所管辖的骁骑军吗? 这跟往日的差别也太大了…… 待马蹄声远去之后,一名路人扇了扇空气中扬起的灰尘,略有担忧道:“已经是今日第四趟了。” 他的担忧立刻引起了共鸣,旁边一位挑担的商贩点头道:“从前夜间听见马蹄声在城中巡防,我每晚都能做个好梦,可现在听起来怎么心里这么不踏实呢?” “该不会是肃王府又要造反了吧?”一个买茶水的伙计肩头搭着毛巾,从茶棚下头探头出来搭话。 “去!”众人一同将他嗤了回去。“什么叫又造反?每次一有什么事,就总有传言说肃王造反。可人家哪一回造了?哪一回造了?” 众人最近虽然被城防军闹得人心惶惶,但良心还是有的。 肃王乃是忠臣良将,护卫国土有功,不能什么坏事都往人家头上栽! 只是这几日城防军和骁骑军没日没夜地在城中巡视,还偶尔会进入可疑的府宅搜查,城中那些赌场暗庄更是被翻出来不少……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是造反。百姓也难免会有怨言的。 还有那些暗庄背后的权贵们,也早就将李承霆恨得牙痒痒了。 好在李承霆可不是一般的城防官,他这样做连他老爹都不管。别人暂时也不好插手妨碍。 “才不是造反呢!” 就在众人猜测讨论之余,一个清亮亮的女声从轿子里探出头来:“小郡王之所以全城大肆搜捕,那是因为天牢里跑了一名穷凶极恶的囚犯!” 这声音明亮活泼,一听之下便让人心生喜欢。众人立刻忘记了骁骑军的“劣行”,齐刷刷地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顶双人抬的青篷小娇缓缓落下。从里面跳出一个梳双髻的十几岁姑娘。 这姑娘十几岁年纪,生得圆脸大眼,一脸喜庆天真模样。穿一身大户人家婢子常穿的青绿衫裙,腰间系着嫩黄丝带。腰里还别着一块名牌。 这是那位权贵府上的得力婢女,出门还有轿子坐? 红提才跳下轿子,便眼疾手快地将自己腰间的名牌藏进裙带里。这才笑咪咪地接上众人的话道:“哎,你们可知道这些骁骑军来来去去的。巡了几日了?” 红提性格活泼,长得也好看……关键是这样一个大美婢女,不好好给主子办差去,竟然乐意跟他们闲聊,大家当然十分欢迎。 “总有四五日了。”立刻有个年轻的过路男子掰着手指回忆了一番,对红提解释道:“一开始只是三五军士四处搜寻,后来变成十几人挎刀搜寻,再后来……你也看见了,满大街都是他们的人,难免让人多心猜想。” 红提笑着谢过这个男子——看来刘婆子说得没错,小郡王真的是大张旗鼓地找逃犯呢。 小郡王动用了城防军,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损失了他在百姓中的好名声——可见绝对不只是做做样子,他是真打算把柳斌给挖出来呢reads();。 红提正想到这里,一位在茶棚喝茶的白须老人摸着胡子道:“小姑娘,你方才说他们是在找逃跑的囚犯?” 经老人一提醒,众人也缓过神来,急忙围了红提问起究竟来。 红十分肯定道:“没错,我家老爷是大官,他是这么说的——天牢里跑出来的囚犯特别凶狠狡诈呢!” 红提的话让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城防军仍然是那个为国为民的城防军啊! “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抓到?”有人提出了疑问。 这一回,他们不怕城防军,也不怕肃王爷造反了,反而开始担心红提口中说的那个逃跑的囚犯。 能进天牢的肯定是坏人,又从天牢跑出来……那肯定还是个有本事手段或者有武艺超群的坏人! 红提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决定再去别的地方转转,她跳上轿子对大家摆手道:“你们其实也不用担心——虽然没抓到逃犯,但骁骑军这样声势浩大地巡逻,就算逃犯再凶狠厉害,肯定也不敢出来啦!” ———— 李承霆巡了一整天,直到未时之后,才带着一队骑兵驱马赶到京安城东门。 城防的军官见他到来,早早就拱手等着他了。 “启禀郡王,这里有四十人,都是与逃犯形似又今日要出城的。”那军官转身一指,城墙下整整齐齐站着一排高矮胖瘦年纪都与柳斌差不多的男子。 李承霆道了一声“辛苦”,拉动缰绳策马走向那些人。 可在他们面前走了两个来回,李承霆刻意肯定他们之中并没有柳斌。 “放行!”李承霆严肃中带着一丝不可查的失望道。 那四十人如蒙大赦,纷纷向军爷们行礼之后赶紧出城去了。 李承霆望着即将关闭的城门,眉头紧锁了起来——他在城中搜了这么多天,连阴沟里的老鼠都混了个眼熟,可就是没有柳斌的影子。 为了能抓捕柳斌,他甚至刻意放出风声,说城东今日换防。 人人都知道,换防时是最松懈的时候,这样一来如果柳斌想逃出城,也定会铤而走险选择在今日从东门出去。 而他将东门的守备藏在暗处,就是准备将柳斌一网打尽! 可是……居然仍旧一无所获? 李承霆恨恨空摔了一鞭,鞭子在空气中发出狠厉的响声——他就不信了,这柳斌居然这么能沉住气!(未完待续) ps:小郡王:柳斌啊柳斌,你到底死哪去了!这不是耽误爷娶媳妇么!o(╬ ̄皿 ̄)=○#( ̄#)3 ̄) 柳斌:大爷,早知道我就不跑了,你媳妇比你下手还狠啊!(t-t) 第一二九章 吓晕 红提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侯府,将自己一整天的遭遇都讲给了谢安莹。 经过她这一整天的打探,不但得知小郡王一直再为柳斌奔波,更是听说了许多有关郡王的为人。 他们都说小郡王公正端方,行事磊落,有勇有谋,长得又好看…… 就连他这几日全城搜捕,这样惊扰民心的事情,也有不少人表示十分支持——不过好像支持的大多是一些女子……能看着小郡王每日专心巡防来去,哪怕只看一眼,那些女子也能心花怒放许久呢。 红提说完这些事就蒲扇着眼睛,等着谢安莹的回答。 谢安莹“哼”了一声,红提每次都来这一手,眼睛大了不起啊! “姑娘!“红提拖长声音,撒娇一般扯住谢安莹道,“奴婢说得口都干了,您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谢安莹不满道:“你想让我有什么想法?” 红提也说不上来,但她总觉的姑娘的反应也太平淡了reads();。 既然已经知道误会了郡王爷,郡王爷又肯为姑娘这样忙前忙后的……姑娘就算不露出娇羞的神色,也该有点欣喜吧? 红提四下望了一圈,确定周围没别人。她索性大着胆子,将自己心中藏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姑娘!奴婢觉得,要不您将小郡王抢回来吧!” 小郡王本来就是姑娘的良配,现在这位良配又这么良,没道理将他拱手送给四姑娘的。 从前姑娘眼盲,红提不敢奢望。 后来眼睛好了,但仍有大夫人处处掣肘。红提还是不敢奢望。 再后来,眼睛好了,大夫人也没了,但又担心小郡王人品不好或者不喜姑娘,红提仍旧将这念头悄悄藏着。 现如今,姑娘耳聪目明貌美如花,小郡王昂藏七尺器宇轩昂。再加上姑娘本身就善谋善算。现在将亲事给自己抢回来,这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反正她就是这么坚信的! 谢安莹听了红提的话,差点破功从椅子上掉下来。 当她得知李承霆为了找柳斌而如此卖力的时候。其实她心中也是有些欣喜的。 但红提说的那件事情,她却是从来没有想过。 她一直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就是为了复仇,除了复仇,她今生能与红提再见一面。还能利用自己的本事保住嫡女的尊严与荣耀,她已经很知足了。 至于婚事。那只是她报仇的途径和手段。 也许在不久之后,她会像前世一样嫁到镇北侯府去,嫁给前世那个将她利用殆尽,却毫不吝惜她的性命的男人。 今生她该在他身边。看着他身败名裂咎由自取,不是吗?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只当红提是在玩笑:“这么快就帮着外人说话。我可真是白对你好了——就算他如今将功补过,可是你别忘了。就因为他的疏忽,咱们可是差点死在这里。” 谢安莹相信红提不会忘,因为那天晚上最危险的就是红提。 红提在她的示意之下,主动暴露了身形,引得柳斌去杀。等她用银针制住柳斌的时候,其实柳斌手中的刀,离红提的脖子也没剩几寸。 那一下砍下去,红提可不是抹脖子那样简单,搞不好连头都能被砍掉! 要是换成以前,就算红提自己不记仇,也会记恨伤害谢安莹的人。这一回居然一点都不怪李承霆,还帮李承霆说话……当真是奇了! 红提听见谢安莹说起这事,浑身打了个哆嗦。 那晚的事情,她当然记得,不但记得而且每每想起都会吓得汗毛倒竖。 不过嘛—— “姑娘reads();。那夜的事情,怎么能怪小郡王呢?”红提摆出一脸的聪明相来,“那夜咱们知道柳斌要来,完全可以躲避出去,没必要直面其锋的……” 之所以没有躲避出去,那是因为姑娘选择自做诱饵,为的就是一举将柳斌铲除不留后患! 可话说回来,如果一开始就相信小郡王,姑娘又何必以身犯险,直接喊小郡王来抓不就行了?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不能怪小郡王嘛! 谢安莹第一次被红提说得目瞪口呆:“你的脑子居然转了!” 红提原本挺胸抬头,等着姑娘被自己说服。谁想到姑娘不但逃避重点,还来了这么一句捉弄她。 “姑娘果然什么都明白,就是故意打趣奴婢呢。”红提泄气道:“奴婢要是再不动脑子,以后连姑娘的玩笑都听不懂了……” ———— 红提将自己该说的说了,她相信姑娘心中都明白,至于姑娘如何选择,那就不是她应该左右的了。 但无论姑娘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一定会奋力跟上,守护姑娘…… 谢安莹表面如常,其实红提的话,也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听红提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心中何尝不是升起了一些贪婪之意。 她也贪心地想要一桩好婚事,想要无忧无虑的后半生,想要夫妻和美儿孙满堂的梦。 可是她真的行吗? 复仇是可以谋算的,因为她不动心,只动脑。 而那样的圆满和美的生活,除非老天慈悲垂怜给予,除非二人都愿意用真心换真心……否则又岂是靠算计就能得到的? 红提不知道,对于她来说那是一条比复仇还难走的路,她不敢踏出这一步,怕的不是算计,而是怕自己没有这个福分。 等明日,便让李承霆别找了吧,在这样下去,红提真要一心向着他了。 谢安莹打定主意要将这件事情揭过,于是闭口不提,当晚早早睡去。 等到第二天,还不等她开口吩咐红提去找李承霆,刘婆子却忽然急急忙忙跑来,说是有要事禀告。 刘婆子自从那日得了银子,便知道自己该死心塌地地站在大姑娘这边。 今日见又有了立功的机会,她不再像上次一样观望,而是立刻脱身出来汇报。 刘婆子这个时候的到来,让谢安莹有些吃惊,不过她这次所带来的消息就更让谢安莹吃惊不已。 刘婆子说,肃王府小郡王今日一大早带着二十骑铁甲城防军,恶狠狠地砸开了侯府大门,当着平阳侯的面指名道姓要“谢安莹”把柳斌交出来! 可怜平阳侯和谢安珍,差点没被这阵势给吓晕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自称 平阳侯府门前总有热闹看! 过往行人和街坊四邻听说平阳侯府又闹起来了,纷纷挤眉弄眼地跑来围观——上一次是镇北侯夫人打砸侯府,这一回不知又是什么新鲜事。 不管是什么新鲜事,反正平阳侯过得也太窝囊。 一个侯爷半点威严也无,成天让人看笑话,当真是可怜…… 平阳侯最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可眼下李承霆带来的人竟然二话不说分立正门两侧,搞得他想命人关门都不行,只能任由外头那些人的目光扫视在他的身上。 平阳侯一脸苦笑:“世侄这是何意,咱们侯府有什么值得世侄这样大动干戈的?” 一句“世侄”倒是提醒了李承霆,眼前这人不但是假谢安莹的爹,也是真谢安莹的爹reads();。 可恨他上次送谢安莹回来,还跟他一同喝茶,这一次却是恨不得亲手提着他扔出去! 居然敢暗中调换他未来的妻,真是胆大包天! 李承霆冷着脸,对平阳侯拱了拱手:“侯爷无需惊慌,此来只为公事,并无任何私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也不用跟我攀交情了。 平阳侯怎能不惊慌? 李承霆嘴里连世伯都不叫了,直接唤他平阳侯,这还不够吓人的吗? 他这的平阳侯爷身份,压一压其他晚辈倒是不难,可偏生对武将出身的李承霆一点办法都没有——李承霆单单往那里一站,浑身气势磅礴由如惊涛骇浪,连靠近一步都觉得心中又闷又慌。 再加上李承霆身后还有一群铁甲兵,一个个身形像雕塑,眼神像刀子…… 他文文弱弱。拿什么跟人家比? 他连见了荣虢郡主都犯怵来着! 平阳侯稳定了心神,连连点头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世侄既然是为了公事,那平阳侯府上下定然全力配合相助……” 对于他这个答案,李承霆不置可否,微微点头勉强算是通过了。 李承霆与平阳侯说话的功夫,谢安珍已经走了上来。 李承霆这一回来,没有瞒着任何人。也没藏着掖着什么。一进门就点明说要找谢安珍,还要问她逃犯的下落。 门子上的下人当然第一时间就将这事情飞速报给芳华院了。 芳华院的下人听了都很惊讶。更有些知道柳斌事的——比如翠薇,翠薇当场就察觉出不对劲来。觉得小郡王此来绝非偶然路过要跟四姑娘谈情说爱。 翠薇本来就笨拙胆小,又整日里被谢安珍打骂得什么实话都不敢说。 所以即便她心中知道大事不好,却也只能回禀谢安珍道:“四姑娘,肃王府小郡王登门。此时正在前庭点明要见您……侯爷已经过去作陪了。” 翠薇知道一会少不得要挨打,但能逃过一下是一下吧。总好过现在就挨一顿打,一会回来还要再挨一顿…… 谢安珍听说李承霆来了,当场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一定是自己前不久登门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谢安珍一点没有担心,反而有些羞涩。 嗣王对她那样好。还口口声声称她为“自己人”,嗣王的态度一定就代表李承霆的态度。 谢安珍心中已经“明白”李承霆的来意了——想来之前是因为他太忙,所以没顾得上自己。现在有了时间当然第一个过来看望。 或许还会有致歉的意思,毕竟照顾她的应该是他而不是他哥哥reads();。 那么。自己一会儿究竟要不要原谅他呢? “还愣着做什么,快伺候我梳妆!”谢安珍望着镜中娇艳的自己,这可是自己与他初次见面,一定要让他过目难忘才行! ———— 谢安珍在翠薇的扶持之下,一步一扭地来到前庭。她远远就看见了父亲身边站着的银甲郡王。 平阳侯年轻时算是美男子,现在虽然老了些,但身形也还算端正高大,可是他往小郡王身边一站,竟然完全沦为了陪衬。 谢安珍只觉自己的心咚咚直跳! 她早就知道李承霆不但有财有权,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现在一见之下,竟然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还好好看。 谢安珍一时被眼前凤表龙姿的李承霆给迷住了,只觉得他神采英拔品貌非凡,当真是世间少有。 难怪母亲拼命也要给自己定下这门亲事,看来母亲虽然百无一用,但总算是干了一件好事——自己嫁了这样的男子,以后还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 谢安珍还未走近便已经红了脸,她带着娇羞之色,款款来到李承霆面前,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娇声道:“安莹见过郡王爷,给郡王爷请安了。” 李承霆听见“安莹”两个字,瞬间皱起了眉头! 谁是安莹!他的安莹才是安莹! 眼前这女子从头到脚有哪一点配自称安莹? 谢安莹的相貌身段的确出挑,见过真的谢安莹,在看别的女子难免落了下乘。谢安珍如果想跟谢安莹比相貌,那她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就算李承霆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但单凭她自称谢安莹,而且还一脸很高兴的样子,就足以说明她人品低劣了。 李承霆现在不光想把平阳侯扔出去,更想把眼前这女子也扔出去。 眼看李承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平阳侯赶紧出来救场。 他故作生气道:“安莹啊,你怎么这么久才来。郡王爷今日是为了公事而来……” 不是为了看你浓妆艳抹来的。 平阳侯陪着冰雕一般的李承霆站了这么久,心中早就将谢安珍骂了几百遍了,以前还觉得谢安珍乖巧懂事,又跟他比较亲近贴心…… 现在看来,还不如琼华院那个风吹大的孩子呢!不管不顾不用费心,人家自己就出落得什么都好。 到底还是因为两人的娘不一样。 听了父亲的训斥,谢安珍疑惑地抬起头来。父亲虽然近来不像以前那样宠她了,但也从没跟她说过这么拂人面子的话。 她的目光再看向李承霆,只见李承霆一脸严肃厉色…… 谢安珍吓得赶紧缩回了目光,心中这才明白自己是误会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费劲 小郡王明明是来办公事的,她却描眉敷粉让人家等了这么久,明眼人恐怕都看出了她的自作多情了! 谢安珍急得直想落泪,偏偏大门还开着,外面又有无数的眼睛盯着瞧她的反应,这时候她要是哭着跑回去,一定是丢脸至极,可要是不哭着跑回去,李承霆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厚脸皮的女子。 她该怎么办? 谢安珍心中暗恨翠薇为何不回报清楚,现在害的她为难,等回去定要狠狠拔了她的皮不可。 李承霆看着谢安珍扭捏做做的样子,心中更不喜欢。 要不是顾着谢安莹将来还要好好出嫁,他真相把这一家子都捆了送进皇宫让陛下圣裁。 也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欺君之罪! “不必多礼,”李承霆懒得废话,只冷冰冰道:“本王今日来有一事要询问你,还望你能如实回答。” 谢安珍心中一喜。 李承霆没有计较她的迟到失礼,果然还是对她有情谊在的。 毕竟两人不日就要完婚,何必搞得那么认真呢? 她赶紧换上乖巧的笑容道:“郡王何必客气,无论郡王要问什么,安莹一定知无不言。” 谢安珍满脸的温顺殷勤。 她记得母亲在父亲面前就是这样,总能将父亲哄得团团转,眼里再也没有别的女人。 可谢安珍却不知道,李承霆只要听见从她口种说出“安莹”两字,当场嘴角就是一抽,他几乎要用尽自己的修养才能忍住不在这时候发脾气,哪里还有心思去看谢安珍的表演? “柳斌在哪?”李承霆要问的只有这一句! 随着李承霆的这句问话。平阳侯府的整个前庭的气温都骤降冰点。 谢安珍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而平阳侯更是如此…… 父女二人,连同周围陪着伺候的下人,这一刻全都被李承霆冰冷的低气压给冻成了雕像reads();。 柳斌可是平阳侯府的舅爷呢! 就算柳氏已经下堂,但柳氏和柳斌本就是沾着平阳侯的远亲,大家无论怎么算都是一家人。 小郡王用这种口气直呼其名。是不是有些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应该对四姑娘说一句“你舅舅呢?”——这样才对吧。 这些心思。大家也只敢放在心里偷偷想一下,而且此时他们想的更多的是——平阳侯府到底哪里得罪小郡王了? 小郡王事先也不说一声就带兵围了平阳侯府,一进门先是称呼平阳侯为侯爷。之后看见自己的未婚妻也不见丝毫客气。 更是像捉拿逃犯一样直呼柳舅爷的姓名…… 谢安珍心中又急又恼,扭着腰肢上前想要贴近李承霆。 “郡王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谢安珍仰着脸,楚楚可怜地望向李承霆,一边说着。一边还将自己的手伸出来,想要轻轻拉住他的衣襟。 谢安珍问的这一句。正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小郡王是不是不满这门婚事? 可李承霆却没有回答她的打算。 就在谢安珍的手准备攀上他的铠甲时,只见李承霆忽然向后一退,“刷”地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毫不留情地架在了谢安珍的脖子上! 四周传来“嘶”的一声。所有人齐刷刷地倒吸一口冷气。 都说肃王府的人脾气不好,肃王爷杀伐气重,连皇帝陛下每每见了他都恨不得躲开。本以为他的儿子只是不善言辞面貌严肃而已。却不想也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恨角色! 可四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啊! 这可是他肃王府自己求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还用刀比划着,这以后四姑娘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不但是侯府里的人大惊失色,就连侯府外围观的人,此时也是惊叹不已。 这一趟真是没白来,平阳侯府果真场场都是大戏! 肃王府小郡王李承霆为了公事横刀逼问平阳侯府未婚妻谢安莹! 这样骇人听闻的大事,但凡看见的,都够回去吹嘘一辈子了,甚至将来老了还可以讲给孙子听…… 眼看形势就要失控,平阳侯彻底绷不住了。 他带着哭腔连连摆手道:“贤侄这是做什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平阳侯想要上前劝阻,可惜,他的待遇也并不比谢安珍好多少。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李承霆一片衣角,只听四下里整齐划一地拔刀之声响彻侯府前庭—— 李承霆带来二十骑铁甲,无需他任何言语示意——他拔刀,他们便拔刀reads();!他砍谁,他们就砍谁! 平阳侯一个激灵,赶紧闭嘴后退,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李承霆本就是不愿意废话的人,当初审问柳斌,柳斌也是这般自作聪明婆婆妈妈的废话,结果被他一记铁枪刺穿大腿,之后再也不敢啰嗦。 这谢安珍也是如此,非要别人用刀比划着,她才老实。 李承霆冷笑一声,对早已吓傻的谢安珍道:“你刚说过一定知无不言,转眼就开始废话,这般言而无信就是平阳侯府的教养!?” 李承霆这句话,算是将爹和女儿一起骂了。 这一次,果然没有人敢还嘴,更没人敢多劝说一个字。 李承霆这才满意了一些:“柳斌在哪?” 谢安珍不是柳斌那样的混子,她可是被平阳侯和柳氏捧在手心里宠爱大的。 柳斌都挨不住的逼问,她如何能挨住? 此刻平阳侯还能勉强站住身形,谢安珍却是再也站不住了。 她两腿筛糠一般抖了一抖,身子一歪,噗通一下摔坐在地上。 “之前小女也在找舅舅……小女曾去过肃王府求见郡王您,当时您不在……是,是嗣王见了我,他说能帮我找到舅舅……” 谢安珍一边说着,一边打着惊嗝,眼泪自她的眼中疯狂的留下,在她满是脂粉的脸上冲出两条沟来。 可她再也顾不上自己的样子是否狼狈可笑了,她也不敢再娇滴滴地自称安莹了。 谢安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老老实实说了出来,怕死的她甚至连一个形容词都不敢多说。 “舅舅回来之后……见了小女一面就走了,小女……至今也……仍然在找他。小女说的都是真的,绝对不敢欺骗郡王……” 谢安珍到现在为止,都并不知道李承霆为什么要找柳斌。所以她也只是将柳斌的行踪全部说了出来,唯独没有提起柳斌要去杀谢安莹。 说完之后谢安珍两眼一翻,终于晕了。 李承霆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为什么跟谢安莹以外的人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他毫无同情地挥了挥手,算是让平阳侯自便,自己则是掉头领着二十骑铁甲扬长而去。 根据他手下人查出的线索,谢安珍是最后一个见过柳斌的人,从那之后柳斌就不知去向了。 可今日看来,谢安珍的确不知柳斌身在何处。 想到谢安莹那日对他的决绝,李承霆心中着急不已。她说找不到柳斌就不再见他,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却真的没找到柳斌…… 怎么办!? 李承霆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他眼睛一亮,猛地拨专马头沉声吩咐道:“跟我进宫去见帝师大人。”(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掐算 谢安莹听说这一切之后,整个人都傻眼了。 天知道这只是一个她的借口…… 柳斌被她和红提杀了,而且当晚就在院子里挖坑埋了。 琼华院的下面有一条暗渠,那是以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她跟红提挖泥灶生火时发现的。 这一回柳斌的尸体就是被她二人合力从暗渠里扔了出去。这么多天的功夫,就算没有被水冲出京安城,恐怕也早就被蛇虫鼠蚁啃了个干净。 哪里还能找得到? 而她让李承霆去找,也只是为了跟他断了往来。 她又不傻,李承霆现在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暧|昧不明,可两人身份摆在那里,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即便心中有过期待,但也绝不敢涉险。 可是现在,谢安莹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李承霆。 他怎么这么认真呢!? 谢安莹的脸上难得的显现出一丝羞愧 “红提,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郡王么?”谢安莹一手扶额道:“不能让他再这样折腾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事情闹大对咱们也没好处。” 红提偷偷打量着自家姑娘的神色,又与刘婆子对视一眼。 姑娘哪里是怕对咱们没好处?这神情看来,分明是有些心疼小郡王了呢reads();。 说起来这小郡王也真有本事,前几天将姑娘差点跟他断交,他连句辩解也没有,转身就为了姑娘一句话掀起满城风浪。 这样疯狂的劲头,利落的手段,倒是跟姑娘十分般配啊。 红提和刘婆子都从对方眼中瞧见了一丝认可。 “问你们话。你们做什么不答?”谢安莹双颊绯红,比刚才更羞了三分。 红提赶忙上千安抚,笑道:“因为奴婢们都没有办法联系到郡王爷呀,所以不知如何回答姑娘,说起来这个时候郡王爷应该已经进宫了呢。” 的确,李承霆已经进宫去了,说是要请教那位无所不知的帝师大人。 他们有快马良驹。现在绝对是追不上也拦不住的。只能但愿那位帝师大人不爱管闲事,好让这件事情早早平息吧! ———— 被谢安莹念到的帝师大人,此时正非常爱管闲事地凑在李承霆肩头。 他眯着狭长的凤眼。美发三千自肩头倾泻而下。要不是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身姿,天下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挡这半妖半仙的气质? 他凑上李承霆的肩头,也不管李承霆一脸的嫌弃。 “太好了,你终于有求于我了。”闲歌像只雪狐狸一样微微笑着。“之前我命人劫持谢姑娘的事情,一笔勾销。怎么样?” 闲歌已经有好久没回闲字阁了,皇宫里没有长毛地毯,又不能给他婐睡,他都想家了。 他可以替李承霆掐算柳斌的下落。但前提就是不许再找他麻烦。 提起这件事,李承霆立刻严肃了下来。 “好,你先告诉我柳斌在哪里。我正好还有些别的事情想告诉你。不打你就是了。” 闲歌白眼一翻,果然是憋着气想打他呢! 还好这个柳斌送上门来。简直是专门给他当肉盾的。 不错不错……闲歌微微闭眼,将手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来,在空中虚虚一点,然后低头掐算了起来。 闲歌一身玄学和医术,乃是承自他的恩师。师父老人家一身医术能起死回生,玄学更是能算准千里之外的一片落叶。 只可惜师父十几年前仙去了,要是有他在,李承霆这病又何愁无解? 闲歌自问在玄术上得了师父的真传,虽然算不准落叶,但算一个大活人的藏身之处还是不难的。 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除了算不清楚谢安莹与李承霆的婚事,剩下都是信手拈来。 谁知今日他这样信手一拈—— “咦?” “咦什么,你不会又要说算不出来吧?”李承霆已经准备好要打人了reads();。 闲歌嗤了他一声,不情不愿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这柳斌年方四十有三、享年四十有三……这么奇怪,还不准我咦一声?” 享年? “你是说,柳斌死了?”李承霆先是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柳斌会死。但随后心中又忽然踏实了许多——活人不好抓,死人还不好抓吗? 谢安莹说要将柳斌找到,可没说非要活的。 按照谢安莹那性子,要不是自己拦着,柳斌早就被她扔普觉寺流血而亡了。现在死了也算省心。 李承霆见闲歌要将手缩回袖子里,立刻一把拽住他道:“我没问你他的生死,我要的是他的藏身之处,你给我算算他死哪了!” 闲歌赶紧将自己雪白的袖子从李承霆手中救出来:“杀人不成,反被人杀……首东尾南的方位,我估摸着应该就死在平阳侯府了。” 闲歌也觉得奇怪呢,平阳侯府怎么就像是个漩涡似的,什么好事坏事都围着那里转。 现在连人命也惹上了,还这么无声无息的。 看样子是应该跟陛下说明,多抽调些人手过去看护了…… “用不着你费心。” 闲歌一个念头还没成形就被李承霆沉声打断了,闲歌刚想像往常一样跟他斗嘴,可一回头却看见李承霆已经找了椅子坐下。 他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神色。 闲歌微微一愣。 李承霆从来不愿意在皇宫中久坐,而且他虽然对别人冷脸冷面,在自己面前却始终是个病人——嚣张不起来。 “你刚才要说什么?”闲歌也收了胡闹,走到李承霆对面坐下。 李承霆今日来,不光是问柳斌一事,更是像将最重要的事情告诉闲歌。 柳斌一事他已经心中有了答案。 当他听见“杀人不成反被人杀”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狠狠抽疼起来,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就像是凝固了一般。 柳斌是去杀谁,就算三岁的孩子也知道! 这样的事实令他震惊不已,他几乎站立不稳,不得不找张椅子坐下。 李承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祸,而犯下了如此大错,他居然还厚颜无耻地去让谢安莹原谅! 好在她平安无事,否则,自己现在又该如何自处…… “你到底要说什么?”闲歌察觉李承霆神色有异,生怕他的身体又出状况。 李承霆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仍旧十分严肃地看着闲歌道:“平阳侯将膝下两位女儿的生辰庚帖做了调换,现在的谢安莹,其实是四姑娘谢安珍。”(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在意 “谢安莹是谢安珍。而现在的谢安珍,才是你一直非要塞给我的那位“大吉大利”的谢安莹!” 李承霆终于将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激动过,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喉结和手指都在颤抖。 他与谢安莹的路,居然又这么多枝杈横生的艰难险阻,从平阳侯,道柳斌,甚至闲歌,每一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成为他们的阻碍。 稍一不留神,两人就会走向不同的方向,不但此生再难携手同行,恐怕更是生死不同天人永隔! 他怎能不后怕…… 闲歌听了李承霆绕口令一般的话,起先是露出不信的神色……将两个女儿调换,平阳侯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但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之前在撮合这段婚事的时候,因为怕打草惊蛇惊扰背后下毒之人,所以这件事他一直是当玩笑说的,为的就是不让下毒之人知道他真的可以解毒。 不知内情的人自然不会太当回事! 再加上传说那平阳侯本来就有些缺心眼,干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也未必就没有可能reads();。 闲歌眼神渐冷。 难怪无论他如何掐算,那副谢安莹的八字却始终与遗落在李承霆的命格之外。 他从前只当是婚事会有波折,却不曾想,原来从头到尾都是错了命数! 闲歌越想越是惊心,他之前甚至还觉得谢安珍碍事,差点让长风杀了她…… 他猛地站起身来,再一次凝神仔仔细细地重新掐算了一下那个生辰——果然!这一次,眼前的迷雾终于云开雾散。一切都再清晰不过了…… 闲歌一掌拍在桌案之上,又将桌案狠狠推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的躁郁! 桌上的茶盏水果散落了一地,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动了殿外的仆役,闲歌一挥手,制止了他们进来收拾伺候。 他望着一地残渣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李承霆道:“这件事情上。我亏欠你甚多。今日许你一诺。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情,尽管来找我。” 闲歌说得认真,李承霆也就没有驳了他的好意。 这件事闲歌固然有错。但仅仅是错在失察。 况且要不是他执意选中谢安莹的生辰,他与她也没有相遇的一天。 李承霆是杀伐果断之人,与闲歌这种玄之又玄的术士道不同,所以对于闲歌的承诺他也并未太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是希望你给我出个主意。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绑错人了。”李承霆微微缓和了语气。 闲歌满腹郁闷正无处发泄呢,一听说李承霆要他出主意,立刻重新打起了精神。 平阳侯那个憨货,简直是坑死人了。连他都险些跌了跟头。 闲歌和李承霆想的可不一样,李承霆只是觉得错过了谢安莹余生难过,而闲歌却清楚的知道。一旦李承霆错过了谢安莹,那他的病情就无法医治…… 等到王蛊长成。李承霆要么心智大乱被他人驱使,要么就是性命朝夕不保……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承受不了,整个大历朝也承受不了。 “她知道吗?”闲歌笑得阴森,他的脑子里一瞬间想出了几百种让平阳侯欲哭无泪的法子。 闲歌口中的她,是指真的谢安莹。 李承霆摇摇头道:“她被换了身份,却从没对外人说起过。我不敢告诉她我已经知晓此事,怕她多想……她应该还不知道。” 闲歌上下打量着李承霆,露出谢好奇的神色:“怕她多想?你在意她?”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总算是在一大堆坏消息之中,还有一个好消息。 从前每提到这桩婚事,就跟要了李承霆的命一样。以至于他和陛下私下都准备在大婚前将李承霆捆了,以防止他临时落跑reads();。 现在这么看来,姻缘果然是其妙的东西。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哪颗心里该装着哪个人,这是冥冥之中早已定下,谁也调换不了。 李承霆点头道:“不错,我在意她。” 闲歌双手一合,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既然她不知道,就别让她知道了,省得惊动了谁。你只管跟她好好相处,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我保管让两她们人归原主!” 这正是李承霆求之不得的结果。 他与闲歌又商议了一番,这才带着自己的布下离去。 ———— 此时谢安莹已经有些坐立难安了,她让刘嬷嬷派了个相熟的仆役,专门去皇宫门口等着,一旦李承霆出来就立刻回府禀报。 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回来,谢安莹自然越发着急。 直又等了半个多时辰,那人终于回来回报,说是李承霆自皇宫出来就直接回府了。 既没有继续搜查全城,也没有像早上一样跑来平阳侯府找麻烦。一切都像没有发生一样。 而且据说李承霆去的时候是满脸急躁的怒容,回来之后却满脸轻松。 谢安莹摇摇头,不知道他的消息时,她心中不稳。现在知道了,她心中还是不稳,又难免想要猜测他为何不生气也不寻人了。 这几日虽说是折腾他,但何尝不也是作茧自缚呢? 谢安莹觉得再这样忧思过度下去,她的装病就要变成真病了。 她披了一件暖和的鼠灰氅,朝里屋床上走去,她要好好歇上一觉,明天一早就带红提去见李承霆,更他坦白柳斌一事。 红提和刘婆子见她困乏,赶紧压低的讨论的声音。 见谢安莹睡下,红提走进去将那件鼠灰氅拿出来挂好,小声嘟囔道:“姑娘自从寺里回来,就越发莫名怕冷。现在虽然入秋,但离穿鼠氅的时节可还早着呢……” 刘婆子随着她一道出去,两人从外头将门掩上。 “会不会是冲撞了什么?”刘婆子小声问道。 寺中虽然洁净,但山里却少不得有些花鬼树精,谢安莹从山中回来又去给静王妃瞧病,说是冲撞鬼神,也还真有可能。 红提歪着头想了想,她没有刘婆子那样信这些鬼神之说,但前两日姑娘的手刚占了血,是该借此请人来驱散一番。 他们两人就这样商一边量着,一边往旁边的屋子里说话去了。 谢安莹的医术摆在那里,要说谢安莹真生病了,这简直比鬼神之说还不可思议。 只是两人就这样离去,包括已经睡着的谢安莹,她们三人谁也没有发现谢安莹的脉息忽然发生了一阵不正常的震颤,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偏心 谢安莹是装病,谢安珍这一回却是真的病了。 李承霆虽然只说了一句她教养不好,但这对于她来说,也足够致命的。 一个女子,先是母亲作恶被夫家下堂,随后又被自己板上钉钉的未来夫君质疑了教养——而且还是当众质疑。 谢安珍没找根绳子吊死自己已经算是很坚强。 李承霆走后,谢安珍失魂落魄地回到芳华院,大哭一场,当晚就发起高烧来。 她心狠手辣,对于别人的事情丝毫不在意,哪怕那个人是她的母亲或者舅舅。可这一回,事情轮到她自己头上,她却难过得一病不起。 翠薇哆哆嗦嗦地伺候着,心中又十分庆幸,四姑娘生病的时候,可比她不生病的时候和善多了。 要让翠薇说,她宁愿四姑娘天天病着,那样的话她这辈子都心甘情愿伺候她。 谢安珍当晚病着,老夫人听说之后只是神色肃然,并没想以前那样给她送去东西嘘寒问暖,而是将平阳侯唤去,命他将今日一事细细说来reads();。 谢安珍在府中的地位,终于被谢安莹越过去。 虽然其实大家早就这么认为,不过老夫人的这一举动,便等于是将她俩的地位一锤定音。 大家伙可都看着呢,前两天大姑娘说生病,老夫人二话不说就送去了一盘子的银子,到了四姑娘这里连问都没问一句。 外人不知道的是,在老夫人心中,两个都是她的孙女,这两个孙女中,原本她最讨厌的是谢安莹。 因为谢安莹的出生。使得她好的媳妇阿绫一命呜呼,换来的是柳氏那个没上没下的毒妇,她心中对谢安莹意见大着呢! 可谁的人心不是肉长的? 且不说谢安莹现在正是长身子长模样的年纪,一颦一笑都越发像她母亲。 单单说谢安莹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哪里能让人挑出一点儿错来? 她对长辈敬爱,对下人和气,就连对谢安珍也礼让有嘉! 老夫人摸着良心说。要是谁抢了她的婚事还整日在她面前晃悠。她可不会有谢安莹这么好的修养。 再瞧瞧这屋子里的各色点心,佛案上供着的经文,还有她日常的穿戴饮食。里头处处都有谢安莹的心思——谢安莹还瞎着呢,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一有了好的,便不管不顾的先往自己这儿送…… 而谢安珍来请安。什么时候不是吃饱喝足就走,她的眼里怎会有这些? 一日两日如此也就罢了。可谢安莹的好,就像涓涓细流一般,让人不察却永无止境。 时间一长,老夫人的心偏向哪边还用说吗? 要不是谢安珍是郡王妃。要不是阿绫去的蹊跷,老夫人早就使劲疼爱谢安莹了,根本不想在顾忌谢安珍。 到了晚上的时候。平阳侯将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夫人。 他今天真的是被吓坏了,小郡王走了之后。他甚至在想要是没有这门亲事该多好。 谢家不要什么郡王妃,也不要什么王妃,以后等两个儿子从南郡学成回来,随便挑一个袭了他的侯爵。 以后壮大谢家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好了!反正阿绫的孩子必然是优秀的。 至于他自己,他一点也不想做小郡王的岳父。 平阳侯一想到小郡王都如此可怕,那大名鼎鼎的肃王爷——他以后的亲家公…… 平阳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平阳侯在外面还能崩着,到了自己亲娘面前实在没心情装淡然了,他苦着脸道:“娘亲有所不知,今日一事,固然是安珍有错,可李承霆当着儿子的面上嘲笑安珍的教养,这以后……” 这以后还不得指着儿子的鼻子骂? 不是骂,说不定是动手打reads();! 老夫人见他脸色发白,赶紧阻止了他的胡思乱想。 “你也别多想,外头都传闻说李承霆是个铁血的,想来他的心思并不难摸。以后知道了他的喜好,别逆着他也就是了。” 见平阳侯仍旧是一脸丧气样儿,老夫人只得继续安慰他道:“他今日明说了是为公事而来,明日你去衙门时逢人就夸他公私分明,表现得高兴一点,这样一来,你长辈的脸面也就保住了。” 一万句安慰都不如这一句来的管用。 平阳侯得了老夫人的指点,再想象着那个场景仔细琢磨琢磨,立刻高兴起来。 “多谢母亲指点,李承霆毕竟是儿子晚辈,儿子无需跟他计较,反而是他越有本事,儿子脸上越有光。” 老夫人对平阳侯的转变也是佩服,见他没有别的事情,便挥手让他回去早早歇着了。 平阳侯走后,老夫人这才皱起眉头,仔细地琢磨起今日的事情来。 李承霆虽是将门之后,但绝对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单有勇武的人,别说难在战场取胜,就连在王府里恐怕都站不住脚。 肃王已经是一个异姓王爷了,这在皇家本就是顶天的恩宠,李承霆十八岁凭着自己的本事又封郡王,这便是把天都捅破了的本事! 要说他莽撞,老夫人第一个不信。 既然他不莽撞,便不会不知人情世故,也不该在今日把事情弄的这么难看,只不过是找谢安珍问话,怎么问不是问? 非要当着当庭广众之下,将侯府颜面尽扫,这才算问话? 老夫人心中隐隐担忧,她招过黛纹来,叹了口气道:“我这心中不踏实,怎么觉得小郡王像是对咱们侯府有气呢?” 他脾气坏不要紧,就像自己说的,大不了以后都依着他,顺着他的脾气就使了。 但怕就怕他真是跟侯府置气,那可就难办了! 黛纹上前给老夫人捏着肩膀,声音没什么起伏道:“大姑娘说您要少操心些,您又忘了。” 黛纹的声音总是这样平静,让人听着莫名心安。 老夫人点点头道:“唉,我真是羡慕你,也羡慕谢安莹。你们两个要是放在一处,天崩地裂都不眨眼的样子,也不知道要有多好笑。” 老夫人说着好笑二字,却仍旧笑不出来。 平阳侯府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小郡王的,要是能让他置气的,恐怕就只有那一件事! 可那件事一旦被他知道,他会只像今日这样摆摆脸子就算了? 实在是让人想不通……(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答复 这一夜,平阳侯府恐怕只有高烧的谢安珍睡的最好,烧得稀里糊涂的,至少在这一晚不用想着白天的屈辱。 第二天一大早,谢安莹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打算带着红提一齐去肃王府。 她要求见李承霆,可是身份尴尬不能送上钩拜帖,只好用些别的手段去见他了。 这种事情对谢安莹来说就是小事一桩。 她只需坐着轿子到肃王府门口,让红提花点银子送一封信给李承霆。 就在信上写上“鄙人知道柳斌所在之处,特来禀告。”——这样一来定能见到李承霆。 不用暴露自己的身份,也省去了跟肃王府人打交道的麻烦,只需将她想说的说完就行。 对于谢安莹的主意,红提永远赞不绝口。 可正当红提手舞足蹈地要跑去让人备轿之时,只听后院院墙发出“咚”的一声。 红提一瞬间僵在原地,就连谢安莹也忽然被吓了一跳! 爬过这道墙的,除了李承霆就是柳斌。柳斌早就死远了不可能再来爬墙,李承霆没有找到柳斌,所以应该也不会来。 怪瘆人的…… “你确定昨天李承霆派来那些人都撤走了?”谢安莹压低了声音,对着红提快速问道。 李承霆那日离开之后,就派出几个他手下得力的亲信在院外守着,他不知道柳斌已经死了,所以怕谢安莹有危险reads();。 红提点点头,昨天下午,她亲眼看见那些人撤走了。 她回来禀报大姑娘,两人还奇怪了一阵子呢。都以为是李承霆进宫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放弃了继续寻找柳斌的念头。 谢安莹凝神细听了一会,淡淡松了口气。 她听见脚步声了,来人是李承霆。 但紧接着她又皱起了眉头——李承霆不可能找到柳斌,他不守承诺的跑来,虽然省得自己费事出门,但总是让人心里不高兴。 红提回头看了姑娘一眼。心中也松一口气——能让姑娘露出这样纠结表情的。肯定是小郡王。 红提心中暗笑,转身出去准备茶水去了。 谢安莹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红提出去。不一会,李承霆的身影果然出现在自己屋子门口。 李承霆看起来气色不错,他换了一身新意,身上的铠甲也想刚擦拭过一般。迎着清晨的阳光熠熠生辉。 他面带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神温柔中透着一丝关切。就这样正迎着谢安莹走了进来。 “我来了。”李承霆低沉道。 谢安莹心里堆满不解,虽说她已经打算跟李承霆坦白,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道:“你来干什么?” 是来告诉自己他放弃了?还是来死皮赖脸打算不认账?再或者他找到了跟柳斌相似的人? 谢安莹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可不管是哪一种,总要有个说法吧? 李承霆望着眼前的人,任凭心中那种温暖的情愫肆意蔓延。 能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看见谢安莹。这一刻他真的感觉自己很幸福。 也很幸运。 “我来给你送东西。”李承霆走到谢安莹面前,抬了抬手中的食盒道:“闻闻。香不香?” 谢安莹早就把目光落在了别处,可鼻端还是闻到一阵香喷喷的味道。 红枣蒸酥烙、樱桃泥雪团、蜜汁乳鹅掌……李承霆这是给她送早膳来了? 谢安莹觉得自己每每到了李承霆面前,脑子就有些不够用。 不但脑子不够用,心也不听自己的了。 谁能告诉她,她现在是应该说一声“出去!”呢,还是应该说一声“谢谢。”? “你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李承霆无事一身轻,大大方方将食盒放在桌上,“我已经有了答案,本来昨天就该来告诉你的,只是因为昨天我风尘仆仆不大好看,所以回去专程为你沐浴梳洗了一番……害你没睡好,今天用早膳赔罪。” 李承霆说着,就将食盒打开,丝毫不计较身份地开始摆菜。 谢安莹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恍如梦中reads();。 他一点不生分的样子,就像是他原本就也住在这里似的。 这已经够让人面红耳赤了,他却还嫌不够一般,偏要搞出什么早膳的花样来…… 早膳,那分明是跟最亲密的人才会一起吃的。 如果这两桩都算她自作多情,那么李承霆刚才说的那句“风尘仆仆不大好看,所以回去为你沐浴梳洗”……这总不是她自作多情了吧? 她是什么人,用得着他为了她沐浴梳洗? 而且李承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意外表的人。 谢安莹的脸红得已经没法看了,她侧过头不去面对李承霆,装作无所谓道:“早膳就算了,先说说你的答复吧。” 谢安莹努力思索着李承霆的答复,只是为了让自己分心。 李承霆去不想给这么快结束这来之不易的相处。 他迅速摆好了桌上的菜,转身对正要进门倒茶的红提吩咐道:“不要茶水,去拿早膳的碗筷来。” 红提看见满桌子精致的美食,眨眨眼睛,转身往小厨房跑去。 谢安莹一阵哭笑不得——好么,还使唤她的红提,这场面简直暧|昧到姥姥家了! 李承霆望着谢安莹粉扑扑细嫩嫩的脸颊,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谢安莹的皮肤极好,在这样明亮的光线下,她莹白的几乎晃眼。 李承霆回想起自己今早捏过的雪玉圆子,他觉得谢安莹的脸,一定比糯米还要细嫩。 “先吃饭,吃完再说,这点东西我做了一早上。”李承霆的语气里带着些骄傲道。 谢安莹有点庆幸红提没有将茶水送进来,现在她嘴里要是有茶水,一定会失控喷李承霆一脸! 李承霆为了她梳洗,李承霆为了她做早膳…… 她是不是还在梦里没有醒来呢! “我不吃。”谢安莹将面前十分诱人的一笼蟹肉小饺推开,固执道,“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吃。” 谢安莹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后悔,自己这任性的口气,听起来似乎也不怎么对劲。 李承霆却仍旧微笑,他没有责怪谢安莹推开他做的早膳,而是挨着谢安莹一齐坐下:“那我说完,你可要吃才行。” 谢安莹老老实实点头做了让步。 她都快好奇死了,莫不是李承霆找不到柳斌,所以就失心疯了? 李承霆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柳斌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谢安莹答应吃他亲手做的早膳了! 柳斌真是没白死,还算有点用处。 李承霆一手撑着桌子,满脸阳光爽朗:“我找着柳斌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太少 李承霆要是不说,谢安莹或许还能吃得下,等他这话说完,谢安莹是彻底吃不下了。 李承霆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 不,他几乎是谢安莹两辈子见过的最一身正气的人。 可是柳斌明明…… 李承霆不可能知道柳斌的下落啊。 谢安莹盯着面前的紫薯水晶藕粉糖糕,似乎要将那小糖糕盯出一个洞来! 李承霆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这样让她觉得心好慌好吗? “柳斌在哪里?”谢安莹弱弱地问道——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 “先吃饭,吃两个小饺。”李承霆的声音温和,口气却不容置疑。 谢安莹啊呜啊呜将两个小饺塞进嘴里,然后等着李承霆的答案。 “在吃一串百味鸡丁,”李承霆从一个小碟子里取来一小串鸡肉脯,“这个是甜辣的,应该很合你的口味。” 谢安莹看着手指长的小竹签上,穿着三粒圆圆的肉铺,那肉铺大约是煎烤而成,外头裹着芝麻,看不见肉的猩红。 的确是很合她心意。 谢安莹努力把嘴里的小饺使劲吞下去,接过李承霆手中的百味鸡丁,三两下全吃进嘴里,然后继续看着李承霆reads();。 李承霆又端来一碗碧玉粳米甜汤:“好吃也不能吃这么急,快喝一口……” 谢安莹心中已经暴怒的要掀桌子了,可她实在好奇李承霆打算怎么糊弄她,于是继续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甜汤。 眼看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红提守在谢安莹身边,眼看着桌上的饭菜被自己主子一点点的吃光。她的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小。 大姑娘是什么人,只有她算计别人的,谁都别想为难她。 自从大姑娘眼睛好了之后,那时候哪怕琼华院还地位低下,大姑娘照样能为所欲为,绝对不受任何人掌控。 红提是第一次看见谢安莹被人逼成这样……还老老实实无法还击的。 小郡王真是太厉害了! 要知道这一桌小菜里,可有好几样都是姑娘不喜欢吃的呢! “我吃不下了。”谢安莹终于开口。果断拒绝了李承霆喂过来的粟米丸子。 李承霆这是拿她当猪喂吗。在吃下去她就要吐了! 谢安莹一脸坚决,真是好奇害死人,早知道爱谁谁。她就算不吃,他又能拿她怎么样! 李承霆晃晃手中的勺子,观察了一下谢安莹的表情,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食物……还算可以。基本每样都尝到了,没有浪费他的心血。 李承霆放下勺子。带着些遗憾到:“好吧,不过可惜你吃得太少了。” 谢安莹和红提同时打了个哆嗦。 好在李承霆继续道:“走,我带你去见柳斌。红提,给你家小姐拿个面纱来。” 谢安莹还算能掩饰住自己的神情。红提听见这句话却不免微微皱了眉头。 既然要拿面纱,可见是要出门去。可柳斌不就死在这院子里了吗? 一开始小郡王说找到柳斌,她还有些做贼心虚。毕竟杀人偿命,哪怕是杀了恶人。也逃不过一场官司的筛查,她还预备着如果小郡王真的发现了真相,她就跳出来说柳斌是她杀的。 总不叫姑娘受罪就是了。 可现在小郡王居然说要出去,也就是说他在骗姑娘咯? 柳斌现在的确“在外面”,可那是尸体随波逐流,谁知道流到哪里去了。小郡王现在连柳斌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他的尸体现在何处? 红提犹犹豫豫地取出面纱递给谢安莹,一脸的欲言又止。 谢安莹结果面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戴在了脸上。 红提想到的那些,她当然也都想过,可红提却漏算了一个人——那个据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帝师! 李承霆昨天从皇宫里出来之后,行事作风就开始超出她的意料,不在她的把控之内了reads();。 这原本没什么,谢安莹也不是那种非要去控制别人的人。 关键这事涉及到柳斌之死,被李承霆知道也就算了,如果真的连那位什么帝师也知道了,恐怕还要求李承霆去帮她说说好话,千万将这一页揭过去。 她现在一切都步入正轨,如果被人知道她杀了柳斌,哪怕一场官司之后判定柳斌该死,那也将会毁掉她所有的计划…… 谢安莹望了望李承霆:“我跟你去,不过你要稍等一下,我去命人将角门上的人支开。” 李承霆摇头:“不必,我们这一去要一整日,你的人支不了那么长时间。跟我走。” 李承霆对着谢安莹说话的口气,比他对着别人说的很是温和了许多。可他语气中带着抹不去的霸道,却令人莫名地产生一阵信服和顺从。 谢安莹跟着他一起走到后院,正心中盘算不会是要爬墙出去,李承霆已经率先动手。 谢安莹只觉自己身子一轻,双脚瞬间就离开了地面,耳边传来李承霆的声音:“红提,好好看家,我们傍晚就回来。” 谢安莹气得直想用拳头捶他,可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揽在怀里,这时候又若是出手打他只会是使气氛更加旖旎! 谢安莹硬绷着一张脸,不做任何表情,也不说一句话。 就在她几乎憋出内伤的时候,李承霆几个纵身,终于落地了。 李承霆一落地就立刻放开了揽着谢安莹的手臂,假装出衣服正儿八经的模样。 谢安莹这姑娘很奇怪,他之前也见过别的姑娘,那都是给她们一个友善的眼神,就会动不动就往上粘。 而谢安莹却刚好相反,她警惕地像只兔子,对她好一点或者亲近一点,她转身就要跑,只有对她冷鼻子冷眼的,她才会放下警惕靠过来。 而且李承霆真的很好奇,谢安莹怎么会这么的好骗,她难道不知道她自己的魅力吗? 可每次自己冷下脸,她都会觉得是她在自作多情? 不过这个样子还真的很可爱。 在其他事情上精明,这件事上傻一点也挺好的。 谢安莹并不知李承霆心中这些奇怪的想法,否则她一定会拼命从墙上爬回去!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从她的院墙出来,外头是一段还算繁华的巷子,不远处就有几个摊贩在沿街叫卖。 可是李承霆真的很细心,他带着她落下来的地方,前面正好停着一辆马车。所以即便他们现在走出去,别人也只会以为是马车上走下的一男一女。 不会有人知道侯府千金跟着一个大男人跳墙而出…… 谢安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一点——他连这个都想到了,应该不会毫无顾忌的令自己为难吧?(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对不起 马车之上,李承霆再一次展示了他的细心与耐心。 不大的车厢之中,可以说是五脏俱全应有尽有。 谢安莹上车一扫车厢之内的布置——五彩绫罗的靠枕坐垫、手边的杂记怪谈的书册、还有一个小小的绣架和许多丝线,看似是准备在车中绣些花样打发时间。 一看就是为女子准备的。 荣虢郡主那火爆性子,肯定不爱绣花,这马车又是谁的? 李承霆总不可能喜欢绣花吧! 谢安莹坐在绵软的锦缎垫子之上,马车行驶的震荡几乎被这厚厚的垫子削减的不可察觉。 否则她这刚吃饱的人,还真不知这一路上该多磨痛苦。 李承霆拉开桌下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整套红泥的炭火炉子,将上头的红泥茶壶盖子打开,朝里看了看道:“山楂和姜片煮的茶,给你消食去腻。” “这是谁的马车,很精致。”谢安莹有些好奇。 听见谢安莹的夸奖,李承霆心中欢呼:你的你的你的!是你的马车! “是我的马车。”李承霆冷静地斟了一杯山楂茶,递到谢安莹手上,“我不知道你平时怎么打发时间,所以多摆了些玩意,也许有你能用得着的。” 谢安莹的手指轻轻一缩,并未接过茶水,她摸索着手边的靠枕,有些难以相信……他的意思是,这些都是给她准备的? 看见谢安莹怀疑的样子,李承霆委屈道:“我还专门熏了桃花香。” 桃花之美,美在落英。天下好闻的花多了,喜欢桃花香味的还真没几人。 谢安莹也并不怎么喜欢,只是她那一副桃花图扬名京安。所有人都将她与桃花绑在一起,仿佛她爱桃花如命一般。 谢安莹细细闻了闻车中的味道,除了山楂茶之外,还真是有淡淡的桃花香气。 这回没的说了,果然是为她准备的。 谢安莹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早膳和马车都很好,我很喜欢……但其实完全不必这么费心。” “不费心。我从来没有做过膳食。也没有布置过马车,这不过是一时兴起坐着玩的。”李承霆大手一挥,继续他的“你别自作多情”策略reads();。 谢安莹果然一脸坦然。不自作多情了。 李承霆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愿浪费这难得的相处时间,他将昨晚准备了一夜的有趣话题都拿了出来,随意与谢安莹闲聊着…… 马车左转右转。直行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中途出城门的时候停下来检查时。甚至还休息了一会。 这么长的路程,要不是李承霆对她始终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她几乎要以为李承霆准备将她卖到城外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就在谢安莹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李承霆的神色也终于严肃了起来。 “我们到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李承霆对谢安莹一字一字认真道:“柳斌死了,他现在的样子。可不怎么好看。” 谢安莹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柳斌死了,那…… 都到了这个时候。谢安莹自然不会再做无聊的猜测,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固执,将面纱带好,对李承霆道:“我虽看不见,但也要亲自辨认才能相信。” 李承霆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点头同意了她的决定。 谢安莹扶着李承霆的手跳下马车,还未站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已经是京安城外不知那一座山中,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山中景色宜人,远处还有点点火红枫叶煞是好看。 可令谢安莹震惊的却不是这种常见的景色,而是她眼前的这一片土地。 谢安莹望着自己的脚下,不难看出这里原本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 这片草地的面积十分广袤,从她的脚下一直绵延进大山之中。 可是现在,谢安莹却看见脚下的草地被翻得不成模样。 巨大的泥土块像是被人从地下掀起一般,眼前的沟壑横七竖八地交叉着,让原本平整的草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承霆望着眼前的景象,也有一瞬间感慨。 他也没想到柳斌会被水冲出这么远,为了挖他,整个城防军都变成土拨鼠了。 “就在前面不远处,你拉着我的袖子,小心些脚下,这里的路很难走。”李承霆说完就将谢安莹的手放在他的身上,随便她抓着自己哪里都行。 谢安莹轻轻揪着他的一小块衣服角,跟着李承霆慢慢超前走去。 只有这一小段路,李承霆却不时回头看看她,仿佛生怕她脚下不平,会摔倒扭到。 谢安莹一时感慨万千。 看着眼前的景象,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李承霆恐怕是真的找到柳斌了。 城中的暗渠,多半是防洪之用reads();。为了防止雨水倒灌,这些暗渠一般最终都会通往城外,然后流进这样无人的山间或者湖泊。 李承霆能在这种地方挖开地面找人,必然是真的柳斌无疑了。 他什么都知道。 李承霆向前走着,感觉到拉着自己衣服的手忽然有些僵硬,他生怕谢安莹又多生出什么想法来,赶紧回头笑道:“你要记得说过的话,只要我找到柳斌,以后就可以进你的院子!” 谢安莹心中百感交集,却也经不住她这样调笑,当即脸色一红:“我可不是这样说的。” 李承霆见她虽然否认了这种说法,却并没否定自己,也没再提起以后不许见面的事情,立刻觉得自己没白白折腾这一整夜。 他昨日见过闲歌之后,虽然已经得知柳斌死在了琼华院,但他却不想用这个空口白话去答复谢安莹。 他既然答应她要找到柳斌,那必然是要找到给她看的! 于是他便又去求了皇帝,恩准他进入工部取得京安地下暗渠的图纸,顺着平阳侯府那一处暗渠流出来的地方,其实一共又三处。 他为了静心,一晚上没睡,做了一晚上的膳食,直到今早才得到消息,说是在这一处出口终于挖到了柳斌的尸体。 谢安莹现在面前的,只是其中一处而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自己也在为了一句话的承诺而努力。 “回禀郡王,柳斌的尸首就在那块白布上停着。”一个满脸是泥的城防军上前回报道。 李承霆点头:“众位辛苦了,将这里复原一下,等回营之后必当重谢!” 李承霆说完,军士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只是谢安莹却听出这欢呼声中带着整夜未眠的疲惫。 谢安莹松开李承霆的衣服,独自向放着柳斌尸体的白布走了过去。 白布上,柳斌已经被水泡得不像样子,可他身上的几处伤痕,都是谢安莹亲手造成的。 谢安莹俯下身子,用手隔着帕子轻轻探了两下:“的确是他……” 谢安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活了两世,除了红提还从来没有人会将她的一句话看得这样重。李承霆为了她不但在城中奔波搜查,现在竟然连野外都给他挖成这个样子。 别说是他一时疏忽,被他兄长暗算,就算是他故意放走了柳斌,谢安莹也不想再怪他分毫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声说道。 谢安莹微微一愣。李承霆继续道:“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害你涉险,哪怕是因为我的家人,我也不会再大意了。”(未完待续) ps:感谢婉瑛两张月票,感谢yulepin月票,感谢guiyue08月票,感谢咖啡黑黑的月票和打赏。 明天加更,再不加更就剁手!(づ ̄3 ̄)づ╭ 第一三八章 睡醒 谢安珍一觉醒来,望着头顶的帐子,恍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水……”她头重脚轻嘟囔了一句。 趴在床沿上的翠薇一个激灵,赶紧醒过神来。顾不上自己睡得发麻的双腿,硬生生地跑去斟茶。 “姑娘,茶水来了。” 翠薇端着茶水往回走,来到床沿边上,一手扶起谢安珍。 谢安珍刚靠近她的怀里,翠薇就感觉到了一阵不正常的温度。看来四姑娘这一回真是被吓到了,这高烧已经一天一夜都没退下去。 趁着四姑娘这会意识清醒,她急忙将手中微凉的茶水半送半灌地喂进她的嘴里。 谢安珍耷拉着脑袋,迷迷糊糊喝了几口,只觉一阵凉意浇熄了身上的火,她稍感舒服地松了一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谢安珍将头歪向一边,闭着眼睛道。 翠薇一愣。 您这是被小郡王当众责骂,然后羞愤之下就病倒了呀reads();。 “想来是近日天凉,是奴婢照应不周,害姑娘着凉了。”翠薇可不敢提昨天那档子事。 翠薇说完,已经做好准备回被责罚了。姑娘现在病着也许没力气打她,但骂一顿总是少不了的。 可她等来的却是谢安珍的一个“哦”字。 谢安珍“哦”了一声,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她喘息了片刻,又对翠薇道:“我今日服过药了吗?” 翠薇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从四姑娘病了到现在,连个郎中都没请,又哪里来的汤药? 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已经看出来了,四姑娘这回醒来。行为举止完全与往日不同! “老夫人没准奴婢请郎中。”翠薇小声地试探了一句。 这句话一旦说出来,换做以前的四姑娘,一定会暴跳如雷,甚至会毫不顾忌地诅咒老夫人去死。 但这一回谢安珍却只是眨眨眼睛,一脸茫然道:“为什么?” 翠薇倒抽一口冷气!四姑娘这是把脑子烧坏了! 这样的事情,她一个人绝对做不了主,老夫人就算要惩罚四姑娘。听了这事也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她得去给老夫人磕头,求老夫人赶紧请个郎中来瞧瞧。 翠薇眼神闪躲,没有回答谢安珍的问题。而是哄了她两句将她安顿着再次躺下。 而她自己则是飞快地奔向老夫人所在的福衢院…… 老夫人一脸严肃地看着地上的丫头,神情晦暗不明道:“你说她烧坏了脑子?” 老夫人就差没脱口而出了——她本来脑子就是坏的!否则也不会花枝招展地跑到大门口去丢人! 翠薇点点头:“启禀老夫人,昨夜四姑娘晚上发起烧来,因是夜里。不敢让奴婢前来打扰,到了今日。本以为退下去一些,谁知……” “谁知怎样?”老夫人有些没好气,但总算愿意听她说完。 翠薇赶忙继续道:“谁知姑娘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昨日的事情。连她自己瞧没瞧郎中都不知道。” 翠薇是个傻的,傻到让人一目了然。 老夫人只看了她一眼,便知她绝对没有说谎。但至于谢安珍是不是装的,那就不好说了。 “去请个郎中过来……不。去琼华院让安莹过来给她瞧瞧。”老夫人挥挥手,进去歇着了。 翠薇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本以为这一下老夫人会对姑娘好点,怎么绕老绕去,却把四姑娘的命交到大姑娘手上了呀。 那四姑娘还能讨到好处吗? 翠薇望着老夫人的背影,看来四姑娘往日作为真的是凉了老夫人的心,尤其旁边在有个大姑娘比对着,四姑娘与老夫人真的一点也不像祖孙了reads();。 她失望地告退出来,转身随着老夫人的婢女一同前去琼华院请人。 谢安莹刚回到院子,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她沉吟了一瞬,便扬声让红提准备诊箱。 跟李承霆的相遇,令谢安莹已经向清楚了。以后就算她再讨厌谢安珍,也不会因为她而迁怒李承霆,更不会怀疑李承霆的为人和品格。 至于三个人的关系,她也完全无需有人自扰,以后再说。 谢安莹领着红提出了院子,不多时就进了芳华院。 谢安莹还从来没来过这里,红提倒是被强行拉来受罚过一次。红提人熟路熟地在前面领路,给谢安莹讲起她第一次进芳华院的所见。 那时候芳华院可不像现在这样冷落。 谢安珍第一次被谢安莹纵火烧伤的时候,这里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大夫人为了照顾她,将内院的差事全挪了过来,几乎整个侯府的下人都在往这里献殷勤。而现在,看着这门厅冷落的样子,红提都觉得十分可怜。 不过比起当年的琼华院还是好多了,只少谢安珍不会没饭吃没水喝没有衣服穿。 谢安莹领着红提走进正屋,四下望了一眼。 芳华院是新修葺过的,雕梁画栋十分精致,与她琼华院大开大合的风格截然不同,这里的每一处都透着矜贵,当真是很适合谢安珍未来王妃的身份。 只可惜,都是用自己母亲的钱造的。 谢安莹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她看着谢安珍生病落魄,她一点也没有同情心泛滥。 看来她这辈子,恐怕是做不成一个好人了。 “姑娘,大姑娘来看您了……”翠薇小心翼翼地呼唤着谢安珍。 她想给谢安珍提个醒,毕竟两人不合那是明摆着的,谁知道接下来大姑娘会做些什么? 可惜她难得聪明一回,这好心却只换来谢安莹一脸的似笑非笑,至于谢安珍,躺在床上似乎又睡着了…… 谢安莹本就不多话,跟谢安珍的丫鬟就更犯不着多说了,她走上前去坐在床沿边上,红提立刻递上帕子,又从锦被里取出谢安珍的手。 谢安莹隔着帕子,将三指放在谢安珍手上听了一会。 谢安珍的脉息不平,的确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或者惊吓,而且她的体温也确实很高,若是再不用药治疗,恐怕真会留下病根。 但谢安莹却觉得,她的病情远没有到神智紊乱的程度。 谢安莹的嘴角挂着浅笑,其实神智这种东西,从脉象上是很难判断的,她之所以这么肯定,其实是因为谢安珍根本就没睡着! 见了她还知道装睡,可见脑子并没烧坏嘛!(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好心 “走吧。”谢安莹起身睨视了一眼谢安珍,转身就朝外走去。 红提二话不说紧跟上去,连那块帕子也不要了。 翠薇急了,大姑娘扶脉之后转身就走,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呐? “大姑娘留步。”翠薇急忙冲上去拦住谢安莹,“大姑娘您还没开方子呢,四姑娘她的病究竟……” “住口!” 翠薇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红提呵斥住了。 翠薇当即一愣,有些缓不过神来。她在侯府伺候的时日也不短了,从没见大姑娘和红提跟谁冷过脸。而且就算以前有仇,可现在四姑娘都病了,还不够吗? “大姑娘,这可是老夫人吩咐的。”翠薇弱弱的,却低下声音提醒道。 谢安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翠薇reads();。 翠薇在芳华院过的什么日子,她从刘婆子那里知道的一清二楚,本来觉得她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现在看来,真是个糊涂人。 她在谢安珍面前连大声喘气都不敢,到了自己面前,竟敢抬出老夫人来压人? 是觉得自己和气好欺负? 面对谢安莹冷冷的眼神,翠薇就像是被冬天的寒雨浇了一遍一般,她紧紧抿了抿嘴唇,却不肯服输认错。 的确是老夫人亲口让大姑娘来诊治的,她怕什么。 “哼,亏你还知道是老夫人命我家姑娘来的!”红提忍无可忍道:“我家姑娘是外头的郎中吗?由得你一个奴婢在这里问来问去?” 红提说完转过身,扶着谢安莹道:“姑娘,咱们走,有话当然是要像老夫人说去。” 谢安莹看了一眼红提,红提表面上是在教训翠薇。但实际上,却是给翠薇解释了自己为何不回答她的问题,也算是指点了翠薇的规矩。 恐怕红提是将翠薇当成当年的她了——表面上看起来,两人都是在落魄时一心为了自己的主子…… 谢安莹本打算惩罚翠薇,不过既然红提有这份好心,她不会驳了红提面子。 只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谢安莹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翠薇。领着红提朝福衢院而去。 但愿这蠢笨的奴婢别辜负了红提才是。 翠薇望着谢安莹远去的背影。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 大姑娘的眼神好可怕,虽然她没有说话,更没有写像四姑娘那样破口大骂自己。但自己只要一接触到她的眼睛,就有种瞬间被看透了的感觉。 哪怕她不停地提醒自己“大姑娘是个瞎子,她其实看不到你”,这样也不管用。 她仍旧会被大姑娘吓得瑟瑟发抖。 翠薇忽然羡慕起红提来。 要说傻。她觉得红提比她更傻。以前琼华院不受人待见的时候,她到处低三下四地被人欺负。还整日笑呵呵的。后来琼华院发达了,她还是整日笑呵呵的…… 不是傻,是什么? 可是呢,人家傻人有傻福。跟对了主子!大姑娘虽然没什么本事,将来也不会嫁得太好,但最起码对红提还不错。 尤其是现在。大夫人不在了,琼华院的日子没人压着。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 眼下四姑娘再一病倒,连红提都敢来教训她了。 芳华院这日子过的真惨,要是她跟红提换换该多好…… 谢安莹没有问红提的想法,有些事情不可强求,只有自己去体会了才会真的明白。 两人一路走进福衢院,通报了一声reads();。 老夫人早就等在那里,听说她从芳华院来,也不啰嗦别的,立刻就问起她谢安珍的病情。 谢安莹一脸坦然道:“祖母,安珍她是不太好,烧得厉害。” 发烧这事做不了假,是个人摸一遍就能摸出来,老夫人早就知道谢安珍在发烧,哪里还用得找去请谢安莹? 老夫人嗔怪道:“少打马虎眼儿,我是问你她的脑袋怎么样?” 谢安珍得罪李承霆这事情,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丢了侯府的脸面,必须要罚。但为了不要更丢脸,自然不能明着罚。 所以老夫人才故意不给她请郎中,想要晾着她两天让她得个教训。 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下手自有分寸,郎中那里她早就知会过了,随时就能来,她不可能把自己好端端的孙女烧成傻子。 之所以让谢安莹过去看,其实还是因为她不信谢安珍,想让谢安莹过去吓唬吓唬她。 谢安莹抿嘴一笑:“真是什么都逃不过祖母的眼睛,看来孙女想蒙混过关是不成了,非要被您拖下浑水不可。” 老夫人面前,也就谢安莹敢如此调笑。 “快说,不然我也罚你!”老夫人也笑了起来。 谢安莹靠近一步,对老夫人说道:“翠薇说的话不像是假的,安珍她并非外伤重创造成的神志不清,所以从脉象上无法断定真假。不过高热一晚上,是真的会烧坏脑袋的。” 谢安莹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唯独没说自己得出的结论。 至于谢安珍是不是装的,让老夫人自己决定吧。 她现在要是把话说死了,相信谢安珍一定不会让她如意——自己要是说她没病,她就会一直装有病,自己要是说她有病,她说不定第二天就好了。 谢安莹才不愿意跟她玩这些小把戏。 老夫人听了一晌,听不出谢安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无奈之下只得让黛纹去喊郎中过来——还是早些给谢安珍治病吧,可别真闹出什么问题来! 谢安莹终于甩脱这些琐事,悠悠然游荡回琼华院睡觉去。 她为了柳斌和李承霆的事情,悬心了这么多日,今天事情总算有个了结,她也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水上一觉。 谢安莹让红提给她备了好大一桶热水,又在水里加了几份活祛湿血解乏的药材,然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去好好享受了一番。 她今日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好累的。 至于谢安珍…… 谢安珍现在装病无非是想要个台阶下,这个台阶赏给她了。 不过陈蓉很快就要入府,等这位新夫人入府之后,平阳侯府恐怕又是新局面。到了那时,大家还得各凭本事,她就不信谢安珍还能一直在床上赖着不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过门 时间飞快,眼看已经入了深秋,再往下就是年关将至了。 老夫人最近都窝在暖阁里,算着侯府一堆乱账。柳氏掌家时留下了太多问题,在加上节里还有好多要预备置办的,她一个人实在无法操那些琐事。 现在再教谢安莹谢安珍管家也有些来不及,老夫人一狠心,只好咬牙送了帖子去陈家,想早早将陈蓉娶回来。 陈蓉的哥哥被谢安莹派去的媒婆摆了一道,但惹不起平阳侯府也只得认了这桩婚事。 而他的偏执躁郁,也在答应了这婚事之后稍微好了一些。 儿子人死不能复生,毕竟现在从女儿身上能看到一点人生的希望,他这个做父亲的,恐怕也愿意成全。 对于陈蓉来说,她嫁来平阳侯府本就是为了找谢安莹帮她报仇,至于其他的面子里子她都不在乎,所以哪天嫁过去都无所谓,当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陈蓉是再嫁,平阳侯是再娶,两人都算不得新婚,这一回的婚仪不但黄道吉日没有细细挑选,就没向样子的婚宴也无。 可陈蓉却不愧是谢安莹相中的人,她从始至终没有半点怨言,安安静静地给老夫人敬茶行礼,挑不出一点错来! 老夫人越看越是满意reads();。 陈蓉长相中上,没有过分艳丽却也十分耐看,难得的是她出身商贾却有一丝书卷气息,是平阳侯喜欢的类型。 在加上她气质沉稳大方,礼数也很周全,对侯府的怠慢还很体谅。 老夫人的十分满意,一下子就又多了一分感激。 有了这一份感激。陈蓉给她见礼的时候,老夫人也十分爽快地抹下自己手腕上带了几十年的翡翠镯子,不由分说就直接套在了陈蓉手上。 这些贴身的物件,本身价值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几乎可以成为一个人的信物。 老夫人那翡翠镯子谁没见过?陈蓉匆匆嫁来,在外人眼里,虽然似乎被平阳侯府踩低了。可日后她要是在各府夫人面前行走时撩起袖子…… 有了这镯子。她就是老夫人钦定的儿媳妇,是平阳侯府的继室夫人! 谢安莹暗暗佩服陈蓉的手段。 心机人人都有,道理人人都懂。但真正能忍能做到的人却不多。 长辈结婚,跟谢安莹关系不大,前头的事情她也不便多问。只知道平阳侯见了陈蓉,当晚两人就同宿了世安院。很有些相识恨晚的意思。 第二日平阳侯和陈蓉双双去给老夫人请安。也到了谢安莹这些小辈们见礼的时候。 谢安莹一早就收拾停当。又用了两口清粥,拿了一个刘婆子帮她提前绣好的荷包。带着红提一同往福衢院去。 福衢院今日十分热闹。 谢安莹到了的时候,谢安珍与谢安珏都已经到了。 谢安珍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褶裙,上头配了镶毛的蓝色夹袄,厚实的衣服使她看起来也敦厚了一些。不似往日那样刁蛮尖锐。 此时她也不知是不是无心,正坐在离老夫人最近的椅子上,也就是谢安莹每次来常坐的地方。 按照长幼次序。那个位置是谢安莹的。可平阳侯府的长幼却乱得一塌糊涂。 不用说,谢安珍这是仗着有陈蓉这个外人在。不能张扬姓名,所以又来占自己的便宜。 谢安莹无所谓地坐在了她的下手。谢安珍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谢安莹只当没看见,朝自己下手看去。 在她右手边的末座上,坐着一个模样俊俏可爱的小公子,正是柳氏的心肝宝贝五公子谢安珏了。 谢安珏生得玉人一般,从前谢安莹偶然见过几次,都觉得这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今日这样近距离看起来,果真十分漂亮。 谢安珏穿一身红袄,腰间头上都是红色装饰,是专程为了父亲的喜事打扮的。 不过他年纪小,这肯定不是他的意思,多半是伺候他的人周到有心。 谢安莹百无聊赖,用手指勾勾谢安珏的下巴:“珏儿以后见了我要叫姐姐,知道了吗?我是你的姐姐谢安珍,你要记住哦reads();。” 你占我的位置,我就占你的弟弟。 谢安珏有些懵懂地点点头,谢安珍这名字她总听娘亲说起,的确是她姐姐没错。旁边那个上次泼了他一头茶水,还不让他跟娘亲团聚的,虽然也是姐姐,但好像又是坏人。 一边的谢安珍将牙咬得咯咯直响,早知道她就不提前来抢位置了,就算她坐在谢安莹的下手,谢安莹也不敢乱说名字! 谢安莹眯着眼睛继续逗弄谢安珏——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两人这样明枪暗箭地走了一个来回,谢安珍完败。好在接下来要给陈蓉见礼,谢安珍这才不用继续受谢安莹的闷气。 陈蓉和平阳侯府跟老夫人行礼叙话之后,便往三位儿女这里走来。 平阳侯在谢安珍面前站定道:“我共有五个孩子,正妻所出两子一女,长子和次子都被送去外祖家游学,暂时尚未归来。老三谢安莹是长女,称大姑娘的,乃是柳氏所出,就是你眼前这位了。” 谢安珍生怕被谢安莹再次抢了风头,赶紧堆出一个亲昵的笑容,对着陈蓉甜甜唤了一声:“安莹见过母亲,给母亲行礼请安了。” 陈蓉也就比谢安珍大哥七八岁顶天了,谢安珍这样的殷勤,实在是有些太过做作。尤其她的生母柳氏才刚刚下堂…… 不过在座的都明白,她的婚期不远了,想要顺顺利利风风光光地出嫁,她必须快点讨好这位新夫人。 谢安珍的举动,令平阳侯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不过陈蓉却面带和善的微笑,上前握住她的手,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放在她手上。 “我来得匆忙,之前并未打探过你们的喜好,一点笨拙的心意,还望你们笑纳。” 陈蓉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稳当大气,一句话就缓解了方才的尴尬。 平阳侯和老夫人同时连连点头,平阳侯将她引到谢安莹面前,继续道:“这是四女谢安珍,也是原妻所出。她眼睛有疾,目不能视,不过寻常行为都无碍的,就连写字作画也十分了得。” 自从谢安莹画了一次桃花图,让平阳侯赚了不少夸奖之后,平阳侯每次提到她的眼睛不好,紧接着就会补上一句。 好像只有这样谢安莹才不算丢人了。 陈蓉再听见这些的时候,脸上友善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改变,不由得让满屋子的下人都十分赞叹她的好教养。 只见她走上前去,将一个与谢安珍一样的盒子放入谢安莹手上。握着她的手道:“一点薄礼别嫌弃。” “见过母亲。” 谢安莹也和和气气地点头叫了一声,陈蓉点头答应下来,又走向谢安珏…… 屋子里一片和睦温馨。 唯有谢安莹知道,陈蓉在刚才偷偷捏了一下她的手,另外塞了一张字条模样的东西给她。(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礼物 谢安莹面色不变,稳稳地将纸条顺进袖子里。谢安珍却紧紧盯着谢安莹的手,似乎发现了什么。 谢安莹一乐,趁着陈蓉正在跟谢安珏说话,她歪着头有些天真地对谢安珍道:“你盒子里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谢安珍被她打断了注意力,立刻忘记自己方才那一点疑惑。 她本来是想打开盒子看看的,可在听见谢安莹这一句话之后瞬间停住。 陈蓉家里是巨富商贾,这样重要的场合必然出手不凡。谢安珍早就迫不及待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她都多久没有添置过好东西了!? 虽然上一次陈蓉没有给她送礼,而是只给了谢安莹。但这一次当着老夫人的面,大家都叫了她一声母亲,她怎么也不至于小气吧? 可谢安莹这一问,她却有些迟疑了。万一她的又不如谢安莹的,岂不是很丢脸? 谢安珍警惕道:“你怎么不打开看?” 谢安莹无所谓道:“我又看不见。” 谢安珍被气得转过头去,手中紧紧捏着盒子,想看、不敢打开、又不敢承认…… 姐妹两人小声呛了这么一个回合,除了她们俩谁都听不见,谢安莹见谢安珍忘了她手中字条的事情,便不再理她,专心地在袖子里将纸片打开。 谢安莹的指尖十分敏感,对于纸上的墨迹,只要不是鬼画符她都能摸出来。 纸条上写了两句话。 “礼物在下面,今晚子时见。” 陈蓉果然聪明至极! 方才平阳侯爷那一串绕口令似的介绍,她还以为陈蓉定然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呢reads();。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完全多余,从陈蓉递纸条给她的时候,必然就知道她才是要帮她缉拿杀兄仇人的人。 谢安莹微微一笑。陈蓉既然聪明,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更容易了。 她听了一会儿大家客套热络的对话,又陪着老夫人和陈蓉一起用了早膳,之后便安心地回到琼华院去等待子时。 红提见谢安莹早早回来,少不得十分好奇地问起陈蓉的品貌。 谢安莹将纸条递给红提,又将方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便,听得红提也笑声连连。 “新夫人对姑娘好。奴婢就放心了。只是不知这下面的礼物是什么?” 谢安莹也有些好奇:“打开看看。” 红提将那只精致的红木雕花锦盒拿在手上。谢安莹大致看起来,与给谢安珍的一般无二,都是一双手大小。看起来沉甸甸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区别。 红提将上头的雕花盖子打开,惊喜地“呀”了一声:“姑娘,是一套好漂亮的粉玉桃花首饰!” 红提说着便将那盒子双手捧过来。递到谢安莹眼前给她看。 只见盒子里淡粉色的丝绒打底,上面铺着一套粉玉桃花头面——两只桃花流苏大钗、三对桃花小簪、一只桃花发梳、还有一对小巧可人的粉桃耳坠子。 粉玉漂亮。但一般却少有极品。只因为粉色浅淡,一旦掉成精细的花簪首饰就更看不出一点粉色,反而显得惨兮兮的。 而眼前丝绒盒子里这一套,显然是粉玉中的极品了。颜色均匀浓艳,雕工栩栩如生,玉质细腻。触手生温,若真的妆点起来。一定极美。 红提本就贪财,看见这样的好东西,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整个人都找不到北了,一个劲地说陈蓉的好话。 “还是姑娘眼光好,这样好的新夫人,打着灯笼也难寻呢!放眼全天下恐怕也没有比陈姑娘更适合做新夫人的人了!” 红提夸陈蓉也不忘赞美一下自己主子。 谢安莹笑道:“你哪里是看上她人好了?你分明是看上她买一套扔一套的阔绰豪气了吧?” 红提的手还在粉玉簪子上摩挲着舍不得拿下来,听见谢安莹这样说,不由有些奇怪。 “买一套……扔一套?” 扔哪里了?姑娘快说,奴婢这就去捡回来! 谢安莹隔空一指芳华院—— 红提口口声声夸赞的这位新夫人陈氏,可真是送了她一份大礼,谢安珍现在指不定要被气成什么样了呢! 陈蓉进了门,对孩子们自然要做到一视同仁,至少表面上要一视同仁,否则老夫人第一个对她不满意。 所以谢安莹早就知道两只锦盒里会是一样的东西。 谁知道这陈蓉也真够狠的,粉玉桃花的头面……在这京安城中,若是她谢安莹敢带,还有谁敢跟她带一样的? 谢安莹虽然自己从不以什么“桃花仙子”之名为傲,但外头这样的传言着实不少,桃花这两个字,已经跟她这个人连在一处了reads();。 她要是带着这套首饰出门,大家必然会赞实至名归。 可若是谢安珍跟她一起带着这套首饰出门呢?大约就是东施效颦了吧? 依照她对谢安珍的了解,谢安珍绝对不愿在人前跟她做比较,因为她比不过。那么接下来谢安珍手上的那一套就只能压箱底落灰了。 这样一来,不就是等于是扔了!? 红提这才反应过来,她倒抽一口冷气道:“新夫人好坏!奴婢好喜欢她!” 谢安莹忍不住笑了。 陈蓉入府虽然匆忙,但看样子是做足了功夫,她对着府里各处的了解都很深入,才能使得谢安珍吃了一个有苦说不出的暗亏。 这样贵重又适合小女儿家的首饰,谢安珍真是没处说理去。拿去跟老夫人告状?恐怕只会换来一顿责罚…… “将这一套首饰收好,明日去给她请安的时候就带上。”想到明天谢安珍的黑脸,谢安莹也笑的狡黠,“再看看下面,还有什么?” 纸条上写着真正的礼物在下面。 上面这一套粉玉首饰,虽然贵重,但其实只是掩人耳目用的。在陈蓉眼里,大约它就等于外面那个红木盒子的作用。 红提在木盒底下敲打了一番,终于找到一处缝隙。 她抠抠挠挠地将那层垫底的丝绒掀开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就张着大嘴巴愣在原地不动了。 “姑……姑娘” 红提望着盒子里的东西,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将盒子递给谢安莹,让她自己看。 谢安莹探头看去,只见一套火红的红宝石头面跃然眼前。 之前那粉红桃花的头面,虽然贵重,但毕竟是小巧女儿的玩意。可眼前这套火红宝石的,不但价值在桃花之上,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副双鹊百合样式的。 是婚仪上,新娘子头上才会带的! 这个陈蓉,也算是先礼后兵吧?一面给她送了好东西,一面又不忘提醒她——她的婚事现在已经落在她手上了。 好在自己的确没打算糊弄陈蓉,而是真心实意要跟她合作。 毕竟她可不想跟这么一个强力的人做对手。(未完待续) ps:谢谢le?e的打赏,谢谢guiyue08的打赏。 昨天有加更,不但保住了我的爪子没有剁手,还得到了打赏支持,看来以后还要继续努力吼吼吼! 谢谢乃们(づ ̄3 ̄)づ╭ 第一四二章 见面 谢安莹还未入夜就睡下了,等到子时之前,又早早醒来梳妆打扮穿戴整齐——陈蓉这样的合作伙伴,值得她尊重对待。 子时刚到,院外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红提立刻转身出去开门,将陈蓉迎了进来。 陈蓉身穿一件淡紫色常服,头发松松地挽了个发髻,身上披着一件黑灰色防风的斗篷,大大的帽子正遮住她清秀的脸庞。 她看起来胆子不小,黑夜在一个陌生的府邸里穿行,手上连灯笼都没有。 不过这样过来倒是不引人主意。 谢安莹给陈蓉行了个晚辈礼,老老实实地叫了声母亲reads();。这才吩咐红提在外守着。 陈蓉见她态度悠然大方,心中对于约定一事稍微有了些把握,于是虚抬了手让她免礼。 两人一同在东西主位上并肩坐下。谢安莹起身亲手为陈蓉斟了一杯茶:“多谢母亲厚礼,两样我都很喜欢。” 谢安莹与陈蓉“勾结”已久,但之前一直是通过红提、媒婆、甚至是借了黛纹与老夫人的手来传递消息。她们对于对方的人品和性格,可以说全靠自己猜测分析。 直到此时才算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谢安莹自然不用说,她对陈蓉很满意。 而陈蓉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目不能视的才女,心中复杂之情溢于言表。 在入府之前,陈蓉早就打听过平阳侯府的一切,对于眼前这位四姑娘自然是耳熟能详。 她是原配所出,母亲过世之后一个人在琼华院长大。那时老夫人念佛,柳氏持家。她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可她却出落的如此光彩照人,这当真是令人不可思议——皮囊上的光彩那是命好,但她这一身悠然气度,却一点也不像个受尽折磨委屈度日的孤女。 再加上外面那些高调的传闻,和她本人鲜少出门卖弄交际的低调行为。 谢安珍这个人实在是让她猜不透。 猜不透就不猜,她与谢姑娘本就是合作关系,只要她能履行承诺。以后大可以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 想到这里。陈蓉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做?” 杀害陈蓉兄长的北域人,在大历朝混迹多年,言行上早已与大历人一般无二——连她父亲陈太富这样一双慧眼。都没能看出他的身份,谢姑娘又能有什么办法找到他替自己报仇。 陈蓉一直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何,她还是想要在谢安莹这里碰碰运气。 谢安莹并未让她着急。直接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陈蓉。 “母亲借我十个人,我告诉他们地方。让他们前去将那人杀了再将头带回来给你。”谢安莹的声音轻轻柔柔,“就这么简单。” 陈蓉秀眉头一皱:“他在什么地方?” 杀人不难,那人也不是什么高手。前一世,陈蓉也是自己追踪到北域。找到了那人踪迹将其头颅割了下来。后来事情闹大,官府总不能任由无头尸体丢在那里,所以还特别又派了一队人马。去将那人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 街头巷尾都流传着这个故事,谢安莹对那地方记得很是清楚。 谢安莹没有说话。取过纸笔写下一个北域的地名,又在旁边写下具体的街道和方位,甚至连那人居住的楼宇房间的样式都描述了一番。 “母亲若是信不过我,自己派人前去也行。”谢安莹将纸上的字迹推到陈蓉面前,“杀他不难,母亲缺的就是这个。” 陈蓉的确缺的就是一个地址reads();!只要找到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负心骗子,她就等于已经报仇了。 她和谢姑娘的交易也算完成。 只是她千辛万苦都找不到的人,谢姑娘身在闺中,又如何能够知晓呢? “我不会相信来历不明的线索。”陈蓉看了一眼那个地址,抬头直视着谢安莹道:“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安莹点头表示理解。 陈蓉之前就是错信了人,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现在要她在无条件的相信自己,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 如果换做谢安莹,她恐怕不但不会相信,还会怀疑自己跟那男人是不是一伙的! 不过好在她的行踪都经得起盘查,陈蓉若是不嫌费事,自然能查出她绝对不认识什么北域人。 “这线索的确来历不明。”谢安莹非常果断地回绝了陈蓉。 陈蓉想知道地址的来历,这份心情她十分理解,不过她无法满足她的愿望。她总不能说这是上辈子的事情吧? 陈蓉脸色一沉,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但谢安莹却继续道:“不知母亲可曾听说过,在这世上有一种人,他能掐会算……知天命,知生死?” 就好像帝师那样,听李承霆说,柳斌的生死就是被他生生算出来的。如果不是他,李承霆恐怕真要给京安城松松土了。 陈蓉当然也听过帝师的名号,不过对于她这种商贾出身的人来说,府衙老爷已经是顶天的大官了,至于帝师,那根本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陈蓉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觉得让帝师给她掐算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谢姑娘的出现,本来就有些其妙,所以这种不可能,反而成了最有可能的解释。 陈蓉心中一阵激动,渐渐觉得地址真实了不少。 ——是帝师算出来的最好,就算不是,也不要是她瞎编的就行。 谢安莹没有提起帝师,她不太想骗陈蓉,所以只是往那个方向引导了一点点。 现在看陈蓉的神色,应该是已经顺着那方向自己找到答案了。 这样就好。 谢安莹见陈蓉还有一丝犹豫,于是继续道:“母亲求我的事情,只有这一件,而我求母亲的事情,以后恐怕还多着呢。” 我这个人都在你手上了,你还怕什么? 谢安莹点破这一点,陈蓉的最后一丝犹豫果真也烟消云散了。 她有些颤抖地拿起那张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将纸放在袖中,这才起身告辞。 望着陈蓉郑重其事的背影,谢安莹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请安 陈蓉离开之后,谢安莹心情不错地继续睡觉,这一夜睡得格外踏实,直到第二日快到请安的时辰时才醒来。 红提仗着自己主子天生丽质,从不在装扮手艺上下功夫。 谢安莹不爱梳理发髻,红提也不怎么会梳头发。她将谢安莹的头发梳顺之后,在一侧斜插了两只桃花簪子,又将桃花发梳插在谢安莹脑后,再为她带上耳环,这就算成了。 饶是她这样偷懒,在给谢安莹带上了那一套粉玉桃花头面的时候,还是狠狠被谢安莹惊艳了一把。 谢安莹明眸皓齿,琼鼻姣挺,红唇欲滴,两道柳眉含烟直入云鬓,一头长发犹如夜空天幕一般倾泻而下,沿着她的身体蜿蜒出令人心动的曲线reads();。 尤其是她的肌肤赛雪,配上甜蜜浓郁的粉红,更显得晶莹剔透,整个人都像是玉雕一般。 谢安莹望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十分满意,拉着红提去往世安院请安去了。 第一日的请安是在老夫人那里,第二日应该是专程来世安院由儿女给父亲母亲请安了…… 世安院已经住过三位夫人,谢安莹也算是来过几次。 因为陈蓉的入住,这里的一切都被重新打扫整理过,如今花红柳绿,又恢复了昔日荣光。 谢安莹此时再踏进这里,心情已经与第一次来时大有不同。 红提也清楚的记得那一次,因为镇北侯府人王氏要来替庶子相看大姑娘,大姑娘走进这里时,还被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出言羞辱…… 不过,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嚣张了。之后大姑娘就再没让他们好过。 在院子里伺候洒扫的下人早已经换了人,也不知他们是不是知道那次的事情,总之这些人看见谢安莹领着红提进来,都是忙不迭地行礼问安,脸上丝毫没有不恭之色。 谢安莹对他们仍旧视而不见,脚下不停径直走过照壁,来到世安院正屋外头。 外头立着一个叫喜鹊的丫头。原是老夫人那边的。谢安莹一愣神的功夫喜鹊已经迎了上来。 “奴婢给姑娘请安,夫人一早到老夫人那边去了,吩咐奴婢在这儿候着。说是要是姑娘公子们来请安,就直接去老夫人那里就行了。” 喜鹊带着笑意,似乎对新夫人这一举动十分满意。 谢安莹谢过喜鹊,转身往老夫人的福衢院而去。 陈蓉这一举动倒是令她没想到。她本以为陈蓉一心只为报仇。来平阳侯府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生活,尽职尽责也就是了。恐怕不会多么用心。 现在看来,陈蓉似乎是打算在老夫人那里下功夫的。 这样更好,陈蓉在侯府越稳,能给自己带来的帮助就越大。 谢安莹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福衢院里传来老夫人爽朗的小声,谢安莹卸了斗篷和手炉,笑着迎进去给老夫人请安道:“孙女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母亲……是什么事让祖母这样开心?” 屋子里头,烧着地龙。比外面着实暖和太多。老夫人半趟在罗汉床上,平阳侯在她手边的鼓墩上坐着。 谢安珍和谢安珏远远地坐了客坐,而陈蓉居然一个人坐在隔间的桌案前,桌案上还堆着一大堆账册账簿。 这也是谢安莹进门之后没有认真请安的原因。 本来今日他们几个做儿女的,是要给陈蓉行大礼的。可看这个架势,大礼应该是免了。 老夫人正跟平阳侯夸赞陈蓉,见谢安莹来了,于是忍不住又夸赞一遍reads();。 她微笑着指着陈蓉对谢安莹道:“可不就是你母亲让我高兴?她一大早就跑来帮我理账,我原本要花两个时辰才能理完的账,等我梳洗完毕吃个早膳的功夫,她就已经给我做好了!” 老夫人说话的功夫,陈蓉还十分谦虚地看向这边,对着大家微微笑了笑,之后就继续低头忙活起来。 老夫人看见她这样愈发满意,继续夸赞道:“早知她这样能干,我这几个月就不应该听媒婆啰嗦,应该直接派人上门将她抢了来。” 老夫人一向稳重,难得这样夸张地夸赞一个人,可见陈蓉是真得了她的欢喜。 平阳侯也是满脸喜色,笑着对老夫人道:“母亲过誉了,她哪有母亲说的这样好。” 平阳侯替陈蓉谦虚,可见心中也是将她当成自己人的。 坐在一旁半天不曾说话的谢安珍脸色难看至极——柳氏从前理账也是一把好手,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老夫人夸过? 她甚至觉得,老夫人这是故意再刺激她,说给她听的而已。 谢安莹微微扫过谢安莹脸上的神色,心中冷笑一声。 经过这么多挫折,谢安珍还是如此蠢笨。居然一点都没有看出陈蓉的厉害之处。 同样是理账,坐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理账,跟把账册搬回自己院子偷偷看……能一样么?! 陈蓉这样的做法,纯粹就是给老夫人打下手,这是实心实意的帮忙。而之前的柳氏抱着账册,可是亏空了侯府大半家财,谢安珍居然还好意思摆脸色。 果然,谢安莹正想到这里的时候,老夫人的目光就看向了谢安莹和谢安珍。 她眯着眼瞧了瞧,收了笑容对谢安莹道:“你头上戴着的,这是你母亲送的?” 老夫人知道谢安莹的习惯,她从前穷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后来手上有钱了,便交给红提一身一身地买衣服。那城中最有名的天一阁的衣裙,谢安莹几乎每个款式都有,天天穿新的。 但唯独有一点,她不爱挽发髻,头上也带不住东西。 老夫人时常见她,还从未见过她像今日这样“隆重”地带了满头珠翠出来。 谢安莹起身点头道:“祖母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是母亲送的了,孙女今日来正是要谢过母亲厚礼呢。” 谢安莹说着,顺便朝桌案后头的陈蓉曲了一礼。 老夫人顽皮地摆手让她坐下,开玩笑道:“别吵你母亲理账。现在谁也没有我这些乱账重要。你们都得往后排。” 老夫人心情真是不错,她一句玩笑,一屋子都跟着笑了起来,平阳侯府很久没有气氛这样好了。 可老夫人随后就想起方才要说的话来,她缓了缓喝了一口茶,转头又对谢安珍道:“你母亲没送你吗?你怎么不带?” 老夫人觉得陈蓉懂事,没送谢安珍几乎是不可能的。(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威胁 谢安珍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就青了。 她最不想提起的就是这件事。 昨天让陈蓉送礼的时候,谢安莹想撺掇她当场打开比较,她都不敢比。更何况是带在头上比较? 昨天回去之后,当她打开盒子看见那一套首饰时,当场就气得差点发疯,偏偏翠薇那个没眼色的一点都不懂她的心思,还不停地在一旁夸奖赞美。 美个屁! 谢安珍昨天一整夜都被气得睡不着,可她也知道,陈蓉的礼物无论是从价值上和样式上,都绝对挑不出一点错来。 她总不能说因为她不想跟谢安莹带一样的吧? 更为可恨的是,今天早上本该在世安院请安的,她原本还打算跟父亲撒撒娇,就说自己带着不合适,想换一套别的——哪怕是一套没有那么贵重的也行,至少能带出去啊reads();! 父亲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又不懂这其中差别,她只要开口,必然能得逞。 可谁知,陈蓉居然一大早就来了这边! 要不是自己跟她无怨无仇,谢安珍几乎就要以为陈蓉是故意的了! 福衢院里这么多人,自己今天恐怕又要丢脸了…… 谢安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来,学着谢安莹的样子对陈蓉行了一礼:“女儿谢过母亲厚礼。” 转身又对老夫人道:“孙女觉得太过贵重花俏,就没带……” 谢安珍要是早这么说,兴许还能有人信,可这时候等到老夫人问起她才说,而且脸色还这么难看,不免让人多想。 这屋子里。除了平阳侯,都看见谢安莹貌美如仙的样子了,谁又会想不明白呢? 老夫人脸色一沉,有了几分不耐烦。谢安莹和谢安珍原本都该是心思单纯的年纪,偏偏谢安珍叫柳氏给教坏了,学了这么多鬼心眼,跟自家姐妹还要攀比嫉妒。简直不可理喻。 前段时间她装病装傻。以为不记得旧事便能重新做人了? 哼,现在看来,依然是本性难移。 陈蓉十分适时地抬头道:“怎么……安莹不喜欢那首饰?没关系的。我那里还有别的样式,一会带你去挑……”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可不许惯着她!”老夫人打断陈蓉,十分气愤地对谢安珍道:“长辈赐赠的,就要欢天喜地接着。哪有你挑三拣四的道理!你看看你姐妹,素日里从不带这些。今日照样带了来,这才是最基本的礼数!” 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平阳侯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觉得谢安珍对陈蓉不礼貌这是不给他面子。 两位主子都不高兴。谢安珍站在原地低着头等着被数落。 陈蓉埋在账册里,唯恐天下不乱道:“原来安珍素日里不带首饰的?那我再送你两套镯子好了。” 这一次,老夫人没有阻止…… 谢安珍那点心思。在老夫人面前根本不够用,她不敢反驳却也不甘心。只能将自己的手在袖子中攥得紧紧的,心中将这一屋子的人都咒骂了一遍。 老夫人见她闷不吭声的劲头,心中更是不喜,但到底陈蓉才是新来的,老夫人也不愿让谢安珍太没了体面,于是叹了口气早早叫大家退下回去歇着。 谢安莹神清气爽地走出福衢院,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忽然被谢安珍拦住。 “有事?”谢安莹微笑道:“你不会是想用桃花簪换我的镯子吧?我可不换……” 谢安莹早就知道谢安珍躲在这里一般,刺激她的话信手拈来。 谢安珍双拳一紧,咬牙切齿道:“一套破簪子就让你这么得意,果然是下贱胚子,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你猖狂不了两天了reads();!” “哦?”谢安莹歪着头想了想,“上一次你就说要我好看,这次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谢安莹说完轻笑一声,领着红提扬长而去,只留下谢安珍一个人在原地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回到琼华院,谢安莹让红提找来刘婆子,吩咐她这两天一定要盯紧谢安珍。 谢安珍每一次的威胁,其实都不是在开玩笑。 只是因为自己防范严密,才能一次次地躲过她阴狠的手段。 所以谢安莹十分清楚,别看现在谢安珍像个笑话一样,但如果自己掉以轻心的话,肯定会被谢安珍拨皮拆骨碎尸万段。 只是不知道谢安珍接下来会怎样做。 谢安珍的确是有了打算,自从上次与小郡王发生了那点“不愉快”之后,她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 她总觉得自己的婚事似乎要保不住了,可偏偏府中还是一如往昔,老夫人和父亲对她的称呼也没有变过…… 这种感觉让她难受极了,每天都恨不得砸些东西发泄一下。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谢安珍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她一直都没有太当回事的人——镇北侯府王氏。 准确的说,是镇北侯府王氏口中的那个庶子。 谢安珍始终觉得谢安莹是自己婚事的最大威胁。 以前母亲承诺她,先将谢安莹嫁去镇北侯府,等过两年就想办法让她死在那边,这样一来,不但大家不会怀疑到他们,换身份的事情也就再无从查起。 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不得不提前动手。 谢安莹越来越美,越来越强大,天知道她有多嫉妒,有多么想杀了她。 既然试了这么多次都杀不掉她,那就只有毁了她,让她快点嫁出去! 谢安珍回想着谢安莹的样子——长着一张狐媚脸孔,镇北侯府那位庶子应该很愿意娶她吧?要不是王氏跟母亲闹僵了,这会他们俩应该都滚在一个被窝了呢! 她应该去见见那位庶子,然后提前给他创造一个机会,一个将谢安莹送到他怀里的机会。 应该没有人会拒绝吧? 谢安珍脸上泛起一抹狰狞的笑,她看着迎面而来的翠薇道:“从现在起,你去守住芳华院,任何人的进出你都要盯住,一旦有什么人的举止有异,你便先记下来。其余不要多问。” 谢安珍吩咐完就转身朝花园走去,见翠薇走远之后,才从花园里转身从角门出了府。 这一回,她一定要小心行事,连翠薇都不知道的事情,谢安莹不可能还能防得住。 她就等着镇北侯府的花轿来接吧!(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放心 眼看就要到年节了,京安城也终于落下第一场雪。 谢安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自己穿成一只大熊,省得她总觉得冷,别人却都穿得单薄reads();。 谢安莹里三层外三层地换上裙袄,外头还不忘加上鼠灰氅,手上抱着手炉,加了满满的炭火,一路踏雪往福衢院而去。 福衢院中的地龙烧的暖洋洋的,老夫人跟陈蓉正在暖阁里说话。 这几日陈蓉都是在老夫人这里过的,如谢安莹那日见到的一样——每日一大早就来,之后便埋头理账,其余的事情她都不大过问。 有了她的帮助,那些陈年旧账都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柳氏的亏空越来越证据确凿,虽然老妇人不至于再跟柳氏计较,但有了这一层对比,陈蓉的完美也越发凸显出来。 就算现在老夫人对她虽然还没有十分亲厚的感情,不过既然已经成了合作愉快的伙伴,将来形同母女只怕也是早晚的事情。 陈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俘获老夫人的心,就连谢安莹对她都十分佩服。 谢安莹脱了鼠灰氅,笑着挤进暖阁给老夫人和陈蓉行礼道:“自从母亲来了,越发显得我们这些小辈惫懒,无论我起得多早,总是不如母亲早到。” 陈蓉来之前,老夫人这里就数谢安莹走动得勤快。 她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明显带着一丝“失宠”的醋意。 老夫人被谢安莹逗笑,牵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道:“你有心,祖母心中明白。谁也比不上你总行了吧?” 见谢安莹乖巧地点头,老夫人望了望窗外的天气道:“这几日下雪,你眼睛不好。就不要这么早赶过来。要是想来坐坐,用过膳,让婢子陪着你慢慢过来就是了。” 谢安莹听见老夫人这样疼她,心中微暖,点头坐在一旁不再撒娇,静静地听着陈蓉与老夫人继续说话。 谢安莹进来之前,她们两人就在聊着什么正经事。现在她来了。陈蓉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陈蓉对谢安莹笑笑,当着她的面继续说起方才的话题。 “母亲将我讨进门,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些儿孙们。媳妇不瞒母亲。只说句实话……”陈蓉带着笑意落落大方用下巴指了指谢安莹道:“她们这个年纪,已经不是我能教养的了。可这年纪又尤为重要。媳妇心想着,不如请个宫里的嬷嬷入府?” 老夫人娶陈蓉回来,就是为了让她忙活这些事情的。 比如新年琐事。比如儿娶女嫁,还有平阳侯府以后的经济来源。这些事情就全靠她了。 现在陈蓉第一步已经亮出了自己理家的本事,她不贪婪只做事的行动,获得了老夫人十分的信任和倚重。 所以这第二步,就要开始接管这几个儿女的终身大事了。 陈蓉提出要管教谢安莹和谢安珍。而且还直接提出了管教的方案,如果换做是别人,一定会引起老夫人的反感。但由她口中说出来,老夫人却觉得她实话实说贴心懂事。 谢安莹也暗暗点头。 这里头门道大着呢。刚进门就要调教前妻的儿女,这几乎是犯了大忌reads();。可陈蓉却不打算亲自动手,而是请个宫中的嬷嬷,这样一来老夫人自然不会挑她的理。 更为重要的是,陈蓉事事都先请教老夫人,将决定权完全教到老夫人手上,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对她有所戒备。 老夫人沉吟了一会点头道:“现在这院子里的规矩,的确是一团乱。就拿用人来说吧,芳华院有三个丫鬟一个两个婆子。琼华院有一个红提还有两个洒扫丫头。倒是安珏那里,挤挤挨挨地塞进去十几个人!” 说道这里,老夫人都不觉叹了口气。 府中没有掌家夫人到底是不行,她人老了管不动那么多事,而黛纹再怎么说也是个下人,管管其他倒还可以,但几位主子的院里,她就管不得了。 再加上前段时间柳氏下堂,这侯府里人事变动太大,许多人不知怎么的就自己挪了地方。 就好比五公子安珏那里,无论谁来当夫人,他都是这府里的宝贝孙子,所以那群奴才就削尖了头往他那里钻,争着去伺候他。 可他一个小孩子又能懂什么?到了最后少不得要被这些人蒙蔽了去! 再说谢安莹与谢安珍的身边,也该有几个像样得力的了。 尤其是谢安珍,将来是要嫁王府的,身边最少也得配上六个婢子…… 老夫人转转手上的佛珠,下定了决心点头对陈蓉道:“就按你说得办,安珏那边还可以缓一缓,安莹与安珍是等不得了,必须立刻着手操办起来。你可想好了,要请哪一位嬷嬷过来?” 陈蓉笑笑,丝毫不怕暴露自己的短处。 “母亲这不是取笑媳妇吗?宫中的嬷嬷儿媳连一位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挑哪一位了。想来宫中那些嬷嬷都高高在上,儿媳见了她们怕是还要行礼吧?……此事儿媳就是动动嘴皮子卖个乖,到头来还得您拿主意才是。” 陈蓉泼辣有趣,说话也十分开朗,不像柳氏总是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一脸算计。 老夫人见她连这话都说,轻轻打了她一下:“你现在是侯府夫人,也别把自己看得太低。行礼是万万不用,客气些就是了。” 老夫人虽然这样说,但语气却一点都没有责备的意思,可见陈蓉这番话,的确如谢安莹所料——又说到老夫人心上了。 谢安莹只管在一旁专心听着,一脸很是受教的模样。 老夫人对陈蓉讲起了京安城中几位有名的嬷嬷,她们大多都是从宫中出来的,每个人都是一身的故事,听得谢安莹和陈蓉津津有味。 老夫人讲了一会儿有些乏了,跟陈蓉两人合计了两个人选之后,便让黛纹伺候她进里屋去歇着。 临走时,老夫人不忘松了松手中的的权力——“教养嬷嬷是我挑的,给安珍安莹挑下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最好在嬷嬷入府之前就准备好,也好一同学学规矩。” 谢安莹估计陈蓉等的就是这句话。 果然,陈蓉冲她眨眨眼睛,这才起身对着老夫人的背影恭敬道:“母亲放心,媳妇定不辱命。”(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选人 陈蓉从前在娘家就是掌家的好手,她手上有钱有人,这六个人一旦安插下去,谢安珍在出嫁之前是甩不脱了。 将来搞不好还要带着她们做陪嫁,那才是这辈子都落进陈蓉手中。 而这件事情,陈蓉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自然是没打算在自己跟前安插人手。 这个人情可是够大的。 谢安莹知道,这恐怕是因为陈蓉已经调查过那个地址了…… 没过两天,京安城府衙传出一骇人听闻的传言,说是一个北域人,常年扮作商人在大历朝行骗,终于露出马脚被人割了脑袋reads();。 那些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将北域人的人头扔在府衙,又扔下一袋金银珠宝算是物证,留了一封“大仇得报,昭告天下。”的书信吗,然后就没了踪迹。 这消息一经传出,京安城上下纷纷叫好。 北域人前几年南侵,杀害了不知多少大历朝的无辜百姓。现在听说他们又来作恶,虽然只是一个人,不过能将他就地正法,还是大快人心的。 谢安莹听说这件事之后,让红提买了些香烛,就在自己院子里,遥遥地替陈蓉的兄长烧了算是祭拜。 这一世,陈蓉终于没有陪上自己的性命,陈太富也没有癫狂到死。 接下来的人生,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上,只要珍惜努力,从前失去的都会弥补回来。 谢安莹与陈蓉每日都会在老夫人那里见上一面,彼此心知肚明,却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老夫人眼前,终究不方便说起。不过陈蓉每次看着谢安莹的眼神都充满了感谢,恐怕只是想等个何时的机会谢谢她。 这事过去的第二天,陈蓉就从人市上找了两个人牙子进来,一共带来了五十个模样端正的人入府,供各个院子挑选使用。 当然,主要就是芳华院和琼华院。 谢安莹和谢安珍同时被叫到世安院。 世安院中,两个人牙子将自己的人排列得整整齐齐。恭敬地站在台阶之下。等着主子们的挑选。 陈蓉端坐在廊下椅子上,身边还是老夫人的婢女喜鹊,她对人牙子道:“今日主要是给两位姑娘选婢子的。要年龄相当,要相貌端正,要手脚干净利索的,你带着她们选吧。” 人牙子忙不迭地称是:“夫人放心。小的们一定会给姑娘挑上最好的。” 谢安珍站在台阶之上,望着下面几时个婢女。眼中充满了坚定的向往之色。 柳氏还在的时候,她身边什么时候缺过人?那时她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柳氏走了,她才认识到自己其实是多么的渴望前呼后拥颐指气使的生活!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这个太丑。那个太妖,这个看起来有点傻,那个太过精明不好掌控…… 谢安珍一瞬间又找回了自己高高在上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下去挑拣一番。 陈蓉一点都没让谢安珍失望,她微微一笑对谢安珍道:“安莹。你的婚事比较重要,这些人由你先挑。只是有一点,眼睛一定要擦亮,要多问问她们的情况,要知道这些人以后可是要跟着你沾光的,配不上你怎么行?” 陈蓉说话一向最戳人心! 谢安珍听完她这一番话,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她对陈蓉行了一礼:“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挑到最好的。” 谢安珍说完便走下台阶,还不忘抛给谢安莹一个得意的眼神reads();。 想到下面全是陈蓉的人,谢安珍还这么兴奋……谢安莹简直不忍心看,只当自己瞎了。 谢安珍走到人群之中,两个人牙子立刻左右簇拥着她。每当她在一个下人面前停下的时候,便会由人牙子来替她介绍年纪特长性格。 谢安莹远远地瞧着,这两个人牙子性格似乎相差很多,其中一位偏瘦的,只是简简单单地对谢安珍说话,言语中似乎要有些轻慢她。 但另外一位矮胖的,却对她十分殷勤,甚至小声管她叫“未来的王妃娘娘”。 谢安珍眼看便飘飘然起来。 她走到一个看起来干净整齐的下人面前问道:“多大了?” 那瘦子上前道:“回姑娘的话,这个十六了,绣活不错。” 谢安珍一听是她的人,故意装作不喜道:“绣活自由绣娘去做,城中那样多的衣裳铺子百年绣庄,我难道还穿下人做的绣活不成?” 那胖人牙连忙将瘦的挤开,一脸谄媚道:“未来的王妃娘娘说的是,王府里又怎会缺了这个?没得叫人笑话。” 谢安珍这才满意地点头:“你倒是明白人,你来给我推荐几个!” 陈蓉这一招不错,谢安莹暗暗记住了。 这五十人就算都是陈蓉的人,其中恐怕也只有六个是专门为谢安珍准备的,所以要从五十个里选出六个来,而且要让她无知无觉,这的确是需要动些脑子的。 想不到陈蓉这么轻松就解决了。 谢安珍在胖人牙子的奉承之下,很快就选定了六个人。这六个都不算太漂亮,但都干净清秀,眼神单纯。 谢安珍将她们带到陈蓉面前,对陈蓉行礼道:“母亲,女儿选好了。” 陈蓉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对那六个人道:“你们眼前这位主子,可不是一般的高门贵女,她将来是要嫁进王府去的。跟着她将来有的是荣华富贵,但对你们的要求也很高,与其将来犯错被发卖出去,倒不如现在你们表个态。谁要是觉得自己没把握伺候好主子,现在就退下吧。” 陈蓉将谢安珍又捧上一个新高度,谢安珍早就忘了防范。 听着这六人齐刷刷地表示终生效忠永不背叛,谢安珍眉眼飞扬好不得意。 陈蓉见她这样得意,这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小声对谢安珍道:“你屋子里已经有一个贴身的翠薇了,老夫人那里说是一共给你安排六个……” 也就是说,眼前你选多了一个呢! 谢安珍一愣,微微咬了下嘴唇。不就是多一个人吗,她连这个都做不了主……刚才这六个都要效忠她,她现在再退回去一个多没脸啊! “母亲,我不想要翠薇,把翠薇卖了吧!” 翠薇之前得罪她的事情,她可还记着呢,现在正好,卖了旧的换新的,以后谁也不知道她之前那些丢人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婢女 芳华院中传来一阵阵凄惨的哀求声,翠薇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抱着谢安珍的双脚,仰望着谢安珍。 她满脸惊泪地哭求道:“姑娘,求求姑娘不要卖了奴婢吧。奴婢好歹也伺候姑娘那么多年,奴婢没有犯什么大错啊!” 翠薇一边哭泣,一边频频磕头。而谢安珍和她新来的六个婢女则是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没有犯什么大错?”谢安珍冷笑一声,“之前小郡王分明是来办事,是谁说他是专程来见我的reads();!?” 如果不是自己误会了,就不会花那么多的时间梳妆打扮,也就不会惹得小郡王生气! 更不会有后面那些丢人的事情。 这事都怨翠薇,翠薇居然还敢说自己没错? 面对谢安珍冷冽的声音,翠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姑……姑娘,您,您不是不记得之前的事请了吗?” 谢安珍一愣,甩手就是一巴掌上去,狠狠抽在翠薇脸上。 是,她之前是装病装糊涂,假装不记得这件事,可也用不着翠薇来提醒!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将她堵了嘴给我拖出去!跟领你们来的那婆子说,将她给我卖得越远越好!最好卖进勾栏妓馆里头,再也别出来!” 翠薇牵扯到之前的事情,谢安珍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跳起来。 跟着她进门的六个婢女可比翠薇激灵能干多了,当场就有两个掏出帕子将翠薇的嘴堵上,倒着拖了出去。 剩下的四个,自然是连番跟谢安珍说着好听奉承的话儿,又端茶递水备饭。将谢安珍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翠薇被倒着拖出了院子,她努力挣扎着,最后一眼却看见了刘婆子站在院门外冲着她笑。 翠薇望着刘婆子的笑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努力挣扎着,冲着院子里大喊:“是刘婆子,姑娘。是刘婆子……” 之前谢安珍最后一次吩咐她办事。便是让她看好了芳华院,看看芳华院有谁会与别人勾结。 这是谢安珍最聪明的一回。 她先去刺激谢安莹,声称要报复。然后吩咐翠薇看住院子抓出自己院子里可疑的人,而她自己则去外面寻找同盟援助。 只可惜翠薇十分糊涂,她之前是看见刘婆子往琼华院方向去了,但一来刘婆子是柳氏身边的人。二来这院子里也就数刘婆子对她最好。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多想。 现在,她眼看就要被拖出去发卖。却忽然“福至心灵”地开了窍! 她努力地挣扎着喊着,以为这是她留下的最后希望,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远远超乎翠薇的意料——她亲眼看见刘婆子跟那两个拖着她的婢女互相递了眼色,然后她的嘴就被堵得更加严实。 翠薇这才明白。原来不光刘婆子早已背叛了芳华院,就连新来这几个恐怕也有问题。 可她知道的太晚了。 翠薇的喊声化作“呜呜”的挣扎声,坐在屋子里的谢安珍正在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根本就没有听清她喊得什么。 ———— 琼华院这边,谢安莹也领回来五个下人。算上红提,琼华院也热闹了起来。 谢安莹知道这五个人或多或少跟陈蓉有些关系,但这事陈蓉没有瞒着她,所以也算不得“安插”,顶多算是借她几个人用用而已reads();。 谢安莹自然不会介意。 陈蓉调教好的人可比新人好用得多,就算不忠于她也没关系,只要她跟陈蓉永远站在同一利益点上,这些人就会是她最好的帮手,而不是敌人。 她连刘婆子那样的人都敢驾驭,又怎会怕这些? 谢安莹将六个人分成上中下三等,除了红提的位置永远不变之外,剩下五个先随便定下,等到以后各自有了贡献,再慢慢调整位置。 琼华院里,谢安莹坐在主位,五个婢女依次过来拜见,谢安莹依次给她们起了名字——红袖、红枫、红豆、红莲、红拂。 红袖跟着红提在屋子里贴身伺候,每月领五两月银,负责管理谢安莹的银钱和贵重首饰。红枫和红豆算作二等婢,管理外屋厅堂的杂事,月银也是四两,负责管理衣物书画和接待客人。红莲和红拂则暂时是三等婢,管着院子和厨房,每月领三两月银。 这样分派下来,调理清楚,各有分工。红提也终于可以省心不少。 “红袖,翠薇现在何处?”谢安莹让众人散去,身边只留红提红袖二人。 红袖是个很身材高挑的婢子,高眉深目,皮肤黝黑,看起来很是健康爽朗。 见谢安莹有话问她,她带着笑容行礼答道:“回禀姑娘,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将翠薇头上套了黑布,就在后院墙外头的马车里捆着呢。姑娘想问她话,随时都可以去。” 谢安莹点点头,这些都是她跟陈蓉事先商量好的。 她继续问道:“翠薇的情绪怎么样?” 红袖会意答道:“姑娘放心,依奴婢看,翠薇并没有多么衷心。她被抓上马车之后不知身在何处,就只是怕得哭了起来,根本不知反抗挣扎或者是与看守她的人周旋。” 谢安莹这才满意地起身,让红提在后院院墙上架了梯子,领着两个婢女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中,翠薇头上套着一个黑布袋子,此时她手脚都被捆住,听见动静,挣扎了两下,却不是想逃跑,而是朝马车里面缩。 谢安莹笑笑,如果这个时候翠薇有种一头撞出马车,引起路人的主意,那么接下来就算她跑不掉,也势必会将自己拖下水,让众人看见自己的模样,也算是给自己带来不小的损失。 可她明知道里头没有退路,却还是只会往里缩——谢安珍身边果然连一个得力的都没有。 能凭谢安珍这小小年纪单枪匹马跟自己斗到现在,也真是很有本事。 ——翠薇既然不跑,或许还可以给她一条生路,只不过之前红提对她的一番好心教导,算是白费了。 谢安莹开口道:“知道我是谁吧?就算你没有猜到,也应该能辨认出我的声音。” 翠薇正努力往角落里瑟缩的身子忽然一停,难以置信道:“是……是大姑娘?”(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年礼 “恩,你能听出来就好。”谢安莹在马车一侧坐下,悠然对翠薇道:“告诉我,谢安珍要干什么。” 谢安莹那一日被谢安珍当面警告之后,便让刘婆子盯紧芳华院,可盯了这么多日也没有什么动静,这可不像是谢安珍的风格。 谢安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点,或者是想到了什么新的招数? 这些恐怕只有翠薇知道 听见谢安莹的问话,翠薇的身子一沉,当场瘫软了下去,她这才隐隐觉得自己被发卖并非偶然,而是大姑娘早就已经算计好的! 从前她也听人说过,大姑娘多谋善虑计如鬼神,得罪过她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如今她也算见识到了,这些传言都不是假的。 翠薇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翠薇说着,又开始哭,脸前挡着的黑布很快就被她哭湿了一大片。 谢安莹并不着急:“你主子要将你卖往何处,我想你之前已经听到reads();。你若是愿意仔细想想我的问题,我倒是可以让你继续给人当奴婢去,无非就是换个主子,亏不着你。” 听见谢安莹这话,翠薇一下子支起了身子。 她在听说自己要被买进勾栏院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想死的念头。 她既不会跳舞又不会弹琴唱曲,如果真的进了那种地方,除了用身子给男人干那事之外,也没别的用处。 可她胆子小,性格又懦弱,那种为保贞操一头撞死的事情她又干不出来……想死的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之后就听天由命。 现在听了谢安莹的话。翠薇隐约觉得自己或许还有生路。 可四姑娘要干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翠薇被捆得粽子似的,扭曲着身子连连给谢安莹磕头:“回禀大姑娘的话,那一日,奴婢也被四姑娘支开了……只知道后来她回来的时候似乎多了一盒首饰,还很高兴的样子,应该是独自出府去见了什么人……” “是什么人?” “这个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奴婢也从没听她说过去见什么人。只知道从那天起,四姑娘的心情就一直不错。” 心情一直不错…… 谢安莹摸摸自己的下巴,除了能让自己倒霉。谢安珍恐怕不会因为别的事情心情不错。 可翠薇既然没有跟着,谁又能知道她究竟要做些什么呢? 谢安莹最后看了一眼翠薇可怜巴巴的样子,转身下了马车。 身后传来翠薇焦急的督促之声:“姑娘,别忘了您答应我的事情!” 红提失望地看着马车:“这么快就招了。一点都不像我,教她不要过问主子的决定。她也没学会……” ———— 翠薇能提供的线索还是太少,谢安莹回到院子里,便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见李承霆一面。 谢安珍这一回怕是憋足了劲要干坏事,她可千万不能因为自己逞强。让她得逞。 谢安莹正这么盼着呢,当晚李承霆就出现在她的床边。 谢安莹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看见李承霆的身影,瞬间明白了从前他翻墙的举动是多么的“斯文有礼”! 他肯爬墙进来。说明他在提前跟她打招呼通报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有礼貌,那么就像眼前这样——他完全可以躲过所有人的眼睛。无声无息地直接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 谢安莹揉揉眼睛,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留人在里屋伺候……否则也不知他会不会索性出现在自己的床帐之内。 “我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屋里添了人,怕被她们瞧见,就直接进来。”李承霆望着眼前迷迷糊糊的谢安莹,很有靠近她一点的冲动。 谢安莹困倦的样子,看起来像只懒洋洋的小猫,卸去了一身防备,让人想将她捧在手上reads();。 谢安莹的确没怎么防备李承霆。 因为是冬季,而近来她又十分怕冷的缘故,所以即便是睡觉她也穿得严严实实的。 这时候看见李承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还裹着厚实的锦缎棉被,只露出一个脑袋,还有屡屡青丝凌乱的垂在外面,所以也不怕他瞧见什么。 “我就不起来了,你自己找地方坐下吧。” 谢安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上,在黑暗中看着李承霆在她对面的鼓墩上坐下。 李承霆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谢安莹看着他的心情。 从前总觉得有谢安珍横在两人中间,所以对他一直心怀怨恨。而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化解了那些怨恨,谢安莹也终于能用看正常人的眼光公平看他了。 李承霆心中一暖,谢安莹很少用这么友好的语气跟他说话。尤其他还是半夜闯进来的,其实在进来之前,他已经做好被赶出去的准备了…… “我今日来看找你,是来提前给你拜年的。”李承霆的目光落在谢安莹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年节上军营中要庆贺一番,府里事情也多,怕是抽不出身再来看你。” 谢安莹点点头,等到年节上,哪个府上都是人多事多,就算夜里也有那爱点灯爱守岁的,李承霆也的确不便往来。 不等谢安莹回答,李承霆从袖带里摸出一个红色的锦缎荷包。 “我有东西送你。” 李承霆远远地将荷包递到谢安莹手上,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舍道:“等我走了再看。军营路远,我得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 谢安莹心中一暖,他这城里城外一趟来回,大约就要用掉三个时辰,只为了在自己这说一句话,送一样东西给自己。 谢安莹想了想,从枕头下面摸出一锭银子丢给李承霆道:“我手边没有别的,这个就送给你做回礼。” 枕头里被红提塞满了银子,随时都能取之不尽。 李承霆接过银锭子,放在手上擦了擦,低头笑了一会儿,仿佛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银锭子一般。隔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谢安莹见他要走,这才忽然清醒一些想起自己还有事要问,“谢安莹最近,又去见过你或者你兄长了吗?” 李承霆眉头一皱。 在他心里,“谢安莹”三个字只能是她。听她这样说起,他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据我所知没有。”李承霆肯定地回答道:“自从柳斌的事情以来,我一直派人盯着肃王府和我大哥,她没有去过。” 不是去找嗣王? 谢安莹一时有些不解,谢安珍没有什么交际,除了嗣王她还能去找谁呢?(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上元 镇北侯府中有一座名为“远山”的楼阁。 这远山楼一共三层,整栋楼全是用紫檀木料重重叠叠精雕细琢,外观十分令人惊叹。 在一般的府邸,这样的高楼可谓是十分少见,据说登上远山楼的屋檐,是可以望见皇宫内院的reads();! 虽然没人会去爬屋檐看皇宫,但这本身很犯忌讳。只因为镇北候是个不折不扣的武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好狩猎,好登高。几次求了皇帝,这才特赦他在府邸里造了这么一座楼。 这座来之不易的远山楼可谓是镇北侯爷的心头好,也彰显着他跟皇帝的关系一直不错。更是整个镇北侯府的荣耀。 在镇北侯府之中,除了侯爷本人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这座楼——就连在镇北侯府掌家说一不二的侯夫人王氏,也从来没有踏上过远山楼一步。 可是此时,远山楼的第三层上,除了镇北候,还立着一位风度翩翩相貌温雅的男子——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镇北侯爷的庶子苏君然。 苏君然负手而立,一身超凡气度使得他原本过于文弱的容貌熠熠生辉,此时莫说他是侯府嫡子,就算说他是哪位王爷的世子或是皇子,或许也有人相信。 苏君然的身上早已没有一个庶子的寒酸卑微之气了。 自重活一遍以来,苏君然先是低微蛰伏,在王氏手下忍辱偷生。那段时间里,他仍旧住在西边那破旧的小院子里,就连生计都要被克扣,只能利用买卖字画来弥补。 可渐渐的,苏君然利用自己凡事先知的优势。一次次地抢占先机,终于在侯府夺得了遗一席之地。 现在他不但不用再受王氏桎梏,甚至还得到了父亲镇北侯爷的器重。 父亲欣赏他的谋略和谦逊,已经习惯与有什么事情就找他商讨一番。相反却渐渐冷落了他那个前世十分勇武能干的嫡出大哥。 王氏的手段再厉害,却也只是一个后宅女人。 他现在与父亲商讨的都是外头的大事,王氏再也别想将他困在一方小院子里,只等到明年春闱。他仍旧不走恩科。凭借他的实力一举拿下头名…… 到了那个时候,镇北侯府便再无他的对手。只需他稳妥经营,将来侯爵之位落在他手上。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苏君然望着窗外广阔的景色。 从远山楼望出去,几乎半个京安城都尽收眼底,就连平阳侯府的院落,也能远远地瞧见一个轮廓…… 苏君然的心绪飘飘散。 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向父亲要求换一座像样的院子。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那样做。 每当他回到那散发陈旧腐朽气味的小屋之中,就仿佛能看见那一抹瑰丽的身影。那身影笑意盈盈。总是在他还未踏进小屋的时候,就满怀向往地迎接出来。 那样的专注,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一般。 想到谢安莹,苏君然的眉头不子觉的微微一皱——本想等到明年春闱过后再去迎娶她。谁知谢安珍却说……她正在勾|引李承霆! 苏君然本心里根本就不相信谢安莹那样的性子会去“勾|引”谁,但仔细想想,她那一张美丽的容颜。平白放在那里就已经是一种诱惑了,又何须她去刻意为之? 再加上之前那次在平阳侯府三人不经意的照面reads();。虽然最后无果,但他的确能感觉到谢安莹是偏向李承霆那一边的! 苏君然的拳头微微握紧。 不能再等了! 重生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与从前不一样,尤其是她。若还是前世的此时,她早就应该与自己说定婚事,准备嫁过来的。 他必须快点出击,绝对不能让她再从自己身边溜走! 想到这里,苏君然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对镇北候恭敬地行礼道:“父亲大人放心,陛下既然将这事交给咱们侯府,儿子一定会全力操办好这一次京安城的上元盛会。” ———— 有了陈蓉的新年,可以说是平阳侯府最热闹的新年。 陈蓉一过门来,就忙着理账、管家、伺候老夫人,为了怕冷落平阳侯疏远了夫妻关系,陈蓉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身边两个貌美婢子给了平阳侯。 正值年关之上,这眼瞅着其中一个婢女肚子里就有了喜讯,老夫人和平阳侯乐得嘴都合不拢。尤其是老夫人,拉着陈蓉的手,几乎笑出泪花来。 陈蓉不善妒,过门帮了她大忙不说,又带来了花不完数不尽的钱财,这才没几日,身边人就又给她添了新孙。陈蓉还大大方方给连个婢女开脸赏院子,还拨人过去伺候,让那两位做起了侯府的姨娘! 老夫人能不高兴吗? 以前柳氏自己不方便伺候,平阳侯睡了个把婢女,她第二天都要掐着嗓子骂上一天才够! 事后不是给人灌下避子汤,就是骂得人没脸见人活活撞死。 有了柳氏做对比,陈蓉简直就是菩萨赐给她保佑家宅的好媳妇。 这样一来,平阳侯身边多了两个人,侯府空院子也少了两间,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大年夜里,老夫人在福衢院中摆了团圆饭,众人一同用过之后,老夫人又命平阳侯领着妻妾儿女守岁,自己抗不住困意先去睡了。 这是谢安莹第一次过年。 前世过年没她什么事,在平阳侯府里的时候,新年的红灯笼丝毫照不到她的琼华院,而嫁去镇北侯府之后,新年仍旧委屈寒酸,她却必须强颜欢笑,只为了不让苏君然心里难受。 谢安莹一愣神的功夫,陈蓉已经走到她的面前:“走啊,去前院放爆竹去,今年有从南方采买的腾龙焰火,安珏等着看呢!” 陈蓉的身后跟着谢安珏的奶娘,奶娘将谢安珏抱在怀里,谢安珏听说有“腾龙焰火”,一脸兴奋地盯着陈蓉的背影,恨不得扑上去让陈蓉抱他。 而谢安珍则是冷笑着跟在旁边,谁也不理,却也不离开。 谢安莹没理她,追上前去与陈蓉同行,心中却暗暗提防了起来——谢安珍最近神秘秘的,可又什么都没做……越发让人猜不透了!(未完待续) ps:今天请假,只有这一章,捂脸跑开请勿追打,嗷嗷嗷~ 第一五零章 小福 陈蓉跟平阳侯爷并肩,两人率先走到外院。 谢安莹由红提搀扶,谢安珏有奶娘抱着,再加上一个不冷不热的谢安珍,三人依次跟在后头。 夜朗星稀之下,侯府遍挂红灯,远远地听见城中其他府邸的爆竹声接二连三响起。 谢安珏听见那清脆热闹的声音十分振奋,可到底是小孩子,此时多少已经有些困倦。他揉着眼睛对着陈蓉的背影喊道:“娘亲,珏儿要看焰火……” 谢安珏的声音糯糯的,被远处爆竹声掩盖下去,走在前头的陈蓉根本就没有听见reads();。 倒是谢安珍脚下步子一滞,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刻意靠近谢安珏了几步,阴着脸在他身上重重一掐,然后压低声音道:“你管谁叫娘亲!” 谢安珏正犯困着,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会忽然掐他,疼痛加上惊吓之下,谢安珏当场大哭起来。 这一下,不但陈蓉听见,就连平阳侯也听见了。 在谢安莹两位兄长没回来之前,谢安珏可是这府中为一的男孙,老夫人和平阳侯再不喜柳氏,对谢安珏可是心疼着呢! 不等陈蓉开口,平阳侯就转回来瞪着奶娘道:“怎么回事?” 一行人全都停了下来。 这事是谢安珍下的手,奶娘却哪敢当着谢安珍的面乱说,只得低着头唯唯诺诺道:“回老爷的话,许是五公子熬不住困了。” 奶娘支支吾吾,明眼人一看就是有问题,陈蓉站在一边,轻轻碰了碰谢安莹的手。谢安莹微微摇头回应她。 她俩都知道是谢安珍做的,可就连谢安莹也猜不出谢安珍为什么要这样。 平阳侯的手轻轻在谢安珏身上拍了两下。见谢安珏仍旧是大哭,他十分生疏地将谢安珏抱起来,揽在自己怀里道:“跟为父说说,刚才还吵着要看焰火,现在怎么又哭着说困了?” 谢安珏一张漂亮的小脸蛋皱在一起,像是满褶的包子一样,他从来就娇生惯养。遇见这样的事哪里说得清楚? “姐姐。姐姐。”谢安珏呜呜地指着谢安珍。 平阳侯根本不懂他的意思,只以为他不喜欢自己,想要谢安珍这个姐姐抱他。他顺着他的手看看谢安珍。谢安珍一脸平静,似乎对谢安珏很不感兴趣。 平阳侯有些扫兴,他本就并没有哄孩子的耐心。见大家都是一脸悻悻各怀心事,于是索性将谢安珏又还给奶娘。拍拍手道: “这哭哭闹闹也毫无意思,既然是困了。那便先抱回去吧。” 说罢,回头看了陈蓉一眼,又道,“爆竹是小孩子的玩意。安珏既然不看,咱们也没什么可看。罢了罢了,也散了……安珍安莹若是想玩。自己拿回院子里玩去。” 谢安珍这时候倒是果断屈了屈膝,算是尊父亲大人之命的意思。 既然平阳侯已经做出决定。众人自然就各自散了,陈蓉挽起平阳侯的手,给了谢安莹一个“小心”的眼神,转身离去。 奶娘赶紧抱着谢安珏,马不停蹄地跑了。 转眼间,二门处就剩下谢安莹与谢安珍。 这里虽是外垸,但到底还是平阳侯府,谢安莹身边时刻有红提在,谢安珍今晚出来却没带着谁—要动手,谢安莹不怕她,要动嘴,谢安莹更不怕她。 可她到底要干嘛? 正在谢安莹百思不解的时候,谢安珍冷哼一声,仰着高傲的下巴,转身走了。 红提叹为观止,望着谢安珍的背影发呆:“姑娘,四姑娘她就这么走了?” 连红提都觉得这不是谢安珍的作风…… 谢安珍根本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她会因为谢安珏叫错了娘亲就掐他?她自己还不是对着陈蓉一口一个母亲,叫得好不亲热reads();。 谢安莹望着四下无人的外院,对红提道:“先不管她,回去再说。” 谢安莹与红提正要往回走,忽然听见一侧长廊下有脚步声,这脚步声平平常常,既不敏捷轻巧,也没有力如千钧——只是普通外院的下人。 今夜在这院子里留守的下人不少,都是要照顾灯笼,以防半夜无人灯笼被风吹得起了火。 偶尔一个不知她在这里,路过冒犯了,也不算什么。 红提侧着身子,将谢安莹挡了挡,准备等那脚步声过去在走。 那一串脚步声,在黑暗中尤其明显,两边隔得不远,谢安莹相信,无论来人是谁,应该也已经看见她在这边了。理应互相避让开来才对。 可等到那脚步声快要接近谢安莹的时候,非但没有选择回廊的另一侧,而是朝她这边贴过来。 红提立刻跳了出去,厉声喝道:“什么人,看见姑娘在这里还不退下!” 长廊上点着灯笼,但到底是黑夜里,四周境况都看不清楚。红提这样忽然跳出来,拦在路中间,才勉强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是一个不大常见的侯府下人。 这下人十*岁年纪,生得有些瘦小,身穿一身深灰色的下人衣服,一双黑面棉鞋。 红提仔细看去,对他大致有些印象——此人名叫小福,是外院跑腿打杂的,跟门子上的小幸关系不错。两人都是侯府的家生奴才,算是可靠的。 “小福,你这是去哪?” 红提逼近一步,带着些探究的眼神看着小福。 小福见已经被红提叫出了名字,赶紧左右一看,见周围没有别人,这才上千一步,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红提姐姐莫要声张,我是来给您送信的。” “送信,给我?”红提莫名其妙——长这么大,她还从没收到过别人的信呢。 小福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再次小心地四下看看,这才从袖子中取出一个盒子。 红提眼睛一亮,小福手中的盒子十分精致,檀木做底贝母镶边,上边还有些珍珠和翠玉的贴片,贴出的正是一枝栩栩如生的桃花。 小福道:“其实是给姑娘的,只是怕传出去对姑娘名声不好听,便说是给你的。” 小福说着,将那盒子放到红提手上,又看了一眼远处黑暗中的谢安莹,冲红提压低了声音道:“是郡王爷让我来的,姑娘看过盒子里的信自会明白……我先走了啊!” 小福将该说的说完,一闪身,顺着原路跑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信笺 琼华院里,谢安莹望着桌案上的盒子,一时有些发怔。 李承霆说过,年节繁忙没空过来瞧她,所以托人送了这封信来? 看着这精致的盒子,倒是很有心呢。 “姑娘,小福说里面有信,您不打开瞧瞧?”红提一脸戏谑,“奴婢可是好奇的紧呢!” 红提说完,就托着下巴望着谢安莹。 这一招已经成了红提的绝技了,但凡她想要什么,这样看着谢安莹,谢安莹便没有不依她的。 谢安莹轻轻一笑,顺手将红提推走。红提拧了个身子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回来看着她。 谢安莹被红提缠得没办法,反正本就要打开看的,红提不是外人,给她看也无妨reads();。 谢安莹将盒子拿在手上轻轻晃了晃,除了盒子本身的重量,里面确实没别的什么,可能真的就是一封信。 “姑娘,快点快点,”红提摩挲着两只爪子,眼巴巴地瞧着:“再耽误下去,一会儿红袖她们全都跑来看了。” 那几个新来的通常不会过问谢安莹的事情,但今夜赶上年关,大家都等着谢安莹发话一起守岁呢,谢安莹要是再不快点,还真会惹得红袖几人进来请示询问。 谢安莹轻轻吸了一口气,果断不再耽误下去,她将镶贴着桃花的盖子打开放在一旁,朝盒子里定睛看去。 盒中只有一张信笺,手掌大小,粉红颜色。像是专门为她制作的一样。 信笺的一册悬着丝线,垂下一束粉色流苏。翻转过来,另一面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字——上元节。花街一晤,承霆书。 红提看见这几个字,想尖叫又“唔”地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巴。 再过十五天,上元节京安城中的花街上会有灯会。那才是真正的热闹呢。不但有百姓夜游赏灯,就连皇上也会登楼与众人同庆。 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日,在大历朝的习俗里。是男女相约定情的日子。 在平日里。若是哪一对男女夜不归府,那可是败坏名声的。可上元节这一夜,即便二人并肩走在花街上。也不会有人出来多嘴多说什么。反而会获得众人和灯神的祝福。 红提的脑子里,已经幻想出小郡王与姑娘郎才女貌并肩而行的样子了。 那画面!啧啧……也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啊! 谢安莹看见这封信笺的时候,心中也是喜欢的。 李承霆屡屡对她示好,其意思不言而喻。她即便再不自作多情,也知道他对她是有情的。 之前有了柳斌的事情。谢安莹对李承霆心结全解,但也只是顺其自然——毕竟李承霆有婚约在身,而谢安莹是绝对不可能跟谢安珍共存的。 所以,这样一个邀约。是代表了他的心意吗? 谢安莹有些难为情地将盒子盖上,递给红提让她收好。如果李承霆将这件事情说开,她的计划势必会被打乱。到时候恐怕两人还要详细商议一番才是。 红提见姑娘这一次没有反对,欢喜地几乎要跳起来。 姑娘终于不讨厌小郡王。也不再排斥跟他在一起的事情,她的最后一个愿望也要实现了!只要姑娘愿意,这桩婚事物归原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可真是新年最好的消息,比给她十个大红包还要令她开心! 红提笑咪咪地将盒子藏好,与小郡王送来的其他物件都放在一处,然后扶着谢安莹,一道去厅堂里,领着众人一齐守岁去了。 快至天明时,琼华院热热闹闹地放了爆竹。谢安莹下半夜就已经熬不住了,硬撑着陪几个爱热闹的婢子们吃了个运气饺子,吃出一枚银铸钱后,赶紧回去睡觉reads();。 ……这些婢子第二天可以窝在琼华院躲懒,她可还要去给老夫人拜年。 ———— 谢安莹一觉睡下去,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红提红袖几人玩闹了一晚上,这会儿一个个都蔫蔫的。 红提去备水给谢安莹梳洗,红袖则是上前伺候谢安莹更衣。 “姑娘要不再多歇息一会?”红袖温和地回报道:“福衢院一早传信儿,说老夫人昨夜里也歇得晚了,到现在还没起呢,所以奴婢们也就没叫姑娘早起。” 谢安莹点点头,但仍旧是坐起身子将衣服穿戴整齐。 她接过红提递上来的青枝沾了些竹盐白矾和薄荷,轻轻漱了口,又用蜜水净了面。这才坐到妆台前,道:“福衢院那边临着大街,比咱们这边热闹,祖母昨夜定是被爆竹吵了一夜。” “可不是呢。”红袖接上话道:“奴婢今早过去,那边还能听见响动,想必是一晚上没消停。” 谢安莹点头,转身吩咐红提道:“一会儿过去拜见的时候,带上两瓶子安神止头疼的药丸。” 这几日恐怕都是如此,老夫人白日里要应付众人,少不得还有些族中亲戚前来走动,夜里要是再休息不好,恐怕是熬不住的。 她的药丸,定能管些用处。 谢安莹带着药丸到了福衢院的时候,老夫人精神果真不大好。 老夫人见她拿了药丸过来,也不客气,当场就服用了两颗——荣虢郡主和静王妃都抢着要的药丸,老夫人早就想尝尝了。 老夫人服过药,心里上就已经好了一半,在加上谢安莹的药确实有效,不一会就感觉好了许多。 趁着暂时还没有客人登门,谢安莹抓紧时间先给老夫人拜了个年。 老夫人命黛纹赏了她一封厚厚的红包,然后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叹了一声道:“又长了一岁,你如今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老夫人近日感概颇多。她跟陈蓉两人,最近一直忙着给谢安珍准备嫁妆。 肃王府的婚事怠慢不得,平阳侯府在嫁妆上,也势必要小心丰厚隆重。 可平阳侯府的家底,说到底那都是谢安莹的亲娘阿绫留下的,前世有柳氏掌家,这些事情不经老夫人的手,而这一世,要老夫人亲手将阿绫的东西给谢安珍添妆…… 老夫人这心里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可若是不给,又怕肃王府那边不好看。 要是谢安莹也能这时候出嫁,两人匀一匀嫁妆,肃王府也能体谅侯府同时嫁二女的苦衷。 老夫人想给谢安莹留点东西,又怕肃王府责怪,又舍不得再多添家财…… 虽好的办法就是将谢安莹也在这时候嫁出去,这样一来,谢安珍虽然还是主要的,但谢安莹也能占到一小部分。(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 王氏 谢安莹看着老夫人纠结的眼神,又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 老夫人早就将母亲的嫁妆看做是平阳侯府的家财了,只可惜,她却没把母亲当成是她的女儿。 这些事情,红提都有一一告诉过她。 老夫人曾经对母亲很好,可是在母亲执意要为自己医治眼盲的那段日子里,平阳侯嫌她烦,老夫人何尝不是也怪她偏执? 一个瞎眼的女儿,没了就没了,只要抓住夫君的心,想要几个儿女没有? 可母亲呢,宁愿将两个长子送走,也要倾心为自己医治——到底还是让老夫人失望了。 母亲在老夫人眼里尚且只是如此,谢安莹这个自生自灭的孙女,当然就更不算什么。 从前对她不闻不问,到现如今肯她考虑三分,这已经是莫大的仁慈和恩惠。 谢安莹心中有数,将手中的丸药交给黛纹,又跟黛纹细说了用药的方法,之后回应给老夫人一个微笑:“祖母就不要操心这些闲事了,安心养着身子,一切有母亲帮您打理着,不好吗?” 老夫人想到陈蓉,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reads();。 陈蓉的到来,就像是她久久盼望的阿绫一样。她懂事,不弄权,不自私,而且凡是顺从温柔……有了这样的女人在,平阳侯府才能安宁。 老夫人点点头,十分安慰地拍了拍谢安莹的手。 “你说的对,有你这个新母亲在,我也能舒心养着咯。回头我跟她说说,看看她能不能再给你添一分嫁妆。” 老夫人虽没将话说死,但口气中的自信却是满满的。 陈蓉手上有多少钱。老夫人连数都数不清,可陈蓉娘家没什么靠山,嫁来平阳侯府,自然是以平阳侯府为重。让她给谢安莹添妆,她必不会拒绝。 谢安莹心中暗笑。 自己的母亲虽然有娘家做靠山,可到底还是个温柔好拿捏的,就算在夫家受了委屈。却也不会跟娘家多说一个字。 恐怕到现在。外祖家还以为母亲是自己折腾死的。 所以老夫人和平阳侯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安心花俏她的嫁妆。 可陈蓉就不一样了。 陈蓉是没有娘家做靠山,可她压根就不需要靠娘家——能孤身奔袭千里,前往敌国北域杀人血洗恩仇的女人——她靠得是她自己! 反正谢安莹是不敢惹她。老夫人老当益壮,有胆子倒是可以试试…… “那安莹就先谢过祖母了。”谢安莹一如既往的娴静。 谢安莹又坐了一会,陪着老夫人聊了些闲话,想到一会儿福衢院定然人多。她在这里也不合适,于是起身告退了出去。 谢安莹才走出不远。果然见不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位杏黄色衣裙的夫人,瞧着模样有四十多岁,一头金簪首饰闪闪发光,很是雍容富贵。再细看去。那饱满红润的脸上,一对凤眼斜斜吊起,看着也是个厉害角色。 黄衫夫人一路行来。身边除了两个婢女,还围着几位夫人。看起来是结伴而来,但明显是以她为尊。 这两年里,京安城都时兴温柔模样的装束,这样凌厉泼辣的打扮实在不多。 再加上这群人似乎不只为拜年而来……谢安莹一时也有些好奇。 她扶着红提的手,转向另一条回廊,与方才位夫人错开之后,才开口问道:“那位杏黄裙子的,是谁?” 红提嘻嘻一笑,“奴婢知道!那是中书省平章正使大人的夫人……姑娘猜猜,她姓什么?” 谢安莹回头看去,那夫人一行人已经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平章正使乃是当朝一品,那是实权在手的官职,比平阳侯这侯爵不知要强上多少reads();。 如果是正使大人的夫人前来,那就更不可能是拜年了…… 谢安莹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偏过头去看着红提道:“她不会是姓王吧?” 红提“哎呀”一声,惊叹道:“难得有个姑娘不认得的人,却又一下子就猜到了……正是姓王呢!这位王夫人是镇北侯府王夫人的长姐,姑娘你看,她们二人是不是有些相像?” 谢安莹没有回答,她缓缓朝琼华院走去,心中却觉得这位王夫人的到来,恐怕跟自己有些关系。 之前她打算嫁去镇北侯府,亲自与王氏和苏君然算一算前世的账。 后来王氏和柳氏闹得不可开交,两人谁也没讨到好处,便将这桩婚事搁置下来。 谢安莹本有的是法子,再让自己顺利嫁去镇北侯府,但因着有了李承霆,她便想先看看李承霆如何表示再做打算…… 这个档口上,王氏的姐姐过来做什么? 不会又是求亲吧?那老夫人又会不会答应呢? 红提跟在谢安莹身边,走了好远的路才反应过来,一脸惊吓道:“王夫人不会是来替王夫人求亲的吧!?” 镇北侯府那位王氏,已经得罪了平阳侯府,所以她不亲自来也情有可原。 而她姐姐这身份也十分厉害,让她上门,平阳侯府怎么也得给她八分面子! 红提急的直跺脚:“姑娘,老夫人才有了给您说亲的打算,她们这就来了,老夫人怕是会答应吧!” 求上门来的,总比自己找的要好,至少在嫁妆上能商量着俭省些。 老夫人真的有可能会答应的。 谢安莹无所谓地摆摆手,老夫人的决定由不得她去左右。 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李承霆的决定。 一切只等上元节过后再说。若李承霆真有诚心,哪怕是已经定下的婚事也能拆开,根本无需担心。 若他无心,自己就更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谢安莹心中虽有主意,红提却不能不急,她看了看谢安莹道:“姑娘,您先自己回院子里,奴婢去找黛纹姐姐打听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事!” 红提说完转身就跑,谢安莹也没拦着。 女人之间的来往,左不过就是那几件事,这位王夫人的来意,八成就如自己所想——是上门来给自己说亲的。 只是令谢安莹有些困惑的是,这一世,镇北侯府王氏应该不会热衷自己这个人选,又为什么会有这位王夫人的到来呢? 恨屋及乌,王氏应该讨厌自己才对,又有什么理由,让她不得不像前世一样上门求亲?(未完待续。) ps:感谢帘动风香香的月票支持~~~按住亲~~ 第一五三章 安全 谢安莹回了琼华院,不多时,红提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红提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王氏果然是提镇北侯府探口风来的,对象还是那位庶子苏君然。 好消息是老夫人暂时没有答应,只说等侯爷回来,大家商讨一下。 老夫人当然不会一口答应。 既然连王夫人都来了,说明对方还是很看重她的,这么一来,老夫人势必要谈个合适的条件才行。 只是这样说起来,谢安莹就更加想不明白,为了一个落魄庶子苏君然,王氏和王夫人至于这般大张旗鼓? 又或者,镇北侯府现在的局势,已经跟自己当初知道的完全不同了呢? 红提有些不高兴,撅着嘴不说话,红袖过来拉了她两次,她也仍旧是一动不动,惹得红袖反而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笑笑退了出去reads();。 红提就想不明白了,为何大姑娘一桩好姻缘会这么波折,再这样下去,她也要学着荣虢郡主的样子,去普济寺捐些香油供奉了! 红提开始热切的盼望上元节的到来——等见到小郡王,她一定要替姑娘告上一状。 不许那位镇北侯府的苏君然再来惦记姑娘! ———— 从年节到上元节,不过短短十五日而已。 这十五日里,平阳侯府来了不少亲眷宾朋,若是谁家夫人带了女儿过来,谢安莹偶尔被叫去陪坐一会儿。 其余时候,便都窝在琼华院里,与几个新来的婢子们一起画梅赏雪。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上元节这一天。 这天白日里。谢安莹照例去给陈蓉请安,却在她那里遇见了谢安珍。 晚上要出门赏灯的事情,谢安莹没打算瞒着府里人。大家都知道她眼睛不好,却总喜欢烛火灯光之类的,否则早先前也不会将谢安珍烧伤了。 所以她说要去看灯也是理所应该。只是隐瞒了李承霆送来信笺相邀一事。 陈蓉跟谢安莹可是关系非同一般,对于谢安莹的要求,她当然是有求必应。 “像你这样的年纪。就该出去好好玩闹一番。”陈蓉笑盈盈道:“我这就让她们吩咐马车软轿跟着。你只管放心去玩。” 陈蓉说着,也不忘记招呼谢安珍道:“姐妹同行才更有意思,眼看你就要出嫁。以后怕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如一起……” 陈蓉话还没说完,谢安珍就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她。 “多谢母亲好意,只是肃王府规矩大。我的婚事既已经定下,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谢安珍说得正儿八经的。很是让陈蓉和谢安莹吃了一惊。 她们俩谁都知道,谢安珍是不会跟谢安莹同游的,本来都觉得她定会找借口另外要一辆马车,谁知她居然真的不去。 谢安莹用余光扫过谢安珍的脸。见对方并非赌气。而是一片心平气和……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蓉心中跟谢安莹一样讶异,她虽然只来了短短几天,可对谢安珍这个人的了解。却丝毫不亚于谢安莹。 按照她的性子,能有这种做派。八成都是憋着坏心眼呢! 陈蓉心中对她微微有些防备,到哪表面上仍旧惊喜道:“之前我跟你们祖母说过,要给你们请个教养嬷嬷回来,现在看来,你二人知书识礼,又懂大家规矩,反倒是我多事了。” 陈蓉总是有办法将话说到别人心上。 谢安珍听了果然高兴,但到底跟陈蓉还不是很亲近,于是只是矜持地笑了笑reads();。 谢安莹却隐约觉得谢安珍心不在焉,反而一直在偷偷观察自己,可等她抬起头来面对她的时候,她又总是转开眼神,仿佛什么都没做一样。 直到谢安莹离开陈蓉的院子,谢安珍还在里面与陈蓉聊天,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谢安莹虽然觉得反常,但谢安珍本就总是神叨叨的,许是又想巴结陈蓉讨要什么好处也未必。 如果是这样,她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 但如果是别的事情…… 谢安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红提,外院护卫中,有没有可靠又相熟的人?” 有备无患,还是多些小心为妙。 “有的有的,老夫人将柳氏的人手都革掉了,现在外院的护卫都是后来新招进来的,跟奴婢还算熟悉。”红提点头应道。 如果谢安珍想搞什么小动作,无非就是让自己今晚出行发生一些不安全的事。 带上护卫赏花灯虽然不好,不过防小人倒是很有必要。 等见到李承霆,再让护卫们回来就是了。 思及此处,谢安莹对红提果断道:“去挑上四个,晚上跟着咱们一齐走。还有,晚上街面上定然人多,马车只怕不好走,咱们只做一顶二人小轿就行。” 红提本有些奇怪,为何姑娘方才在夫人那里不说,等到夫人都准备好马车,自己又改了主意要坐轿子。可随后一想,瞬间明白了—— 姑娘这是在防着四姑娘呢。 不坐安排好的马车轿子,而是自己随便选了轿子,再加上还有四个护卫跟着……这样一来,已经是安全至极。 再加上还有小郡王护着,绝对不可能再出什么事了。 红提答应一声,转身去办,不多时回来在谢安莹耳边嘀咕了一番,表示自己不但办好了,而且肯定没有别人知道。 此时日暮西陲华灯初上,谢安莹也已经装扮好了自己。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去夜游花街,兴致十分浓厚,在穿着打扮上反而并未太过精美,而是选了十分方便的一身水红云间裙。 这衣裙没有过多的装饰累赘,而且比一般衣裙腰身收得更紧窄些,确实适合出行。 尤其穿在谢安莹的身上,还显出她身材修长腰肢纤细。 红提将谢安莹的长发轻轻挽起一个花髻,斜插了一只鎏金发梳,只这样简单装扮下来,便令红袖红莲几个婢女连声赞叹不断。 谢安莹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还算满意:“你们几个有想要买的胭脂水粉花样子,都提前写在纸上,今晚让红提给你们带回来。”(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 花街 谢安莹与红提坐在一顶不起眼的小轿里,摇摇晃晃地上出了侯府。 随行跟着她们的,有四个轿夫和四个侍卫——一行十人,只为了看一眼传说中热闹的花街夜宴。 这对于谢安莹来说,已经算是兴师动众。可当他们走到街市上时,谢安莹才明白,自己这点人手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上元节的街市上无比热闹,寻常百姓自不用说,就连往日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也纷纷乘车出来。 一时间街市之上车如流水马如长龙,许多尊贵华丽的车架周围,光是伺候的随行就有二十几人,更不用说恐怕还有在暗中保护着的了。 谢安莹掀开轿帘向外看着,小轿在着浓稠的人群中缓缓移动,也不知何时才能抵达花街之上reads();。 “姑娘,这里的花灯就已经很好看了!”红提满脸兴奋,撩开轿帘贪婪地向外看着。 还未到花街,这一处已经是灯火通明,许多人将各色的灯笼挑在竹竿之上,又将竹竿一截截地向上接起来,那七彩缤纷的灯笼,就这样被他们接上了天! 红提看的叹为观止,不住地称赞,只道现在就这么好看,一会儿指不定能看见多么令人惊奇的景象呢。 谢安莹的眼中也浮现出一抹迷恋,但更多的,是对今夜出行渐渐放心。 近来谢安珍的举动十分反常,谢安莹却始终没有抓到蛛丝马迹,刘婆子和陈蓉那里也丝毫没有动静。 原本按照谢安莹的想法,是觉得谢安珍一定会在今夜动手。 可看见街面上这样多的人,谢安莹瞬间觉得安心了——今夜上街的有不少王公贵族,如果一旦引起纷乱。万一冲撞了什么贵人,谢安珍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她应该没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么傻。 谢安莹心中有了主意,看见一辆华丽马车从身边驶过时,张口吩咐轿夫道:“跟着这辆车走,尽量靠近一些。” 谢安莹这个主意果真不错。 轿夫应下来之后便跟在了那马车之后,不但安全了不少。而且因为不再有人敢拥挤靠近。所以行进上还快了许多。 这样下来,没多一会儿,谢安莹的轿子就已经靠近花街了。 这一路上。红提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外面那些新鲜的风景,不过她也没有忘记今晚出来的目的。 她小心地放下帘子,回头对谢安莹道:“姑娘,小郡王能找到咱们吗?” 李承霆送来的盒子里什么都没说。更没说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只说上元灯会同游——现在人这么多。红提难免担心他找不到。 谢安莹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你忘了,他连柳斌都能挖出来,怎会找不到咱们两个大活人。” 谢安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淡,红提却从中听出了满满的欣赏赞美之意。 红提暧|昧一笑。挤着眼睛道:“奴婢是忘了,姑娘你记得真牢!” 谢安莹听到红提打趣自己,伸出手作势要打她。两人就在轿子里这样玩闹起来。 正闹得开心,身下轿子却猛然一停。 红提想要张口询问。外头已经传来了轿夫的回禀:“姑娘,花街上人太多了,咱们这轿子恐怕是过不去的。” 红提答应了一声,向外看去。 此时轿子已经在花街之上,周围攒动的人群更是之前的两倍之多,看样子想要前行,的确要下轿步行才是了。 谢安莹正犹豫时,原本走在她们前面的马车也已经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男子,因为隔着太多人群,谢安莹一时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容颜,只知是位十分华贵的公子reads();。 连那样的人都要下车,不用说也知道前头是个什么境况了。 谢安莹挽起面纱对红提道:“既如此,我们也下去步行,轿夫和轿子就不用跟着了,让四个护卫跟着咱们就是。” 红提和外头的人齐声答应,几人将轿子落在路边人稍微少点的地方,红提这才扶着谢安莹下了轿子,又回头嘱咐他们在这里仔细等着。 谢安莹在红提的陪伴之下走进了人|流之中。 不得不说,这脚踏实地的游玩,比坐在轿子中更有意思。 花街之上弥漫着鲜花的香气,许多商贩都将早就剪插好的腊梅插在精美的瓶中贩卖,在花灯之下的梅花莹莹傲雪,美不胜收。 加上名贵的花瓶,不但能卖个好价钱,更芳香了正条花街,令人心旷神怡。 除了卖各色鲜花的,这里更少不了灯笼与美食,谢安莹亲眼看着十几位匠人拉着一只两人高的白兔灯车,垂头丧气地走过去,只因为他们的花灯输给了另外一座三人高的莲花灯车…… 这样的热闹,使得红提和谢安莹都开心极了,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高楼之上,一个俊秀的身影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 “姑娘,那边有灯谜!”红提像发现了巨大宝藏一样,跳着笑着,指着花街中一座三层茶楼给谢安莹看。 她出来之前就听红袖她们讲过,说是每年上元节,最有意思的就是海晏楼的灯谜。 没人知道这海晏楼背后的东家是谁,只知道他们的灯谜最难,而奖励也最为丰厚。每猜中一道谜题,便可以登上一层楼,拿到一份奖励。 海晏楼的灯谜早已名声远扬,引得天下才子都愿意来试试运气。 所以如果能登上第三层最高处,不但能得到奖励,更能得到名扬天下的好处,这样一来就更令人们趋之若鹜了。 红提一眼就看上了第一层的礼物——整整二十颗大东珠! 那珠子每一颗都有桂圆大小,在这样晃眼的灯光下也毫不失色,一看就是上等极品的值钱东西。 “姑娘,咱们也去试试运气吧!”红提说话间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脚,抬腿就要朝那边走去。 能拿出这样的奖励,这灯谜一定十分难解。 谢安莹也看到了那一斛珍珠,她现在的确挺需要这东西的——以后陈蓉还有荣虢郡主之类的要是再送礼,她也好有礼物还礼才是。 总不好对每个人都像对李承霆那样,丢一锭银子做礼物吧。 谢安莹跟上红提,身边的四个侍卫也跟了上去。 几人拨开人群挤到前面来,只见一盏栩栩如生等身高的美人灯正旋转于人前,那美人的手上,正是这第一层的谜题。(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章 上楼 美人灯的手上持有一七寸画轴,画轴之上写着半阕辞。 红提上前看了一遍,一字一字地读出声来:“老妪首如霜,龟峰眺武昌。万物如梦时.酸甜苦辣香。重阴花满枝,湘子谱乐章;昭君出塞去。低头思故乡。” 一口气读完,红提瞬间就垂头丧气起来。 这灯谜只有谜面,连个提示都没有,天下万物不计其数,她怎知这谜面究竟指向什么谜底呢? 能一字不错的读完就已经很考验她的水平了呢! 红提看看四周,已经有不少人摇头叹气,显然是跟她一样摸不着头脑。也有人自告奋勇上去胡乱作答一番的,却都没有答对,反而惹来众人耻笑。 但越是这样,人们就越舍不得走。总是非要看个究竟,也算输得心服口服才行。 红提回头看向姑娘……这大东珠果然不好拿,姑娘恐怕也打不上来这云山雾罩的谜题吧。 谢安莹前世是跟着师父学了不少东西,可比起众多才子儒士来说,她那些东西根本就算不得渊博reads();。而这一世,她除了在后宅玩弄心计之外,顶多也就看了几本杂记。 她原本根本就没有把握解开这谜题,只是好奇所以前来看看。 可偏偏,这谜题她居然会! 谢安莹一时有些吃惊,又仔细将那谜面看了一遍,心中越发确定起自己的答案来…… 红提回头看见谢安莹凝思的表情,两手一拍兴奋道:“姑娘!您果真知道!?” 红提一直觉得自己姑娘无所不能,可若连这个都知道,那也确实太厉害了! 要知道,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可都是颇有才学之人啊。 谢安莹看着红提崇拜的目光,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这谜面若单一拿出来任何一句,她恐怕都看不懂,但若放在一处……谢安莹只觉得这周围恐怕不会有人比她更懂了。 因为这八句诗词根本就是八味药材! 难怪这些饱读诗书之士无人能解,读书人中少有读医术识辨药材的。而郎中们虽认识药材,但恐怕又对猜谜不在行…… 这题简直就像是专为自己准备的一样。 谢安莹觉得运气不错,微微侧头对红提小声说了几句。 红提的嘴巴越咧越大。直到听完谢安莹的话。她的嘴已经笑到耳朵后面去了。 她像小鹿一样跳上海晏楼的台阶,对着楼里点灯的伙计大声喊道:“快将珍珠取来,那题目我家主子猜到啦!” 这一声喊。顿时引起了一小片骚动。待众人看清红提是个美婢子的时候,更是呼喊和口哨声不断。 店里的小伙计手上提着两挂爆竹,走出来上下打量红提一番。 今晚小伙计已经将这两挂爆竹拿出来了很多次,可每次说猜中谜底的人。最后给出的答案都是大错特错。 害得他只好又将爆竹放回去。 这一回,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既然你家主子才出来了。便请当着众人面,将谜底写在这纸上,若是对了,之后自会公布。你家主子也能拿到奖励,十分公平。” 小伙计虽然不认为红提的主子能猜对,但仍旧打起精神认真解释了一遍。 这样公布答案的方法的确十分公平。绝对不会有舞弊的情况发生。 红提看向站在台下人群中的谢安莹,见谢安莹对她点了头。于是深吸一口气,走向放着纸笔的桌案前,一笔一划地写道:白头翁、望江南、全蝎、五味子、野菊、神曲、王不留行、淮熟地…… 红提从写下第一笔的时候,小伙计手中的爆竹就落了地! 他本来还暗中腹诽,东家今年为何会出这样怪异的谜题。以往谜题都是考校真才实学的,而这一次,却像是故意刁难众人…… 这样对于海晏楼的名声一点都不好reads();。 而且万一无人能解答出来,岂不是大家都没意思? 可谁能想到,居然真有人给解答出来了! 这题目,难就难在无人知道它意指的是几位药材,所以当小伙计看见红提写对了一个,便知道后头的八成也错不了。 小伙计这样吃惊的样子,当然再次掀起一阵沸腾。 人群的呼声就像是潮水一样,将谢安莹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几乎所有人都在嚷着喊着,想要看红提究竟写了什么。 小伙计挤在红提身边,早就忘记了还有放爆竹庆贺一回事。 只等红提最后一笔刚落下的时候,他就将这纸谜底拿起来读了一遍——八味药材,果真丝毫不差! “答对了!答对了!”小伙计比红提还高兴,“快快请你家主人上来说话!” 小伙计一边说着,一边向台下的众人展开了手中的答案。 纸页上的墨迹还没干,红提的字也歪歪扭扭十分难看,可既然都是饱学之士,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奥妙。 许多人揉着额头,许多人抚掌大笑,也有许多人抱怨着题目太偏……可当谢安莹缓缓走上海晏楼台阶的时候,这里所有的人都瞬间静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似乎连整条花街都静了一静…… 小伙计看着眼前这半遮了容颜的女子,霎时脸红到脖子根里去,虽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可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小伙计为防当众出丑,赶紧将脸转向红提道:“这位姑娘就是你家主子吗?是她答对了谜题?” 红提走上两步,在谢安莹身后半步站定道:“正是。” 有了红提的证实,一时间台阶下呼声更胜,很多人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一个女子,怎么可能答对这样的谜题?不过,这女子可真好看啊!” “女子多才的不在少数,不过多才又这样好看的,却十分少见,我们今日真是不枉此行。” “这女子不知是何出身?莫不是宫中太医院判大人家中的亲眷女儿?院判大人吃了什么好药,竟然能生养出这样好看的女儿。” 对于谢安莹猜对的谜底,大家没什么可质疑的。 可是对于她这个人,大家可谓是充满了好奇。 这样多才美貌的女子,身份来历定然不凡,往常众人绝没有亲近的机会,而近夜总算没有诸多顾忌,谁会不想问个究竟呢! 就在众人喧嚣之时吗,谢安莹已经跟小伙计通报了自己的姓名来历。 只见小伙计对台阶下的人群压了压手,高声唱道:“有请平阳侯府四姑娘谢安珍上楼!”(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二楼 平阳侯府四姑娘谢安珍在花街答上了海晏楼的谜题,头一次出手出手就获得二十颗名贵的东海珠——这消息就像水泼滚油,一瞬间将人群炸开。 消息扩散开来,海晏楼下的人更多了。 往年都是青年才俊出得风头,今年却被一个如仙子下凡的美娇娘夺取,这样的戏码大家怎能不竞相来看? 况且人群中还有不少人,一早就听过谢安珍的名头。 相传谢安珍心思细腻,擅绘桃花,还曾在家宴上救治过误食蔓豆的江夫人,被京安城传扬为风雅花仙reads();。眼下又拔得头筹猜中谜题,自然令人倾心不已。 海晏楼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谢家姑娘在二楼的表现。 谢安莹退进楼里,一时有些迟疑。 她今日高兴,故而有些忘乎所以了。只一心想着讨个彩头,却没想到到人们会这样好热闹…… 本打算拿了东珠就走,可看眼前这情况,她根本就走不出去。 谢安莹望了望海晏楼之内。 海晏楼装潢富贵又不失清雅,一楼广阔茶厅就已经处处精致,二楼一定更加不同凡响。谢安莹犹豫了一瞬,便决定继续上楼答题。 对错无妨,对了可以多得奖励,错了也可令人群早早散去,她和红提去继续观赏花街夜景就好。 谢安莹踏着木梯缓缓上楼,红提紧随其后,四个侍卫被留在一楼等着,也有小伙计送上上品茶水茶点伺候。 二楼的屏风已被撤去,两侧卷帘也被高高挂起。谢安莹倚着阑干前行,低头就能将楼下花街上的人群看得一清二楚。 而楼下的人们也在看着她,都在等着这位谢家姑娘再创奇迹。 谢安莹走至二楼正中,迎面来以为面貌十分娇艳的女子。一身穿戴像似教坊司的女奉銮。 奉銮掌管礼乐宴席,只是九品微末。但芝麻官也是官,能出现在这个地方,为海晏楼所用。实在是大大出乎谢安莹的意料。 谢安莹不知是否该道破对方身份。于是只微微点头,算是与这位女奉銮打过招呼:“接下来的题目是什么?” 女奉銮似乎知道谢安莹的眼睛看不见,完全不在意她的礼数是否合宜:“谢家姑娘请随我往这边来……” 女奉銮一边说着。将谢安莹引到海晏楼二层一处凌空而出的露台之上。 她面对着楼下人群高声道:“海晏楼的第二谜题,便是‘凌空绘’!需将在一楼所猜中的谜题,全部绘在这幅花卷之上……” 女奉銮说罢,将手一扬。只见身后一条丝绦应声而断,一副空白绘卷自楼上簌簌而下。正落在谢安莹的裙角边上。 一层楼高的画卷,就算放在平地上也不易描画,何况是悬在空中? 更别说海晏楼二层的这凌空露台了,常人置身上面。就像是置身空中,只觉摇摇欲坠头重脚轻。 此时又是夜晚,楼下华灯辉煌。恍得人眼前不清,在这里作画。更像是让瞎子在悬崖上作画一般…… 人群中的欢呼声渐渐凝滞,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已经开始庆幸自己没有答上一层的问题了。且不说那些草药如何入画,但是这绘制的凶险,就让人望之却步。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谢安莹下一步的行动。 “可否先问一句,第二题的奖励是什么?”谢安莹状似无意般问道。 谢安莹这样一问,在众人眼中就像是怯场了一样,人群中发出几声失望的嘘声,但也有不少人同样好奇,第二层的奖励究竟是什么? 谢安莹的确是怯场了reads();。 并不是因为问题太难,相反,是因为这问题太简单了! 对别人来说,凌空做画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但对她这个“瞎子”来说,哪怕脚下只有方寸之地,她也不可能掉下去。 如果说第一道题目只是巧合,那这一道题目,就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了。 究竟是她多心,还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故弄玄虚? 谢安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圈套,正被人牵着鼻子走。 女奉銮似乎早就知道谢安莹有次一问,她轻轻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后指着桌案上的一只鎏金盒子道:“别人不识此物,但谢姑娘应该是认识的,麒犀角十分罕见,偶被海晏楼所得——实不相瞒,正是因为此物难得,海晏楼不愿让它落在不识货的人手中,所以才有了这两道看似为难的谜题。” 谢安莹眉间一动。 麒犀角乃是西南国的东西,据说专医西南那些障蛊之毒。西南与大历言语不通,又隔着千山万水,所以麒犀这种东西根本就无人见过。 但不管怎么说,这又是谢安莹能用到的一件东西。 无论是静王妃,还是李承霆,似乎都需要这个,虽说不一定有用,但哪怕是一线生机,也十分难得。 “我可以先看看吗?”谢安莹明知事情太过巧合,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当然可以。”女奉銮走过去,双手捧过鎏金盒子,又将盒子打开递给谢安莹。 谢安莹身手去摸,眼睛却也丝毫没有离开那盒子里的东西。 只见一根月牙形成年男子手臂长的巨角,稳稳地放在盒子里绒布之上,从她之间摩挲过的轮纹看来,这是一只真正的麒犀角。 单是一个角都有这样巨大,不难想象,麒犀本身将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的确是罕见难得的珍品。”谢安莹收回自己的手,果断答道:“这一题我应下了。” 谢安莹的决定没有让围观的人失望,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欢呼之声。 谢安莹却完全没有理会那些欢呼,而是面色沉静地走到画轴前的凌空高台之上。 冬夜的清风吹过,谢安莹水红色的衣裙和长发凌空翻飞,将是踏破夜幕而来的妖。 她一手执笔一手负在身后,自上而下洋洋洒洒,不多时,便将之前的八样药材逐一描绘出来了。 既要入画,谢安莹笔下当然不是干枯的药材渣滓,而是将那几味药材尚未采撷之前的样子,画与山野石崖水溪之间。 不多时,一副“八味图”便跃然纸上。(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相思可医不可医 谢安莹很快完成了这幅图。 海晏楼并没有说图画要精美到何种程度,谢安莹随手一画,不堕自己的名声即可。 众人不懂麒犀角的珍贵,这看戏的乐趣已然少了一半,好在谢安莹作画十分有看头,众人这才有爆发出心满意足的欢呼。 谢安莹最后一笔画完,对楼下的人微微颔首,算是谢过他们捧场。 随后便指了指那装着麒犀角的盒子对女奉銮道:“我可以拿走了吗?” 谢安莹的打算就是拿到这层奖励,然后打道回府reads();。 今夜的事情处处透着怪异,谢安莹已经不准备再上一层楼去解答新的问题了。 “当然可以,只是……”女奉銮点头同意下来,却又面露难色。 谢安莹拿了人家如此贵重的东西,也不好不听完她的话:“只是什么?” “姑娘有所不知,今夜海晏楼这般作为,其实是为我家主人求医的……若是能解答这样的问题,必然是医术高明之人,我家主人久病难愈,不知姑娘可否上楼一看?” 谢安莹微微皱眉,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请求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只是先前女奉銮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在一楼的伙计十分喜庆,用价值千金的珍珠引诱她。等到了二楼,女奉銮又神神秘秘,说无意获得麒犀角,怕别人不识货。 等自己拿到了二层的奖励,便成了她口中“医术高明之人”,根本就不可能掉头就走。 这样环环相扣,使得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却又令谢安莹总觉得哪里十分怪异。 谢安莹心中提防,对红提使了个眼色。 红提意会。知道谢安莹是让她下楼去看看护卫们的情况。她连忙匆匆跑下楼去,不一会就反身回来,对谢安莹电了点头。 护卫们一直在楼下等着,小伙计不时端茶递水,他们四人看起来也十分妥当。看见红提下楼,还齐刷刷地起身行礼,没有任何问题。 谢安莹有些疑惑。难道是她多心了? 不过既然护卫们无事。那就不用担心了,海晏楼虽有三层,但若真的有事。护卫们冲上来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既如此,我便上去看看吧。”谢安莹到底还是心软答应下来,“只是将话说在前头,我并非正统行医之人。只是略通皮毛,若技穷不能医治。还请你家主人另寻高明。” 女奉銮眼前一亮,一脸感激道:“那是自然,姑娘,请上楼!” 谢安莹又上一层。围观的人听说是上去给人医病,一时都失了兴致,再加上海晏楼三层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任凭你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一二。 这一下,人群一下子散去了大半。就像融化的一块冰,缓缓流入花街的人群之中…… 谢安莹走上第三层,红提跟在她身边,不明所以地小声说道:“姑娘,这一切会不会是小郡王给您的惊喜啊?” 谢安莹微微摇头,李承霆虽然也爱送东西给她,但却不是这么个遮遮掩掩的做派。若是李承霆来送,必然是将珍珠犀角往她面前一堆,然后就等着她说喜欢…… 而这海晏楼,虽然也给她带来了很多好处,但却全无李承霆的那种真诚和热切,让人欢喜不起来。 谢安莹跟着女奉銮朝三层正中走去。正中挂着一副密实的帘子,将整个三层分作两面。影影绰绰之下,谢安莹能看见帘子对面坐着个男子,其余的,却什么都看不清楚reads();。 女奉銮对着帘子行了一礼,又指着帘子前的一把早已经摆好的空椅子,示意谢安莹坐在那里,之后便转身告退下去。 谢安莹望着那椅子,心中愈发升起一种令她十分不舒服的预感。 “请问您的身子有何处不适?”谢安莹盯着帘后的影子,小声问道。 帘子后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那影子晃了一晃,将自己右手的袖子提起,安安静静将腕脉亮出来,身手放在了帘子外面。 谢安莹只得走过去坐下。 单看这手,似乎是个年轻公子的手,手指修长秀气,微微弯折十分好看,手上肤色白皙却也并不失血色,看着并不像是久病之人的手。 谢安莹将三指探上去闭目细听——腕脉上传来匀称有力的回应。 谢安莹一愣,脸上多了一丝愠色:“敢问公子,您的身子究竟有何处不适!?” 谢安莹不但脸色难看,声音也带了些许严厉。她一探便知,坐在她对面的男子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身上无伤无病不虚不弱,坚朗得很! 可正当她打算收回手的时候,珠帘之后的男子却忽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姑娘且慢离去……”帘后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相思可医不可医?” 听见这男子的声音,还有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和问话,红提奇怪地歪着脑袋朝帘子后望去,完全想不明白这是闹哪一出。 谢安莹却犹如雷击一般,瞬间被钉在原地。 “红提,去叫人上来,快!”谢安莹来不及解释什么,只低喝着吩咐了一句。 红提还没有听过谢安莹这种如临大敌的口气,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转身就朝楼下跑去! 谢安莹一动不动,任凭帘后之人抓着自己的手腕,近来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中慢慢的清晰起来,逐渐连城一条线——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上苏君然! 翠薇说谢安珍曾经去见过什么人,那人不是肃王府的人。这之后,谢安珍又故意在外院放焰火时引走了其他人,让自己遇上了那个来送信的小福。那盒子里的信笺将自己引上花街,再一步步地走到苏君然的面前…… 难怪谢安珍近日会是那样一副玄之又玄的嘴脸! 这些注意,她那个蠢脑袋怎么可能想得出来? “公子若再不放手,就不怕我的护卫情急之下伤到公子吗!?” 谢安莹恨不得立刻甩开苏君然的手,可是她不能。一旦这事情闹大,众人都瞧见她与苏君然在一起……那之前的种种都成了苏君然的追美伎俩,而她也会清白无存,以后恐怕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将她和苏君然联系在一处了!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苏君然温润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那些侍卫,是我的侍卫……”(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 情话 苏君然的声音,一如前世那般温润有礼。 只是这样的声音却像是万支利箭一般,反复穿透谢安莹的身心。谢安莹的周身仿佛瞬间被浓郁的血腥气息包围,前世最后一刻的仇恨,潮水肆意弥漫开来,将她瞬间没顶。 谢安莹溺在这仇恨中,无法呼吸,不能自拔。 她双目猩红,被苏君然抓住的那只手,就像是石塑一般僵硬,没有一丝温度,只死死攥着,用尽全力抵御苏君然的一切侵略。 两人这样胶着了一刻,帘子之后的苏君然终于叹息一声,走了出来reads();。 苏君然生得面如冠玉,气质温润,尤其一双桃花美目,像是有说不尽的柔情与故事一般。 他本就是偏偏佳郎,从前落魄时尚时常有人赞他容姿非凡,如今境遇大好,顾盼之间多了傲然的自信,夺目当然更胜从前。 “你我之间,非要如此吗?”苏君然的带着浓浓的惆怅,“我母亲曾上你府上提亲,虽然未得回应,但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的妻子。可是你……” 苏君然与谢安莹不过一步之隔,说话间,便神情款款地注视着谢安莹那迷雾一般的眼睛。 谢安莹忽然有些想笑。 ……可是我如何?可是我辜负了你? 谢安莹余光扫过苏君然的一身穿戴,回想起自己乘着轿子挤花街时,前头那辆华丽马车上下来的青年公子…… 看来这一世,不但是自己境遇不同,苏君然也今非昔比了。 不过仇人当前,谢安莹可没有闲情顾念旧情! “公子既然知道我府上并未回应婚事,就知道这桩婚事仍有作罢的可能!”谢安莹虽然双目无神。但脸上还是露出了鄙夷之色,她轻摇了摇被苏君然紧握的手臂,冷笑道:“莫不是公子身份尊贵,由不得我平阳侯府拒绝!?” 谢安莹话音刚落,便觉腕上一紧——正是苏君然狠狠用了气力。 命都折了一条,捏断又能如何? 望着谢安莹仍旧不屑的表情,苏君然何尝不是心绪纷乱! 眼前的谢安莹仍旧像他记忆中那样美艳逼人。可她对自己的态度。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从前谢安莹在听见他脚步归来时,便会小心翼翼地迎着出来,会关切地问他饥饱冷热。在他身边时也从来都是欢欣雀跃。 只要他高兴时对她和声细语些,便能哄得她一脸知足,期期艾艾地盼着为自己效力…… 可这一世,他有了翻云覆雨的本事。却为何独失去了与她的缘分? 苏君然记得清楚,前世里。分明是王氏绞尽脑汁将这个女人硬塞给他。可今生他等了又等,等来的却是她人尽皆知的才名,还有她妄想勾|引李承霆的消息! 不久之前,谢安珍哭得梨花带雨跑来告诉他。说是谢安莹千方百计想要接近李承霆,还想与姐妹共侍一夫。 苏君然在平阳侯的寿宴之上,就曾经遇上过谢安莹与李承霆之间的首尾。听了谢安珍的话,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已然是信了三分! 另外七分,并非是他相信谢安莹的人品不至如此,而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生的谢安莹长硬了翅膀,早已振翅高飞,飞出了守着他盼着他的那方寸院子。 苏君然当场便与谢安珍达成了约定。 谢安珍照旧等着李承霆的婚事,而谢安莹这边,便交给他来解决。 至于要怎么解决谢安莹,那便要看谢安莹的表现了reads();! 可是谢安莹今晚的表现令苏君然非常失望…… 她在平阳侯府接下小福送上的盒子,说明她与李承霆的确有私。 之后看见那盒子中的内容,不但没有将盒子退回,反而不知廉耻地前来赴约,这更是印证了谢安珍所说的话。 而接下来,她通过医术一步步的上楼,苏君然的心更是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 原来,她在闺中的时候就已经精通医术,看来前世的她,对自己也并非是毫无保留! 现在,她居然还对自己说要拒绝自己的婚事!? 一时间,苏君然心中的怒火和妒火越烧越旺,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谢安莹狠狠地揉进怀里,疯狂地占有她。 可他暂时不能这样做——他还没有疯狂到忘记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上辈子,谢安莹死后,是她的师父前来为她报仇,用长剑收割了自己的性命。苏君然也是这一世才知道,原来谢安莹的师父竟然是帝师闲歌。 谢安莹此时既已通医术,说明她跟闲歌早有往来,若此时对她用强,恐怕也不明智。 苏君然强压住自己掠取她的**,眼中的*渐渐化为哀求,紧握着谢安莹的那只手也微松了一些。 他略有些悲伤地开口道:“我的身份你早已知晓,不过是个不受宠爱的庶子……只是,自从母亲去你府上求亲。我就没有一日不盼着你答应。” 不等谢安莹回答,苏君然继续道:“你可知道一见钟情的滋味,我曾在书画铺子中与你相遇,只一眼凝望,便仿佛前世相识一般。当时我就暗下决心,今生非你不娶。” 苏君然将这早已编好的情话,用他最深情的方式说出,就连他自己都快要感动当真了,他就不信谢安莹会无动于衷! 谢安莹的身子晃了一晃,若是前世的她听见这番话,必然会像只小猫小狗一样扑进他的怀里。 可如今听来,却是满心苦涩。 苏君然这是把她当傻子呢…… 若真是像他所说,只是单纯的一见钟情,小福送来那盒子里,就该是苏君然亲自相约……又何必借了李承霆的名头约她出来? 一步步苦心经营,屡屡试探,诸多猜忌,还有最后这如砒霜一般的蜜语甜言——无论他做什么,最终都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 这就是苏君然。 谢安莹深吸了一口气,今生她若还会对这些情话动心,那真是白死了一回。 “公子,你还是放手吧。”谢安莹将脸转向一边,漠然道:“京安城中钦慕与我的,又何止公子一人?你方才所说的‘一见钟情’我已经从他人口中听了好几遍了。难不成每个对我一见钟情的男子,我都要以心相许吗?”(未完待续。) ps:现在两个人都不知对方是重生的……这样的对话看起来会不会有点闷? 第一五九章 看灯 谢安莹的本意,是想要让苏君然知难而退。 她哪里知道,苏君然的城府之深,即便她活了两辈子,却都望尘莫及。 她话音一落,苏君然竟然真的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就在她的眼前缓缓跪了下去。 苏君然的唇边带着一抹苦笑,眼中也有些迷迷蒙蒙的水气。 “姑娘貌美多才世所罕见,倾心姑娘的人必不在少数,苏某感同身受又岂会不懂。只是苏某相信这普天之下,绝不会有真心更胜于苏某之人。姑娘若要验看,苏某恨不得这就刨心自证!” 苏君然说毕,将自己的手放在胸膛前,轻轻比划着,仿佛只要谢安莹愿意,他便真的会将心掏出来给她一样reads();。 谢安莹的手被松开,终于获得了自由。 她站在原地没动,发呆一般地看着苏君然的举动。 谢安莹从没有想过,自己曾千方百计小意讨好的男人,会在某一天这样莫名其妙地跪在自己的脚下——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欺骗”的方式。 苏君然这样的男子,单凭外貌和谈吐便已足够让人心动。 再加上他这样的举动,换做是谁也抵御不了。 可谢安莹却是最了解他的人。 若他真的有半分在乎她,便该对她多些尊重,而不是将她放置与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三层高楼之上。 还有,方才红提跑下楼去之后就再没有上来。 仿佛在印证着苏君然的话——那些侍卫的确都是他的人,红提现在一定也已经被人制住了! 想到红提也被自己牵连,谢安莹心中更是懊恼——她早应该想到的,李承霆想要送信给她,必然是从后院院墙送进来。又怎么会让那个小福用那么精美的盒子装着给她? 连小福都被苏君然收买,再多收买几个侍卫又有何难? 是她疏忽,连累的红提……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谢安莹想到这些种种算计,心中一阵恶心,口气越发冷硬起来。 苏君然被谢安莹问得一愣。 他没有想到,自己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谢安莹对他居然还是无动于衷……她怎么可以这么铁石心肠!? 她的柔顺。她的温婉。原来全是假的吗! 苏君然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方才那一脸的柔情蜜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缓缓起身,轻轻抚平衣衫上的褶皱。语气也不大好听起来:“苏某言尽于此,姑娘还请三思,莫要被表面的荣华迷了双眼……” 谢安莹早知苏君然的虚情假意,故而看见他即将翻脸。也并不算是太过意外。 她知道苏君然今夜无论是用何种方式,总之是绝对不会放过她。而她除了拖延时间。也必须要想个方法让自己和红提全身而退才是。 谢安莹的心绪飘向窗边……如果现在冲到窗边跳下去,不知会摔成什么样,但总好过被苏君然在这里戏弄! ———— 李尧怀中抱着一堆琳琅物件,跟在李承霆的身后。正从花街一侧的摊贩铺子中转出来。 小郡王说是入夜之后爆竹声太吵,难以入睡,所以拉着他往花街上看灯。顺便买些有趣的东西。 生之年能瞧见李承霆看花灯,这对李尧来说也是大事一件。再加上花街原本就离肃王府不远,所以他毫不怀疑地跟了来reads();。 可直到他来了才明白,原来赫赫凶名的杀神小郡王,不知为何却喜欢搜罗各种孩童们的奇巧玩具…… 李尧怀里的东西,已经高高垒起,几乎要没过他的视线。 他奋力地伸长了脖子,盯着前面意犹未尽的李承霆道:“郡王,您买这些东西,不会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吧?” 李尧不傻,他一直跟在李承霆身边照应伺候,当然知道李承霆并不喜欢这些东西。 李承霆自打认识了那位谢姑娘之后,整个人就变得不大一样,凡是他做出的什么出格举动,那必然是跟那位谢姑娘有关…… 想到那位谢姑娘,李尧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实在是不喜欢她,总感觉她的心思太过复杂,出身也不大好,又不爱笑,动不动就翻脸……而且还会用簪子杀人! 就连她那个婢女,恐怕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李尧想起红提从柳斌肚子上拔出簪子的那一幕,直到现在还觉得惊悚异常。 这样的女人,怎么想也不是省油的灯,小郡王怎么就喜欢上这样的了呢!? “郡王,买得够多了……”李尧抱着摇摇欲坠的物件,不满抗议道。 李承霆停下脚步,回头看到被各种物品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腿的李尧,点点头道:“是挺多的,只是不知她能看重几样,我再去前面看看,你若抱不动了就先回去。” 李尧一噎。 原来根本就不是带他出来看灯!只是为了让他跟着抱东西,抱不动了便没有利用价值——都是骗人的! 可有什么办法?谁让李承霆是他主子呢! 赶上主子对未来的妻妹动了心……他就算明知不对,也只有跟上去了! 李承霆仿佛知道李尧的抱怨,他脚下一停,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中,仰头看着天上星光与灯光交织。 “李尧,你不知道,她的命就是我的命,她若死了,我也活不了。” 李承霆像是在对李尧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更让李尧感到要命的是,这一句话明明丧气至极,却被小郡王用一种十分甜蜜的口气倾诉出来…… 李尧望着李承霆嘴角那抹浅笑,简直想大呼见鬼! “属下明白,您的意思是说,以后谢姑娘的事情就是您的事情,也就是我李尧的事情——谢姑娘想欺负谁,咱们就去帮她欺负谁。谁要是想欺负谢姑娘,咱们也要去帮谢姑娘欺负谁!” 李尧没好气地说完,李承霆终于满意了。 “总结的不错!”李承霆回头用力拍着李尧的肩膀,“今年就先这样吧,明年我再带你来看灯!” 李尧心中绝望,又被李承霆这样大礼地拍下来,手上不自觉一松,只听一阵叮当乱响,他手中的东西瞬间撒了一地。(未完待续。) 第一六零章 上楼 李尧瞬间慌了。 跟着小郡王做事,在肚子里怎么嘀咕都行,可如果事情没办好那是要挨揍的! 不等李承霆翻脸,他赶紧下身子将东西一件一件捡起来——如果被人群踩坏,别说明年看花灯,今天就别想活着回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李尧的手刚抢到一只带木轮子的狸猫灯,只听“咔嚓”一声,路人的脚无情地踏过…… 狸猫灯…… 李尧欲哭无泪地扭过头,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李承霆。 李承霆自打东西落地之时,脸就冷得像大冰块一般。现在狸猫灯坏了,李承霆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你这身手也配在城防军营待着?明天起,去跟着王爷去巡逻菜市reads();!” 李承霆毫不留情地说道将李尧丢给自己亲爹——肃王爷闲赋在家,正缺帮他管闲事的杂役。 李尧大惊,这话小郡王平日里也常说,但那都只不过是吓唬他一二。 像今日这样认真的,可还是头一回! 李尧忽然有些后怕,他这才只是弄坏了谢姑娘的一盏狸猫灯,便从风光贴身侍卫被“发配”成巡逻菜市的杂役……要是被郡王知道他方才在心里嘀咕的那些话…… 那还不得直接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去? 从什么时候起,谢姑娘在郡王心中已经这样重要了? 李尧不是讨厌谢姑娘,像谢姑娘那样的奇女子,说实话他也十分敬佩。 可谢姑娘那样桀骜难驯又有写怪异的性子,怎么可能给小郡王做王妃? 李尧只是实在不敢想……自己这说一不二冷脸英明主子,将来……摇身变成四处挖尸体买零碎的痴心汉! 更何况。谢姑娘还有的姐姐与郡王有婚约了,这将来要乱成什么样! 李尧心中再不愿意,却也知道这事由不得他置喙。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听从——以后想要重回城防军营办差,恐怕还得去求求那位谢姑娘,帮他说说好话。 李尧心中百感交集十分复杂,将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捧在怀里。 他正准备灰溜溜独自离去。却忽然听见擦肩而过的路人耳语:“你说那谢四姑娘能治好海晏楼主的病吗……” 李尧一愣。两名书生模样的青年已经走了过去。 要说现在什么最刺耳,对李尧来说,正是“谢四姑娘”这几个字了! 只要跟谢姑娘有关的消息。那就是圣旨。 李尧赶紧追上去,将那两人拦下来,一脸殷切问道:“敢问二位兄台,你们方才说谢四姑娘现在人在何处?” 两位伴手同游的年轻公子一愣。忍不住笑起来——眼前这人一身戎装,一瞧便是城防军营的军爷。而且生得人高马大。年纪也远在他二人之上。 却张口就叫他们兄台。 可见一定又是一个倾慕谢家姑娘,以至于神思颠倒之人呢。 两位年轻公子互相挤了挤眉眼,其中一个细嫩乖巧的抬头笑道:“军爷问的可是平阳侯府的谢四姑娘?方才她一连答对了海晏楼两层谜题,现在上第三层给人瞧病去啦。” 另一个眉目英朗的公子接上话道:“谢四姑娘当真是才貌双绝。我们二人适才在楼下观候了许久,却未曾见谢姑娘下楼,看样子。这第三层的‘谜题’也将要被她解开呢。” 两位公子说完,不待李尧回神。戏谑地笑着走了。 李尧完全没理解那两人眼神的意思,他眉头紧紧皱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听说谢四姑娘也在这花街之上,他还寻思着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去给谢姑娘磕头,让他帮自己美言几句reads();。 可当他听完那两位公子所说,心中却渐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谢姑娘每次出现,必然是一场风雨,这回恐怕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这一回她又搞出什么事情…… 不管是什么事,这一次李尧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他抱着满怀的零碎快速追上李承霆,气喘吁吁地道:“郡,郡王。谢姑娘在海晏楼……” 李承霆听见李尧追上来的脚步,原本双眼直视前方,根本就打算视而不见,但听见“谢姑娘”三个字之后,立刻剑眉微扬道:“你说她也在这儿?” 李尧松了口气,狗腿道:“是呢!谢姑娘真是厉害,听说还猜中海晏楼的三层谜题……属下一听说,赶紧就来禀报了!” 李承霆斜了李尧一眼,没工夫计较他口不应心,而是四下瞭望了一番…… 海晏楼是花街上最出名的茶楼,李承霆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它的所在。 只看了一眼,李承霆的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 这时正是天色黑透的时辰,整个花街上热闹非凡,几乎所有酒楼饭庄店铺都妆点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可海晏楼却静谧得有些诡异…… 李承霆看着李尧,用眼色道:你确定是这里? 李尧对于街市,自然比李承霆要熟悉,他十分肯定地点头:就是这儿! 李承霆二话不说便拨开人群朝海晏楼走去——原本应该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却最冷清。想到谢安莹就在那里,他多少有些不大放心。 李尧跟赶紧跟上——果然一涉及谢姑娘,小郡王就忘记要赶他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没行多远就抵达了海晏楼。 如李尧方才听来的一样,海晏楼下还围着一些死心眼不肯走的人,都在等着谢安莹最后的结果。 李承霆一路走来,从他们的议论里了解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二话不说就朝楼里走去——他与李尧的判断一样,也觉得这里头恐怕有什么事! 不管有什么事,上去一看便知。 李承霆大步跨入海晏楼,一眼望见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正准备上楼,却见一女子自楼上缓步下来。 楼梯只有一人多宽,李承霆本能地停住脚步,想让那女子先行。 那女子,正是之前引诱谢安莹上楼的那位女奉銮。 “贵客留步,小店此时正准备闭门了,贵客若想用些茶水,不如往对面的茶楼去……” 女奉銮笑意盈盈,站在楼梯正中阻挡住李承霆的步伐。(未完待续。) ps:推荐好书《嫡骄》作者:南鸢北舞——关门放夫君,上前斗极品。 第一六一章 跳楼 李承霆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穿九品女官服的奉銮正站在他的面前。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拒客的意思,而且还在暗示他,这间茶楼背后的主子也是权贵之身。 对于茶楼背后是哪一位权贵,李承霆丝毫没有心情去猜。 他用不着猜。 哪怕这茶楼是皇帝陛下偷着开的,他也上得去,更不用说是其他人——李承霆还没见过京安城那位权贵会刻意驳了他的面子。 “不是来喝茶的,我来寻人。”李承霆先礼后兵道:“别说我要找的人不在,在不在我自己会看。” 李承霆从来不愿跟人多费口舌,更何况是浪费在这些阿猫阿狗身上。 反正该说的他已经说完,按照他的脾气,眼前这人要是再啰嗦一句拒绝的话,他很可能将她提起来扔给李尧。 跟在李承霆身后的李尧一个激灵——千万别啰嗦,他抱不下了reads();! 李承霆打量这位奉銮的时候,对方的心中其实也在盘算。 这女奉銮正是宫中歌舞教坊司的,本名姓秦,单字磬。她与苏君然相识于偶然,因都挚爱琴乐所以颇为惺惺相惜,一时引为知己。 再后来,秦磬渐渐发现苏君然并非只爱琴乐,而是一位胸有大才的人物。 苏君然不但在爱好上涉猎广泛,对于文史政要也十分精通敏锐,而且在相处之中,秦磬还察觉苏君然是个有野心的人。 有本事,有野心——这样的人,将来必然不是池中之物。 秦磬自认为二人结识与微末之时,苏君然若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她也能跟着沾光不少,于是这才投其麾下,算是替他做事了。 好比今夜之事,便是苏君然吩咐她一早准备好的。 可现在……原本在准备这些花样的时候她还在想,按照苏君然的本事,追求一个女子断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可现在看来,是她小看了那位姑娘。也小看了苏君然的对手…… 秦磬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她在教坊司做事,对于京城之中的达官显贵最是熟悉——眼前这位凶名赫赫的小郡王李承霆,她又怎么可能不认得? 李承霆跟苏君然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尤其是这位小郡王直接扔下一句没商量的话,显然是已经耐心有限。 秦磬实在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能拦住李承霆…… 咬了咬唇,秦磬两边都不想得罪,只能装作不认识李承霆道:“既然贵客执意要上楼。海晏楼自然欢迎,只是贵客可否容我上去通报一声?” 秦磬说完。带了些怯意看向李承霆。 李承霆不是不讲理的人,对方既然不拒绝他上楼,按理说便是证明这楼上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让对方上去通报,按照礼数。那也是应该的。 可是…… 事关谢安莹,李承霆觉得自己没必要太讲礼数。 “通报?我跟你一起去通报,省得你多跑一趟。”李承霆说完就迎了上去。准备提着女奉銮一起上楼。 这样霸道不讲理的举动,在李承霆做来是稀松平常。就连身后的李尧也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李承霆。 秦磬大吃一惊。当场就不知所措起来。 原本她想上楼通报之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一旦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脱身。但要是被李承霆抓在手上,一旦有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秦磬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之前脸上隐藏着的恐惧之色也终于流露了出来。 这样的神情落在李承霆眼中,自然是可疑极了reads();。 李承霆瞳孔微缩,瞬间气场全开,巨大而又冰冷的威压瞬间向秦磬袭去。 “怎么!你敢欺瞒于我?” 李承霆的声音,就像是千钧重锤一样敲打在秦磬心上,她原本还算姣好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惨白。 她也不想如此!她在教坊司浸淫十几年,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永远笑脸迎人。 可她从未想过,原来一个人的气势也可如刀如山,令人望之生畏,根本不敢与之相抗…… “我,我……”秦磬连一句假话都说不出来。 秦磬这副样子,连李尧也知道,这回恐怕真的被他料中——谢姑娘的确有事! 李承霆更是毫不含糊,挥起一臂当空横扫,掌刀毫无怜香惜玉地正中秦磬脖颈——秦磬一句惊呼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半声,身子一歪便滚下楼去。 跟在后面的李尧往脚边一看,见秦磬已经昏死过去,立刻用脚将她踢进楼梯下,又用今晚刚买的一截七彩束发将秦磬捆了,这才放下手中其余的东西,追着李承霆一路向上。 李承霆才走到了二层,便听见一阵呜呜之声。 二层中只有微弱的光,李承霆在黑暗中寻到那声音,快速奔过去一看,正是被五花大绑还塞住了嘴巴的红提! 红提满脸是泪,手臂因为过激的挣扎,已经沿着绳子渗出斑斑血迹。 李承霆勃然色变怒目圆睁一把扯断她口中的布条。红提顾不上喘一口气,大声哭道:“救姑娘!在楼上!” 之前没有确定谢安莹有事,李承霆尚且万分担心,现在亲眼看见红提被捆在这里,李承霆更是连片刻也忍受不了。 他纵身跃起破窗而出,将身形向上一翻,红提只听见楼上地板上一阵碎裂之声,应是李承霆将窗棂打破的声音。 红提这才大口大口喘着气,心中暗暗祈求漫天神佛一定要保佑谢安莹平安无事。 李承霆稳稳落在海晏楼三层之上,正欲查探眼前境况时,便见一个身影带着决绝之姿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李承霆目光敏锐,看清来人之后便张开双臂顺势一抱,将谢安莹抱了个满怀。 “出了什么事?” 与方才的焦急和疯狂不同,这一刻,李承霆的声音就像忽然静止的海面,带着缓慢的温和。 谢安莹正拼命挣扎,听见这声音,猛然软下身子抬起头来。 夜色之中将她紧紧环抱住的人,不是苏君然的侍卫和手下,而是绝对没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怎么?自己万般无奈跳个楼,竟然也能跳进李承霆怀里?(未完待续。) ps:推荐佳作《佳偶甜成》作者:尾墨——前有穿越马丽苏,后有重生白莲花,本土妹强势逆袭,迎娶反派,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第一六二章 带刀 方才谢安莹已被苏君然逼的无路可走。 眼看苏君然不再装腔作势,而是想要对她用强。谢安莹绞尽脑汁拖延了片刻之后,知道自己除了从窗户跳下去,跟本别无其他生路。 海晏楼的二层和一层,肯定都有苏君然的人,她就算有足够的时间从楼梯跑下去,只怕没到出口就会被人拦住。 只有从窗户跳出去,让自己瞬间坠落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之上,那样才有可能逃脱苏君然的掌握。 三层的高楼,行这一招却是要赌命的。 命不好便是当做还给了老天……若是命好,碎上百十块骨头也无所谓,她回去自己医治便是! 谢安莹近来的命是不大好……可这一刻,她却觉得老天实在是待她不薄! 她抬头看着凭空破窗出现的李承霆,甚至忘记了要掩饰自己的目光,只想狠狠记住他此时的样子reads();。 李承霆也是如此。 之前那种毁天灭地的狂躁在这一刻瞬间平静下来,他稳稳地圈着谢安莹,低头看着她,感受她的身子从僵硬到柔软,再到放下警惕,完全依靠在自己的怀抱中。 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先前那些挖尸体买礼物爬院墙放纸鸢——是个男人就不会做的事情,他几乎都绞尽脑汁去做了。 只要能换来谢安莹的一个笑容,李承霆就很有些自足。 可谢安莹那样的笑容,永远都是带着心事带着疏离的,又岂能比得上此刻这般全心的依赖! 李承霆只想让时间就这么停住,能得谢安莹这样“顽固”的女子倾心相拥,哪怕是在三军阵前被万箭指着。他也能笑出声来——更何况他早就已经看清楚了,屋子里只有一个富贵公子。 李承霆的手轻轻抚上谢安莹额前的发,将她的发丝理顺,又贪恋地看了她片刻,这才再次出声道:“出了什么事?” 谢安莹被李承霆暖暖的围着,感受着他的体温,心中也渐渐安定。 她将脸靠在李承霆的怀里平缓了一下心情。忽然抬头道:“红提……” 李承霆用手将她的头重新按回自己的胸前:“红提无事。李尧在下面。” 听说红提无事,谢安莹这才真的缓过劲来,她深吸一口气。渐渐收起了自己无意中流露的小女儿姿态,转身面对苏君然道:“这位公子,你以诊病为由诱我上楼,后又强行支走我的婢女。妄图对我不轨,逼我不得不跳楼以证清白。现在你还想做什么,不如一并做了?” 谢安莹的口气带着淡淡的嘲讽,现在形势逆转,李承霆就在她的身后。是她最强力的后盾,她不怕开口挑衅苏君然。 苏君然想做的事情多了,可是给他一百个胆子。谅他也不敢在李承霆面前对自己出手。 李承霆听见谢安莹的话,这才明白为何谢安莹会闷头撞进自己的怀里! 原来她根本就是想要从这扇窗户跳下去……也就是说。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步,便只能看见她摔得血肉崩离的模样了? 李承霆的双拳紧紧握起。 刚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再度燃起,巨大的愤怒令他恨不得这就上去将眼前这男人撕了! 谢安莹是何等聪明狡猾的女子,但凡有一线生机,都不会让自己受这种委屈。她有计谋有胆识也敢反抗,是什么人,居然敢逼她致跳楼求死? 面对李承霆的怒火,苏君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眼前突然转变的情况,还有谢安莹那一番毫不留情的话,苏君然一时无语,只紧紧盯着李承霆怀中的谢安莹。 ……方才他只是拉住谢安莹的手臂,想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可她那一脸痛苦的表情,就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拼命挣扎。 要不是怕弄疼了她,苏君然又岂会松手任她闯出自己的怀抱? 当知道她打算纵身跳楼的时候,苏君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人一把捏碎,猛烈地抽疼起来reads();。 谢安莹宁愿死,也不愿跟他有丝毫牵扯? 那时苏君然的愤怒一点也不比李承霆少,当他察觉谢安莹想要跳窗的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她就这样死了或许也不错。 也正是因为这个念头,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里拉住她。 但他知道,海晏楼的的窗棂又不是纸糊的,那木质雕花窗棂也不是她柔弱里力道便能撞破的。 谢安莹说不定只是欲擒故纵,好显得她自己矜持贵重。当她发现窗子打不开,自然就会死了心回到自己怀抱,像秦磬那样一脸讨好地向自己求欢。 如果没有李承霆的突然的出现,谢安莹今夜无论如何都会成为他的人——前世他不想碰她,今生她却变成他不可得的心魔,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生。 可李承霆居然就这样出现了。 在谢安莹投入李承霆怀中的那一刻,苏君然忽然从心中蔓延出一阵恐惧,不是对李承霆的恐惧,而是觉得或许他真的要失去谢安莹了。 他绝对不能接受。 这一生,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谢安莹也应该如此。 她只能是他的! 想到这里,苏君然突然开口,对着谢安莹质问:“你真的决定为了荣华富贵而离开我?” 苏君然的目光深情,语气炙热,望着谢安莹就像是看着久违的恋人一般—— 若论动手,一百个他也不是李承霆的对手。但他有他的办法。 不等谢安莹出言反驳,苏君然继而又道:“从前你母亲未下堂时,就已经应下了你我的婚事。这一次,我姨母上门求亲,你祖母也答应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出身,一心想要高板荣华富贵……可你未免也太……” 苏君然说着,十分悲戚地看了李承霆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说,谢安莹为了攀高枝,未免也太心急不检点了。 谢安莹差点没被苏君然气死! 她知道苏君然心眼不少,但当对方把这些心眼用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知道为何连王氏那种女人也拿苏君然没办法! 柳氏从前有没有答应婚事,谢安莹不知道。可柳氏是谢安珍的亲娘,现在苏君然跟谢安珍坑瀣一气,想让柳氏改口简直太容易了。 而年节刚过的时候,王夫人也的确去找过老夫人,老夫人一时不查口头答应一句,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自己根本就无法辩解,说来说去,倒像是自己与他有情再先,攀上李承霆之后水性杨花在后。 谢安莹咬牙切齿道:“郡王爷,你带刀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 不要 李承霆在听过苏君然的话之后,心中恍然大悟。 难怪眼前这位男子有些面熟,原来又是镇北侯府的庶子苏君然。 他曾在平阳侯府寿宴上初见一袭红裙的谢安莹,那时候,谢安莹就是被这位拦在后院之中。想不到这才小半年的光景,居然又叫他给碰上了。 李承霆沉默地回忆了一下,上一次,苏君然便自称是谢安莹的未婚夫。 这么说来,这个未婚夫之名恐怕确有其事。 但那又如何? 就算平阳侯府那位下堂夫人和老夫人都点头同意了婚事,她们许给苏君然的肯定也是“谢安珍”,但现在自己怀里这个,名叫谢安莹不是吗? 这是自己如假包换的女人,关他何事? 李承霆十分讲道理地向腰间摸去——刀没有,但佩剑随身带着reads();。 如果说谢安莹跟李承霆哪里相像的话,那便是她们在对待仇人的时候一样粗暴。 谢安莹听完苏君然的话,根本就没有心情去跟李承霆解释,不管李承霆信她还是信苏君然,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李承霆帮自己砍死苏君然。 不帮忙也行,借把刀给她,她自己动手! 谢安莹头也不回地将手一摊,只听身后李承霆“唰”地一声将三尺长剑自剑鞘中抽出,眼睛眨也不眨地就交到了谢安莹手上。 “你会用吗?” 李承霆站在谢安莹的身后,高大的身形显得谢安莹更加纤细柔美。 “我……” 谢安莹想说杀人又不是做菜,不需要什么手法。可话还没说出口,火气便已经消了一半。 李承霆竟然这样信她、宠她…… 如果李承霆劝她冷静,她肯定听不进去半个字。可他居然不劝。还由着她乱来——主动权和剑全在谢安莹手上,她也不得不考虑一下后果了。 谢安莹虽然被气得已经失去理智,但她也知道苏君然不是柳斌。 他是镇北候的儿子,就算只是庶子,又怎能说杀就杀了? 想当初柳氏不过是露出一句谣言,就惹得王氏大动干戈,自己今日要是活生生地砍了镇北侯的公子。明日这京安城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谢安莹忽然就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真想就这样了结了苏君然。此生天高海阔再无牵念,往后都靠在背后这人怀里,收了自己那些阴诡心思好生度日…… 会有那么一天吗? 谢安莹一愣神的功夫。手中忽然一轻,长剑已经重新落入李承霆的手中。 李承霆右手持剑,左手却仍舍不得放开谢安莹一般轻轻揽着她的腰。谢安莹还未看清楚李承霆的动作,便只见三尺剑锋已经横上了苏君然的脖子! “不要!” 两个声音忽然齐齐叫道。 李承霆的剑锋割过苏君然的脖子。鲜血瞬间流了出来,但因这一声“不要”。终于还是止住手中力度,暂时放过了苏君然的性命。 两个声音其中之一是谢安莹的,另一个则是飞奔上楼的李尧。 之前李尧在楼下打晕了那几个侍卫,又将红提解开好生检查了一遍。确定红提无事,又再三跟她保证谢姑娘也会无事,这才拉着她在二楼听着楼上的动静。 因为窗户已经碎成木屑reads();。他和红提在窗边,倒是能将楼上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起初。听声音便知道上面并没有出什么大事——郡王的感情纠葛虽然也算大事,只是这个他却帮不上忙了,和红提上去反而添乱。 直到听见小郡王拔剑,李尧这才慌了。 小郡王为了谢姑娘,那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要是今夜为谢姑娘杀了人,明天满城风雨要如何收拾? 李尧丢下红提,三步并作两步就往楼上跑…… 他大喊着“不要”,却听见谢姑娘的声音——李尧心中一松,瞬间对这位谢姑娘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敬佩之情。 之前他一直觉得谢安莹心计太多,行一步想十步,处处尖锐却又十分冷漠——说白了就是有些自私。可从她敢于顽抗柳斌的时候,李尧便知这女子是值得敬佩的。 现在看来,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若谢姑娘真是那种满腹心计的人,这时候多半都会由着小郡王杀了苏君然,管它明天如何,满城风雨正好可以借机做实李承霆对她的看重。 可她忍了自己的仇恨耻辱,阻了小郡王这一声——要不是她那一声,自己喊一百声估计都没用。 李尧对谢安莹多了十分感谢,他想了想,下定决心一般上前行礼道:“郡王爷,由属下来动手吧。” 不等李承霆回答,谢安莹已然摇头道:“你动手跟他动手有什么区别,说出去,还是他指使你的。” 李尧一窘,起身看着李承霆,等着李承霆的决定。 李承霆对于谁动手这种事并不在意——谢安莹想亲手杀了苏君然,他觉得挺好,谢安莹下不了手由他代劳,也挺好。 至于杀人之后镇北候的反应,他根本就没有怕过。而谣言传闻之类的,只要是将他和谢安莹传在一处,他听着也高兴…… 就连现在,他知道谢安莹是在为他考虑,感觉仍旧很好。 跟她在一起,怎么都好就是了。 “既不杀他,你打算怎样处置?”李承霆低头看着谢安莹,脸上带着些宠爱——明眼人一看便知,无论现在谢安莹的回答是蒸着吃还是煮着吃,李承霆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 李尧一瞬间又有写紧张,而房间中更为紧张的,却是苏君然。 苏君然一手捂着脖子,感受自己温热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渐渐变得粘稠。 他从没想过,自己精心谋划的一出好戏,到最后会以自己的狼狈收场。 自从李承霆出现之后,他便成了一只待宰杀的羔羊,连唯一的一次反咬,也被对方毫不留情地轻视了。 苏君然不怕李承霆对他动手,他怕的便是这种毫无道理的轻视! 仿佛他根本就没有听见自己所说的话,而自己这个人,也根本不配成为他的对手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身子 李承霆完全将苏君然的生死交给了谢安莹,无论谢安莹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打算义无反顾地执行。 至于善后的事情,当然也该由他一力承担。 而谢安莹在这一刻,也终于明白了李承霆的心意。 她知道他对她好,但却从没有想过,竟然会好到这个程度。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就连苏君然都认为她高攀不起……她何德何能,居然屡次让他为自己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 上次柳斌一事,已经令谢安莹内心十分震动。但那件事的起因,毕竟是因为李承霆弄丢了柳斌,说起来有他一部分责任,所以他那样做还算合乎情理reads();。 可这一次,谢安莹连一句辩解交代都没有,李承霆就愿意为她手刃镇北候的庶子。 这样难得的心意,谢安莹若是再不双手捧着,她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之前对于这份感情的犹豫和徘徊,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 就连心中一直压抑着的寂寥和痛苦,也因为被人珍视而缓解了不少。 谢安莹的心从没有这样安定过,她对李承霆微微一笑—— “我们不能杀他,却也不能便宜了他,不如就……”谢安莹带着笑意,轻轻靠在李承霆的耳边,小声耳语了一句。 谢安莹稀松平常说出的话,李承霆都会为她全力做到最好——更何况她忽然变得亲昵起来。 李承霆一边听着谢安莹的话,一边打量着苏君然,待谢安莹一说完,他即刻点头道:“都听你的。” 谢安莹脸上一红,难得地浮现出娇羞模样。 她以为这一世自己早已心硬如铁。却不知,原来当有人肯用心呵护,即便是再冷的心也会渐暖起来。 谢安莹的这幅样子落入他人的眼中,自然又是另一种感受。 李尧的嘴巴大张,简直能直接吞下一个鸡蛋。 他早知谢姑娘似妖似仙,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谢姑娘相貌极美,平时冷如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时。自家主子都神志不清地贴上去。 如今冰美人忽然化身娇娘子。还做出这样小女儿家的举动。 郡王爷这辈子怕是都要被她捏在手心了…… 不过现在李尧倒是一脸认命,之前他确实有些不服谢姑娘,但今夜一见。仿佛又觉得天下再无别的女人能比她与郡王更相配了。 李尧张着大嘴合不上,苏君然却是狠狠紧咬牙关,几乎讲牙齿都要咬碎。 原本,在听见谢安莹那声“不要”的时候。他心中还有些感念她的好。 那一刻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她还是前世的她。还会处处以自己为重。 虽然他早就笃定李承霆不敢杀他,可劝阻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毕竟不同。 可还没等他宽慰一下,谢安莹这接下来的举动。简直就是将他从云端推入地狱! 她怎么可以当着自己的面上,对别的男子笑,还笑的那样温柔!? 望着谢安莹美此时的样子。苏居然再也维持不住自负的执念,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谢安莹竟不知不觉地动了真心。 苏君然的脸上闪过一丝悔意。可很快又被恨意掩盖下去——今生他有唾手可得的权势和地位,将来未必比不过李承霆,今日的夺妻之仇暂且记下,待到来日,他一定要将谢安莹再抢回来! 当然,这些话他只能在心中暗暗铭记,现在若是说出来,只是自取其辱罢了reads();。 苏君然的脸上带了些疯狂的笑意:“你们不敢杀我,就只能放我回去,若是将我打伤,就不怕明日御前官司吗?” 镇北候爷也是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就算不能状告肃王,状告一个平阳侯却是轻而易举。 谢安莹与李承霆同时扬眉,这个时候苏君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当真是欺负他们是老实人了。 李承霆转身看了一眼李尧:“过来,将姑娘吩咐的事情办好,明天准你去军营。” ———— 一辆不起眼马车,自海晏楼的后门缓缓驶开,不多时就没入了夜色之中。 谢安莹和红提在马车中缓缓掀起车帘,回头望着灯火缭绕的海晏楼…… 就在她们离开不一会儿,海晏楼里忽然燃起一丝火苗。 那火苗自第三层而起,渐渐越烧越旺。可今夜的三层被苏君然用帘幕围得严严实实,楼下的夜游的人根本就看不见里头的情况。 就算看见了,还有满街花灯乱迷人眼,一时也不会想到那火光有什么异常。 海晏楼三楼,火舌乱窜之中,有两人*着身子被紧紧捆在一处——正是苏君然和秦磬。 秦磬之前挨了李承霆一下,也不知是李承霆下手太重,还是从楼梯上摔下去之后又伤到了脑袋,总之她醒来之后就变得有些痴傻,即便看见自己未着寸缕跟苏君然背靠背捆着,却也只是不停地傻笑。 苏居然这时候也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傻子,至少那样他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安莹竟然会出了这么一个令他生不如死的主意! 他以为谢安莹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杀了他一了百了,明日就要承受镇北候府的怒火。 要么就是放他平安离去,否则他就算豁出脸面,也必要将今夜之事捅出去,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谢安莹是个贪慕虚荣心狠手辣之辈。 可谢安莹却偏偏走出了第三条路! 火势不一会就窜上了屋顶,就连第三层的地板也渐渐被烧透,三层的帷幕被火舌烧尽,瞬间火光万丈照亮了整条花街! 楼下的行人惊恐万状,一面疯狂奔走呐喊着救火,另一面,却有不少人震惊地指着第三层上。 璀璨的火焰之中,捆绑苏君然的绳子已经被火烧断,很快就会被火烧成灰烬,找不到一丝强迫的痕迹。 苏君然终于脱身出来,众目睽睽之下,他拼命想找些东西遮掩自己的身体,可他除了双手再无其它。 苏君然仰天大叫,想要解释什么,可众人的惊呼声却盖过了他的声音——大家都看见秦磬笑着凑了过来,将自己雪白的身子紧紧贴上苏君然的……(未完待续。) ps:感谢牧天神棍的打赏(づ ̄3 ̄)づ╭?~ 第一六五章 不舍 马车中,谢安莹仔细检查着红提身上的伤口。 谢安莹被禁在楼上时,红提则是被那四个侍卫捆起来,仍在了二楼。红提明知手指粗的麻绳绝对不可能被她挣断,可一想到姑娘有危险,她就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那时红提只有一个心思,哪怕挣断了胳膊,让她上去陪着姑娘就行…… 看着红提满身都是被绳子勒出的青紫血印,谢安莹的眼睛微酸道:“怎么这么傻,不挣扎不就没事了……” 谢安莹出来之后才知红提伤成了这幅样子,早知如此,她便不该这么便宜了苏君然reads();。 不过好在那四个侍卫已被李尧杀了,也算是稍微解气些。 谢安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过,一向知她懂她的红提又怎会不明白。 红提咧嘴露出一个笑容道:“奴婢一时着急,忘了姑娘有神佛庇佑,这才自讨苦吃了。姑娘放心,奴婢下回绝对不犯傻!” 红提不说话还好,她这般安慰谢安莹,谢安莹听了更受不了。 谢安莹使劲眨眨眼睛,将眼泪硬吞回去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先顾着自己的性命。” 红提从善如流,一点都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奴婢记下了!” 谢安莹这才止住了悲伤,虽然她知道红提不过是哄骗她玩的。 红提对她,可谓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在她两辈子最苦难的时候,她的身边都只有红提。而现在她的日子就要好起来了,以后还要给红提大把的银子,天天看她到处藏银子的高兴劲。 幸亏红提今日无性命大碍。否则就算是同归于尽,她也要将苏君然推下楼去! 红提见谢安莹脸色不好,轻轻摇了摇胳膊,表示自己无事,又凑到谢安莹耳边转移话题道:“姑娘今夜也算是狠狠教训了那位苏公子,想必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姑娘,怕是见到奴婢也要绕道呢!” 红提一脸笑意。并非全为了安慰谢安莹。 想到那位苏公子现在的模样。红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本想利用海晏楼楼下热闹的人群,来毁了姑娘的名声,让姑娘不得不屈从与他。 现在可好。姑娘一样不少全都原般还给他了! 今夜众人都会看见他淫|靡荒诞的一面,也不知他以后还怎么装得彬彬有礼道貌岸然。 至于想要再往姑娘头上泼脏水,那更是纯属做梦! 姑娘虽然上了三楼,但医治不好楼主人的病症就下来了。苏君然与朝中女官败坏世风,他自己尚且说不清楚。根本无法再来攀咬姑娘。 他总不能说姑娘一个女儿家绑了他吧? 呸! 谢安莹听了红提的话,心中微微叹息。今夜为了不牵连李承霆,这已经是最妥善的解决之法了。 只是按照她对苏君然的了解,苏君然一日不死便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今夜一事。也算是为她提了个醒——平阳侯府是时候好好管制一番了。 还有谢安珍那条毒蛇,也绝对不能再这样放任她躲在暗处,时不时就给自己添了这许多危险与麻烦…… 谢安莹抵达侯府时。已经极晚,红袖一早就在侯府门前等着迎她。见到她来这才算是放心reads();。 谢安莹遣红袖去跟黛纹打声招呼,这么晚便不过去打扰老夫人了,若是老夫人明早睁眼问起,也好知道自己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回到琼华院中,谢安莹让红袖先去整理马车中的礼物,自己则亲自动手调好药膏,仔仔细细给红提抹上。 等抹完药膏,主仆二人已是困极,连衣服都未曾换下,两人合着挤在一张床上,便那样沉沉睡去。 李承霆赶来的时候,入眼见到的便是主仆二人睡成一团的模样。 方才找了车夫送谢安莹先回来,他和李尧接下来才动的手,又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差别,以后别人问起,谢安莹也不至于被名声所累。 他和李尧一直眼看着那场火烧起来,眼看着苏君然从锦衣华服到不着寸缕。 直到众人引水救火,又纷纷认出苏君然和秦磬的容貌之后,李承霆这才放下心来。 他命李尧仍旧在原地守着,自己则是重新买了一盏狸猫灯,一刻不停地给她送来。 此时屋子里没有别人,李承霆看见谢安莹的睡相便有些舍不得走 他将狸猫灯轻轻插在谢安莹的书桌上,又坐在桌前,贪恋地将她看了又看,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但最终还是舍不得叫醒她…… 还有谢安珍那条毒蛇,也绝对不能再这样放任她躲在暗处,时不时就给自己添了这许多危险与麻烦…… 谢安莹抵达侯府时,已经极晚,红袖一早就在侯府门前等着迎她,见到她来这才算是放心。 谢安莹遣红袖去跟黛纹打声招呼,这么晚便不过去打扰老夫人了,若是老夫人明早睁眼问起,也好知道自己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回到琼华院中,谢安莹让红袖先去整理马车中的礼物,自己则亲自动手调好药膏,仔仔细细给红提抹上。 等抹完药膏,主仆二人已是困极,连衣服都未曾换下,两人合着挤在一张床上,便那样沉沉睡去。 李承霆赶来的时候,入眼见到的便是主仆二人睡成一团的模样。 方才找了车夫送谢安莹先回来,他和李尧接下来才动的手,又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差别,以后别人问起,谢安莹也不至于被名声所累。 他和李尧一直眼看着那场火烧起来,眼看着苏君然从锦衣华服到不着寸缕。 直到众人引水救火,又纷纷认出苏君然和秦磬的容貌之后,李承霆这才放下心来。 他命李尧仍旧在原地守着,自己则是重新买了一盏狸猫灯,一刻不停地给她送来。 此时屋子里没有别人,李承霆看见谢安莹的睡相便有些舍不得走 此时屋子里没有别人,李承霆看见谢安莹的睡相便有些舍不得走 他将狸猫灯轻轻插在谢安莹的书桌上,又坐在桌前,贪恋地将她看了又看,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但最终还是舍不得叫醒她……(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请安 老夫人正准备翻开一本禅经,听了谢安珍的话,心中那些不悦变得更强烈了。 本来只是随口一句闲话,怎的从谢安珍嘴里说出来,就跟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老夫人将经书合上,重重拍在桌子上,瞪了一眼谢安珍,又疑惑地看向黛纹。 谢安珍被老夫人这样一瞪,赶紧捂住嘴,仿佛是她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表面山露出害怕,心中却越发得意——老夫人这时候越不信,一会儿知道真相便会越生气reads();! 黛纹上前一步,微微屈膝行礼道:“启禀老夫人,昨夜子时刚至,大姑娘身边的红袖便前来回话,说是大姑娘已经回府。” 老夫人点点头,虽是夜游,但女儿家的当然不可能一整夜都不回。 子时归来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安莹是个有分寸的,必然不会不懂这个规矩。 听说谢安莹回来,老夫人便放心了。可还没等她的手重新伸向禅经时,又听见谢安珍一脸不解道:“怎么是红袖来回的话?安莹她不是惯会使唤红提的吗?” 谢安珍继续说着“无心”的话,但老夫人屋里的人都不是傻的,自然琢磨出其他的味道来。 谢安莹与红提虽说主仆有别,但谢安莹待红提犹如姐妹,这一点,谢安莹从不避讳别人,众人也心知肚明。 这虽然不合规矩,不过谁都知道谢安莹从前落魄时,身边只有一个红提。而这些亲姐妹、亲祖母、甚至连平阳侯都没有管过她的死活。 所以即便谢安莹总贴着一个红提,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按照以往的习惯,谢安莹回府之后,必然是应该使唤红提过来回话。红提才是她头等婢女。她自己不来,让红提跑一趟也算是对老夫人的尊敬。 这些细微末节虽不明显,但在谢安珍接二连三的挑唆提醒之下,就连老夫人也隐约觉得似乎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老夫人微微做直了身子,回头对黛纹道:“闲着也是闲着,你往琼华院去一趟,看看人究竟有没有回来。” 黛纹对老夫人的吩咐从不反驳。当即应下。只是她自从与谢安莹和红提交好之后,心中难免偏心琼华院了。所以嘴上答应下来,心中却对屡屡搬弄是非的谢安珍有些不满。 黛纹扭身出去。心中正担心谢安莹,却只见谢安莹领着红袖,翩翩然而来。 黛纹寻思一瞬,赶紧迎了上去。 “姑娘……”黛纹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四姑娘方才说了些闲言碎语,姑娘进去之后。还需小心应对。” 谢安莹携着红袖而来,远远见黛纹出来,看见她的眼神又十分复杂,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只是她却不能表露出来。 谢安莹微微有些迷糊地歪着头道:“这大早起的。人还未睡醒,她能编出什么闲话来?不说倒也罢了,既然你告诉我。那我还真要洗耳恭听……” 谢安莹一边说着,对黛纹轻松地笑笑。径直走向福衢院正厅之中。 黛纹与红袖错落半步,跟着谢安莹一齐走到门口。黛纹对着里面唱了一句:“老夫人人,大姑娘到了。” 老夫人一听是谢安莹到了,心中天平又倒了过来。 谢安珍方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谢安莹整夜未归,但现在既然能来请安,这“整夜未归”的怀疑便是不攻自破了。 老夫人当下看着谢安珍的眼神便有些不耐烦起来reads();。 “请进来吧。”老夫人的声音一如往日般慈爱。 谢安莹缓缓进了正厅,一眼对上谢安珍探究的目光。 她现在是个“瞎子”,所以别人看着她的眼神往往不加掩饰,都是欺负她看不见罢了。 谢安珍的目光虽然只是在她身上上下一扫,谢安莹却十分明白她想探究什么——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现在是否仍旧是完璧之身,清白还在不在一类。 谢安莹权当没看见,上前给老夫人简单行了一礼,便顺其自然地在老夫人身边坐下。 她每日都来请安,不像谢安珍有事才来,所以行止上十分自在,仿佛这里就是她的琼华院一样。 她每日如此,老夫人也早已习惯了。 老夫人看着她道:“昨夜玩得可还好吗?有没有什么新鲜趣事?” 谢安莹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点了点头:“孙女很少出府,孤陋寡闻,这难得出去一回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要不是时辰太晚,孙女实在困倦难当,恐怕非要玩到今晨也舍不得回来呢!” 谢安莹答得落落大方,完全没有一丝可疑之处。 老夫人见她气色上好,洗漱干净穿戴整齐,根本就不可能是整夜未归的样子,于是终于收起了心底的怀疑。 谢安莹见状,便又往老夫人身前凑了凑,亲昵地与老夫人聊起昨夜街市上的热闹来。 谢安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有些奇怪。 她那日去独自出府,去找到镇北侯府的庶出少爷苏君然,刻意将谢安莹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番,都透露给了那位庶子。 与谢安珍之前所想的一样,那苏君然很不甘心看着本属于她的女人落入他人手中,所以很快就答应了与她合谋。 苏君然心思细腻,善于筹谋,谢安珍将自己的难处一说,他立刻就想出了一个主意。 那就是让谢安珍在年节夜里,将所有人支开,只留谢安莹在外院,再找人给她送一封书信,将她引到花街之上,在众目睽睽下做实两人的婚事…… 这计谋从头到尾丝丝入扣,苏君然有小有权势,只要布置妥当,谢安莹绝对无法逃脱。 谢安珍很信任苏君然,虽然只是不到一个时辰的会面,但苏君然俊逸的容貌,还有他超凡脱俗的风度,早已令谢安珍折服。 要不是她有了比苏君然更好的李承霆,她绝对不会将这么好的男子让给谢安莹。 可是,既然苏居然将一切都准备妥善了,为何谢安莹现在看起来像是没事呢? 是她太会伪装了,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 听着谢安莹与老夫人二人笑语盈盈,谢安珍越发地坐不住了。 “安莹,今日怎么不见红提跟着你一同前来?”(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白忙 谢安珍忽然出声,插入谢安莹和老夫人的谈话。 老夫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斥责,却听谢安莹道:“红提昨夜玩得忘乎所以,回来之后就有些发热。孙女虽给她配了药,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大碍,但绝不敢带她出来胡乱走动。万一病气过身,这大年节下染给了别人就不好了。” 谢安莹说完,对上谢安珍的眼神诧异道:“你怎么忽然关心起红提来?她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代她向你赔罪便是……“ 谢安莹先是解释了红提没来的原因。这原因很合情理——就算现在喊红提过来验证,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毕竟谁也不会脱了红提的衣服去瞧那些伤痕。 待解释清楚,老夫人与众人都恍然大悟之后,谢安莹却不肯就这么算了。 她一句话就戳中谢安珍的痛处,只差没有直接质问她有何企图reads();。 众人谁不知道,谢安珍何时关心过别人的事情?尤其是她对琼华院的态度,根本就没有将谢安莹当成姐妹,更不可能去关心谢安莹身边的婢子。 谢安莹张口就说红提得罪了谢安珍,还直接赔了罪。 这样一来,屋子里的人又“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是四姑娘又憋着坏心眼,想要整治红提,说不定还是又想要借着红提的事情,来找大姑娘的麻烦。 从前她这种事情做的还少吗? 老夫人听见谢安莹道歉,当场就沉了脸色! 她不喜欢柳氏,就是不喜欢柳氏总是憋着算计,还只当别人瞧不出来——现在柳氏这个女儿越发像她母亲,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污人眼。 老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在桌上重重一拍,对谢安珍道:“你一大早就在这里吞吞吐吐,到底是想说什么!?” 谢安珍心中一惊,正要开口解释。 老夫人却不想听:“你最好是一次把话说清楚,若是说不清,就趁早给我闭嘴!” 老夫人毫不留情地斥责了谢安珍,谢安莹垂着眼眸静静坐在一边。只当没听见也没看见。 谢安珍一脸委屈。袖笼中的帕子却已经被揉成一团。 她知道老夫人偏心谢安莹,却没有想到老夫人的偏心已经到了不问青红皂白的地步了。 她昨夜等了一晚上,都没有听见有什么动静传来。本打算今早借机揭穿谢安莹,谁知谢安莹竟然隐藏的这么好,一下子就将老夫人和众人骗了过去…… 这件事,本来就是苏君然一手谋划操办的。现在老夫人要她说个清楚。她怎么可能说得清? 总不能说自己伙同外男,奸|污姐妹。然后还来试探吧? 谢安珍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她起身对老夫人行礼道:“孙女当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安莹也未免太草木皆兵了。” 谢安珍说完之后。仍旧是一脸委屈地坐下,低着头再也不肯开口。 谢安莹瞧着她的样子,心中暗暗发笑。 比起昨天的事情。谢安珍今日吃的这点小亏,根本连利息都算不上。 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她势必要让谢安珍知道,什么是她的什么不是她的,让她将从自己这里夺走的东西一点一点吐出来! 姐妹二人的几句口角,说过也就算了,再加上老夫人已经出言“主持公道”,谢安莹也不便咬住不放。 她十分大度地放过了谢安珍,转而与老夫人继续聊起赏灯趣事。 要说这赏灯途中最有趣的,莫过于谢安莹在海晏楼猜中灯谜的事情。 这事人人皆知,谢安莹可不能瞒着老夫人reads();。她顾左顾右地聊了许多之后,忽然有些羞涩地对老夫人道:“祖母,孙女昨日在花街上,还小小出了一把风头呢!” “哦?快说来听听。”老夫人来了兴致。 要说谢安莹出风头,老夫人一点都不意外。无论是从相貌身形,还是风雅才学……谢安莹要是不出风头,那京安城里能出风头的女子当真不多了。 只是谢安莹一向为人低调谨慎,就算有什么好事落在头上也十分谦虚。 能让她这样带着些许得意地开口,那一定是件颇为了不起的事,最少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老夫人催促这谢安莹快说,谢安莹正中下怀,便将自己昨夜在海晏楼的经历说了出来。 她在一层与二层答题作画,那是几百双眼睛都瞧着的,她当然不能说谎,便按照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老夫人听。 谢安莹常看些话本杂记,故而讲起故事来也十分生动有趣。 老夫人和一屋子的婢女都听的津津有味,早就忘了一旁还有个脸色黑如锅底的谢安珍。 谢安莹讲完自己在二层获胜之后,忽然停下歇了一口气,看着谢安珍似笑非笑道:“这第三层之事却十分乏味,孙女没能胜出,只得灰溜溜地下楼回来了……” 老夫人和众人听说她没胜出,自然不会再煞风景地去问。 可谢安珍的心里却像猫抓猫挠一样难受。 苏君然的计划就定在海晏楼的三层,谢安莹却偏偏不肯说第三层的事情! 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 想到这里,谢安珍冒着被老夫人讨厌的风险,再次开口道:“第三层究竟是什么题目?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出来让大家长长见识也好……” 谢安珍将“见不得人”四个字都快咬碎了。 谢安莹却摇头:“这个见识恐怕还真没办法给你,那海晏楼主人似乎得了什么癫狂之症,据说行为举止时常不受自己控制,故而想让我替他医治——” 谢安莹故意将每一句话都拖得长长的,看着谢安珍焦急的表情,她的心情格外的好。 吊足谢安珍的胃口,谢安莹转了脸对老夫人道:“海晏楼楼主是个男子,孙女觉得不妥,但又不想得罪,于是上楼扶了脉只推说自己无能便返身下来了。” 老夫人点头道:“是当如此,若直接拒绝,必然会留下见死不救的印象,你做的不错。” 谢安珍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事情跟预想的完全不同,难不成,自己这段时间忍气吞声,都成了白忙活一场? 谢安珍心里升起一股焦躁,正想起身询问些什么,却听闻门外传来平阳侯爷的声音。 平阳侯今日不知遭遇了什么,一改往日温吞行止,连通报也无地直接掀了帘子闯进来,看也不看就对老夫人道:“母亲,大事不好,镇北侯府那位庶出少爷似乎……”(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污秽 平阳侯冒冒失失闯了进来,话说一半才看见自己两个女儿在此。 谢安珍倒是没什么,只是谢安莹…… 平阳侯赶紧止住话题,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见他这幅样子,又岂会不知他是有话要说——只是这话不便当着女儿们的面前说。 老夫人对谢安珍和谢安莹道:“你们两个,今日就先行回去吧reads();。我这里也不需你们陪着,回去多多修习规矩,过两日,你们母亲给你们请的嬷嬷就到了,可不许给侯府丢人。” 谢安莹缓缓起身,乖巧道:“是,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谢安莹说完这一句,又冲平阳侯微微屈膝,转身就要告退。 可正在这时,原本应该跟她一齐行礼告退的谢安珍却忽然开口道:“父亲方才说的,可是平阳侯府庶子苏君然的消息?那不就是……安莹的亲事吗?” 平阳侯进门时的确匆忙中喊出了这么一句,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但谁都没要追问,偏偏谢安珍当场揭开话头,非要掺和其中。 谢安莹脸上的微笑淡的几乎不可查,停下了脚步,等着平阳侯和老夫人发话。 老夫人微微皱眉没有说话,平阳侯也沉默了一瞬算是承认了,但两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等着她们姐妹二人先行离开。 谢安珍从昨夜起,就没有收到苏君然的任何消息。 而今日一早又看见谢安莹好端端地在她眼前晃悠……她怎能不心急? 现在平阳侯说到有苏君然的消息,谢安珍当然要留下来听,不但她要留下来,她觉得谢安莹也应该留下来——说不定这消息能撕掉谢安莹清高纯洁的面具,让众人都见识一下她分明已经污了身子。还能在这里欢声笑语…… 想到这里,谢安珍换上一脸担忧道:“既然是苏公子的事情,父亲就尽管直说吧。安莹是个懂事的,就算苏公子与她之间有什么不妥,当面说出来也好让大家帮着参详参详。否则安莹听了个话头,却不知道究竟,一个人回到院子里恐怕是要坐立难安了!” 谢安珍分明是自己想听。却拖着谢安莹当借口。她这一番话说得苦口婆心,句句都是为谢安莹考虑,但谁又听不出她是再暗指谢安莹牵念苏君然? 老夫人从鼻子里“哼”地一声叹息。 谢安珍这规矩。再不好好调教一番,就算嫁了郡王,以后走到哪里也都是笑话…… 不过安珍方才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前几日王夫人登门时候,自己才刚刚口头应下要与镇北侯府议亲……这出了什么事。安莹也的确不该被蒙在鼓里。 老夫人对谢安珍谢安莹道:“既然都是关乎你们的事情,如此便坐下来一起听听吧。” 老夫人的本意。不管有什么事,也正好问问谢安莹对婚事的意思。 谢安珍眼睛一亮,一脸高兴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谢安莹则是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静静坐下去等着长辈说话。 平阳侯口中的消息,实在是让他难以启齿。原本说给老夫人听都已经够难为他了,现在还要当着女儿的面前…… 平阳侯一脸为难。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这样犹豫。落在谢安珍眼中正中了谢安珍的心思,谢安珍一脸兴奋之色,双手紧紧钻成拳头,嘴角也已经忍不住地上扬起来。 一定是苏君然昨夜得手了,就算没有得手,估计也是他将消息放了出来reads();。 这一大早的,连父亲都听说了,可见必然是闹得满城皆知——这以后,看谢安莹还有什么脸面在她面前嚣张! 名声坏了,莫说肃王府与她彻底无缘,就连嫁给苏君然,恐怕也只能为妾! 谢安莹远远瞧着谢安珍一脸的兴奋劲,心中十分后悔——这么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自己居然对她手下留情了许久…… 早知昨夜就该让李尧将她掳来,脱光了与苏君然捆在一处,也好成全了她此时的兴奋和盼望。 平阳侯迟迟不肯开口,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大致也猜到必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 “她们二人都这年纪了,还有什么听不得的?就算是些污秽之事,待她们出嫁之后早晚也会在后宅里听见,说出来,就当是提前教诲她们了。” 老夫人执意道。 平阳侯听见老夫人都这样说了,再是为难也只好开口。 “母亲,儿子今日一早赶往衙门,路上就听说了些传言,但不太详尽儿子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入了朝这才听说了昨夜里……” 平阳侯将他在朝中听说的事情一一道来。 上元节花街灯会昨夜刚过去,今一早城中就便传了一个消息,说是镇北侯府的庶出少爷,昨夜在海晏楼与女官苟|合,不想海晏楼忽然起火,那二人正是尽兴之时,身上寸缕未着被困楼上。 海晏楼被烧了个千疮百孔,他二人的奸|情自然也暴露人前…… 平阳侯讲到这里,支吾了一句道:“据说,他们被人瞧见时,那两人还难舍难分,缠绵异常……” 平阳侯话音一落,屋子中瞬间落针可闻,静谧的几乎能听见众人的心跳之声。 老夫人猛然间大力重重一拍桌子,将众人从沉默中惊醒。 “平阳侯府欺人太甚,王夫人前来,口口声声说他那侄儿多么贤德,却原来下流至此!还好我没有自作主张,这样的人,岂能配得上我们安莹?” 老夫人这话说得不错,任凭谁听说这样一桩丑闻,第一反应必然是护着自己家人。 谢安莹乃是当时之人,不好发表什么想法,低着头不说话,看起来有些可怜。 屋子里一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唯独剩下老夫人的叹息之声。 众人都收敛了表情沉默不言,唯有谢安珍这时候表情扭曲几乎不能自制! 谢安珍怎么也想不到,昨夜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最后怎么临时换了主角,那莫名其妙的女官又是从哪里来的?被大家瞧见的不是应该是谢安莹吗?(未完待续。) ps:亲爱的你们,圣诞节快乐!(づ ̄3 ̄)づ╭按住亲啊亲! 感谢宁云梵的打赏,感谢巴哈小同鞋的打赏,感谢晨小帅的打赏,感谢雨落风起兮的打赏~你们的祝福我都收到啦,开心~~~ 第一六九章 责打 谢安珍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明明身败名裂的应该是谢安莹才对! 从她与苏君然策划好这件事情之后,她就一直隐忍至今,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忍得多么痛苦! 尤其是当那一夜,小福给谢安莹的盒子里,装着苏君然按照李承霆字迹仿写的邀约,而谢安莹居然心安理得的收下——她当时就恨不得撕碎了谢安莹。 小郡王与自己已经有了口头上的婚约,全城人都知道自己将与李承霆结为连理,而谢安莹作为自己的姐妹,居然如此不要脸地接下了李承霆的邀约reads();。 她分明就是想抢夺属于她的婚事! 谢安莹怎么可以这么下贱! 谢安珍每天见到谢安莹,都恨不得用锋利的剪刀狠狠划破她那张讨人厌的脸,最好是再将剪刀捅进她的身体,将她从这世上抹去。 可她最近几天一直都在隐忍,就等着看谢安莹毁灭的这一刻! 可是父亲说了半天,却只说出苏君然与一位女官的桃|色|情|事。这……一定是搞错了! 谢安珍飞快转动着脑筋,很快她就想到了事情的症结所在——会不会是众人认错了人?那根本不是什么女官,而是谢安莹? 这几乎是谢安珍最后一丝希望了。 眼看老夫人已经对镇北侯府和谢安莹的婚事有了不满,她此时若是再不说话,只等这婚事作罢,谁还拦着住谢安莹跟她抢男人!? 谢安珍努力挤出一脸惊讶,看着谢安莹道:“原来昨夜海晏楼出了这种事情,你不是也在海晏楼……” 谢安珍话说到这里。被老夫人的和平阳侯恶狠狠的眼神瞪住,怎么也不敢往下说了。 “你可真是盼着你姐妹好!”老夫人本就满腹怒火,正是没处发泄的时候,谢安珍时开口,少不得要落得一顿痛骂! 平阳侯看着谢安珍,也是暗中叹息摇头,只觉谢安珍的确太过不识好歹。 谢安珍已经开了口。横竖都是被骂。又怎能这样算了? 她抿抿嘴唇,赶紧朝谢安莹行了一礼:“安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失言——毕竟你生得美貌,又与苏公子有婚约,而且你也在海晏楼,苏公子怎么也应该跟你……而不是跟什么女官啊?” 谢安珍一脸委屈。像是在给谢安莹打抱不平一般。仿佛苏君然没有跟谢安莹在众人面前交合,而是选择了女官。这实在是辱没了谢安莹的美貌。 老夫人和平阳侯一时都愣住了。 谢安珍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且不说这话里有几分道理,单单是当着众人面说了出来,便是将污水泼了谢安莹一头一脸! ……她莫不是疯了? 谢安珍说完这话。仍旧一脸歉意地看着谢安莹,仿佛浑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样。 谢安莹不缓不急地等到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刻。 她稳稳地站起身来。面对着谢安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 谢安莹高高扬起的手。无比精准地狠狠扇到谢安珍的脸上,谢安珍毫无准备之下,被打了踉跄。她捂着脸连连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子,再放下手来,脸上瞬间鼓起一个通红的五指印记来。 “你!你做什么打我!”谢安珍咬牙切齿地叫嚣道。 谢安莹平日里温和的犹如三月春风一般,那曾有过这般过激的行为?可此时,众人看着一脸肃色的谢安莹,再看看跳梁小丑一般的谢安珍,竟然都觉得大姑娘这一巴掌打得实在不错reads();! 要说为什么打她,这屋子里除了她假装不明白,别人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谢安莹并不吝惜解释,但却不是对着谢安珍。 谢安莹收回自己的手,走上前去对着老夫人和平阳侯道:“安莹不该在长辈面前动手教训她,请祖母和父亲责罚。只是外头出了这种事情,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她却兴高采烈地想将我送上去给那苏君然玷|污,这份姐妹之情,安莹实在受之不起。” 谢安莹这一巴掌,打得她自己手都疼了,看着谢安珍肿着脸却毫无办法的样子,她心里只觉得痛快。 原本,当谢安珍说了那些话之后,老夫人肯定也想问她海晏楼的事情。因为老夫人最计较对错,一定会不顾她的脸面,先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而她的这一巴掌,不但打了谢安珍,也是提醒了老夫人。 有些事情,真相不重要,刨根究底找出真相又能如何?伤得还是侯府的脸面! 当然,对于谢安莹来说,就算她给老夫人机会,让她彻底详查此事,只怕她也查不出什么来——外头的事情有李承霆善后,府中有陈蓉帮助自己善后。 昨夜的事情,就算是京兆府尹最擅长查案的缉拿来了,也别想挖出一点线索。 老夫人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谢安珍品行不端心思不正,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但能对自己的姐妹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老夫人的确不能容她。 须知道这番话如今是说在她的福衢院里,要是说在了别处,足以令谢安莹清白全无,更令平阳侯府蒙羞。 外人只会认为平阳侯府教导出两个女儿,一个疯傻,一个淫|荡,谁又能占得什么便宜? 就连她自己,方才还不是也差点就顺着谢安珍的话思考下去? 她本来还想着晚些处置谢安珍,先向谢安莹问问海晏楼之行究竟如何——还好被谢安莹这一巴掌大醒,否则她岂不是也跟谢安珍一样疯傻的分不清轻重了? 老夫人心中拿定了主意,对谢安莹道:“与镇北侯府的婚事,我会做主推掉,至于安珍污蔑你的事情——” 老夫人拖长了音看着平阳侯道:“也是该严加管教了!” 老夫人从前不大管教谢安珍,自然是因为总有柳氏的耳边风,吹得平阳侯动不动就两边倒。着时间一长,老夫人不欲让平阳侯为难,这才罢了。 如今这一眼,便是让平阳侯自己看着办! 平阳侯本就是多情又无情的人,现在柳氏不在,谢安珍又自己犯错,还有个老夫人和谢安莹正在一旁释放着压力……平阳侯自然不会给她留什么余地。 “来人,请家法……谢安珍不顾侯府脸面肆意妄为,顶撞长辈污蔑长姐,先责打十杖!”(未完待续。) 第一七零章 家法 谢安莹只是以一个污蔑之名,便让谢安珍受到了平阳侯的惩罚。 平阳侯不是内宅妇人,考虑不了太过周全。反正老夫人都让他看着办了,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十杖家法对于一般的丫鬟奴才来说,那也是犯了大错时才会动用的——就连当初柳氏打红提,压根没想让红提活着,那也不过就是二十杖的吩咐。 现在平阳侯一开口就将这样的重刑,用在谢安珍身上…… 屋子里一时噤若寒蝉,婢子们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reads();。 谢安珍可是未来的王妃啊!这打坏了算谁的? 平阳侯想不到这些,老夫人却是能想到的。念在谢安珍的婚事贵重,老夫人一直对谢安珍十分容忍,但眼看谢安珍出嫁在即,却变本加厉地不像样起来…… 老夫人一方面是想调教于她,另一方面,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 对于老夫人的心思,谢安莹早已摸透,今天谢安珍说什么也逃不过这一顿打了。 谢安莹也学着婢子们的样子,垂着头站着一句话不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谢安珍也终于开始怕了起来。她捂着红肿的半边脸,跑上前对老夫人哭道:“祖母,祖母您不能打我啊,我说那些话,也正是为了咱们平阳侯府好。” 谢安珍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爱较真的老太婆这一次偏偏不问真相了呢? 老夫人一把年纪,虽然性格左了些,但又怎会看不懂一个谢安珍。 她虽然不知谢安珍到底为何咬住这事不放,但也能看得出谢安珍是故意再泼安莹脏水。姐妹不合这种事,放在平时她只装作不知道。今日闹到她眼皮子底下,她还能不管? 尤其是谢安莹也说了,要她主持公道。 老夫人上下打量一番谢安珍,眼中难掩失望道:“不能打你?你仗着自己有些身份,居然想管教起长姐来……现在你只是个待嫁的郡王妻,将来你要是坐上王妃之位,是不是连我也要管教?” 老夫人的话说得颇重。还屡次提到谢安莹才是长姐。谢安珍眼中半是惧意办是恨意,终于只得上前苦苦求饶。 “祖母,祖母您别打孙女。孙女知错了。”谢安珍拉扯着老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老夫人将袖子一抽,沉默不言。 平阳侯立刻会意,知道老夫忍今日是铁了心要动手。于是对门外的两个婆子道:“还愣着干甚?” 方才平阳侯吩咐一声下去,很快就有两个粗使婆子在外应对。两人等了半晌不见谢安珍自己出来。所以一时只好立在那里等着,现在既然侯爷再次吩咐了,那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进屋拿人。 谢安珍这时候才终于露出几分真心后悔的表情。不过却来不及了。 老夫人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对那两名婆子一挥手,两声上千左右夹住谢安珍。三两步就将她提着出了院子。 听到谢安珍的哭喊声越来越远,谢安莹这才上前一步。对着平阳侯和老夫人双双行礼道:“多谢祖母和父亲为安莹主持公道。” 谢安莹的声影清淡,却也能听出十分的谢意。 并不像谢安珍那般口不应心。 这样的态度才像是个晚辈,比较起方才谢安珍的无法无天自作聪明,老夫人和平阳侯当然更喜欢谢安莹。 老夫人抬抬手,有些困倦道:“今日这里无事了,我与你父亲说说话,你下去吧reads();。” 谢安莹继续行礼,这才转身告退出来。 福衢院里空气清新冷冽,像是要下雪的天气,谢安莹缩了缩脖子,红袖立刻将鼠灰氅递上来裹住谢安莹小声道:“姑娘……” 谢安莹点点头,示意自己无事,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往琼华院归去。 这一路上,谢安莹的耳畔都回荡着谢安珍的叫声。 谢安珍平生第一次挨打,自然受不住这滋味。但也完全没有必要叫成这样——她这是心中不服,想要叫给老夫人听呢。 “姑娘,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红袖望着叫声传来的地方,眼中有些轻蔑,“方才四姑娘口口声声说什么姐妹之情,姑娘不如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姐妹之情!” 红袖这是为谢安莹打抱不平。 谢安莹现在若是过去看望观刑,表面上是尽了姐妹之情,实际上那动刑婆子为了讨好谢安莹,一定会打得更重! 红袖这主意不错,谢安莹却摇摇头。 谢安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现在过去落井下石并没多大意思,反而容易让老夫人再次多想。 她还是继续做她的老实人,只等着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再给谢安珍一击。 谢安莹前脚才进了琼华院,就见红提从下人房里探出头来,正鬼鬼祟祟地看她。 见谢安莹回来,她那小脑袋立刻又缩了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谢安珍知道她这是不放心自己,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身又吩咐红袖午膳多做些清淡可口的小菜给红提送去,莫要辜负了她装睡这样辛苦。 谢安珍进屋没多一会儿,陈蓉就亲自赶来了。 陈蓉听说今早上福衢院的事情,心中知道海晏楼一事必与谢安莹有关,于是先去看过谢安珍的伤,立刻就赶来这边询问一二。 “你也太胆大了,这样的事情你也敢做?”陈蓉讲左右屏退,只和谢安莹两人坐在里间,肩并肩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若不喜那门婚事,想退婚的法子多得是,何必这样铤而走险?” 陈蓉一边说着,一边查看谢安莹的神色。 谢安莹神色如常,起身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陈蓉。 “母亲怎么知道是我?”谢安莹嘴角一抹调皮,“我一弱质女流,又瞎了双眼,婚事自有父母之命定夺,怎会自己做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陈蓉白听见她还有心开玩笑,心中明白她真的无事,这才白眼一翻道:“你祖母父亲不知你的本事,故而不会太过怀疑与你,可我却是知道的。” 陈蓉当然是最知道谢安莹本事的一个人,若谢安莹真是什么“弱质女流”又怎会引她嫁来侯府做她的援助,又怎会帮她报了弑兄之仇。 谢安莹听她这样说,只是笑笑并不回答。不过陈蓉来得正是时候,她正有些事情要像陈蓉讨教。(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姑姑 陈蓉本来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听谢安莹说有事要问,立刻正了神色道:“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讨教?” 她一开始嫁来侯府,只当是为了报答谢安莹的恩情。但既然来了,又从一开始就得罪了谢安珍,那她必然是站在谢安莹一边的。 于公于私,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安莹有难而置之不理。 谢安莹对陈蓉浅浅一笑,算是谢过了她的好意。 “今日有两件事要麻烦母亲,母亲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了——昨夜我带出去的四个侍卫,全死在海晏楼了,这事情,母亲想想办法帮我瞒下可好?” 谢安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得陈蓉当场倒吸冷气reads();。 海晏楼发生的事情,她来之前已经听平阳侯讲过。但她从平阳侯口中得知的,无非就是苏君然的下流无耻,却哪里想到谢安莹将府中四条人命都扔在那里! 可见令众人惊讶不已的桃色传闻,其实只不过是真相一角而已。 要是真将这里头的事情翻出来,恐怕也是一件震动京畿的大事也未可知! 陈蓉想了想,似乎有了主意,可又微微皱眉道:“我也不问你究竟怎么回事,好在你祖母不大过问外院,你父亲又是个糊涂的——这四条人命我定当尽力帮你瞒下。只是有一点,我瞒得了府里,却瞒不了府外的消息啊。” 老夫人一时半刻想不起这四个人,陈蓉有的是时间将这四人的痕迹抹平。 只是这四个既然跟了出去,又死在海晏楼,那早晚会有人知道。 到时候要是消息从外头传进来,陈蓉可就有心无力了。 谢安莹老神在在:“母亲不用担心。府中的事情就拜托母亲了,至于外面,我自有办法让消息半点不漏。” 陈蓉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她算是明白了——谢安珍在府里柔弱温婉,只是她自己愿意收着爪子而已。 能将海晏楼这样的大事瞒住,那绝非一般的本事。再想想谢安莹对她的弑兄之仇了若指掌…… 可见谢安莹比她想得更为复杂。 陈蓉心中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不过她是聪明人。自然懂得一个道理——同盟的人越强。她们这边的胜算也就越大。 现在谢安莹强得已经超乎她的意料,她应该高兴才是! 陈蓉调整了一下心态,索性以后都不过问谢安莹的事情。只要辅助她即可。 “你方才说还有一事要问,是什么事?” 谢安莹见陈蓉这么快就换了话题,心中对她也多了几分敬佩。 都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老夫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陈蓉却没有让她失望。聪明却又不多事,难得的是十分之恩。为人忠义又不死板。 谢安莹谢过陈蓉,也不再纠缠海晏楼的话题,而是问起了教养姑姑一事。 老夫人从年前就打算请宫中姑姑前来教习,现在年节已过。姑姑入府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前世柳氏莫说给谢安莹请姑姑教习,她巴不得将谢安莹养成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白痴……后来低嫁出去,委屈在苏君然那小院子里。所以谢安莹更不知道教养姑姑的事情。 只是隐约觉得,宫中出来的人应该都十分难以伺候。她需得提前准备一下才是。 陈蓉点点头,若不是出了海晏楼的热闹,这件事的确是平阳侯府当下的头等大事。 见谢安莹真的不明就里,陈蓉便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reads();。 老夫人这一次,狠了心想要将谢安珍拨乱反正,所以命陈蓉去请了两位最严格的姑姑。 这事是陈蓉亲自办的,陈蓉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两位姑姑里,一个是教习规矩的,比如各府的礼仪、皇家和权贵家族成员、甚至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禁忌和喜好…… 而另一个则是教习技艺的,好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再或者是饮酒赏花观鱼烹茶…… 这两人的人选已经定下,教规矩的那位姑姑姓蒋,曾经还曾服侍过静王妃,与肃王府也算有些渊源。而教习技艺的姑姑姓吕,曾经教习过不少贵人——连现在宫中的许多娘娘,未入宫之前都得过她的指点。 谢安莹听到这里,心中大致有数了。 教习规矩的,不用说,是给谢安珍准备的。老夫人和平阳侯现在还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仍旧要高攀肃王府的婚事。 只是谢安珍的性子现在依然成了鬼见愁,单靠一个教习姑姑,又怎么可能使她脱胎换骨。 至于那个教习技艺的吕姑姑,想来就是给自己准备的了。 原本自己要嫁的是镇北候的庶子,将来连个侯爵都承袭不上,只能勉强算是个富户。所以太大的规矩也用不上,自己现在知书达理的程度已然够用了。 所以多学学技艺,无论是取悦夫君也好,自己闲时打发时间也罢——总之能将自己的才名延续下去,也算是物尽其用。 “倒是十分周祥。”谢安莹没什么可抱怨的,她本来也不喜欢学规矩。前世她羡慕人能弹琴作画,这一世终于也轮到她了。 陈蓉见谢安莹没有什么意义,当即放心了不少,这两位是老夫人钦点的,若是要让她换,她也换不掉。 陈蓉继续说道:“蒋姑姑为人严肃,十分难相处,而且从不怕事不怕得罪人。这一回那边要是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搞不好连婚事都要告吹。” 陈蓉还不知道谢安莹与谢安珍换了庚帖一事,平时有她在,府里的人也都是瞒着的。 所以此时她只当这婚事的确是谢安珍的。 谢安莹没去计较这个,反而好奇起来:“一个教养姑姑,如何能令王府的婚事作罢?” 那这位姑姑也太厉害了。 陈蓉摇头笑道:“得不到这位姑姑的点头赞许,却千万不要得罪了她,要是惹得她不满意,恐怕不但王府婚事会作罢恐怕还会连累的你身上来,到时咱们侯府一个女儿也嫁不出去了。” 谢安莹刚想质疑,陈蓉便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说是有个本打算入宫选妃的贵女,就是因为在教习的时候得罪了蒋姑姑,后来等她进入宫廷,眼看就要攀选为美人,却从后宫忽然下了一道御令,竟以她粗鄙无状为由,将她直接赶出宫去了。 出了宫的女子还能有什么前途,那贵女至今还被家人关在家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守住 板上钉钉的美人名分,竟然能因为一个教养姑姑的恶评而功亏一篑。 谢安莹不自觉坐正了身子。 她一直活在无人问津的地方,人前虽勉强说得过去,但私下里规矩差得一塌糊涂……还好今日跟陈蓉提前透了口风,否则待那教养姑姑来了之后,谢安珍第一个倒霉,而她也好不到哪里去reads();。 陈蓉见谢安莹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你居然也有怕的时候?” 谢安莹也跟着她笑笑,但却并未说明自己在怕什么。 如今大家都知道,那位教习规矩的蒋姑姑是给谢安珍准备的,自然觉得她不用怕。 但经历海晏楼一事之后,谢安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谢安珍嫁给李承霆? 她早就该拿回属于自己的。 从谢安珍手中夺回婚事,对于两世为人的谢安莹并不太难,加上李承霆的缘由,促成此事更是容易。 只是得到容易守住不易。 平阳侯府无权无财,肃王府却是功名利禄样样不缺,她想要一直站在李承霆身边成为与他并肩的人……恐怕还需要面临不少考验。 比如眼下蒋姑姑所教习的“规矩”,就必须早日学起来。 谢安莹心中有了成算,谢过陈蓉,将陈蓉送走之后,又将红袖几人召集起来,一齐商议起对策…… ———— 谢安莹一战告捷,却并不止步于眼下一点风光,而是立刻磨砺身手,准备随时投入下一场战斗。 可有人欢喜有人愁,琼华院中声势大好。芳华院中却是阴云密布,谁还能顾得上教养姑姑的事情? 谢安珍趴在床上,下|身被打得红肿不堪,许多地方都涨破了皮,渗出鲜红的血液沾染在棉丝的**裤上。 谢安珍发髻凌乱,发间贵重的簪花首饰歪斜零落。原本精致的妆容也早已花得不成样子,鲜红的口脂蹭在脸上。再配上她这时又痛又恨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血腥狰狞。 新来的六个丫头齐齐跪在她的床前,个个一脸同仇敌忾,正在为她们的主子抱打不平。 她们都是陈蓉调教过的伶俐人儿。又是亲眼见到翠薇被发卖的,怎会不知谢安珍的脾气品性。 一个皮肤微黑名叫翠玉的婢子咬牙切齿道:“姑娘这回分明是遭人暗算了,只是那人手段太高,咱们姑娘到底是纯善之人。如何斗得过她?” 翠玉说完,看着床上不得动弹的谢安珍。眼中隐隐有泪,呜咽起来。 谢安珍心中原本尽是仇恨和怒火,只恨不得将谢安莹千刀万剐了去,听见翠玉这话。一时又觉得悲伤不已加上身上的剧痛,于是也跟着哭了起来。 跪在翠玉旁边的翠竹赶紧跪着上前,一边给谢安珍擦拭眼泪。一边推开翠玉道:“你还嫌主子不够难受吗?非要说这些话惹主子伤心?” 翠竹小心翼翼地擦干谢安珍的眼泪,低头咬牙切齿道:“咱们主子是什么身份。用不着跟那边硬碰硬,等将来入了王府,这新仇旧恨自有郡王为姑娘做主。” 翠玉和翠竹的话,句句都说到了谢安珍的心坎之上。 眼看谢安珍的脸色渐渐好转,其余的几个婢子们也连连说起好听话来,谢安珍还从未享受过这么多人的衷心,自然不会像对翠薇一样对待她们reads();。 她无力地挥手道:“你们几个的心意我知道了,每人去账上令五百钱做赏钱吧。” 谢安珍从前对翠薇,那是只罚不赏,翠薇不大会说好听话,人又笨拙,谢安珍当然不喜欢她。 眼前这六个就不同了,不但衷心不二,还很识时务。谢安珍不喜欢谢安莹,她们就会帮着她骂谢安莹——谢安珍自然要大大地打赏她们。 五百钱,对于翠薇来说可能是几辈子也盼不到的福气,她在谢安珍身边时,天天盼着主子能给她一个好脸就谢天谢地了。 翠玉和翠竹几人听说要打赏五百钱,当下齐齐愣住。翠玉最先反应过来,一脸激动之色道:“奴婢多谢主子厚爱!” 翠玉给谢安珍磕了头,脸上因为喜悦而微微泛红,其余几人也连忙上前照做。 谢安珍心中有些轻蔑,又有些许得意,摆出一副施恩的样子道:“你们好好当差,以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知道了吗?” 翠玉几人忙不迭地应下,又是一连番地表露衷心,直说得谢安珍困乏起来,这才逐一退下。 翠玉出了主屋,转身将房门关上,又故意扬声对其余几人道:“姑娘如今病着,咱们几个万事都要上心些,要将姑娘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才能对得起姑娘的赏赐,都记住了吗?” 翠竹脸色通红,方才在屋子里瞧着像是一脸感激之色,而这会儿出来看,却是憋着一脸的笑意。 听了翠玉的话,翠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见她笑了,其余几人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跟着陈蓉的时候,陈蓉何时打赏过铸钱? 连一两银子都不到的打赏,竟然出自一个侯门千金之手,还大言不惭地当成一回事,真是贻笑大方。 只怕等蒋姑姑入府之后,首先要交给四姑娘的礼数,便是如何不失颜面打赏下人吧? 翠玉也跟着摇摇头,她们都是做奴才的,什么主子是什么性子,她们心中明镜一般。并非是她们心口不一,而是像谢安珍这种主子,根本就不值得她们效忠。 从前翠薇算是衷心的,可谢安珍又哪里容得下她呢? 翠玉跟着笑笑,挥手将几人打发走,她们嘲讽的笑并未出声,所以屋子里的谢安珍听不见…… 谢安珍独自一人在屋子里趴着,没有了众人的吹捧,她心中仇恨的火苗又开始渐烧渐旺。 她咬牙止住眼泪,深深吸了口气,就这样趴着回忆起这次的事情来——她必须要再见一次苏君然,否者她永远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原本应该身败名裂的谢安莹,会毫发无损地逃脱呢? 苏君然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不不可能会傻到认错人,可谢安莹偏偏就平安回来了……除了平阳侯听见的那一点无关紧要的传言,谢安莹没有任何损失,反而很可能解除与镇北候府的婚事。 她若是不搞清楚这一切,实在是无法安心!(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王氏笑出泪 镇北侯府之中。 这一回不是在侯爷珍爱的书房,只是在普通的卧房reads();。苏君然双膝跪地,身体僵硬地低着头,望着自己面前两人的脚。 其中一人,是他的父亲镇北候爷。 镇北候祖上与当今皇族是表亲,封了世袭侯爵沿袭至今。镇北侯爷骨子里是个武人,行事直爽粗鲁,与苏君然阴诡的性子截然相反。 他常年在行伍之中,当然不是个单纯之人。只是就算有什么图谋,也多是用大开大合的手法去解决。 绝不会用像妇人一般的伎俩去丢人败兴。 镇北候生得不算高大,浓眉大眼鼻宽唇阔,身穿一件僧黄色的短布衫,脚下却踏着鹿皮靴子。 他见苏君然一言不发地跪着,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想抬脚踢上去。 “老爷——切莫动气啊!” 一声柔和中带着妩媚的声音传来,及时阻止了镇北候的暴躁。 ——坐在苏君然面前的,还有一人,便是从前世开始就与他你死我活的王氏。 王氏此时一脸关切,但苏君然却不难察觉出她今日的得意——她今日一身绫罗锦绣,衣衫绣鞋全都换上了天一阁最新的喜庆款式,就连头上的发簪也比往日多了两只翡翠镶金的。 更不用说她那一脸妆容,妖艳得彷如出嫁的新嫁娘一般。 谁还能看不出她明里担忧,暗中欢庆的意思? 也就是镇北候这种人看不出来…… 王氏的目光在苏君然的脸上转了一圈,两人斗了多年,对彼此的心思自然心知肚明,她今日这一身吉庆。还真就是传给苏君然看的! 眼看苏君然越是不服气,她就越是高兴! 之前,这平阳侯府里一切都好好的,她的儿子苏君炎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稳重懂事,早就得了侯爷的看重。 可苏君然身为庶子,居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府外结识了侯爷的旧部! 那旧部早年在战场上负伤退役。后来过得穷困潦倒,只靠着打柴为生。 在一次卖柴的时候,遇上几个街痞混混。不但抢夺了他的柴薪,还将他暴打了一顿。正是苏君然路过,才将其救了下来,请医问药悉心照顾。还给了那人不少银子…… 那旧部曾经也是风光过的,跟王爷的交情更是不错。他之所以沦落至此,也只是因为不想麻烦别人,在兄弟面前丢人而已。 然而虎落平阳的滋味何其难受。那人得到了苏君然的帮助,两人互相通了命名。这才知晓了彼此身份。 苏君然极力相邀,那人极力退阻。苏君然便将这事情回禀了侯爷…… 这之后的事情,便是侯爷将那人带回府中。当兄弟一般地供养着。那人自然说了无数苏君然的好话,从此苏君然在侯爷面前。忽然就开始显露本事了。 既又善心,又有本事,连王氏也不得不承认,苏君然比起苏君炎的确要更胜一筹reads();。 只是想到那旧部的来头,王氏就不免心中冷笑——王氏才不会相信这世界上会有打劫柴薪的街痞。 几根烂柴火,要是苏君然没给赏钱,那些混子们才看不上眼呢。 只是她事后在去找寻证据,却连那几个混子的踪影都找不到——苏君然做事果然老道狠辣,她一朝不防,从那之后便步步艰辛,在也没有了往日大权在握的风光。 如今王氏与苏君然,勉强能算得上是棋逢对手各有千秋。 只是王氏自己心中也知道,侯爷不是个小情小意的男人,他看重的是才干能力手段,所以对他来说,儿子远比女人重要。 若是苏君然一直不犯错,她又能保住苏君炎多久? 不过现在可好了,苏君然居然会闹出这么大一个大笑话。 王氏一早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婢子在故意逗她开心呢!苏君然这种平日里滴水不漏的人,怎么可能跟一个女官在那种地方办事…… 后来当婢子将听回来的消息详尽说了之后,王氏这才恍然大悟。 说起来,其实王氏才是苏居然的知己。她听了其余的话,都并不当真,唯有听见海晏楼着火的时候,一拍手,笑道:“看来苏君然这一次,是被什么人阴了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这是夜路走多了,终于撞见厉害的鬼了!” 海晏楼是苏君然暗中的产业,这一点王氏早就查明,只是苏君然做事缜密,王氏拿到的证据都不足以说服侯爷。 这一次海晏楼烧了个干净,王氏差点就笑出泪来。 一笑苏居然丢了脸面又无法交代,从此在侯爷面前地位自然大不如前。 二笑苏君然勾结女官,虽说教坊司里不少女官都与官员私下来往,但说到明面上的却从未有过,因为教坊司里的女人,也勉强算得上是皇帝陛下的女人。苏居然这一回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以后但凡牵扯出什么,他必然要承受各种迁怒。 三笑苏君然折了海晏楼,不但失去了这样一大笔日进斗金的产业,更是做实了他在侯爷眼皮子底下做私产的罪名——这话她以前跟侯爷说过只可惜侯爷不信还嫌她多事,现在可好了,她不说话,让侯爷自己看着办吧! 王氏的心情,又岂是一个“好”字可以概括的。 她现在恨不得走亲访友敲锣打鼓地将苏居然的丑事好生宣扬一番!也算是报了仇。但说到明面上的却从未有过,因为教坊司里的女人,也勉强算得上是皇帝陛下的女人。苏居然这一回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以后但凡牵扯出什么,他必然要承受各种迁怒。 三笑苏君然折了海晏楼,不但失去了这样一大笔日进斗金的产业,更是做实了他在侯爷眼皮子底下做私产的罪名——这话她以前跟侯爷说过只可惜侯爷不信还嫌她多事,现在可好了,她不说话,让侯爷自己看着办吧! 王氏的心情,又岂是一个“好”字可以概括的。 她现在恨不得走亲访友敲锣打鼓地将苏居然的丑事好生宣扬一番!也算是报了仇。(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疯魔 镇北候要入宫请罪,皇帝陛下定然会赦免苏君然。 只是这样一来,被迁怒的就是整个镇北候府。 皇帝就算不降罪下来,但或多或少总会不满……这年节刚过,正是复朝的时候,官场朝中都会有些新气象,这个时候要是触了霉头让圣上不满,往后一年里都别想好过了。 苏君然一个人的罪责,却要整个镇北候来给他担着,王氏心中又怎么肯? 王氏赶紧劝住镇北候:“侯爷这样去请罪,岂不是反而做实了罪名?将来一旦教坊司有什么不干净的,只怕全要推到我们头上,侯爷您那些军功又能救得了她几回?” 王氏谈吐优美,说话时总是透着一股殷切之意,让人听起来十分舒心体贴reads();。 镇北候愤愤一跺脚,拳头砸在腿上道:“不去请罪,还能如何!?” 王氏心中早有主意,等的就是镇北侯爷这一问。 王氏用帕子掩着嘴,看了苏君然一眼,有些为难地凑近镇北候道:“侯爷,不是不去请罪,而是在去请罪之前——先请医!” 镇北候递过来一个不解的眼神:“你说明白些!” 王氏连忙起身微微屈膝道:“请个郎中来府里,给君然瞧瞧,就说他邪气侵体已经疯魔了……这样侯爷进宫请罪,总也有个理由开口啊!” 王氏总这一招,可谓是狠毒至极。 虽然从表面上看去,是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能让镇北候有个台阶好下。 但若从长远计来说,苏君然身体有恙,而且是是这样的怪病。这往后的前程算是毁了!而且镇北候一旦将这话说道换地面前,苏君然就是不想病,也得装病! 镇北候自然想不了这么远,只沉吟着觉得王氏言之有理。 而跪在地上的苏君然听了这话,却猛然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地紧盯着王氏。 王氏一招杀人不见血,苏君然甘拜下风。他此时很想说出自己是遭人暗算。可就连他也知道,说得越多,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一旦将他策划的整件事情挖出来,他照样难得清白。 谢安莹……这一次,真是被她害苦了。 王氏见苏君然眼中先是燃起怒火,随后又渐渐转为哀求之色。便知道苏君然是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可即便苏君然此时用眼神哀求她,她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条毒蛇。 见镇北候还未下定决心。王氏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难为情道:“侯爷莫怪,方才的话是妾身思虑不周了。毕竟要让君然装病也太委屈了他,侯爷就当妾身没说过好了。” 王氏期期艾艾。说完之后就低头立在一边,等着镇北候发话。 原本她不说这话还好,镇北候听了她这话之后。瞬间火冒三丈,从椅子上跳起来就指着苏君然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刚刚复朝。老子就要豁出脸面去请罪。他装个病有什么可委屈的!?老子还没说委屈!”镇北候说着便甩身朝屋外走去,临走还不忘嘱咐王氏:“请郎中的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王氏望着镇北候远去的背影,诺诺答是,脸上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 镇北侯府里头的事情,谢安莹第二天就听说了reads();。 平阳侯一回侯府就钻进老夫人的福衢院,将朝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福衢院里,唯独谢安珍重伤还不能下床前来,谢安莹和陈蓉倒是都在,平阳侯也不再避讳,让谢安莹和陈蓉也一齐听了一场热闹。 今日之事,平阳侯说起来也大为感慨。 他与镇北候同样都是侯爵之位,也同样都是从祖宗世袭下来的。 可人家却过得风生水起,即便是在御前也说得上话,而他这个侯爷,却是京安城中数一数二的“淡泊名利”——哪里是他想淡泊啊,分明是那权贵场太过复杂,他消减了脑袋也挤不进去! 但是近日,平阳侯亲眼见到镇北候的落魄,他心里那一瞬间竟然感到有些痛快。 镇北侯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磕头请罪,说是他那儿子早前就不知犯了什么疯魔之症,偶有发作却一直未得医治。 本以为病情并不严重,所以到底是自己儿子,便纵容了他。 哪曾想…… 哪曾想这一下子就闹出这样的大事来? 镇北候平日里治家严谨,他自己也从不犯什么大错,他既然诚心请罪,陛下倒也没有太重罚他,只是当朝令他速速给爱子看病,又罚了半年俸禄去安抚海晏楼周围的摊贩。 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了。 平阳侯将这些事情说给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也颇为感慨,想起镇北侯府的情况,老夫人又回忆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也当成故事说给众人听了。 谢安莹对镇北侯府里的事情不大感兴趣,不过她对镇北候那一套说辞,却尤为赞赏。 苏君然到底是不是有疯魔之症,别人不清楚,她却是最清楚的。 镇北候能将苏君然说成个疯子,却无人提醒他这样会坏了苏君然的前程——要说这不是王氏的手段,她可不信。 谢安莹轻轻叹了一口气,王氏当真是个厉害角色,在这件事情上,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了…… 老夫人说了一段往事,便拍着谢安莹的手道:“你那日回来事,说是在海晏楼第三层上,那谜面便是医治海晏楼主的怪病……看来果然是如此了。” 镇北候请罪的言辞,与谢安莹早早说出来的一模一样。老夫人更觉得谢安珍是无理取闹,事实明明就是如此,她却非要污蔑谢安莹。 好在自己还没有糊涂。 想到谢安莹的委屈,老夫人又叹了口气对平阳侯道:“既然那庶子病至疯魔,我也就不计较他府上骗婚了——你速派人去,解了这桩婚事,将一切都跟外头说明白。咱们与镇北侯府从此再无瓜葛。” 老夫人终于拍板定下了这件事情,谢安莹这边的婚事彻底作罢。 从今往后她再想找镇北侯府报仇,亲自入虎穴这一法是行不通了,唯有跟着李承霆狐假虎威去。(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姑姑 镇北侯府忽然遭受这样的打击,一时开始了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 平阳侯府趁着这时候退了婚事——原本也没有说定的婚事,这时候推掉谁也不会责怪平阳侯府,反而觉得镇北候府隐瞒病情实属不妥。 平阳侯难得扬眉吐气一回,接连几日都满面春风过得好不得意。 王氏趁此机会,又给他塞了两个通房,还跟宣布只要有孕立刻抬为姨娘,平阳侯至此福色双全,更是乐不思蜀。 老夫人见陈蓉贤惠,一进门就添了四个人陪着侯爷,她心中十分宽慰。 再加上陈蓉的娘家没有什么权势,只能依附侯府,老夫人对陈蓉渐渐放心,便将掌家之权也交给了她。 陈蓉只用了短短数月,便已经站稳了脚跟,还将侯府握在手中,谢安莹越发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同谋。 谢安莹好吃好喝好睡了几天,期间李承霆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匆匆看她一眼,之后放下一大堆零碎新鲜好玩的东西就走。 谢安莹知道复朝时他也十分忙碌,心中虽然憋了很多话想跟他说,但终究还是先存下来,等到何时的机会再慢慢倾诉。 这样又过了两日,老夫人从宫中请来的那两位嬷嬷终于到了。 十日光景养伤,谢安珍也不过是只好了皮毛,筋骨上一动之下还是疼得钻心。 可两位嬷嬷抵达侯府之时,不但谢安莹前去迎接,谢安珍也灭有落下。 平阳侯府正门处,谢安莹远远瞧见谢安珍正被翠玉和翠竹搀扶着,步履小心而缓慢地朝正门而来。 谢安珍今日穿了一件颇为华丽的衣裙。水蓝的裙底上大朵雪白的百合,领口袖口上镶嵌着七色的米珠和贝母,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耀眼动人。 再加上这几日里,许是吃喝不便,谢安珍比从前消瘦不少。原来圆润的脸庞现在变得巴掌大小,如柳氏一般的三角眼也显得大而明亮起来。 见她这样走来,陈蓉小声对谢安莹笑道:“模样上好看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谢安莹回给陈蓉一个笑容。心中却是满满的叹息。 谢安珍虽然什么本事都没有,可胜在顽强。无论各种条件,她都不占先机。可偏偏这份没完没了的心志,饶是谢安莹这等死不瞑目而又复生的人也只能甘拜下风。 谢安珍走上前来,对着陈蓉行了一礼:“见过母亲。” 她今日有备而来,虽然臀部仍旧剧痛。但也在屋子里联系了许久的行礼——这一次是她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能得到姑姑们的赞赏。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陈蓉笑得和蔼:“快些起身不必行礼了,你身上的伤可好些?冬日里寒冷,伺候你的人竟然让你穿得这样单薄就出来,若是受了风寒。连带着伤口一起不好……回头我可得好好罚他们才是!” 陈蓉说着,敲了一眼翠玉和翠竹reads();。这两个婢子也是激灵,连忙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谢安珍。 谢安珍微微向前一步道:“母亲别苛责她们。这都是女儿的意思。今日两位教养姑姑要来府中,总不能在穿戴上寒酸了去。” 陈蓉面上十分和气。谢安珍说什么她都点头,谢安珍见她没有阻挠,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谢安莹,又上千一步挤开谢安莹的位置,自己站在了陈蓉身边。 谢安莹领着红提微微退开一点,除了在老夫人和平阳侯跟前,她们的身份和名字不变之外,在万人面前,谢安莹才是妹妹,而且名叫谢安珍…… 红提好久没陪主子出来,这刚出来就遇上这种事,十分不开心地撅起嘴来。 谢安莹悄悄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今日这两位姑姑不但谢安珍看重,她又何尝不十分看重? 她与红提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千万不能出了差错,更不能被谢安珍比了过去。 陈蓉带着两位女儿,在平阳侯府门前等候了一会儿,到了约定的时辰,一辆马车分秒不差地停在王府正门。 陈蓉连忙领着她们迎上去。 只见马车上下来了两名妇人。这两人前后下了马车,才一个亮相便让陈氏吃了一惊。 两人均是身穿墨绿色衣衫,褐色长巾裙,右手上带着橙色极佳的白玉镯子,脚下的绣些同是杜鹃喜鹊,乌黑油亮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显得利落精神又十分干净。 谢安莹的目光虚虚扫过这二人的面容,瞬间明白陈蓉为何会露出吃惊的神色了——因为这两人不但穿戴一样,她们的长相也一模一样。 竟然是一对双胞胎…… 分明是两个姓氏的称呼,谁能想到她们竟然是双胞胎?谢安莹心中瞬间觉得难度又提升了一层……若是两人不同,只伺候一个教习自己的就行,而现在两人一模一样,还不得时时刻刻提起精神…… 这可真是苦差事啊。 陈蓉愣了一瞬,上千一步对着两位姑姑道:“镇北侯府陈氏应老夫人令,特携两位女儿前来迎接二位姑姑。” 陈蓉分不清楚她们谁是谁,只能统一称呼了。 两位姑姑一脸平静,完全瞧不出喜怒,两人同时上千行礼道:“奴婢见过陈夫人,见过二位姑娘。” 陈蓉微微侧身,引着谢安珍和谢安莹上前给两位姑姑介绍了名字。谢安珍行了一个她平生最标准的礼,用清亮的声音道:“安莹有礼了,往后的日子里,还要烦请两位姑姑多多提点指教。” 谢安莹也跟着上前,她的礼数比谢安珍强上不少,不过她既然暂时不学那个,就不能先出风头,于是也只是敷衍了一个八分像的礼:“安珍见过二位姑姑,请姑姑指教。” 原本谢安珍穿得像大花瓶似的,就是为了显出她才是主角。如今报上了名字,两位姑姑心中都有数了。 几人见礼完毕,陈蓉赶紧开口道:“天气寒冷,咱们就不在这里客气了,府中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还请二位姑姑移驾府内叙话。”(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太巧 蒋、吕二位姑姑跟在陈蓉身后,谢安莹和谢安珍一左一右并行陪伴着,五人同朝福衢院而去。 这样一路行来,谢安莹才平生第一次见识了何为“规矩”。 她能看得出,谢安珍已经是极为用心地走路——目不斜视、面带微笑、行走时衣袂不乱发丝不扬reads();。 谢安莹自己也是如此。她双肩放松,两手自然叠在身前,下巴微抬起露出得体又犹如面具一般的笑容——这也是她能做到的最好了。 可比起两位姑姑的步态来说,她们两人竟都是差得远了。 两位姑姑都是近四十岁的年纪,身上穿戴的虽精致讲究,但到底是奴婢的花样,并不十分好看。 可才入府这一小段路上,两位姑姑的行止却是让谢安莹大开眼界。 静——而不僵,娇——而不妖。 即便是容貌再普通的女子,有了这样的姿态,瞬间便有了动人之处…… 谢安莹将这种感受暗暗记在心里,等到姑姑开始教导的时候,一定要细细讨教才是。 谢安珍自然也是留意到了这一点。她走在蒋姑姑的左侧,微微调整了自己的姿态,向蒋姑姑学习起来。 走路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只要有心,谢安珍无需指导也能学得三四分相像。 谢安珍心中暗暗得意——其余的事情,谢安莹或许能胜过她,但要说修习规矩和技艺,谢安莹一个瞎子,如何能做得比她好? 新来的姑姑又不是红提,不可能手把手地教她! 比如这行止步态。谢安莹连看都看不见,也不知要怎样去学…… “二位姑姑,这里便是我们老夫人的福衢院了,二位请里面相见吧。”陈蓉适时出声提示道。 两位姑姑像她颔首行礼谢过,走进了福衢院,待有婢子唱过之后,两人又在廊下侧身让到一边。请谢安珍和谢安莹先行入内。这才跟在后面走进了老夫人的正屋。 两人齐齐给老夫人行礼问安,老夫人起先对两人的双胞身份也十分吃惊,但连忙隐藏下去。也跟着点头赞许了一番,几人又说了一番客套话,渐渐说到正题上来。 “老身今日请二位前来,就是为了我这两个不长进的孙女儿。”老夫人面带微笑。目光扫向谢安珍和谢安莹。 谢安珍和谢安莹两人都小心翼翼地站着,连呼吸都极为刻意。 老夫人继续道:“方才二位进门。想必也已经见过了,老身便将孙女教给你二人,若是有愚笨不服管教的,只管打骂责罚无妨。” 谢安莹老夫人倒是放心。但想到谢安珍那个性子,老夫人一万个不放心。 别到时候规矩没学成,反而臭名远扬…… 谢安莹微微抬头。正看见老夫人满眼担忧地朝她们望了过来,于是赶紧上前道:“祖母苦心。安珍与安莹都是明白的。安珍虽然愚笨,但今日起必然跟着姑姑努力修习,绝不敢偷懒怠慢,辜负了祖母母亲与姑姑的教诲。” 谢安莹将话接了,谢安珍这才反应过来,也连忙上前。只是该说的都被谢安莹说完,她只能跟着点头,不免心中有些气闷。 谢安莹的话接得不错,老夫人适才也有些紧张,听了她的话倒是放松不少——侯府至少还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谢安莹reads();。 “你们既然有心学,那我就放心了。”老夫人笑着又对陈蓉道:“今日二位姑姑舟车劳顿,就交给你去安顿,有什么起居需要,可不许疏漏了! 蒋姑姑上前一步,对老夫人道:“回禀老夫人,两位姑娘都是可塑之才。奴婢二人今日既然来了,定当尽心竭力,请老夫人放心。” 陈蓉暗中庆幸这学规矩的人不是自己,也赶紧上千她爽朗地笑道:“母亲放心,媳妇早就准备好了。” 见过了老夫人,二位姑姑就算是正式住进了府里。 陈蓉将她二人分别安排了两处院落,蒋姑姑住在离芳华院不远的香风院,而吕姑姑则是住在离琼华院较近的巧文院。 安顿的事情,全有陈蓉一手负责,谢安莹与谢安珍送了两位姑姑走出福衢院门口便没再跟着,而是相互甩了脸,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 谢安莹一回来,便躲进里屋,吩咐了红提给自己揉肩膀,又让红袖给自己捶背捏腿。 几个婢女还没见过谢安莹这样,以往大姑娘都是泰山崩于眼前也翩然若仙的,何时有应对不暇的时候? 想不到姑姑才来了一个照面,竟然能让大姑娘都如临大敌。 众人,一时对那新来的姑姑既是好奇,又有些佩服,几人当下吵着就想要去拜见一番。 谢安莹歪在贵妃榻上:“老夫人近日已经准了二位姑姑,若我们两个有不服管教的地方,姑姑可以尽管打骂责罚——你们也想试试?” 听了这话,几人连忙噤声。 红袖伺候了谢安莹几天,知道她虽然看起来深沉冷傲,但为人却是和善的,于是大着胆子道:“一般人家,都会对教养姑姑说‘若有不服管教,尽管来回我。’,而老夫人竟然直接给了姑姑责罚打骂的权利,这……” 谢安莹闭着眼睛点头。 “所以你们都小心点,别给我惹事,更别给咱们琼华院丢人。” 谢安莹在众人心中还是很有威信的,听见她这样说,红袖几人连忙行礼应下,又纷纷表了一番忠心,谢安莹这才让她们退下。 待屋子里只剩下红提的时候,谢安莹这才做起身子,仔细琢磨起今天的事情来。 蒋、吕二位姑姑,虽然教习的内容不同,但到底都是同行的。 而京安城就只有这么大,宫中与其他府邸的贵人也就这么多。 再加上她二人名声响亮…… 所以没道理连老夫人都不知她二人是双胞姐妹啊。 想到陈蓉吃惊的样子,还有老夫人吃惊的样子,可见之前她们托人邀请的时候,确实不知此事。也就是说原本分明是前后请了两位姑姑,可来的却是一起的。 这件事情,谢安莹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实在是太巧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解答 谢安莹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想通。 而明日开始,她就要跟着姑姑修习……眼看天色将晚,谢安莹不敢耽搁,早早洗漱收拾完毕,便上床安睡去了。 谢安莹没想到,自己白日里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等到了深夜却得到了解答reads();。 午夜时分,谢安莹睡得正是香甜,忽然觉得一阵冷风迎面吹来。 她这张床,因为柳斌的事情而搬挪过一次,现在就搁在西边窗户跟前。此时寒冬还未过去,夜里寒冷,只要窗户没有关好,她必然是要被冷风拂面的。 谢安莹微微皱眉,莫不是今日将那几个姓红的吓坏了,连窗子都忘记关好? 她迷迷糊糊地使劲裹了裹被子,无奈脸上还是觉得冷,只好坐起身来,准备自己动手去将窗子关上。 才一动弹,谢安莹又感觉冷风忽然停了——窗户被人反手关上,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谢安莹微微清醒过来,嘴角轻轻上扬。她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严实,像只蚕蛹一般团在床上道:“今日有空过来,是朝中的事情忙完了吗?” 谢安莹无需睁眼去看便知道来人是谁。 换了别人,定然不会顾及她畏冷,闯了进来又怎会帮她关上窗子?更何况,脚步声她还是听得出的。若不是睡得太深沉,只怕他还没到窗口,她便已经知道了。 谢安莹笑问之后,房间里果然传来李承霆的回答:“朝中的事情永无止境,但我总要来看你的。” 近日北域隐隐又有争斗,若是处置不当,搞不好两国会战火再起。所以朝中琐事缠身,李承霆已有几日没来。 在朝中和战场之上,李承霆永远心坚如铁,这几日他上下忙碌,几乎都忘记了怎么去笑,去说话。 可再看见谢安莹时,李承霆的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眼中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谢安莹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暖,也回应给她一个微笑。 她知道李承霆在外人面前少言寡语,如冰山一般严肃寒冷。但每次对她说话时,谢安莹却不难感觉道他的殷切与用心。 不像苏君然,所有的“用心”都挂在嘴上,哄人高兴的言语不要钱般的说。尤其是当她有些用处的时候……却是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 谢安莹挥散脑中不好的记忆,苏君然不过是口蜜腹剑令人心寒的伪君子。拿他跟李承霆比较,平白污了李承霆的铮铮铁骨。 “去那边将炭盆取来,坐下驱驱身上的冷气。”谢安莹轻轻卷起自己的帘帐,道:“以后看我。莫要寒夜里来了,这样的天气,冻着了你我于心不忍。” 这还是谢安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虽是玩笑口气,可说出口之后。难免有些脸热。 好在李承霆将炭盆移了过来,微微的火光映照着,李承霆的脸色也是红的,应该看不出她的难为情来。 李承霆端着炭盆,当场就愣在原地,过了半晌才傻傻地笑了一声。 “下次来多穿些……让你于心不忍我于心不忍。李承霆说完,将炭盆摆在谢安莹的床边,自己反而坐在了两步远的地方。 谢安莹听闻脸色更红——方才还觉得他这人不似苏君然,不会讲什么甜腻蜜语reads();。现在看来,他比苏君然还更胜一筹! 只是,除了空口白话,李承霆还多了一份真心。 想想他为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对于谢安莹来说,那些远远一句情话要更加动人。 李承霆能得谢安莹一个笑容,便心满意足了,要是知道在她心中自己有了这样好的评价,恐怕真要将全世界都搜罗来送给谢安莹。 如同他今夜来,其实也是送礼来的。 李承霆坐定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狭长的盒子道:“听闻你明日要开始跟着姑姑修习技艺,我今晚专程来提前贺你学业有成。” 李承霆说着,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上千小心翼翼地放进谢安莹的手中。 谢安莹没想到李承霆竟然知道这事,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平日里无事也要送礼,有一点风吹草动也要送礼。等将来真有生辰喜事之时,看他还能拿什么来送。 谢安莹低头轻笑,用手摸过手上的东西。 李承霆放在她手上的,是一支金铸的文昌笔。虽然是空心铸造,但也沉甸甸的压手,在加上上面镶嵌了不少珍珠宝石,算起来恐怕也是价值不菲。 文昌笔故名文运昌盛,这样的一头,是为那些考状元的学子们最喜欢的吉祥之物。 而常见的文昌笔,多是用木竹玉器雕刻而成,哪里有用金子铸成的…… 自己不过是学些皮毛技艺,李承霆这样郑重其事,她压力很大啊! 只听李承霆继续道:“原本还有一座文昌塔。我命人铸造时弄错了大小,造出来足有半人高,一时无法给你搬过来,只能先送你这个。” 谢安莹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我今晚专程来提前贺你学业有成。” 李承霆说着,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上千小心翼翼地放进谢安莹的手中。 谢安莹没想到李承霆竟然知道这事,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平日里无事也要送礼,有一点风吹草动也要送礼。等将来真有生辰喜事之时,看他还能拿什么来送。 谢安莹低头轻笑,用手摸过手上的东西。 李承霆放在她手上的,是一支金铸的文昌笔。虽然是空心铸造,但也沉甸甸的压手,在加上上面镶嵌了不少珍珠宝石,算起来恐怕也是价值不菲。 文昌笔故名文运昌盛,这样的一头,是为那些考状元的学子们最喜欢的吉祥之物。 而常见的文昌笔,多是用木竹玉器雕刻而成,哪里有用金子铸成的…… 自己不过是学些皮毛技艺,李承霆这样郑重其事,她压力很大啊! 只听李承霆继续道:“原本还有一座文昌塔。我命人铸造时弄错了大小,造出来足有半人高,一时无法给你搬过来,只能先送你这个。” 谢安莹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承霆 黑暗的冬夜里,屋中唯有炭盆映出朱红的光芒。 谢安莹侧身坐在床上,双膝微微蜷起,乌黑的长发垂肩又自肩头倾泻而下,婉转在手边床铺之上,蜿蜒过她的半身,几乎将她羸弱曼妙的身子包围起来。 她仰着脸,望着站在面前的李承霆。 李承霆始终是那幅轮廓分明剑眉星目的模样,他轻俯下身子,粗狂落拓中不经意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探手来摸谢安莹的长发。 李承霆这一瞬的温柔尽数落在谢安莹的眼中。 感受到修长干燥指节分明的的大手落在自己的发间,谢安莹心中暖意满满。她几乎有种冲动,想要握住他的手,再顺着他的手臂攀上去…… 屋中一时静谧,两人相对无言,只是止乎礼的碰触,却令两人莫名的心意相通。 谢安莹无声地任李承霆轻抚,李承霆却已经知足收回了手:“我这就走了,你早些休息,明日虽不必紧张太过,但精神充沛才能大获受益。” 李承霆说罢,留下一个笑容,就要离去。 “承霆,多谢你。” 谢安莹情不自禁喃喃唤了李承霆的名字reads();。 李承霆离开的步伐忽然一僵,猛地转身大步走回到谢安莹床前。 他的手微微握成拳头,指尖还留着方才触碰过她发端的清香柔滑。原本,这样的柔滑足够他缅怀数日,以缓相思之苦。可谢安莹的一声轻唤,却成了就是最好的催|情药。 李承霆一瞬间就被满溢的情愫所淹没,根本就无法再仅仅满足于指尖那微弱的触感。 他想要更多,想要全部! 李承霆猛然贴近谢安莹。谢安莹有些惊愕他的去而复返,但迎面而来的男人气息居高临下地压迫着她,她自然明白李承霆这一刻的动情。 谢安莹微微将自己缩了缩,可仍旧被李承霆铺天盖地的气压席卷着。 “你……”谢安莹微微羞赧,两只莹白秀气的素手轻轻推在李承霆的胸前。 这样的情形,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时候即便谢安莹再是神思敏捷多智诡诈,却想不出任何对应之策…… 一切。全凭本心。 此时她的本心何尝不是春意盎然。只是比起李承霆的急切霸道,她却是羞涩懦弱的。 李承霆一把握住了胸前的手,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此刻的隐忍。 谢安莹早就面红耳赤。挣扎着想将手抽离,可无奈李承霆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谢安莹不得已之下,只得用身体向后轻轻挣扎,她不敢再与李承霆直视。便将脸侧向一边,小声道:“手……疼……” 谢安莹的一句“承霆”便能点燃李承霆心中的火。而这一句娇弱扭捏的“手疼”。简直更像是在烈火中抛洒的火油干柴。 李承霆看着眼前娇羞的人儿,只觉气血翻滚直冲天庭与下腹。 他急忙将自己紧握的手松开,深吸一口气,用沙哑而地声音低沉道:“你——快睡吧。我走了。” 李承霆说完这一句,几乎犹如赴死般决绝地转身就走——若再听谢安莹多说一个字,他恐怕就无法自制不得不狠狠地冒犯她了! 谢安莹望着李承霆仓皇的背影。手上忽然冷下来的温度,令她微微撅了撅嘴。还没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竟然也会做出噘嘴这等表娇俏的表情,想到李承霆落荒而逃的眼神,又忍不住笑了…… 她顾不上外面的寒风,从床上赤脚奔向窗前,大力推开刚刚被他从外面关好的窗户,一直目送李承霆裹着寒风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承霆走后,谢安莹一时有些无法入眠。 今夜之事,早已胜过千言万语。如果说之前柳斌一事让谢安莹明白了李承霆的为人,今夜之事,她便是彻底知道了她的真心。 谢安莹将手中握的着文昌笔细细又看了一遍。 文昌笔小巧精细,流砂铸金的笔杆格外趁手好拿,若是栓上一根玉帘,挂在笔架上悬着摆在案头,更是件不错的珍玩reads();。 谢安莹心中喜欢,多看了几遍,这才发现文昌笔不但镶嵌了精美的珠玉,更是在一侧篆刻着四个小字——“绵延隽永。” 她眼前一亮,这四个字笔法流畅刀法锋利,一看便是在铸成之后才篆刻上去的。 约莫是李承霆亲手所刻。 谢安莹唇边带笑,用手指一笔一划临摹着他的字迹。绵延隽永——这一瞧便是他的语调,丝毫不见浮夸华丽,却从字里行间中透出回甘不尽的甜。 谢安莹将文昌笔贴近自己的胸口,放下帐子重新躺回床上。 对他多了一份喜欢,连他送来的东西竟然也舍不得再摆上桌面给别人瞧去。 谢安莹想了想,索性将文昌笔坠在自己内帐的络子上,这样每晚躺在床上点灯瞧书的时候,也能偷偷多看几眼…… 谢安莹躺在床上,原本满脑子明日拜师修习的事情,现在全被李承霆所取代。 今夜之事,令她很想对李承霆再好一些。 也许眼下她无法为他做些什么,但李承霆一腔真心拱手送上,她却对他隐瞒至多……这不是她谢安莹爱恨分明的风格。 谢安莹暗暗下定决心,等到这一次修习完毕,至少也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和身份才是。 就好比今日这只文昌笔,若是因为他一无所知,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谢安珍”,那才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谢安莹怀着这样那样的心思,在床上辗转反侧多时,直到天色渐渐白,这才再次入梦。 这一回,谢安莹浅睡不久就被红提红袖二人长呼短唤地吵醒。 红提和红袖几人,白日里刚被谢安莹提点过,自然对新来的姑姑害怕得紧——连大姑娘都怕的人,她们几个又岂敢有丝毫怠慢? 红提一改往日对谢安莹的纵容,不等她完全清醒过来,便已经将她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妆台之前。 其余几个婢子看见谢安莹出来,立刻鱼贯而入,将手中水盆、柳枝、青盐、薄荷逐一奉上。 谢安莹昨夜胡思乱想没有睡好,这边被人按住洗漱时才缓过劲来。 可不等她说些什么,红提已经将妆台上的脂粉钗环一股脑全摆了出来:“今日是姑娘第一次正式跟着教养姑姑修习,咱们几个,可也要尽心伺候才是!”(未完待续。) ps:感谢蓝色月亮河的两张月票,感谢正是红叶时的四张月票,感谢ying的宝宝猪的两张月票,感谢咖啡黑黑的两张月票,感谢meiyi7029的两张月票,感谢ddjsz的两张月票,感谢mamdyo630的两张月票! 这两天没有留意看月票,今天忽然看见吓我一跳,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好开心~~蟹蟹你们的支持! 这几天月票好像变双倍了,所以统计的数字可能跟你们投出的不一样,但不管是一张还是跟多张,都灰常灰常感谢。没有什么能回报的,只能按住你们挨着亲了!(づ ̄3 ̄)づ╭ 第一七九章 貌美 谢安莹一瞬间清醒过来,想要将红提的魔抓从她头发上拿下来。 可红提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等她先动手,便已经对红袖严声下令道:“你来按住姑娘,不许她乱动reads();!” 红提虽说是谢安莹的婢女,可其实大多数时候,红提对谢安莹的心思更像是母鸡和小鸡一般。 从前共患难的日子里,红提便是那每日为谢安莹挡去责骂刑罚,并且风雨无阻都要捉虫回家喂她的人。 看着红提一脸认真,谢安莹又是想笑又是感动,眼看红袖根本不敢上来按住她,她便自己乖乖做好道:“好好好,今日由着你乱来吧!只是你盘梳的发髻,也不知能不能出去见人?” 听了谢安莹这句调笑,原本斗志昂扬的红提瞬间蔫了下来。 她虽然有心,但却始终只会做些粗笨的活计。 她那些本事,便是能保证主仆二人走到哪里也饿不死,但若要说这些什么学识谈吐妆扮之类,她的本事却是万万上不了台面了。 红提一时有些低落,好在红袖正在一旁。 “姑娘若是不嫌弃,不放今日让奴婢试试。”红袖笑着对谢安莹行礼道:“红提姐姐最知道姑娘的心意和喜好,只管在一旁监督,奴婢哪里做得不合姑娘心意,还望红提姐姐指点。” 红袖言语可人大方,虽是讨好却也真诚。红提听闻立刻转悲为喜,乐颠颠地让开位置,站在一帮“监督”起红袖的手艺来。 此时时辰尚早,加上谢安莹的全心信任,不多时。红袖与红提就合力盘梳出一个百花髻来。 谢安莹平日里总是一袭长发曳在身后,今日猛然间梳妆起这样精致的发髻,连她自己也瞧出一种别样的秀丽来。 红提与红袖两人喜上眉梢,口中赞许连连。 “姑娘生得这般美貌,奴婢差点认不出自己的手艺来了,有姑娘衬着这发髻出去走一圈,往后谁敢说京安城中最擅长盘梳发髻的不是奴婢?” 红袖目不转睛地瞧着谢安莹。颇有几分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意思。 连一向谨言慎行守着规矩的红袖都自大起来。跟谢安莹十分亲近的红提就更加不着调了。 红提拉着谢安莹前后转了几圈,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奴婢早说姑娘该多多打扮起来,可姑娘就是不听。现在这样一妆扮,可不是将原先京安城的头号美人——谢家大姑娘给比下去了!?” 红袖和谢安莹略一思索,反应过来从前的头号美人仍旧是谢安莹自己,不免被红提这说法逗得大笑。 只是谢安莹也不得不承认。红袖的手艺却是不错——轻梳发髻,便的确令她的容颜又添三分精美娇媚。 ……若是给他看见。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谢安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惊讶地发现自己连梳个发髻也能想起李承霆来…… 她脸上一红,赶紧打断了两个婢女涛涛不绝的赞美:“你们这是让我拜师,还是要我去甄选秀女?容貌上说得过去就行了。切不可画蛇添足。” 红提知道谢安莹这是羞了,偷偷对红袖吐吐舌头,两人收了玩闹的心思reads();。认认真真服侍着谢安莹更衣之后,又有红莲几人呈上早膳。 谢安莹简单用过早膳。眼看时辰就要到了,这才领着红提出了门。 “好好好,今日由着你乱来吧!只是你盘梳的发髻,也不知能不能出去见人?” 听了谢安莹这句调笑,原本斗志昂扬的红提瞬间蔫了下来。 她虽然有心,但却始终只会做些粗笨的活计。 她那些本事,便是能保证主仆二人走到哪里也饿不死,但若要说这些什么学识谈吐妆扮之类,她的本事却是万万上不了台面了。 红提一时有些低落,好在红袖正在一旁。 “姑娘若是不嫌弃,不放今日让奴婢试试。”红袖笑着对谢安莹行礼道:“红提姐姐最知道姑娘的心意和喜好,只管在一旁监督,奴婢哪里做得不合姑娘心意,还望红提姐姐指点。” 红袖言语可人大方,虽是讨好却也真诚。红提听闻立刻转悲为喜,乐颠颠地让开位置,站在一帮“监督”起红袖的手艺来。 此时时辰尚早,加上谢安莹的全心信任,不多时,红袖与红提就合力盘梳出一个百花髻来。 谢安莹平日里总是一袭长发曳在身后,今日猛然间梳妆起这样精致的发髻,连她自己也瞧出一种别样的秀丽来。 红提与红袖两人喜上眉梢,口中赞许连连。 “姑娘生得这般美貌,奴婢差点认不出自己的手艺来了,有姑娘衬着这发髻出去走一圈,往后谁敢说京安城中最擅长盘梳发髻的不是奴婢?” 红袖目不转睛地瞧着谢安莹,颇有几分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意思。 连一向谨言慎行守着规矩的红袖都自大起来,跟谢安莹十分亲近的红提就更加不着调了。 红提拉着谢安莹前后转了几圈,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奴婢早说姑娘该多多打扮起来,可姑娘就是不听,现在这样一妆扮,可不是将原先京安城的头号美人——谢家大姑娘给比下去了!?” 红袖和谢安莹略一思索,反应过来从前的头号美人仍旧是谢安莹自己,不免被红提这说法逗得大笑。 只是谢安莹也不得不承认,红袖的手艺却是不错——轻梳发髻,便的确令她的容颜又添三分精美娇媚。 ……若是给他看见,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谢安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惊讶地发现自己连梳个发髻也能想起李承霆来…… 她脸上一红,赶紧打断了两个婢女涛涛不绝的赞美:“你们这是让我拜师,还是要我去甄选秀女?容貌上说得过去就行了,切不可画蛇添足。” 红提知道谢安莹这是羞了,偷偷对红袖吐吐舌头,两人收了玩闹的心思,认认真真服侍着谢安莹更衣之后,又有红莲几人呈上早膳。 谢安莹简单用过早膳,眼看时辰就要到了,这才领着红提出了门。(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孟家 谢安莹终于开始了这次修习,不知是因为李承霆的缘故,还是因为吕姑姑原本就较为亲善,总之她跟着吕姑姑学习,果真并没有之前想象中那样恐怖reads();。 谢安莹虽身有所长,但到底两辈子都是深宅后院中不见天日的角色,这世间广阔,有太多太多她想知道的事情了。 而吕姑姑确实十分渊博,无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是大到诸国风情,小到一针一线,都能津津乐道出一套学问来。 谢安莹如入宝山,每日都在巧文院里一做便是一整日,时常直到傍晚日暮,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休息。 比起谢安莹这边识海畅游,谢安珍的日子相对便要辛苦很多。 教习规矩的蒋嬷嬷性子严苛,再加上谢安珍原本功底就不怎么样,所以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所谓的高门规矩,无非就是言谈举止这些最基本的东西。 蒋姑姑给谢安珍教习的第一课,便是只听不说——心中有任何疑问,都不得表露,哪怕是从眼神中表露也不可以,一切都要按照听到的命令执行。 这一天,谢安珍几乎像是活在噩梦之中一样。 她平日里最是个有主见的,但老夫人给了蒋姑姑奖罚之权,谢安珍稍有忤逆,蒋姑姑手中的戒尺便会毫不留情地打上她的手掌。 谢安珍臀部的伤势未愈,蒋姑姑偏要令她端坐。谢安珍最讨厌吃莲藕和竹笋,可蒋姑姑吩咐的午膳全都是这两样做的! 就在午膳之时,有一道她喜欢的羹汤,她多喝了一口,姿势不太端庄优雅。于是蒋姑姑就命人端来了十盅一模一样的,让她一遍一遍地喝,一直喝到谢安珍开始反胃为止。 这一日下来,谢安珍浑身的骨头缝里都是难受,她最想做的事情跑回自己的芳华院里,将自己的不满都喊出来。 蒋姑姑似乎早就洞穿她的心思,每当她就要泄气之时。蒋姑姑便会提起其他贵女和王妃在闺中的表现。 谢安珍一直以王妃自居。当然不甘心服输,前头一两日,倒是也认认真真拼命做到最好…… 陈蓉每日都打听着两边的动静。然后在请安时一一汇报给老夫人请。 老夫人听说谢安莹与谢安珍表现得都不错,尤其是谢安珍,隐隐有些脱胎换骨的架势,老夫人这心中大大宽慰。因为请教养嬷嬷这事最初就是陈蓉提议,所以老夫人对陈蓉不免又看重了几分。 平阳侯府多了两位嬷嬷。老夫人一下子就看见了侯府蒸蒸日上的希望。现在一切都好,梗在她心中唯一的一根刺,便是谢安莹的婚事了。 谢安莹双目有疾,嫡母不在。哪怕她一身才名,但真要结亲求取,恐怕不易挑上什么太好的人家。 当然。除了帝师给肃王府小郡王算的那一卦。 可那一卦带来的好处,现在已经给了谢安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原本谢安莹能嫁到镇北侯府也是好的,可那位苏少爷又忽然传出那样的消息来……这一下子,简直是令人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谢安莹的婚事了。 陈蓉虽擅长张罗置办,但到底还没混入贵人圈子,让她去帮谢安莹考量人家,肯定也是不行的reads();。 老夫人现在躲盼望帝师大人再算一卦,将自己府中这两个闺女都高嫁了出去……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有一次已经是祖坟青烟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 老夫人思来想去,一面托付了平阳侯在朝中暗暗打听,另一方面,厚着脸皮往南郡写了一封信。 谢安莹的母亲孟氏,闺名阿绫,正是南郡名门孟家嫡女。 孟家以诗书传家,不争仕途不理江湖,满门都是闲云野鹤般的风流人物。但正是这样一族不理尘事的人,却在南郡极负盛名与威望。 当初孟阿绫撒手西去,留下长子次子无人照料。柳氏却立刻进门,进门时还名不正言不顺地就生了谢安珍……平阳侯怕这档子事传进孟家,恐要惹下麻烦,于是索性一咬牙,便暂将两个儿子送回外祖家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安莹只知自己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却到底是一面也不曾见过。 平阳侯是读书人,分明怕儿子知道的太多徒惹麻烦,但找的借口却是冠冕堂皇——说是怕继室苛待,又怕自己粗鄙浅陋将两个儿子教歪了……所以一切拜托岳父大人几年,待两个儿子长得犹如阿绫一般好之后,再将他们接回来世袭爵位继承家业! 老夫人年年都与南郡孟家有书信往来,但多是礼貌客气。 现在有了谢安莹的婚事问题,加上柳氏也已经下堂,旧事过去那么久也就不会再生枝节。老夫人终于在信中殷切地过问起两个孙子的近况。 老夫人说得婉转——春闱将至,算算年纪,这一年,长孙谢安瑶和谢安闰兄弟两个也到了试试身手的年纪。 他二人受亲家耳濡目染,想要蟾宫折桂必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所以这便将他二人接回来,让他们试试也好。 老夫人又赘述了不少思念之情,直至信之末尾,才简略提起了谢安莹的婚事。 ——若是孟家结识什么可靠的人才,能将谢安莹妥善嫁出去,才能不枉费自己对她的疼爱。 老夫人命人速速将信送出,心中还生怕自己的孙女嫁不出去。 她却不知道,如今在京安城中盯着谢安莹的人,可远远大有人在! 而这人,正是她整日里巴望掉下馅饼的那位闲歌大人…… 闲歌一把年纪,在卦算谋划上还从未失手过。江山社稷他都敢信手拈来,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会被呆傻的平阳侯给摆了一道! 闲歌答应李承霆要将这婚事扭转回来,眼看日子一天天近了,等二位姑娘将规矩学得差不多时,肃王府也到了该下聘的时候。 他势必要像个办法,不但要将两人各自归位,也要让平阳侯这个呆货记住教训! ……有了李承霆,又有闲歌大人,还有一个发誓绝不松手的苏君然,老夫人一封信又将孟家也揽了进来,谢安莹的婚事终于与前世大不相同了。(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沈怜 肃王府中,肃王妃正对着满眼的绫罗发愁。 她是个十分精细挑剔的人,一般的物件东西,她是万万看不上眼的——既辱没了她的身份,也辱没了她的眼光reads();。 可是这一回,她却觉得眼前这些绫罗绸缎都有点太好了! 肃王妃一脸地不高兴。 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亲,就是娶个别国公主回来也是配得上的,再不济,京安城中的郡主贵女不计其数,随便闭着眼睛抓一个,也好过那个谢安莹。 平阳侯府……肃王妃想到平阳侯府那落魄的地位,便是一阵一阵地头疼! 先不说平阳侯就是个摆设,只说那谢安莹,相貌不显资质平庸,嫡母不检被休弃下堂……这样的女儿取回来给承霆…… 这简直比用刀子挖她心窝还难受! 可说了怨了那么多,肃王妃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帝师大人的话就是皇帝陛下的意思,皇帝金口玉言已有旨意,她这儿子的婚事,是不委屈也得委屈了。 “这一批衣料全都不好!再换!” 肃王妃不甘心地喝道——如今的她,也就只能拿这些小事撒撒气。 肃王妃正是不开心之时,却望见门外有个白衣翩翩的身影躲在外头瞧着她偷笑。 “你自己躲懒清闲,还敢嘲笑起母亲来了?”肃王妃冷哼一声,板着脸对门外俊逸风|流的李承俊道:“承霆不贴心,你若再这样,往后我指望谁去!?” “母妃千万别这么说!”李承俊将手中握着把玩的紫砂壶随手递给小厮,一脸笑容地走进来朝肃王妃行礼道:“儿子不孝,这就给母妃赔罪了!” 李承俊笑得亲昵。还作势要跪。 肃王妃在见到李承俊的那一刻,心中烦闷已经去了不少,见他这夸张的样子,连忙上千托住他的手,将他拉起来嗔怪道:“跪下有什么用?快过来帮母妃拿个主意!” 肃王妃说着,便将李承俊拉进屋子中间,领着他看新换上来的一批绫罗。 李承俊秋水般的眸子微微眯起。脸上全是和善温柔。只是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冷意。 方才在门外,他远远就看见下人们鱼贯而入,端着京安城中各大衣料铺子里最上好的绸缎绣品。往这里而来。 平日里,就算是母妃也用的了这么多衣料——不用说,定然是给李承霆和平阳侯府准备的了。 看着这些东西,李承俊心中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原本他才是世公子。是要承袭王位的嗣王。而李承霆只是小他几岁的弟弟,按照常理来说。李承霆以后是要依附于他生活的。 等他封王、大婚……一切一切都不如正轨之后,才该有人注意到李承霆。 如果是这样,他也很乐意帮李承霆张罗婚事,照顾他生活。给他在朝中谋个好点的前程。 可偏偏他有做兄长之心,李承霆却从来不甘心做一个弟弟! 从他懂事时起,李承霆就处处走在他前头。他上战场,立军功reads();。博贤名……他就像是有一身用不完的本事和最坚不可摧的性格,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却都无法掩盖他的夺目。 李承霆从来沉默寡言却总是光芒万丈。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府中,只要他在场,所有人都会习惯性地先问过他的意见,然后才来问自己的。 唯一不这样做的,也许就只有母妃了。可母妃问来问去,不是这种家长里短,就是无止尽的后宅抱怨! 谁又真的将他当成嗣王了? 这一回,李承霆得了个治不好的毛病,说实话,李承俊反而觉得一切就该如此。 可一转脸,他这一病倒病出一个赐婚来! 连皇帝眼中,也忘了他这个兄长了——李承霆连婚事也要越过他去!男儿娶妻,不比女儿出嫁。女儿出嫁不按顺序倒也无妨,毕竟要合着男方长幼才是。可男儿娶妻,怎么能乱了长幼!?要知道,这兄弟二人的婚仪都是在同一个府邸举行的!婚仪之后,大家更是要同居一府。 这让自己以后怎么在京安城中立足?怎么在肃王府立足? ……可就因为李承霆的光芒太盛,根本没有人想过这些,李承俊觉得自己就像是躲在暗处角落里的人,不知不觉就被所有人忽略了…… “母亲觉得这些绸缎不好?”李承俊跟在王妃身后,心中虽极其不耐,但口气却像个贴心的孩子。 “不好!一点都不好!”肃王妃回头瞪着李承俊,轻轻跺脚道。 肃王妃的心思,早就跟李承俊说过,她这里正烦心呢,儿子却还来逗她。 李承俊自然知道自己母亲心中所想,他连忙上前双手从背后按住王妃的肩膀,笑着在王妃耳边道:“为了承霆的婚事,母妃真是操碎了心,只是单一项衣料就让母妃这般费神,等整张礼单准备齐全时,母妃怕是真要累坏了身子——那样的话,儿子岂不是要心疼死?” 王妃一扭肩膀,将李承俊的手甩开催促道:“你有什么主意就快些说,若是能甩手不管,我来懒得替他操心费神。” 肃王妃想到李承霆,心中也有许多不满。李承霆什么都好,但就是不够贴心……但终究是自己儿子,贴不贴心的,自己都不愿他委屈了。 不愿李承霆委屈,又不想便宜了那谢安莹! 承俊说得没错,要是每一件都亲自过目,等礼单上的东西都准备好,她怕是也没几天好活了——这才只是第一道礼呢,等定下日子,还有婚仪聘礼,那才真是要人命的! 李承俊心中自然有了主意,就等着肃王妃来问。 此时肃王妃催问再三,李承俊才勉强道:“母妃可还记得怜儿?怜儿是女儿家,想必比儿子更懂这些琐事,让她来陪着母亲挑挑拣拣,顺便聊说闲话,母亲不但不累,还有趣,可好?” 肃王妃听见“怜儿”二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娇艳白嫩,总是带着怯懦的美丽面孔来…… 起初肃王妃还有些犹豫,但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去相府跟沈相爷说一声,就说他的宝贝孙女借我几天,就住咱们府上,我定不亏待了她!”(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娇弱 肃王向来不喜与权贵攀交,所以肃王府门的前贩夫走卒反而远远多于贵胄车马。 可今日,肃王府门前却停着一辆精致的白色栎木马车。 栎木在本朝本就罕有,多产自北边较为寒冷的深山深林之中——这些年大历与北域战事不平,像这样的木料是一年比一年稀少珍贵了reads();。 更何况还是这种上等纯白的栎木! 白色栎木极显干净富贵,寻常人家用这木料做扇柄、做屏风、已是不错的了能像眼前这样做成一整辆马车的人家,放眼整个大历朝屈指可数…… 因为罕有,所以这辆纯白如白玉般的马车刚一停下,便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肃王府门前那些摊贩,在肃王爷长期的纵容之下,性格爽朗胆大包天——毕竟肃王爷都时常与他们同吃同乐,其余权贵来了,他们围着看看想来也无妨的。 一个香烛铺子的掌柜从人群中探出脑袋,挤到马车跟前,望着那纯白栎木的车辕道:“青天老爷!这等上好的木料,竟比我铺子里的白蜡还白,晶莹剔透当真好看!” 香烛掌柜的话引起了不少共鸣,许多人就算不知这栎木价值千金,但也都由衷地觉得赏心悦目。 另有一书画铺子的伙计笑道:“你那白蜡才价值几文,这马车,怕是能与珍宝轩的白玉相比呢!” 珍宝轩是京安城最好的珠宝玉器店,店里的东西,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买得起的。 书画铺子的伙计见多识广,他说得一定没错——众人齐刷刷朝后退了一步——这样贵重的东西,万一碰坏了一点。那可是倾家荡产也配不起啊! 众人对这雪白雅致的马车又爱又怕,也知道只能远观,万万不可上前乱摸乱动。可他们知道,却有人不知道。 正在众人退开来远远围成一圈的时候,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人群中忽然钻出来,带着一串银铃般地咯咯笑声,直朝那马车摇摇晃晃地跑过去——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米粮店老掌柜的小孙女囡囡正身出稚嫩的小手。一把抓上了那雪白的车辕…… 小囡囡身穿一身彩衣,头上扎着两个羊角小辫,小脸因为高兴而粉嘟嘟的。更有一对黑葡萄似的大眼,紧紧盯着雪白的马车,充满了好奇之色。 囡囡因为身量不高,此时正垫着脚尖。一脸认真地努力向上够着那雪白的车辕。她本就是这条街上人见人爱的开心果,现在做出这幅样子。更是可爱极了。 可就在这时,马车的车厢之内却传来一声娇斥:“姑娘要下车,岂可便任由这些贱民阻碍?” 此话一出,马车前的车夫立刻整肃神色。看着不断努力爬上马车的小女孩,手上则是松开了驾车的缰绳,转而摸向身边的马鞭。 人群中瞬间静极。没有一个人像往常那样被囡囡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笑起来,众人一时都愣在原地。几个敏锐些的更是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囡囡!快回来!” 米粮店的老掌柜心中莫名慌乱,忙不迭地喊道。 他的儿子早些年上了战场,在一次战事中逝去。媳妇留下囡囡与他作伴,也跟着殉了……囡囡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念,可万万不能…… 老掌柜拼命向马车跑去,围观的人群里也有几个身强力健的男子急忙跟了上去。 众人的想法,都是想在囡囡惹事之前,将她快些抱回来reads();!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众人中没有习武的,就算再快,也终究快不过驾车人手中的马鞭——只听“嗖”地一声破空之音,那人竟然扬手挥鞭,直朝囡囡抽打过去! “爷爷!啊!” 马车边传来囡囡带着哭腔的尖叫,老掌柜吓得一跌,当场就扑摔在地,滚了浑身泥土,却还奋力地朝着囡囡所在的方向挣扎着。 可终究是晚了……囡囡的叫声还未停歇,众人就已经分明听见鞭子结结实实地抽打在囡囡身上的声音! 众人狠狠闭上眼睛,再鼓起勇气睁开的时候,只见囡囡的小身体,瞬间飞了出去……好在一个小摊贩眼疾手快,将囡囡牢牢接住,这才免去她重重坠地的灾难。 老掌柜一路爬向那人怀中,只看了一眼就当场晕了过去。 而接住囡囡的摊贩也早已呆若木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囡囡原本粉嫩可爱的小脸上,一道猩红的鞭伤自前额而下,纵贯整个脸庞,更是连身上的小花袄都被鞭子抽破,胸前也是一片血迹斑斑。 人群静止了片刻,忽然间爆发出一阵哗然! 肃王府门前,向来是他们这些“贱民”的乐土,可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贱民终究是贱民,一旦犯错便要承担这样残忍的后果。 老掌柜已经承受不了而晕了过去。囡囡也紧闭双眼,生死不知。 人群中有人愤怒想要抱打不平,有人害怕低头一言不发,有人暗中责怪老掌柜为何不将囡囡看好,更有人掉头就跑生怕被贵人记住相貌而惹上事端。 正在这时,马车的车帘缓缓被以为女子的手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俏丽的女子来。 这女子身穿一身胭脂色的衣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一双眼睛精明伶俐,腰上挂着一块铭牌上书“诗儿”二字,原来只是个婢子。 想来方才那一声娇斥,就是她了。 这诗儿笑着向外张望了一圈,见原本想攀爬马车的孩子已经受到了教训,更是露出满意的笑容来,甜甜对车内道:“姑娘,肃王府到了,奴婢扶您下车吧,王妃这样急着催您过来,想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呢!” 车中传来一声极其娇弱的嘤咛,听声音便知是美人初醒一般。 直又过了一阵,才听见一道细甜的嗓音:“王府门前,你也敢下令伤人?” 这声音一出,诗儿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而围观的人们的眼中却隐约多了一丝希冀。 只听马车中细细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诗儿,从今后你便不必跟着我了,去伺候那个被你打伤的孩子吧。唉……她的伤口一日不见痊愈,你便永远都是她的奴才,知道了吗!?”(未完待续。) ps:今天只有一章,明天照例补上~~ 祝亲爱的你们2016年心想事成,天天开心! 第一八三章 饶人 马车中传来的女子之声,不但声音温柔娇媚,所说之言更是令在场众人全然不敢相信! 对于这些朴实的人们来说,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令不懂事的孩子冲撞了贵人,这本就是他们的错。 至于犯错的下场,那就全凭贵人和老天爷的心意了。 若是贵人和善老天开恩,方才囡囡最多不过是被人呵斥两句撵走罢reads();。但若是贵人不喜……就算落得如今下场,众人心中虽怜虽怒,但终究是敢怒不敢言的。 对于这些卑微入骨的人来说,哪怕是走在街上被贵人的马车碾死,也未必就有地方申诉,更何况还是还是他们自己犯错在先。 也正是因为明知此情无解,米粮铺子的老掌柜才会生无可恋地昏死过去。 哪曾想马车中所坐着的却并非一位全然冷血没有人情味的贵人! 这一下子,眼看只能闭眼吞下的苦果,竟似乎有了转机! 抱着囡囡在手的年轻摊贩眼中一热,七尺男儿豁出命去对着马车“噗通”一声跪下:“贵人乃是菩萨心肠,可囡囡要一个心如蛇蝎的婢女来又有何用,小人斗胆求贵人救救囡囡吧!” 他的话句句肺腑,囡囡这样的伤势,可不是这条街上的游方郎中能救治的! 可要说京城中那大医馆,价格昂贵倒是其次,再贵他们所有人凑钱也能医治得起……却只是怕相那些医馆大多精通人情世故,一旦听说囡囡是冲撞了贵人,根本无人敢治了! 年轻的摊贩怎么忍心囡囡在自己坏里折了?所以明知这话恐要招祸,却也不得不说。 眼下不求别的,只求马车中的贵人高抬贵手。只要她一句话露出些允许囡囡去医治的意思,众人就感恩戴德给她烧香磕头了! 至于那下令打伤囡囡的婢女诗儿……谁敢要她伺候啊? 这年轻摊贩话音刚落,那诗儿就气冲冲地转过身来,一手掐着腰,另一手直指着他的脸,恨不得要将尖尖的手指直戳进他的眼珠子里去。 “姑娘仁心慈善,我却见不得你们这些人得寸进尺!”诗儿方才还笑颜如花的脸转眼变得狠厉狰狞:“你们自己没管好孩子。就是打死也是活该的!如今只是伤了。你们自己不送去医治,却烦缠着姑娘在这里啰嗦,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想讹些银钱罢了!贱民果真就是贱民!” “够了……” 等那诗儿尖着嗓子骂完。马车里的声音再次缓缓传来。 “王府门前这样闹事成何体统。她们既不要你而要银子,你给她们银子便是……” 马车中的声音娇弱缓慢,与诗儿的泼辣蛮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诗儿听了又不高兴,狠狠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摊贩。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朝他头上砸了过去:“今天遇上我家姑娘。算是便宜了你们!” 银子虽只有小小一锭,但也如石子一般沉重。年轻摊贩怀中抱着囡囡,一时躲闪不及被重重打了额头,当场就青紫了一块。 可不但是他。就连旁边围观的其他人都露出了喜色——贵人赏的银子虽不够医治,但这却是允许他们去求医的意思了…… 年轻摊贩不顾额头上的伤痕和折辱,赶紧对着马车磕起头来。其余的人也纷纷行着大礼谢过。 马车外一片赞扬之声,无论是否由衷。但总算是将这事揭过了。 诗儿对着摊贩冷哼一声,又上前恭敬又委屈地对着马车道:“姑娘,奴婢知错了reads();。他们不要奴婢伺候,求您开开恩,奴婢仍旧做牛做马伺候您吧。” “父亲母亲常教导我‘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我饶了你,但你也要需得记住教训——以后遇到事情,要饶过别人。” 这意思,便是原谅了诗儿。 诗儿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再次掀开马车帘子道:“姑娘教训的是,奴婢记下了,以后必然不敢再犯。” 马车中伸出一只素白的芊芊玉手,轻轻扶住诗儿递上来的手臂:“行了,耽搁了这么久,王妃定要着急的,如今我进去恐怕也少不了要低头赔罪了。” 说话间,马车中十分优雅地探出一个白色身影来。 诗儿见状赶紧上去搀扶。 只见马车中聘聘婷婷走下来一位极娇弱的女子,看身量约莫十四五岁,却比同龄女子更多了一份弱柳扶风的病娇之气。 她通身素白衣裙,外罩着银线穿丝织就的月华锦纱,行动之间锦纱流光飞舞,既保留的素白的纯洁之美,又华丽富贵丝毫不见晦气丧气。 诗儿就像扶着一块易碎的琉璃一般小心翼翼,又抬手轻轻将姑娘鬓发一侧的一朵白莲扶正:“姑娘,咱们这就进去吧。” 此时人群之中已经有不少人猜出了她的身份——前朝连同当朝的双朝宰辅大人沈相爷的嫡出孙女,沈怜是也! 人群中隐有嗡嗡的议论之声,并非是他们认得沈怜儿,而实在是这副装扮太过出名——相传这大历朝第一美人沈怜,其母在孕着她的时候,就梦见佛前白莲入腹,生出女儿果然晶莹剔透静如白莲…… 原来竟是她! 沈怜下了马车,并未逗留片刻。她早已习惯了赞美和倾慕的眼神,自然对此时不屑一顾的。 她柔弱无骨般半靠在诗儿身上,婀娜万状地进了侯府。 在沈怜身后,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一阵喧闹——众人的目光并未在第一美人身上盘桓,而是一哄而上,牵过自家的车马,纷纷从自己腰包里掏出银两,有人驾车,有人开路,有人抬着老掌柜,又将年轻摊贩和囡囡簇拥着,快速朝最近的医馆狂奔而去…… 沈怜入了王府,才一进门便见迎面而来的李承俊。 李承俊一见眼前佳人,立刻露出亲善暖和的笑容来:“方才妹妹没到之时,我还在抱怨天寒地冻。如今妹妹一进门,我却觉得幸得此时天寒府中百花不开,否则都要为妹妹这绝世容颜给倾得再不敢争艳的。” 李承俊常与王妃相伴,夸人的话自然信手拈来。 这样好听的话儿那个女子听了不欢喜? 沈怜也是面上一红,连忙迎上前去,娇娇弱弱地行礼道:“嗣王爷又拿怜儿打趣了……怜儿接了嗣王爷的帖子,怜儿禀过祖父立刻就前来了,只是方才遇上一点小事耽误了时间,劳烦嗣王爷在这天寒地冻中亲来相迎,怜儿心中实在有愧。”(未完待续。) ps:《锦绣良颜》by小京京:携子重生五十年后,是报仇还是这样顺其自然的活下去。 第一八四章 机会 如此娇弱的美人当前,李承俊自然一脸殷勤。 沈怜的身份可不是平阳侯府姑娘可比的,她晚到早到一会儿,就连王妃也不敢太过苛责,李承俊更加不会表现出不满。 他领着沈怜一路朝内院走去,路上说着些奉承逗趣的话,将沈怜吹捧得面红耳赤,又让沈怜将“嗣王爷”的称呼改口为“成俊哥哥”,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了沈怜进了王妃的屋子reads();。 至于方才见面时沈怜不时瞧向他身后,那一脸期盼的眼神……李承俊自然知道她在盼着谁来接她,只假装没看到罢了! “母妃,瞧瞧谁来了。”李承俊跟在沈怜的身后,笑吟吟地唤道:“您盼了一整日,可算将怜儿妹妹给盼来了。” 肃王妃正在里屋瞧着礼单,听见李承俊的声音,轻轻冷哼一声,这才放下礼单,由两位婢女左右跟着不情不愿地起身朝外走去。 其实沈怜进门时便已经有下人来汇报了,可想到这个沈怜……她便不愿给她好脸色瞧。 沈怜年幼时,其实是常往王府走动的,尤其是她十多岁正情窦初开的时候。 沈相爷的家室与王府来往,那是再寻常不过了,加上沈怜有几个与成俊一般大小的兄长,所以过府来玩也很正常。 王妃记得那一年,她见几个孩子在一处相处融洽,尤其是沈怜生得貌美又冰雪聪明,便开口施恩般地要将沈怜收为义女。 肃王妃的身份本就是皇室公主,做了她的女儿,沈怜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她原想着沈怜是个伶俐人,必然会对她心存感激。她做了好人又能拉拢沈相爷,还多了一个乖巧女儿,这岂不是三全其美的好事? 却那曾想,自己这主意刚一出口,沈怜便当场白了脸色,说什么都不肯! 那时一齐在场的,还有不少宾客呢。肃王妃当场闹了一个好大的没脸。沈怜却死都不肯说出缘由。 沈怜身份虽不比王府,但有沈相爷在背后撑腰,王妃也不可勉强太过。只得就当自己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讪讪笑着将这事作罢。 王妃不是什么大肚量的人,有这么一回事之后,自然对这个沈怜是从头到脚看不顺眼。 而后却又从李承俊的口中得知了真相——原来沈怜心中一直倾慕承霆。因为对承霆有情,这才死都不肯成了承霆的义妹! 肃王妃知道了真相冷笑了一天!沈怜害她丢人。她自然也恨不得当场将这事传扬出去,好叫人知道沈怜小小年纪就惦记男人,是个没脸皮的。 可李承俊却说万万不可——因为肃王爷若是知道这事,搞不好就去求亲了! 王妃听了这才作罢。她的宝贝儿子,怎么能便宜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女子? 至此之后,肃王妃便勒令李承俊不许再邀沈家几位儿郎前来。一切活动自让他们出去应酬。 那时沈怜的兄长们不来王府,她便也没有了机会前来。至于惦记李承霆的那份心思,肃王妃只想对她说一声“做梦!” 可如今,肃王妃十分不甘愿地叹了口气——沈怜固然让人生厌,也总好过那个什么谢安莹吧? 早知今日,还不如早些给承霆定下正妻,谢安莹再入府,最多给她一个“未来的侧妃”空头衔也就是了——先老老实实坐个贵妾,好好表现才行。 肃王妃心中满是怨气,一路走出里屋来到厅堂之中,刚刚有些不耐地一抬眼,便被眼前人儿的美貌给惊住了reads();。 沈怜小时候就生得好看,却不知原来年纪大些竟然是更好看了。 望着她冰清玉洁貌若娇花的容颜,肃王妃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 倒是李承俊笑道:“怎么许久不见,你们都认不出对方了?” 沈怜听闻连忙上前行礼道:“怜儿见过王妃,王妃一如怜儿幼年所见一样,怜儿当然认得,只是一时激动,有些失礼了。” 沈怜说话间,果然带了激动的神色。 李承俊心中暗暗发笑。沈相爷那般精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孙女……亏她还敢提起当年的事情,母妃心中最不喜的就是那件事了。 他当年将沈怜的心思告诉母妃,也是怕李承霆娶了叶相的孙女地位高过自己,现在想想,娶这么一个蠢女人,总好过娶一个能治他病症的女子…… 不得不说,李承俊的确是最了解肃王妃的人。 肃王妃听见沈怜的话,眼神果然冷了一冷,但沈怜终究是得不到承霆的,所以肃王妃心中自然更恨谢安莹多一些,也就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肃王妃与沈怜皮笑肉不笑地话了家常,一盏茶之后,终于将话题说道了正轨之上。 “去将礼单拿出来,给怜儿姑娘瞧瞧。”肃王妃倨傲道:“承霆这桩婚事,真是令我头疼至极,光是这礼单,反复修改不下十次,却还是不能够令人满意……怜儿想必已经听成俊说过了,今日请你来,就是想让您帮着我参谋一下。” 肃王妃话音一落,立刻又婢子从里屋取出来一封红色缎面装裱的长轴。 沈怜前来之前,已经听说王妃请自己过府的目的了,按照她的性子,自然是不愿意来的。 她听说承霆定了婚约,当时不知偷偷哭了几个晚上,想到对方不过是个破落侯府的女儿,沈怜至今还十分不甘心!现在让她来给别的女人参详彩礼,她才不愿做这么低贱的事情。 可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她与李承霆有多少日子没有相见了,每次都是她坐在马车中,在李承霆军营换防时偷偷瞧上一眼…… 承霆比年幼时更加英武夺目,一言一行都令她倾心不已。 可是她见过李承霆,李承霆却没见过她——这些年,她知道自己的容貌也更胜从前了! 所以沈怜才在思虑再三之后,答应了肃王妃的邀请——李承霆的婚事,全都是帝师大人掐算的,听说那全是为了用什么大吉大利的八字冲喜治病。 像他那样傲骨的男子,定然心中也是不喜的。 再说了,他从未说过不喜欢自己,此次过府若能相见,未必自己就没有机会……(未完待续。) ps:感谢雨落起风兮的打赏,感谢哈巴小童鞋的打赏,感谢幽幻の镜的两张月票支持,感谢咖啡黑黑的月票支持,感谢加多的打赏!——冒出来了两个新盆友,摸头! 第一八五章 媚色 沈怜打定了主意才来,为的就是再见李承霆一面,也让他看看如今的自己,绝对不是谢家姑娘可比的。可当她看见那大红色的卷轴之时,沈怜还是感觉自己的眼睛瞬间被那喜气的颜色所刺痛。 沈怜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肃王妃见了她这般难为的样子,却是心情好了不少。 肃王妃脸上带了笑容,随意地拨弄着自己的护甲,翘着兰花指不阴不阳道:“这礼单一事,还是要女儿家看过才好,可我王府上下却独独缺你这样一位冰雪聪明的乖女儿reads();。” 王妃的话分明就是暗指当年沈怜不识抬举,沈怜的脸色又白了三分,温婉柔弱的眸子里也似乎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怨恨。 可她仍旧柔柔弱弱地起身接下那礼单——她不想看,却又十分好奇,明知看了会生气,却又非看不可! 她一定要知道王府都给平阳侯府准备了什么! 沈怜接过礼单,对肃王妃屈膝行礼道:“王妃之命,怜儿自当尽力。只是怜儿粗笨,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建议,还望王妃原谅提点。” 沈怜说罢,深吸一口气,将卷轴缓缓打开,按着顺序一条条地看了下去。 礼单多是从轻到重,起先的十几样,无非是些布匹衣料。再往后便有些摆件玩意,之后是些金器玉器,最后才是极具意义的名贵字画古玩或者是传家首饰。 沈怜看见开头几样,便微微皱了眉头——这似乎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礼单上写在最前面的,虽说不是贵重之物,但也要处处精心拿的出手才是。 好比这第一项的“纹绣双鸳五福彩缎”就少了“织金”二字! 没有织金的彩缎,便是没有在皇家依制之中的。说不好听些,这同样的花色,寻常富贵人家也是用得的,却怎么能当成是肃王府给平阳侯府的聘礼礼单? 沈怜用余光扫过肃王妃,见后者正跟李承俊说话,并未留意她的举动,她便快速将礼单直接打开。看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这一看之下,沈怜差点笑出声来。 原本应该是传家首饰的地方,在这张礼单上却只是一副珍宝轩近来才打造出来的足金红包头面——名气是不小。价钱也不低,只是失去了传家的意思,肃王妃到底是有没有将那谢家姑娘当成儿媳妇? 看完起首和结尾,沈怜再逐一挑拣了中间的去看。 聘礼彩礼都是要抬着过街的。肃王妃还不算太过分,有几件亮相人前的。规格上还算说得过去,而剩下的,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这一长礼单,虽然外表红艳喜气。但真可谓是败絮其中了。 沈怜心中一阵痛快——自己始终入不了王妃的眼,现在看来,那谢家姑娘还不如自己呢! 想必王妃这次请她过府。说不定也是有些后悔的意思。 沈怜越想越是如此,眼中渐渐升起一抹欣喜之色。她随手指着一项上古凤纹牛觥道:“这种古物怎会有女子家喜欢?依照怜儿的意思。不如换成金器吧——怜儿觉得蝠纹双耳瓶就不错……王妃觉得呢?” 上古凤纹牛觥已经是这礼单中难得一见的珍品了。要不是为了撑门面,肃王妃也舍不得拿出来。 就算她王府从不缺这些东西,但想到要给了一个身份微末的女人,她就不喜。 沈怜这样有眼色,倒是令肃王妃有些始料未及。 她听了沈怜的话,只觉得沈怜未免太明白她的心思,一时脸上有些被看穿了的悻悻之色reads();。 但转眼间,肃王妃又看见李承俊一脸得逞地对自己挤眼睛! 肃王妃恍然大悟,她瞬间就明白了这又是儿子调皮的心计——沈怜心中喜欢承霆,自然是见不得别的女人好,她就算没有猜出自己的心思,想必也会将礼单上的好东西给删减了去。 而经由她手删减掉的,将来若是有人再问起,便怨不得自己了! 肃王妃心中满满都是感动,成俊就是聪明,就是贴心!从一开始便帮知道帮她这个母妃筹谋,将她讨厌的两个女人都整治一番,好给她出气。 这才是她的好儿子,哪像承霆,一天到晚不在家也算了,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沉着一张脸,一点都不知她这个做母亲的用心良苦。 肃王妃对李承俊点了点头,两人故意不去看沈怜,由着她自己任意拿主意。而沈怜接下来做得几项删改,肃王妃也都一一答应下来,并且让站在一旁的婢女用笔记下…… 屋中三人各怀心思,表面上看上去,却是一片和乐。 三人分头忙着,却听闻外头忽然传来汇报之声,说是小郡王与王爷一同回府了,而小郡王已经朝这边赶来。 听说自己的儿子回来了,王妃脸上爬过一丝喜色,但见沈怜也一脸娇羞期待之色,立刻又觉得没了兴致。 肃王妃冷哼一声道:“这个不孝子!就算回府也总跟他父王在演武场上折腾,今日这样殷勤的过来倒是难得!” 李承霆除了例行请安,确实不爱往王妃这里来,这已经是王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了。 李承俊将王妃与沈怜的神色尽收眼底,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说不定,承霆是听说怜儿妹妹在此,所以特来见见的呢。” 有了他这一句,沈怜轻轻扭了扭身子,娇羞之色更甚,而肃王妃脸上的不情愿也更多了一分。 “让他进来吧。”肃王妃对身边婢女道。 婢女连忙走出去亲自打了帘子,对着李承霆行礼道:“见过郡王,王妃正在厅里见客,听说您回来,立刻让奴婢请您进去呢!” 沈怜只听帘外传来一声低沉微沙哑充满男子魅力声音——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声“恩”,但仍旧令沈怜一双秋水美目几乎望眼欲穿。 李承霆并未让她久等,不过是一道帘子的距离,李承霆顺手一掀,大步走了进来。 “承霆见过母妃,大哥。”李承霆走向厅堂正中,磊落大气地拱手行了一礼。 肃王妃淡淡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先坐吧。” 李承霆说话的功夫,沈怜的目光早已粘了上去,她原本是想让李承霆见到自己的美貌而动心,却不曾想李承霆还未看她一眼,她却已经被他夺走了全部心神! “怜儿见过郡王,郡王爷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沈怜鬼使神差地起了身,娇弱的脸上多了一抹妩媚之色,欲语还休地望着李承霆。(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事端 李承霆又不是两只眼睛都长在同一侧的比目鱼,屋子里多了这么大一个人,他进门时就已经瞧见,哪里用的着对方急忙忙地跳到他眼前来…… 但他这个人,素来是讲道理的,人家既然已经跳出来,他正好省了客套的麻烦。 李承霆未理会肃王妃和李承俊的眼波流转,索性直接转向已经快要走到自己身侧的女子道:“沈怜?方才门外事端是你惹下的?” 李承霆这话一出,李承俊先是扬了扬眉头,方才他去迎接沈怜时,曾听她说在府门口遇见什么事情,故而耽搁的时间…… 可他当时却并未当成一回事,以为她只是梳妆打扮拿乔来晚了,而特意寻得借口而已reads();。 现在看李承霆这张口就问的样子,居然似乎还不是一件小事? 不但李承俊有些出乎意料,就连王妃听闻也脸上一晒—— 怪道说李承霆一回府就奔着她这院子来了呢!却原来还真是被成俊说中了——果然是为了沈怜而来——只不过不是成俊所说那怜香惜玉的心思,反倒像是兴师问罪一般。 比起李承俊和肃王妃这两个暂时事不关己的,沈怜脸上的表情就更加丰富了。 沈怜的身子僵了一僵。 初见自己心心念念经年不忘的佳郎,沈怜一脸娇羞妩媚双目含情待诉衷肠,却那曾想到对方竟然犹如当头棒喝地来了这样一句。 而且听他那口气,连“沈怜”这个名字都十分生疏,似是早已不记得她这个人了一般。 满腹相思,瞬间断肠,沈怜一张脸虽仍旧带笑。但这笑容苦得连王妃都看不下去了。 肃王妃见沈怜已经愣在原地答不上话,便出言做起和事老来:“承霆,莫要将军营里那一套带回府中。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的?你与沈怜也是幼时相识,连个还礼也不会吗?” 李承霆从善如流,面无表情快速拱手道:“沈怜姑娘有礼了。” 王妃一手扶额,一手在空中摆了摆。 她瞧见李承霆这样便是头疼,眼看他今日非要问个究竟。自己也不管他不得。只得由他去吧。 沈怜见李承霆给自己还了一礼之后,又没了下文,只平静地瞪着一双犹如璨星点墨般的眸子看着自己——明显还在瞪着自己的回答。 沈怜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要是换做别人问话,她恐怕早已翻脸。 可毕竟是李承霆…… 沈怜眼眶一红,垂首弱弱答道:“适才怜儿的车被人冲撞,的确是在王府门前耽误了片刻。可却并未惹出什么事端呀……” 要不是在王府门前,她也许会下令严惩贱民。可方才她不但丝毫没有责怪他们,还让他们请医问药了! 那些贱民不是也一片赞美之声吗? 这怎能算是惹出事端? 沈怜本就生得貌美,尤其是她身姿比寻常女子娇弱,又穿了这么一身缥缈无常的衣裙。这双目含泪委委屈屈的样子,任凭谁见了也不免生出三分心疼来。 李承霆一愣,瞧着沈怜的眼神便有些疑惑起来。 他今日从军营换防。刚刚进城就被自己的亲爹拉去巡街。 肃王爷没有仗打的时候,最大爱好就是满大街溜达着管闲事。 但近两年王府门前被他收拾调教的极好。导致他已经没有闲事可管——就连三五岁小童也知晓打秋千要排队不得争吵哄抢了reads();。 肃王爷正是闲出蚤的时候,想起儿子回来,便寻思能打着儿子城防军的旗号去巡街,毕竟那是巡视一整个京安城,比他巡视王府门前菜市场究竟还是要宽敞许多。 李承霆对自己父亲这个爱好表示支持,当下二人便并行二马,身后跟着一队城防军在街上缓步而行。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肃王爷正溜达得高兴,却见前方乌央乌央地来了一批人。 这些人一脸焦头烂额之色,脚下匆忙,像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急事。 肃王爷像没见过活人一般眼睛发亮,正要上策马上去询问,却发现这匹人仍旧是自己家门口的那些老面孔…… 他立时不高兴起来,只想着这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时一片祥和,怎得出了他的地界,便这样满脸怒容与戾气? 李承霆一望便知,眼前这些人怕是遇到什么事了,而自己父亲的想法时常有点“与众不同”……为了防止肃王爷一怒之下误会了什么,他只得亲自上前询问。 然而询问之下,这才知道了在王府门前发生的事情——囡囡是救活了……可老掌柜年纪大了经不住,到底是没救回来。 肃王爷年轻的时候是不爱打仗的,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个阔绰乡绅,或者花钱捐个员外爷什么的…… 所以他门口那些鲜活的人们,可谓是他一生之愿! 自己做不成,瞧着别人过活也是有意思的。 现在肃王爷听见这个,那还了得? 囡囡连他的佩剑都摸得,还在他怀里撒野揪过他的胡子!他倒要看看,谁家马车这样矜贵,摸一下便要了人家一条半命去! 他当场就从腰间拔出自己的长剑来,振臂一呼就要杀回自己府中去。 李承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身后城防军按住,又及时阻住了肃王爷“攻打”自己府邸的暴行。 李承霆找借口说现如今老掌柜那边需要人坐镇,这才将肃王爷支开,自己先回来探个究竟…… ———— 府门前的事情毕竟是众目睽睽,李承霆一回来便听说是今日的来客所为,于是便一路问了进来。 怎么这沈怜却说她没惹事端? 李承霆哪里知道,对于沈怜来说,莫说她只是用眼神暗示婢女小小惩戒,就算她真的当街将人棒杀,那也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事端。 “不是你?那会是谁?”李承霆仍旧怀疑地瞪着沈怜。 沈怜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一双美丽的杏眼水光闪烁,终于是忍不住“啪嗒”掉下一滴泪来。 这一下没忍住,后面就更无须忍了,沈怜的眼泪潸然而下,犹如三月落雨一般止不住。 李承霆瞧见便是一慌,唰地后退了一步……(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答应 沈怜眉头微皱,心想别的男子见人哭泣,都是上前安抚。为何承霆哥哥却如临大敌一般…… 想到这里沈怜委屈的更是无以复加,心中只觉得未免太过莫名其妙! 她分明已经将好人做到底了,不过是一个贱民,她又是好言好语,又是赏赐银子,他们还想怎么样? 难不成,要自己赔命? 笑话! 沈怜虽然觉得可笑之极,但她生于相府后宅,本就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哭了一会争取了时间略一思索,想到李承霆会这样快的赶回来,恐怕正是那群贱民告状reads();。 而那群贱民既然这么快就能搬出李承霆,说明平日里,他们之间恐怕也有亲善往来的。 她一时有些懊悔自己的草率之行,却立刻拿准了主意:“承霆哥哥误会了,并非是怜儿惹事。事出突然,怜儿当时还睡在马车之中,全然是怜儿的婢女自作主张。” 沈怜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啜泣,细瘦的肩膀跟着微微颤抖,令人看着好不伤心。 李承霆打量着沈怜的神情,像是在掂量她言辞中的真假。 对于沈怜的印象他几乎没有,不过都是朝中权臣的亲眷,李承霆自然知道她。 听闻沈怜是佛前白莲转世,与常人有许多不同。她极其早慧,半岁便已经能言,一岁便能认字读书,三岁更是能诵读佛经。 再待到五六岁时,已经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了。 据说太过美貌和太过聪明的人,便会遭到“天妒”而不得长寿。这个沈怜也算是个天妒红颜慧极不寿的——打小便十分娇弱,一阵风都吹不得,一点不痛快就病三天。 她这样的身子。若放在长人家必然早就夭了。但叶相权贵,名医名药烧香拜佛地伺候着,沈怜一日日长大,倒也一直平安顺遂。 这样的女子,的确很难让人相信她有什么坏心眼。 李承霆想了想,暂且信了。 “怜儿姑娘既是不知此事,那适才便是在下失礼了。”李承霆说完之后。不等沈怜松一口起。便对肃王妃道:“母妃可否下令,审一审怜儿姑娘的婢女?” 沈怜刚刚才放下的心,瞬时就像被人一把提起踩在脚下一般难受! 她倒不怕那婢女说错什么。毕竟都是相府养大的,诗儿的家人也都在相府。她只是觉得,自己堂堂相府贵女,竟然要被人像对待贼一样的审问。这让一向倨傲的她根本承受不了。 沈怜泪眼婆娑地看向王妃。 肃王妃一时也有些下不得台面,沈怜毕竟是她请来的客人。而且还说要在王府小住几天,这人才来就莫名审了她的贴身婢女,却是不妥。 可肃王妃也知道李承霆做事稳妥,不会无故生事。 肃王妃先是安慰了沈怜两句。这才命李承霆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全讲述了一遍。 李承霆自然是一字不漏地答了,当肃王妃听说是伤了门口那些人,而且已经被王爷知道了的时候。她顿时明白沈怜的婢女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肃王妃面色尴尬地看着沈怜道:“你有所不知,难怪承霆会焦急质问与你。这全是因为我家王爷他最爱与那些人打交道——那个囡囡,比他亲儿子还亲些呢!” 沈怜听了这话,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感受。 一方面,她有些高兴……高兴李承霆这样对她并非是厌烦她,只不过是孝顺父亲心切罢了。 这另一方面,她又十分后怕,好在今日自己多了个心眼,做戏做全套,否者这一下不但得罪了李承霆,就连肃王爷也得罪了reads();。那才是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沈怜赶紧挤出一丝惶恐不安来,她轻轻咬着嘴唇,如云雾一般迷蒙的大眼里满是哀求。 “启禀王妃,诗儿她跟着我时日不短了,就算她有错,也请您帮我跟王爷求求情,轻罚与她吧!” 沈怜说着,便要给王妃行大礼。 肃王妃赶紧从椅子上起身,一把扶住沈怜,又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原本按照沈怜的身份,她的婢女就算杀人放火,官府都会卖沈相一个面子,顶多让她自己回家处置管教去。就算回去发卖或是打死,那都是她们自己家主子的事情。 外人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然而肃王妃却深知自己家王爷的爆炭脾气——出了这样的事情,那诗儿定然是活不成的。 为今之计唯有沈怜让步,舍了那婢女,否则两相争执起来,倒霉的又是她这个中间之人。 王妃拉着沈怜的手,一改之前对她的种种不耐烦,一脸慈祥和善道:“你这样娇滴滴一个人,身边怎会有如此不知分寸的婢女,是这样吧,等王爷回来我与她说说,将这婢女留在我府上调教了。再给你挑十个上好的婢女伺候,可好?” 王妃此举就像是哄骗小孩一般,将诗儿留下,跟让诗儿陪命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个好听的说法而已。 沈怜却懵懂无知地点了点头:“怜儿是客人,再加上诗儿犯错在先,一切就听凭王妃做主了。” 肃王妃本来看沈怜死不顺眼,但现在看来,却觉得她不但容貌美丽出身高贵,更是难得的心思单纯有点憨傻——这些特点,竟然是跟自己有些相似。 这样的女子配给承霆,其实倒是合适的…… 肃王妃脑海中闪过一个计划,恍然笑着安抚沈怜道:“这事不是你的错,却是要让你吃亏,这几日你就安心住下在王府里散散心。” 肃王妃说完,又转向李承霆道:“你既换防回来,就在家中休息几日,多陪着怜儿姑娘说话走动——毕竟是你一句话要了人家一个婢女的!知道了吗?” 李承俊也在一旁帮腔道:“是该如此,怜儿的马车在咱们府外被人冲撞,说起来咱们也是有些管理不善的责任,两家的错却要她一家承担,这可不是我王府的规矩。承霆,这事既然是你来办的,莫要委屈了怜儿啊!” 听见王妃和李承俊这样说,沈怜心中立刻转悲为喜。 她本想着让诗儿认罪,把自己摘出去也就得了,就当自认倒霉。 现在看来,用一个诗儿换来了王妃和李承俊的愧疚,更换来了自己与李承霆的相处机会。 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沈怜弱弱地仰着头,伤心之色还未褪去:“承霆哥哥答应吗?” 李承霆想了想,点头道:“行。”(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章 蒋吕 李承霆对于陪沈怜在王府说话走动这件事并无太大抵触。 毕竟王府就这么大,又没有什么花园亭台……从演武场到排兵校场,按照他的速度,眨眼间就走完了。 至于陪沈怜说话么……李承霆也确实有话想问问她。 他这次换防回来,能在城中待上个三五日,终于有时间能跟谢安莹相处了。可在回来的这一路上,他都颇为苦恼不知该送谢安莹些什么。 李承霆自认还算聪明,只是在这事情上终于技穷了。 但凡京安城里能找到的好玩意,他都搜罗过。现在沈怜上门住着,母妃又让自己陪她说话,倒不妨问问她女子钟爱之物。 李承霆见囡囡的事情有了头绪,其余事项只等王爷回来慢慢查证reads();。而在这段时间里,自己便行个便利,先帮母亲兄长接待一下客人也无妨。 既打定主意,他便爽快道:“怜儿姑娘既然想在府中走走,那这就请吧。” 李承霆难得能说出这种话,一时肃王妃又有写发怔,待细细揣摩李承霆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要将沈怜带出去掐死之类的暴躁脸色,这才微微放心,只觉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李承霆惦记着应酬完这边就有时间去找谢安莹,自然脸色不错,也不管一屋子的人是如何感想,转身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沈怜早就求之不得,她破涕为笑对着肃王妃和李承俊快速行礼,几乎是小跑着追了出去。 徒留李承俊差点没将一口牙妒碎了,更留肃王妃满脸郁结却无处发作。 ———— 谢安莹对外头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李承霆的近况她也不好打听,所以这几日,她只是完全沉醉与吕姑姑给她带来的惊喜之中了。 吕姑姑做了她的西席女先生,但却并不像其他先生那样死板教学。 除了第一日对谢安莹耳提面命了些“尊长、尊师”之类的大道,这之后,便由着谢安莹的性子——谢安莹对什么感兴趣,她便教她什么。 好比教习技艺来说。 琴、棋、书、画、四样精通的人不在少数。但要是再加上诗、酒、花、茶的技艺。就很难有人能贯通八样了。更何况。还有论道、禅经、女红、厨艺……莫要小看一方后宅,女子能学的技艺实在是数不胜数。 而吕姑姑从一开始就对谢安莹言明了,诸多技艺想要全有所成。那是万万不能的。 单是礼乐一项,便又分琴、萧、琵琶、歌舞诸多类别。 在京安城这种满地贵女郡主的地界……这些类别,哪一个没有十年之功,恐怕都休想拿出来见人。 谢安莹毕竟已经错过了年纪。现在眼看就到了出嫁相夫教子的时候,当然也没有个十年供她玩乐练习这些——所以与其盯在将技艺精炼。倒不如知百家所长。 吕姑姑给谢安莹的意见十分中肯,谢安莹也乐于接纳。 不过她前世对这些两眼一抹黑,最羡慕的便是会弹琴的人,所以眼下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 她一边跟着吕姑姑的意思。将吕姑姑平生所知技艺都挨着学个皮毛,又一边专门分了些心思,努力学起琴来。 学琴。不求有朝一日能弹给别人听,只求自己在心绪不定的时候。也有个排解就足矣 今生怕是又要沦陷后宅,总不成像上回似的,一颗心全寄在男人身上,半点自我也无…… 谢安莹本就聪慧,吕姑姑教她的东西,她几乎过耳不忘,不出几日,虽然其实什么都并没真的学会,但却已经可以在与人闲聊时毫不露怯了。 吕姑姑对此十分满意,特意说明要在第二日考教谢安莹一番reads();。 谢安莹听了一阵紧张——前世她也有师父,却从来只教不考,一听说要被考教,当夜回去之后,将自己多日所学细细温习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这才放心的睡去。 第二日一早,谢安莹照旧带着红提来到巧文院中。 才走进院子里,谢安莹就愣住了。 红提眼看着吕姑姑正在屋中端坐,而谢安莹却愣在门口不进去。红提悄悄扯住谢安莹的袖子道:“姑娘怎生发起怔来?快些进去吧,莫叫姑姑久等。” 谢安莹这才回过神来,稳步走进屋子里,对着上方行了一礼却并非是师礼:“安珍见过蒋姑姑。” 谢安莹这个晚辈礼仪十分谨慎周到,比之前对着吕姑姑的随意,多了许多认真。 红提在廊下瞪大了眼睛,连忙竖起耳朵听着。 果然,屋子中静谧了一刻,便传来一个与吕姑姑声线也一模一样的声音道:“见天儿对着我们的人,尚有弄错的,你竟心思清明,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蒋姑姑说话的声音虽与吕姑姑一样,但她二人所长不同,蒋姑姑的语气也多了些沉稳与谨慎。 谢安莹却并不是从声音上分辨,更加不是从外貌上分辨,只是不知为何,她见到吕姑姑时自然就觉得她神采飞扬,而蒋姑姑则是阴郁多虑。 这也更是证明了将心思放在人事上之人,必然会被琐事蹉跎掉不少喜乐。远不如寄情山水诗画来得开阔高远。 谢安莹自然不会这样说明,只说因着自己目不能视,所以感觉上比其他人灵敏了些。 这里有自然无所指摘,蒋姑姑点头信了,更对谢安莹多了一份欣赏。 谢安莹只知道蒋姑姑与吕姑姑来之前,受到李承霆所托,但她却不知,李承霆此举依然引起了老太妃的注意,所以二位姑姑前来之前,其实已受太妃所托,要仔细替老太妃掌眼她与谢安珍。 蒋姑姑与吕姑姑私下里,原本是对谢安莹有些瞧低的。 可前几日两人见面时将相互的情况一说,却突然发现两位姑娘与她们想得完全不同! 蒋姑姑教了谢安珍几日,方才明白为何外头都说平阳侯运气好了——因为那安珍姑娘除了有个好八字之外,竟然从头到脚都挑不出一点优点来。 身无所长也就罢了,偏偏心思还十分不正。 她表面上对自己言听计从,心底却时常腹诽辱骂,背地里更是将自己的严苛记做大仇,准备将来飞黄腾达时借力报仇。 蒋姑姑早已是老精怪一般的人物,看谢安珍那点心思还不是跟看三岁孩童一般。 这样浅薄的心思,她连提都懒得提,谢安珍却还每日阿谀奉承,让人好生瞧不上。 而吕姑姑这边,却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发现了谢安莹的光风霁月……蒋吕二人说起来,不免起了探究的心思,这才有了不告而别的互换身份。(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爆炭 吕姑姑对谢安莹所说的考教,其实就是指这个了。 谢安莹不知老太妃之命,所以没有想明白,为何明明李承霆打过招呼的两个姑姑还会这样作弄人。但看着新来的蒋姑姑对她态度不错,她也就放下心来,专心跟着蒋姑姑学起礼仪习俗人情世故来…… 这边谢安莹通过了考验,那边李承霆也终于摆脱了各种纠缠。 那日李承霆答应了陪沈怜一同走走,王府又不大,本想着去去就回,却哪知那沈怜姑娘却十分繁琐多事…… 当时李承霆在前面走着,沈怜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跟着。 对于沈怜来说,她这次来,所求的不过是李承霆的一个印象——只要在他成婚之前,率先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印象,她自然有机会慢慢撬开他的心。 尤其是这次前来,又从礼单上看出了王妃对谢家姑娘的诸多不满reads();。 所以沈怜对自己未来踏足王府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可直到她真的跟李承霆相处起来,她才知道一切都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别的不说,单说李承霆这走路的速度…… 沈怜一身月华般的白色衣裙翩翩,原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仙女下凡一般。偏偏跟在李承霆背后,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小跑着——别说天仙了,简直就像是李承霆手中牵着一只白色的破风筝! 就连下人们看李承霆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郡王,风筝不要在地上拖”的戏谑…… 沈怜一片芳心尽要碎了,终于忍无可忍之下,目光一闪—— 李承霆正在前面带路。只听身后“啊!”地一声娇|喘。他回头去看,却见沈怜峨眉微蹙,身子轻轻歪斜,一脸委屈地瞧着自己。 李承霆不着痕迹地微微扬眉,他对这一幕还是挺眼熟的。 早些年前他还没有生病,在战场上领着副帅之名,正是前途无量——那时候便经常见有姑娘喜欢在他跟前扭了脚的。 表情身姿大约就是眼前沈怜这样。 “承霆哥哥。怜儿方才一时不慎。不小心扭到脚了……” 李承霆暗道果然。 ——这两年他身份不显,这样的场景却是不多见了。 李承霆心有感慨,只是脸色习惯依旧木然:“母妃命我陪你走走。你扭了脚,看来是无法陪了。不若改天?” 说罢,便要招呼下人过来。 沈怜暗暗咬碎银牙,心道这时候怎能叫下人过来!?原该是他上前致歉——毕竟是人都能看出。是他疏忽之下行走太快,自己才会扭到脚的。 现在也应该是他亲自将自己抱回去。或者是搀扶回去啊! 想到这里,沈怜赶紧阻止了李承霆道:“承霆哥哥,怜儿不愿让下人瞧见此时狼狈……” 还是你扶着我回去吧? 沈怜一边说一边露出羞涩的神情。 李承霆遗憾道:“母妃令我陪你行走和说话,现在行走不能了。若是不早些回去,说话也没时间了。” 李承霆的意思清楚明白——现在叫来下人抬了软轿回去,应该还能赶在酉时之前到屋子里说上几句。再晚了毕竟男女有别,说话就免了。 沈怜一听这话。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 她方才实在不该多嘴,可话已出口却是难收回来。 不过好在李承霆还有陪她说话的意思…… 沈怜心中有些喜悦。 她的承霆哥哥从小便与别的男儿不同,从不爱围着她转reads();。一群人在一处打闹玩耍的时候,他也只是负手站在一旁冷眼冷脸地瞧着, 沈怜喜欢的就是他这独一无二的气概。 后来再大些,偷看他往来军营,他仍旧是寡言少语面目冷清,却看得她心旌摇曳。 现在李承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更不曾有一丝温柔小意,可沈怜却觉得他这样正好——他不过是自幼习武,又进了军营,所以性格冷硬了些。 待到尝过儿女滋味,再没有万年不化的寒冰的。 而她沈怜,便是注定要做那融化他这块寒冰的暖阳。相信在见过自己,与自己长谈之后,那谢家姑娘就在也不可能入了李承霆的眼了。 沈怜想了想,轻轻动了动足腕:“承霆哥哥,这时已经不太疼了,想来并不严重,您陪着我慢慢走回去。若等到了院子还有空闲,咱们就一起说说话,可好?” 沈怜细嫩粉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实在是娇嫩可爱。 李承霆点头答应的爽快,仍是一个字:“行。” 沈怜一噎。 之前他答应王妃时,也是这个“行”字,当时沈怜还以为他十分情愿所以才这样爽快,现在有了前车之鉴,却隐隐觉得这个“行”字听起来十分敷衍草率似的。 但无论如何,机会要自己把握。 二人返回的路上,沈怜健步如飞,竟比李承霆走得还快些…… ———— 李承霆与沈怜一同到了住处,沈怜来之前,李承俊便早已上下打点过了。 沈怜住在内院,却与王妃相隔甚远,反而离李承霆的院落颇近。 李承霆一向懒得在后宅人心上头下功夫琢磨,不过懒人有懒人的办法——李承霆这么些年只琢磨过一件事——凡是李承俊安排的事,八成不是好事。 李承霆望了望这院子,这一回他没有给沈怜拒绝的机会,而是快速提来两个路过的婢子道:“你们两个,跟着我进去。” 李承霆作为主家,要带两个婢子进院子去伺候茶水,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两个小婢女也是一脸惊喜,能跟着伺候小郡王,这可是难得的差事!等今日回去,可以跟其他婢女好好炫耀一番呢! 沈怜望着护身符一般贴在李承霆左右两侧的婢女,早已忘了自己是暖阳而不是爆炭…… 沈怜的目光中夹杂着怒火,几乎可以将那两个小婢女一举焚烧殆尽。 李承霆却忽然回头看着她道:“进来说话,我正有事问你!” 沈怜有些麻木地“啊?”了一声——这一天之前的大起大落实在太多,她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李承霆却道:“想送人礼物,你有没有什么别致些的建议?”(未完待续。) 第一九零章 我在 此时已近酉时,冬日天气,阳光不似正午那般惨白白的,而是透着一抹金红光晕。 李承俊给安排的这处院子又正是南北向的。 李承霆高大威武地在廊檐下玉阶上一站,微凉的金红色光芒打西边天际柔柔散落,将他的身影五官映照得犹如天神一般。 沈怜紧紧抿着嘴,连一贯纯洁善良的表情都忘了摆在脸上,眼中赤|裸|裸尽是渴望。 从前沈怜总当自己是爱慕李承霆的云霄气概,到了此时,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般男色,比那虚名气概更能夺人心魄。 “承霆哥哥……你,你方才说什么?” 沈怜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仰起粉嫩的小脸,脸上带着些许痴醉之色,她长长的睫毛将眼中情谊勾勒得朦朦胧胧,让人平白生出一丝怜惜。 李承霆心中对她这种慢吞吞的方式有些不耐,沉着声音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道:“我想送人礼物,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她性情高洁、容貌绝美……恩……可能还有些稚气,又有些风雅……” 李承霆口气冷硬,可说起谢安莹时便有些停不住,要不是天色将晚,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夸上几句:“大约就是这样的女子,你与我说说,送些什么才好?” 李承霆说完,便见沈怜低着头,瞧不大清楚神色。 他等了几息的功夫,还不见沈怜回答,便终于准备放弃了:“你既不知,那便罢了,我自己想想去reads();。” 李承霆说罢转身要走。沈怜这才急忙抬起头,慌慌张张地叫住李承霆。 “承霆哥哥……” 沈怜的声音比方才更娇媚三分,只一声承霆哥哥,便足矣让人酥了骨头。 她叫了一声,面带红晕欲语还休地望了李承霆一眼,又快速底下头去,微微拧着腰肢小声道:“承霆哥哥有心。送什么都是好的……” 这话倒是没错。李承霆赞许地点了头。谢安莹从不是个矫情的女子,只是他心中总想给她最好的而已。 眼看自己已经完成了陪散布和陪说话这两项任务,再加上沈怜在礼物上并无特别有趣的建议。李承霆说了声“多谢”,又交代与自己一同进来的两个婢女照顾沈怜,果断拱手告辞而去。 沈怜在院中婷婷而立,直过了好久才羞答答地望着李承霆远去的方向。嘴角勾勒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性情高洁、容貌绝美、有些稚气、又有些风雅…… 瞧不出李承霆表面沉闷,心中却这样多情——若不是早对自己有所留意。仅凭今日一见,又怎会对自己知之甚详? 沈怜转身走进屋里,白裙勾勒出一道高傲的弧线,两位婢女小心翼翼地跟着她。更加衬托出她的不可一世。 但随后,沈怜却想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她嫣然一笑道:“我要去见王妃。今日那份礼单,我还要再改改才是!” ———— 谢安莹学了一整日的规矩。临到傍晚之时已经是腰酸背疼了。 好在她底子不错,两辈子都是吃过苦的,性子也十分坚韧——当初被罚普济寺修行时,跪经念佛三四个时辰纹丝不动,眼下学起规矩来,也差不多便是如此。 蒋姑姑之前听吕姑姑描说,说这位谢安珍十分有趣。 这么多年能让她说有趣的贵女并不多见,蒋姑姑当时便问是怎么个有趣法。 吕姑姑道——女子中,若心细如尘的,心眼必然小过针尖,学习技艺时自怨自艾成不了大气候。而有些胸襟的,又难免粗枝大叶,学文不成习武不就,也是可惜。 但这位安珍姑娘却难得将两样优点都占了个齐全。 她心思细腻到能识人心,却又自有天地不拘不束自在飘逸…… 当时蒋姑姑听了,还觉得有些言过其实。 等她与谢安珍相处一日下来,这才明白吕姑姑所说并不算是夸大——谢安珍能一个照面就分辨出二人的区别,必然是心细多思之人。 然而学规矩时能做到心思平静,没有在心中暗暗咒骂她的人,也是极其少见的。 蒋姑姑将这些细处记在心中,待回宫之时,要禀过老太妃才是。 再说谢安莹僵着四肢与红提双双回了琼华院reads();。 红提二话不说便冲进厨房,与红莲几人上下打点,做出一大桌子谢安莹爱吃的丰盛佳肴来犒劳她。 而红袖几个贴身伺候的,则是上千扶着谢安莹卧在贵妃榻上,找了竹锥竹锤来给谢安莹按揉穴|位。 谢安莹近日收货丰富,心中满满都是喜悦。 比起从前那些孤苦,如今她虽然也没得长辈多少疼爱,但总算有个正经的教养。 这两日,她最大的感受便是若是亲生母亲在身边,她原本就该是这般长大的…… 想不到这一世,令她体会这种被养育的感觉的人,竟然会是李承霆。 谢安莹心中充实,加上身上困乏,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几个婢女见她连晚膳都没用便入梦了,知道她是困极,也不吵醒她,只先让她小睡一会儿,且等到缓过精神头来才能用饭。 红袖几人也退下去厨下帮忙。 谢安莹一个人陷入黑沉沉的梦中。在梦里,她时而觉得手握今生十分满足,时而又觉得自己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她本就是一无所有之人,在梦中即便失落却也不慌不乱,又一心盘算着该从何处下手夺回自己所有。 便是这样胡思乱想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走近,谢安莹一看之下,忽然心中一痛,只见苏君然一脸痛苦而又神情地望着她,质问她为何移情。 谢安莹一时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为自己辩解,却幡然想起无论前世今生,都不是自己移情的缘故。 可苏君然却不打算放过她,不等她说些什么,便按住她的头,要将她按进一池浓得化不开的砒霜药汁里。 谢安莹窒住呼吸,努力挣扎,好在很快便又有一人赶到。 谢安莹看着李承霆大步而来,掰开苏君然紧抓着她的双手,将苏君然轻轻一提扔进药汁池子。 她这才挣脱出来,缓过劲努力呼吸着。 李承霆的面容在眼前渐渐放大,他伸出手来为自己擦泪。 谢安莹感受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温柔划过,拭去她的惊泪,留下的则是令人莫名的安心。 谢安莹破涕为笑,李承霆却将一只毛茸茸的小乳狗塞进她的怀里。 那小狗眼睛湿哒哒黑溜溜的,用脑袋顶上蹭着谢安莹的手。 谢安莹顺手摸了两下,半梦半醒间,只感叹这毛茸茸的触感竟然如此真实!而李承霆也像是就在身边似的。 谢安莹闭着眼睛微微一笑,口中喃喃念叨了一句“李承霆……” 她本是自言自语的甜蜜,却不想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回应—— “我在。”(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小白 谢安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猛地从榻上支起身子。一瞬间,怀里暖和的小绒球发出“唔唔”的叫声,更是令谢安莹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李承霆手中提着个跟他极为不相衬的篮子,篮子中还铺垫着白底粉红小花的衍被reads();。 他一早过来,原本准备在房上一直瞧着她,等到晚间在下来将小狗送她,没想到婢子们都退了出去,她又睡得深沉…… 李承霆一时没忍住,便提前现身了。 他还从未见过睡着的谢安莹,因为谢安莹听力过人,又总带着提防。所以以往总是他还未走近,她便已经清楚利落地整理好精神了。 像眼前这样迷迷糊糊毫无防备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李承霆一边有些感谢教养姑姑,另一方面又有些心疼,便琢磨着需不需要让姑姑们再放松些,别累着她才好。 他正这样想着,却听睡梦中的谢安莹忽然止住了呼吸,似是挣扎了两下,眼边竟坠下一滴眼泪来。 贵妃榻低矮,李承霆俯下身子仍不自在。于是索性单膝半蹲半跪在谢安莹的榻前,伸手替她拭泪。 谢安莹的神色凄惶悲苦,却又十分倔强地皱着眉头。 李承霆不知她究竟梦见了什么,只觉得她难受,自己也跟着牵心扯肺地难受。 他不知如何安慰她,想起自己今日带来的礼物,便从篮子里将这小乳狗抓起来放进她的手中。 见谢安莹的手指动了动,又揽过小狗抚摸着,眉头轻轻解开,脸色也终于平缓下来…… 紧接着。李承霆就听见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 谢安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平视着蹲在自己跟前的李承霆,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乳狗。 李承霆还是那个李承霆,跟梦里的一模一样,小乳狗四腿短短,眼睛大大,一个小黑鼻子正向上翘着。似乎想要熟悉她的味道…… “你怎么跑到我梦里来了……”谢安莹一手情不自禁地摸着小狗。带着满脑袋的困惑问道。 李承霆瞧着谢安莹这个迷糊样子,心中只觉这是自己的梦才对。他倒是想说句谎话骗谢安莹继续迷糊下去,可又生怕她清醒过来怪自己戏弄。 犹豫在三。李承霆最终还是恋恋不舍道:“方才梦见什么了?我见你不开心,这才扰了你。” 李承霆这话一出,谢安莹果然反应了过来,立刻褪去了方才那周身的慵懒迷糊。回到平日清净自持的样子。 谢安莹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境,心中立刻多了一点尴尬。脸上也微微泛起红晕。 她脑子里乱乱的,也不知自己刚才叫他名字时,是在梦中还是在这里。若是梦中倒还好说,若是在这里。岂不是要羞死人了? 可若不是在这里,他又为何会清清楚楚地答应了一声? 只但愿他答应那一声,也是在自己的梦里吧! 谢安莹第一次为了这种事情慌乱。早就将梦中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了,她低头摸着那乖巧的小狗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reads();。还送我这个?” 李承霆见谢安莹彻底醒了,便将方才那一点有趣的记忆藏在心里,心满意足地转而自己找张椅子坐下道:“今日换防,得了空闲自然是要来的。这小狗,我想着你会喜欢,就送来了。” 谢安莹除了养过几颗药苗,还从未养过这样圆头圆脑的活物。 这小狗一身乳白,唯有一直耳朵是赭石颜色,让人一见之下就爱不释手,唯一的缺点就是腿短了点,看家护院不够威风,可看起来却是更可爱了。 此时小狗在谢安莹膝上趴着,谢安莹又用两手捧着它。有他呜呜叫唤,谢安莹也正好掩饰了刚才那些尴尬。 “我很喜欢它,以后它就是我的了?”谢安莹一手顺着赭石色的狗耳朵,认真道:“给了我,你可不许要走。” 若是将来会被要走,她便不会倾心去养它,防着将来分开难受。 李承霆见谢安莹喜欢,又答应要养,自然就十分高兴。 这狗是他今日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原本有两只一起的。一只是全身乳白唯有一只赭石耳朵,而另一只却是全身赭石,唯有一只乳白耳朵。 他当时不知怎么想的,便把那只留在自己院子。心想着能跟谢安莹养伤成双成对的狗,也十分有意思。 “你喜欢就留着,已经送你了,我怎么会要走?”李承霆唇角含笑,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虽说不会要走,但以后便可以打着让两只狗见面的借口,常来常往了! 谢安莹也知这是自己多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李承霆送她的东西何时求过回报,更别说张口讨回了。 既安心下来,谢安莹便想着要给小狗起个名字,问过李承霆,李承霆觉得自己那只叫小褐不错,这只便叫小白最好不过了。 小白有了名字,在谢安莹的手上欢喜了一会,又睡着了。 谢安莹看看窗外的时辰,估摸着红提很快就会进来叫她用膳。 “要留下一起用晚膳吗?”谢安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红提将我管得很严呢,晚膳是必须要用的,但又不许太晚,怕是不好克化。想来这时候我若是再不起身,她们便要进来催促了。” 说到用膳,谢安莹想到李承霆曾经亲自为自己做了一顿早膳,还哄着自己吃到十二分饱,不觉又笑道:“虽不是我做的,但红提手艺也十分不错,只是不知你口味如何,喜欢吃哪些菜肴?” 李承霆一听有饭吃,将篮子顺手放在脚下:“我不挑食,除了不吃犬肉马肉,其余的,没什么忌讳。” 这两样,对于李承霆来说,跟人差不多。军营里都有养着,时时相处几乎就像同伴。 谢安莹忍不住一笑,寻常人家也少有会将这两样上桌的,她也从不吃这两样,他这忌讳倒十分好伺候。 既是要留饭,谢安莹起身道:“你且在这里坐坐,我出去吩咐她们一声,省得她们进来撞见……你这样凭空出现,终归不大好。”(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吃饭 谢安莹走出去,稍微带了些羞涩地对红提耳语了几句。 红提是唯一知道李承霆的人,听闻立刻放下袖子,将其余几人支开,独自一人将厨房中饭菜热好端进屋子摆好。 精美的菜肴逐一摆上,屋子中立刻多了一丝温馨味道。 红提笑咪咪地从里面将门关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谢安莹身后伺候着。 “姑娘郡王,请用膳吧。” 近来托了李承霆的福,姑娘在这府中过得愈发顺遂,虽然修习上有些累人,但学的都是有用的东西,反而更能让人提了心劲,每天都十分有精神。 还有便是姑娘曾对她说过,要将这婚事夺回来reads();。 故而红提现在再看李承霆,那又是一种不同的感受。 红提连声音都透着喜气,谢安莹愈发不好意思,微微低了头,对李承霆道了声:“请。” 谢安莹率先走向席案,红提连忙上前接过小白,将小白安置回它的篮子里,用衍被暖暖地盖好。 李承霆与谢安莹分了主次两座,双双坐下。李承霆这才开口道:“你府上的膳食,我之前就见过一回,只是那有事在身来不及评说,现在细看,的确是有些特别。” 谢安莹隐约记得这事,李承霆有一次来的时候,她确实在品一碗糯米水晶羹。 拿东西与其它她创造的美食一样,都是前世许久之后,京安城才流行的吃法。 李承霆现在瞧着新鲜也属正常。 不过今日饭桌之上,也有几道这样的菜色,李承霆一眼就能看出,看来是在吃食上有些造诣的。 谢安莹指着一道熏肉道:“这个你府上定然没有。是我婢子的手艺,你且尝尝。” 李承霆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和谢安莹一起用膳,本来还担心自己强留下来她会别扭,现在见她说话一派轻松大方,他的心里也放松不少。 好过上一次,用心计逼着她吃。 李承霆顺着谢安莹的手,望向桌案上一道白瓷盏。白瓷盏是高脚的。有些像西域望族传来的盛放水货的水晶盘子。 白如白玉的的盘面上。细细码放着嫩红色的五花熏肉,层层叠叠堆出一朵硕大的牡丹花来——样子新鲜也就罢了,但观其肉质鲜嫩。油光均匀,不柴不肥,表面还有一层虎斑焦纹…… 这样的熏肉,他的确没有吃过。 谢安莹有些得意。这道烟熏五花她前世也只是听来过,这一世有钱有闲。这才自己摸索着做,没想到竟做成了。 要知道前世京安城可有一家酒楼,单凭借这一道绝味,便名扬天下日进斗金。 “你先尝尝看。”谢安莹微微笑道。 李承霆心跳一空。谢安莹的笑容比熏肉可美好多了,他这次来,不知为何总觉得谢安莹待他亲近了不少。也不知是二位姑姑的缘故。还是小白的缘故。 总之回去之后一定要重谢他们才是。 李承霆搛起一片放入口中,细嚼下去。口感上与他想象的差不多,表面有些焦脆,内里鲜嫩弹滑,但味道却大大超乎他的意料之中。 谢安莹看见他微微惊讶的神情,心中更加满意,当下也不卖关子,直接对李承霆讲了做法。 这一道烟熏五花,先是取上好五花切成四方,均匀涂上酱料,之后用纸包好一边腌渍一边去油,再用曲酒姜蒜拌匀完全浸在酱汁之中。 前头这些做法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李承霆一边继续细细品尝,一边听着谢安莹继续讲下去。 谢安莹又道:“在这之后,将五花去边风干便是腊制了,但我这里,却还用菊藤、半边枫、半边胡熏制了一遍reads();。” 李承霆回味着口中绵长的清香,这才有些恍然。 “我府上厨子,熏肉都用松柏,一入口便知,总是火烧火燎的味道,你这里的也熏出山野香味,但却不是炭烟味道……原来是用菊藤之类的药材?” 谢安莹点头。 有了这些药材,冷烟慢慢熏着,自然不会有松柏那大烟火的味道。入口时,便给人一种洁净的感觉。 李承霆听谢安莹娓娓道来,觉得声音悦耳动听,简单的事情从她口中说来也便十分有趣。 要不是见她一直没动筷子,李承霆真想听她将案上每一道菜都讲上一遍。 两人这样坐着,各自用过一些,又闲闲聊起其他菜色,直到天色已尽戌时,李承霆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 李承霆走后,谢安莹酒足饭饱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很快困意来袭,返身回去洗漱之后就沉沉睡去。 这一次,谢安莹终于没有再做噩梦,而是一梦香甜直到天亮…… ———— 李承霆回了府中已是入夜,他心情不错地进了自己院子,却忽然发觉少了什么。 今日去见谢安莹之前,他在街市上买狗。因为赶时间,他便亲自提着小白去了平阳侯府,至于另一只小褐,则是吩咐卖狗的人送来肃王府。 可他入府的时候,没听门子提起。 现在进了自己的院落,也不见小褐的踪影。 李承霆有些讶异地找了一圈,见果真没有,当下衣服也不换,转身便朝正门处走去。 正门处的下人见小郡王去而复返,大约知道他是为了那只棕色小狗而来。几个下人连忙上前行礼,禀报道:“见过郡王爷,今日有个狗贩子送狗上门,说是您买的,当时您不在,正好叫嗣王爷瞧见,说是觉得好玩,先拿去玩耍了。” 听见李承俊的名字,李承霆有些意外。 李承俊对花花草草倒是钟爱得很,他那院子里,种得各色梅兰竹菊,与他本人的翩翩公子形象身份相称。 可从没听说他喜欢这样笨拙不雅的小东西。 李承霆对门子挥挥手,并没表现出什么,转身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只是一只杂毛小狗,不值什么,而且李承俊也不知道自己将另一只送了人,也许他真的只是一时好玩,不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李承霆心中惦记小褐,毕竟那可是他和谢安莹一人一只的小狗。 可若是表现的太紧张,又怕李承俊瞧出什么,以后小狗反而不好养了…… 李承霆在院子里度了几圈,终于决定今晚就这么算了,但明日一早一定去将小褐讨回来!(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第二日一早,李承霆惦记着小褐的事情,早早用过膳便去王妃处请安。 在王妃处必然能见到李承俊,两人顺道折去他院子里将小褐取回来就是了。 李承霆这样盘算着进了肃王妃的寝殿,才一进来,瞬间就觉得有些呼吸不畅——肃王妃的身边除了李承俊,还有一抹白色月光一般的身影,正是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的沈怜。 李承霆微微蹙眉,连行礼也忘了,直盯着沈怜腿上那一团褐色的绒球。 “承霆?”肃王妃有些不满地唤了一声,“一大早的,怎么见到母妃就是这个脸色?” 眼看肃王妃拿出挑三拣四的语调,李承霆这才挪开了目光,对着主位上行礼道:“母亲,大哥reads();。” 肃王妃见他礼数还算周全,终于缓了脸色,没有再继续喋喋不休下去。 而坐在一旁的沈怜等了许久,眼看总算轮到自己说话了,赶紧起身道:“承霆哥哥,楚竹好可爱,我很喜欢它。” 沈怜看样子在王府睡得还算习惯,就算身边那个婢女诗儿已经不见了,她脸上也没有丝毫忧虑,只有见到李承霆的欢欣。 沈怜笑起来宛如月下白莲,清雅而又妩媚,她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小狗递给李承霆看:“我给它起了名字,叫楚竹,好听吗?” 楚竹这样的名字,还是挺适合从沈怜口中说出的。 只是无论好不好听,李承霆都无法将它跟小褐联系在一起。 况且,他什么时候说要把小褐送沈怜了…… 李承霆看向李承俊,李承俊满脸笑容地回望过来,一贯地人畜无害。目光中坦诚磊落,丝毫没有愧意。 李承霆收回目光,不愿再去看他。 李承俊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质问他也无用,顶多就是得到一堆“疏忽大意,有所不知”之类的借口。 与其让他乱搅浑水,还不如直接跟沈怜说清楚。 “怜儿姑娘。这狗不叫楚竹。叫小褐。”李承霆对沈怜没有丝毫旖念,说话自然爽快利索。 他昨日就觉得沈怜言行怪异,所以心中对她有些防备。现在见她抱着自己的狗,便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说个清楚。 这种事,万万不能一来二去地顾全面子,否则闹到最后。小褐肯定就要不回来了。 要是被谢安莹知道,两只一对的小狗被他分别送给两个女子…… 谢安莹那般烈性。下次一定会放狗咬他。 沈怜愣了一下,楚竹这名字多好听啊,就算牵来一批骏马,也是配的上这名字的。如今一个短腿草狗。怎么就不能用楚竹这名字了? 她想了一晚才想出一个,叫着好听、写着好看、又与她身份相配的名字。 小褐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个低门小户外院小厮的名字。她怎么能留这么一个名字的狗在身边。 这样叫来叫去的,不会令人误会吗? 沈怜打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既然李承霆都已经起好了名字。那就听他的吧…… “小褐……”沈怜喃喃念了一遍,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承霆哥哥喜欢这样叫它,那怜儿也喜欢。” 沈怜说着,不忘充满爱意地抚摸着小褐的皮毛。 李承霆却没有继续回答她的话。 李承霆对于李承俊所做的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了。只要李承俊出手,他必然是要吃亏的。 要不然就放弃小褐,要不然就要被母妃数落,最低限度也是这样的吃亏reads();。而今日,还要再得罪一个沈怜姑娘。 李承霆没有选择,他在来之前就已经选好了。 他对沈怜伸出手道:“给我。” 沈怜眼中露出一丝不解,粉红的嘴唇微微嘟起,有些委屈地看着李承霆。肃王妃听见他这样冷硬,想起昨晚沈怜帮自己更改礼单,一直改到深夜……于是对李承霆不满道:“连话也说不整齐吗?” 李承霆收回目光,不愿再去看他。 李承俊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质问他也无用,顶多就是得到一堆“疏忽大意,有所不知”之类的借口。 与其让他乱搅浑水,还不如直接跟沈怜说清楚。 “怜儿姑娘,这狗不叫楚竹,叫小褐。”李承霆对沈怜没有丝毫旖念,说话自然爽快利索。 他昨日就觉得沈怜言行怪异,所以心中对她有些防备,现在见她抱着自己的狗,便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说个清楚。 这种事,万万不能一来二去地顾全面子,否则闹到最后,小褐肯定就要不回来了。 要是被谢安莹知道,两只一对的小狗被他分别送给两个女子…… 谢安莹那般烈性,下次一定会放狗咬他。 沈怜愣了一下,楚竹这名字多好听啊,就算牵来一批骏马,也是配的上这名字的。如今一个短腿草狗,怎么就不能用楚竹这名字了? 她想了一晚才想出一个,叫着好听、写着好看、又与她身份相配的名字。 小褐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个低门小户外院小厮的名字,她怎么能留这么一个名字的狗在身边。 这样叫来叫去的,不会令人误会吗? 沈怜打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既然李承霆都已经起好了名字,那就听他的吧…… “小褐……”沈怜喃喃念了一遍,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承霆哥哥喜欢这样叫它,那怜儿也喜欢。” 沈怜说着,不忘充满爱意地抚摸着小褐的皮毛。 李承霆却没有继续回答她的话。 李承霆对于李承俊所做的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了。只要李承俊出手,他必然是要吃亏的。 要不然就放弃小褐,要不然就要被母妃数落,最低限度也是这样的吃亏。而今日,还要再得罪一个沈怜姑娘。 李承霆没有选择,他在来之前就已经选好了。 他对沈怜伸出手道:“给我。” 沈怜眼中露出一丝不解,粉红的嘴唇微微嘟起,有些委屈地看着李承霆。肃王妃听见他这样冷硬,想起昨晚沈怜帮自己更改礼单,一直改到深夜……于是对李承霆不满道:“连话也说不整齐吗?”(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李承霆早就知道,一旦惹了母妃开口训斥,没有一早上功夫她是说不完的。 小褐还没到手,他也只能继续听着,而且他自认为陪母妃的时间太少,听几句啰嗦,权当尽孝顺了——只要让他带回小褐就行。 可这时候,听到肃王妃提起“礼单”,还说什么让沈怜参详礼单…… 李承霆面不改色,目光却再次飘向李承俊——这里头,不会又有他的手笔吧? 李承霆张了张嘴,忽然想开口将礼单要来看看,但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垂眸听训。 这个时候他要是开了口,母妃那脆弱敏感的心不知又要想到什么,好不容易得了这几天空闲,总不能一直杵在这里…… 李承霆索性将目光一直落在小褐身上,对于母妃的话,他恭敬听着便是了reads();。 肃王妃的训话,通常都是从李承霆小时候开始说起。 后来说的次数多了,大约连她自己也厌烦起来,这才压下往事不提。 而今日,不知是哪个细节又触动了她的神经,竟然也不管身边还有个外人沈怜,张口便对李承霆道:“你可知道,从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母妃为了你,受了多少苦头……” 王妃这话一出,在场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沈怜虽然希望讨王妃开心,但她的主旨是在李承霆身上。她做的这些,最终目的当然是要猎取李承霆的心。 现在王妃因为她而训斥李承霆,还训斥的这样严重,将来李承霆必然也会因为王妃的训斥而反感她。 可王妃已经将话说了出去,而且一时半刻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嗣王都静静听着。沈怜也只能站在一旁,低头抱着小褐,可怜兮兮地听着。 李承俊的嘴角仍旧上扬,看上去一如既往地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浑身上下那丝阴冷之气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同样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李承俊却很少从母妃口中听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倒是母妃怀李承霆的艰辛。这王府的人都听得倒背如流了。 李承俊一开始还以为是李承霆比较不得母妃喜欢。所以母妃才总用这种方式压着他,逼迫他孝顺听话。 可后来,他却渐渐的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母妃每次说起李承霆的出生。就像是再说一场灾难,仿佛李承霆是这世界上最来之不易的孩子…… 肃王妃仍在讲述着自己的痛苦,李承俊细细听着,如同以往一样。肃王妃出了翻来覆去说她不容易之外,却从没轻易透露出一点细节。 从怀胎到生产。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她总是耿耿于怀? 李承俊暗自查探过,可惜一无所获。但正是因为一无所获,他才更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 他多希望戏文里的故事落在自家头上——李承霆其实并非父王母妃的亲生儿子…… 可李承霆长得酷似父王。而母妃这样自私性子的女子。如果李承霆不是她亲生的,她根本不会这样上心。 李承俊就是讨厌这一点——所有人都对李承霆这么用心,哪怕是训斥他。也训斥的令人嫉妒! 李承俊一句话也没劝,只是跟李承霆一齐并肩站着听训。 李承霆有些无奈地皱了眉头。他虽不在意沈怜,但自己母妃在一个尚未婚嫁的女客面前,将生育之事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朗朗上口,还真是考验他的胸襟。 三人脸色都不好看,对于肃王妃的话头,谁也没应承半个字。 肃王妃单凭着自己一个人的热忱,又支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也说不下去了reads();。 她用帕子蘸着泪,声音中带着呜咽道:“你们一个个长大,谁又能体谅我的心思?罢了罢了,只等将我气得撒手去,你们爱如何就如何吧!” 这话虽然难听,但总算能接了。 沈怜连忙上前安抚道:“王妃教训的是,都是我们不好,惹了您伤心……” 沈怜搀扶着肃王妃,跟着肃王妃一起抹起眼泪,似乎对她的教训十分有感触。肃王妃得到了些安慰,轻轻拍着她的手,看她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样厌恶。 沈怜忙着安慰肃王妃,李承霆却眼前一亮,顺势就从沈怜怀里将小褐提出来,放在自己怀里抱着。 沈怜只觉怀里一冷,瞬时真的哭出泪来。 肃王妃说了那么久,此时终于觉得困乏,只拉着沈怜一起朝寝殿内走去,对于两个儿子,则是表现出一脸不待见的模样。 李承霆深叹一声,对李承俊道了声告退,自己提着小褐转身走了。 一早上的光阴竟这样虚度,李承霆回了自己的院子,喊来李尧,命他专程负责看守好小褐,哪怕王妃亲自来要,也绝对不能给。 李尧看着李承霆那一脸疲惫的样子,用膝盖想,也知道郡王又在王妃处被王妃和世公子“折磨”了。 李尧忍不住笑道:“王妃要是喜欢小狗,您买上一群送她不就得了,何必每次都僵着?” 李尧说罢,从李承霆的手上接过小褐,蹲下身子,将小褐放在地毯上让它乱跑。小褐的腿短身子胖,对李尧又有些害怕,撒开腿跑了两步身子一歪就摔倒在地毯上,发出呜呜地可怜叫声。 李尧大笑着,将它抓回来让它继续跑。 李承霆看见一人一狗全无心机地胡闹,心中那种压抑的郁结这才缓解开来。 要说女子娇气,母妃真的当属京安城第一,在她眼中,天地万物有一处不合她心意,便是天地都错了。 李尧说的简单,送上一群小狗……你当她不会因为小狗的花色不同而生气吗?这只瘦、那只丑、这只不名贵、那只太常见——李承俊一定会再加上一句,为何不送猫?为何不送鸟? 只要起一个开头,母妃就会找到可以挑剔的角度,而李承俊就会将它无限放大。 这已经是肃王府的家常游戏了,李承霆才不会天真到自己送上门去。 李承霆背靠桌案,慵怠懒散地仰着头睨视着李尧,见李尧仍旧在地上爬得开心,李承霆顺手从桌案上揉了一团纸弹向他的头顶。 “还有一事,我想找你帮忙。” 李承霆的声音缓慢而沉稳,李尧停下与小褐的追逐,将纸团捡起来丢出门道:“郡王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就是了,怎么还说是帮忙?” 李承霆又思索了一下,这才下定决心一般,道:“别的事是吩咐,这件事,却是帮忙——我想让你帮我探一探母妃的寝殿,将给平阳侯府的礼单偷出来瞧瞧。”(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酒楼 平阳侯府中,谢安莹也正靠着桌案思索着什么。 红提端了一碗攒糖丝雪山梅走进来,轻轻放在谢安莹的桌案上道:“姑娘一整日跟着嬷嬷受累还不够?这时辰了,还不快些歇个午觉,却在这里思索什么呢?” 谢安莹闻见梅子清香,转头看去,只见腌渍的深红色梅子,搭配了冰雪一般洁白的糖丝,单是样子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口品尝。 “这个也琢么出来了?我的红提真是心灵手巧。” 谢安莹笑着捻起一块去了核的梅子肉放进口中,酸甜的滋味立刻在口中蔓延开来,令谢安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reads();。 红提“噗嗤”一乐,也忘了问谢安莹刚才在思索什么了,只自豪地答道:“姑娘都将做法教给我了,我若再不会,那得蠢成什么样啊?” 这道雪山梅子的做饭,说起来也十分麻烦,将梅子洗净去核,加上糖盐腌渍,还要再加上甘草和薄荷几味药材。 林林总总做出来,待能端上桌,最少历经七八道工序。 而且,最令红提自豪的是,大姑娘最近说出来的这几道菜色小点,都只有她能做,红袖几人手比她巧,却不认得药材。而姑娘这些菜肴点心中,又都是或多或少加了药材调味的。 红提见谢安莹吃得开心,便又挤眉弄眼笑道:“姑娘做这些,可是因为上次郡王夸赞说喜欢?” 上一次请李承霆在琼华院用了晚膳,几道菜色都被他称赞不断,谢安莹这几日,又像突然对膳食感兴趣起来,连着让红提做了许多道美味。 面对红提的揶揄。谢安莹微微笑了,但随后又有些叹息道:“是因为他说好,但也不全是……” 红提一惊,想起方才进来时,姑娘就是这样,似乎有些心事一般——自家姑娘心思有多深她是知道的,反正她见过的姑娘。还从未因为什么事情唉声叹气过。 在红提的印象里。哪怕是天大的事情,姑娘心中也会有经纬纵横料事先机,往往等事发时。便早已胸有成竹了。 她赶紧凑上前道:“姑娘不是为了郡王,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快说给奴婢听,让奴婢帮着想想办法。” 谢安莹的确有些心事,没想到无意流露会引起红提这么大的反应。 瞧着红提紧张兮兮的样子。谢安莹捻起梅子塞进她嘴里,慢慢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谢安莹最近确实有些不安。其实全因为自己的婚事。 婚事这种东西,说是父母之命那都是假的,哪怕父母再周全,做女儿的若心中一点打算都没有。就算嫁出去只怕也难以守住。 两个人要相守一生,那可不是见容易的事情。 若是不早些为自己争取打算,只闭着眼等着父母之命天作之合。恐怕只会将原本的好婚事等成一个笑话。 前世的她就是如此。 而今生,她原本图谋的婚事是镇北侯府。她想去镇北侯府闹个天翻地覆,隐在仇人身边,亲手为自己报了前世之仇,然后寡居一生。 若是按照这样的打算,她便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 可现在她要去的是肃王府! 这一段日子以来,李承霆对她的好,她桩桩件件看在眼里,事后再细细回味,竟有些低落地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谢安莹一向洒脱决绝,唯独在这件事上,忽然有些缩了手脚。 她近日时常想,若是自己不配,别人就配吗? 答案十分奇怪——她觉得别人更不配reads();。 但她这样自信甚至自负,觉得在配他一事上,自己胜过天下所有的女子,居然又仍然自卑,想要更加完美才好。 谢安莹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想到平阳侯府这些见不得人的行径,还有府中简薄的财力……她真担心自己出嫁之时,会是何等的惨淡…… 谢安莹望着红提,想了想终于道:“红提,你觉得,我开个酒楼怎么样?” 红提的梅子卡在喉咙,又瞪大眼睛盯着桌案上的雪梅,反应了再三才拍着胸口将梅子吞下去道:“姑娘近来总在钻研膳食,原来……是想要开酒楼吗?” 不怪红提惊讶,谢安莹这样的淡薄的人,怎么也跟酒楼扯不到一块去。 谢安莹点头承认,又坐回桌案前继续思索。 谢安莹想让自己的身家再丰厚些,以应对将来的不时之需,王府不会是个简单的地方,盯着李承霆的也注定不可能只有她一人。 她既然打算去,就得面对现实,总不好什么都依赖与他。 按照谢安莹的想法,挣身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开个医馆——她医术不错,完全可以故弄玄虚地专治一些极贵之人,不怕挣不来银子。 有了银子与名声,万事好说。 但开医馆诊病却有一个坏处,那便是真真要抛头露面,将自己的名声也填出去。 这却是要担些风险了。若是遇上不尊重的上门,自己未必得罪的起,只怕会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但若是不开医馆,谢安莹却是想不到更好的出路——直到那天李承霆对熏制五花赞不绝口,她才想到要开一家酒楼。 苏君然手上那一间最好的茶楼倒了,若此时能在原地起一座更恢弘的,不怕宾客不来。 介时再配上自己这几道秘制的菜肴,定能另有一番天地。 谢安莹与红提两个眼对眼地看了半天,红提终于败下阵来:“姑娘说好,自然就是好的,只是开酒楼十分麻烦,咱们人手不够啊!” 谢安莹既然能将这事说出来,便是已经打算好了的。 红提没有强烈反对,此事就可以开始实行。至于人手方面,谢安莹有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正是那贪财如貔貅一般的刘婆子。 谢安莹知道她滑头贪心,而且做起事来全无原则。让她去酒楼天天管着白花花的银子,她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但刘婆子是个聪明人,她若想贪,也只有跟着自己才能贪,自己给她机会,她定会把握尺度。 这就够了。 剩下的人手,可以让陈蓉参与一部分,明面上的东家也暂时算在陈蓉头上。接下来,酒楼放在那里便可以慢慢挣钱,不需她出面劳累。 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便是要如何拿到海晏楼那块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盒子 谢安莹知道自己的优势,无非就是可以利用自己的先知之能,来提前谋划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而经营酒楼这件事,无论她嫁与不嫁,或者说等嫁了之后,无论对她还是对李承霆,都是很有好处的。 她不是插瓶玩赏的娇花,能承担的,当然要自己承担起来。 谢安莹问过红提,红提起初觉得惊讶,但细细想来,也实在想不出有何弊端,于是便又两眼放光地做了谢安莹的支持者reads();。 既然都支持,谢安莹立刻便将这事安排起来。 她自己继续“学业”,由红提和刘婆子商量具体的办法,在去和陈蓉讨要一些人手。 至于海晏楼那块地,李承霆胆敢在天子脚下纵火,想来应该是拿得到的。 正好问问他的意思。 谢安莹忙了两日,将一切都整理停当,估么着李承霆要来时,李承霆果然来了。 只是这一次,李承霆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红提见了李承霆,开开心心地行礼道:“给郡王爷问安了。”说完一抬头,看见李承霆脸色有些阴郁,赶紧收了玩笑,夹着尾巴斟茶去…… 李承霆身上原本就有种寻常富家子没有的威压,往常在谢安莹这里那种和气,其实是十分少见的。现在只是摆了平常脸色,红提就吓跑了。 谢安莹也有些讶异,心中忽然又惦记起他的病情来。 在谢安莹看来,李承霆这样的身份,应该是没有什么能让他烦恼的,唯一有些为难的就是病情了…… 她款款上前,将李承霆迎进里屋。又引着他坐下道:“什么都别说,我先给你扶脉。” 自从知道李承霆的病情,谢安莹曾几次试过配药,可惜最终都没成功。 李承霆心中一暖,他带着心事而来,这心事跟他的病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被李尧偷来的那封礼单给气的。 李尧被他逼着前去夜探王妃寝殿,他的意思。只是要李尧去帮他看看那礼单有没有什么问题。 可李尧去了之后。竟然将礼单给偷出来了。 李承霆正要责怪他多事,可打开一看才知道李尧的用心良苦——那礼单中罗列的事项,寒酸得几乎让人说不出口。 李尧若不将这礼单拿来给他亲眼看见。单凭口述,他恐怕真的无法相信自己的母亲竟会糊涂至此! 李承霆将那礼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定李尧没有拿错,这寒酸到没眼见人的礼单……的的确是要送往平阳侯府的…… 现在。在谢安莹的面前,礼单的事情他连提都不想再提。他已经想到最直接的解决办法……这次前来。正是打算将自己决定的办法告诉谢安莹。 没想到却让谢安莹误会了。 李承霆心中微微有些感动,这京安城谁不知道他病了,可真正关心他病情的人又有几个? 李尧缓了脸色将手腕摊开放在桌上。 谢安莹认真地挽起自己的袖子,翩然走向李承霆身边。将三指按在他的腕脉之上。 她凝神细听,感受着之间往返的脉息——李承霆的身子坚朗,丝毫没有任何异样。但在脉息尽头隐藏的那种吸力却仍旧存在着。 没有更坏,但也仍旧没有好转…… 谢安莹有些内疚地轻叹一声reads();。低头道:“我所知的到底还是太少了,不能将你的病根治。但你也别太担心,总能想出办法的。” ……找到师父,或许就有办法了。但不知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没有十分把握之前,又不敢现在就轻易告诉李承霆。 李承霆抬起头,看着站在身边的谢安莹。 谢安莹细细瘦瘦的腰身,在他眼中不堪一握。而且自从海晏楼一事之后,谢安莹便对他少了防备,对他的态度也从冷漠变成了温和。 现在她关心他为他思虑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十分娇甜。 李承霆有些不舍地收回手腕,其实治病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闲歌早就说过——只要娶了谢安莹就能治。 所以这些天,他也没再将自己的病情当一回事。 可谢安莹竟还在为这事担忧,这让他感觉很好。 比起从母妃口中听的那些“关心”,李承霆更喜欢谢安莹这样默默无声的关心。 谢安莹似乎与他一样,两人都不善言辞。在一处安安静静话虽不多,却心意相通。没有误会,没有猜忌,只要能看见她,就令他心中有种莫名安定,连时间都变的温暖缓慢。 “我的病,你无需担心。”李承霆越过这个话题,伸手摸向自己的袖带,里面有他今天想送给谢安莹的礼物。 谢安莹本也不愿意多提起生病的事情,怕李承霆会难过,于是点头轻盈地转过身去,将桌案上的一只盒子取来放在李承霆面前。 “你看看这个。”谢安莹将盒子朝李承霆手中一塞,顺势在他身边坐下。 李承霆将原本已经打算取出的礼物又放了回去,先接过谢安莹的盒子,上下端详了一番,轻轻扬眉笑道:“这是送我的礼物吗?” 谢安莹见李承霆终于有了笑容,心中一松。可随即又微红了脸道:“不是。” 李承霆送了她那么多礼物,她还没给过他什么还礼,这本就令人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里头的东西,是她对海晏楼的构思,将来就是她的嫁妆——如果让李承霆知道了,将这算成是礼物,那就更让人脸红羞涩了。 李承霆看着谢安莹羞涩的模样,一时更加好奇起来。 他将手中盒子缓缓打开,取出盒子中放着的几页信笺,仔细看了起来。 这几页纸上,写的全是谢安莹对经营酒楼的一些计划,大到如何建造,如何经营,小到雇佣什么人,售卖什么菜肴……全都清楚明晰地写在上面。 她既然要找李承霆帮忙,总要拿出自己的本事才行。 否则就不叫帮忙了,直接张口让李承霆送间酒楼给她反而省事。 李承霆将这几页纸细细看过,越看越是惊讶,隔了半天才道:“这是……你写的?”(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李承霆对经商一事也算有些了解。 说起来这都要感谢肃王爷的孜孜教诲。 肃王爷行伍出身,对于银钱一事,跟别人的概念都不相同。 肃王爷喜欢银子,但行军打仗中,银子显然是最沉又最没用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用来疗伤,甚至在战场上也不能用来买卖什么东西。 但谁都知道养一支军队,尤其是他手下那种兵马齐全能征善战的军队,却是需要大量银子的reads();。 所以肃王爷最喜欢“自己会走”的银子——在肃王爷麾下,每个人都会做点小生意,每个人自己就是自己的荷包。 军队是移动的,所以军需不能只依靠朝廷固定的运输,更不能张着嘴坐着等军粮喂到口中。 李承霆在很小的时候,跟着肃王爷行军,路上遇到一处玉石矿山。肃王爷当即便命令大军扎营开矿,又放出风声说自己惧怕敌军不敢开战。 之后他一边拖延着战事,一边将开采出来的玉石卖去敌军,敌军便傻乎乎地用粮食来换。 后果可想而知。 现在,李承霆看见谢安莹写下的这几页纸。不知怎的就想起当年来,想起自己和父王大获全胜之后,还不忘将那些卖出去的玉石再抢夺回来,一路押送回京,献给皇帝修盖宫殿。 他有父王教导,自然知道经商手段何其重要。 但他如何能想到,谢安莹一个后宅女子,竟然也懂得这些? “这些都是你写的?”李承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甚至还有些不解地看着谢安莹道:“你很缺银子吗?” 他知道谢安莹在平阳侯府曾经过得不怎么如意,但自从柳氏下堂之后。琼华院看起来还算富庶,而且因为谢安莹自己的巧思,故而在吃喝用度上,反而比一般贵女更加矜贵细致。 怎么就想到要开一间酒楼,还做了这么详尽的计划? 李承霆这样一问,谢安莹的脸色更红了些。 她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在为嫁妆打算了…… “近日时常钻研饮食,能拿出手的菜色越来越多。不忍心叫佳肴都埋没在我这里……所以就想着开间酒楼。”谢安莹睁眼说瞎话。“你瞧着,是否可行?” 李承霆瞧到最后几页,上面的确写了一些膳食的做法。 这些做法他从未见过。但单是一看,就令人垂涎三尺。可想而知一旦做了出来,将会是何等诱人的美味。 于是谢安莹这样的说法,他当即便信了。 李承霆将纸页放回盒子中。还给谢安莹道:“单看这些菜色,便能想到日后这酒楼定然生意兴隆红红火火。在加上你将各个事务都计划周详,比我所知的还要更胜一筹,想来是没有不成的。” 李承霆这番夸奖十分真诚,从那些计划和经营手段上看。谢安莹在经商一事上,的确比他更具天赋。 谢安莹对李承霆的反应很是满意。 她纸上所写的,都是按照自己的记忆。还有一些凭空瞎想出来的构思。要说具体实践,她恐怕还不如红提知道的多。 现在李承霆既然都说好。也算不辜负自己的心思。 谢安莹的计划可行,这才有些底气像李承霆开口道:“我给你看这个,是想让你帮我一件事……你也看到了,我相中了海晏楼那一处,想原地起一座更好的做酒楼reads();。只是那块地方,恐怕京城中盯着的人不少。” 那地方繁华,虽然被大火烧了一场,但早晚会再起营生。 这道理谢安莹懂,京安城中其他人当然也懂。京安城中这样的好地段早就被沾满,现在想要置业,恐怕都要将铺子盖到好远的城郊去才有空地。 所以,盯着海晏楼的人肯定不少,就连镇北侯府恐怕也不会忘了这么一块产业。 谢安莹这么一说,李承霆立刻就明白过来。 李承霆更加佩服起谢安莹的头脑来。 海晏楼是他与李尧放火烧的,从放火到现在,他也没想过要将那块地方占下来,现在向他这样忘记海晏楼存在的人肯定也不少。 等谢安莹的酒楼破土动工,一定有人像他今天这样恍然想起错失良机。 李承霆哈哈笑着,对谢安莹道:“这事不难,我帮你便是。还有什么能用到我的,你只管说出来不要客气。” 谢安莹一听事情能成,已经十分开心,她低头笑得眼睛弯弯,再抬起头来,虽刻意掩饰过,脸上却仍然带着喜气。 谢安莹用手轻轻敲着盒子道:“你也瞧见了,我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你能将这块地方帮我争取到,我便已是感激不尽,再没有什么别的事要麻烦你的。” 谢安莹想到自己的计划得以实现,浑身上下都轻松喜悦。 李承霆见了也跟着开心,但仍旧瞄了一眼谢安莹手中的盒子道:“看来我该感谢那块地方不易争取,否者你一人之力便能做成京安城第一酒楼,我却只能流着口水苦苦旁观。” 谢安莹一愣,想到李承霆流着口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得开怀。 两人一同笑了一阵,谢安莹这才豪气万丈道:“不会让你白流口水的,待酒楼建成,永远为你留座,免除你一切费用便是。” 李承霆难得见谢安莹这样开心活泼,心中更是喜欢。 见时候差不多,李承霆起身从袖子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谢安莹手边茶几上:“这是我给你的,你也打开看看。” 谢安莹觉得自己都要被李承霆惯坏了。 每次看见他来的时候,眼睛就不自觉的朝他手上扫,总想看他这次又会带什么礼物给自己。 今日原本看见他空手而来,脸色又不好,还以为他是遇到什么事情所以忘了。 谢安莹欣喜地拿过李承霆的盒子,这盒子与自己装酒楼计划的盒子差不多大小。也像是用来装书籍纸页的。 只是要比自己那个厚上许多,若是放书,足足可以放下一整套。 李承霆应该不会给她送书吧?她可还瞎着呢…… 谢安莹好奇地打开木盒盖子,朝里面看去,她也没忘记同时用手去摸……可手还没摸到,人就已经先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信了 木盒看起来十分普通,比谢安莹用来装海晏楼计划的盒子还要不起眼。 谢安莹曾经收过陈蓉一套粉玉首饰,又收过苏君然冒名李承霆送来的假信——那两只盒子的都是精雕细琢,镶金戴玉的,比眼前这个不知好了多少陪。 可要论盒子里东西的价值,却远远不及眼前的了。 谢安莹愣了半响,才想起自己应该用手去看。她伸出手细细摸过放在最上面的几卷钱引,有些难以置信地拿在手中打开。 钱引与银票和交子差不多,都是票号银庄用来记银子的,只是面额有大有小不一样罢了。 谢安莹自己也有几张,老夫人和平阳侯赏赐她的银钱,还有她自己暗中存下的一些,隔一段时间便会上红提拿去银庄上换了钱引回来。 但谢安莹手上也只有几张而已。 眼前这盒子里,厚厚一沓钱引被卷成纸卷,用缗钱绳子捆着,隐约可见每一张上官府州府的朱砂官印——不是民间钱庄的印信,可见面额都不小reads();。 谢安莹接连从盒子里拿出十几个这样的钱引卷,将他们放在桌上,又往盒子下面看去。 下面总算没有被某人草率地卷成一团了,一张张契书摞在一起,安静的藏于盒子底下,谢安莹拿起前两张,用手摸过上面的墨迹——有的是京安城中宅院地契,有的是远在北域的生意契书。 谢安莹大致翻过几张,心中估算了一下,这一小盒子,恐怕够买下几个平阳侯府。 东西都摊开摆在桌上,谢安莹却有些茫然。 她望着李承霆笑道:“你是不是把给我的礼物拿错了?” 李承霆就算身为郡王。但只要他不打家劫舍贪墨舞弊,在他这个年纪身家还是有限的。眼前这一小盒价值惊人,估计已是他的全部了。 谢安莹之所以觉得他拿错了,主要还是因为李承霆从未送过她太贵重的东西。 他每次送礼,都是心意至上。反而在价格上会刻意便宜些,让她这个收礼的人不至于不敢收下。 所以这忽然给她拿来一大盒子钱,数量还这么惊人。谢安莹想也没想。便觉得是给错了。 李承霆凝神看着谢安莹,谢安莹面前的,的确是他所有积蓄。 他生在极贵之家。从未受过银钱之累,更不会觉得银钱是什么重要之物。 可自从看见母妃为平阳侯府准备的礼单时,他才第一次明白了银钱的重要——有时积攒巨大的财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为了刁难别人! 对于母妃的行径,他这个做儿子的无权置喙。但他也不会让谢安莹委屈。 所以,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自己来弥补母妃的疏漏。 李承霆一直看着谢安莹没有说话,谢安莹也渐渐察觉到了什么。 谢安莹这才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些都是你的?这……不会真的是给我的吧?” 这可不是几百两银子一两间店铺!谢安莹方才粗略一看。光是成气候的铺面就有三五间之多,更别提那些钱引了,恐怕随便抽出一张来逗不是小数目! 这些给她。是要做什么!? 李承霆并没多余的解释,只重重点头道:“这是我的。现在给了你,就是你的。” 谢安莹亲耳听见李承霆的确定,整个人瞬时傻了。 谢安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有些茫然道:“那个,我就是想经营一间酒楼,并没有缺银子到这个地步,你不用……” 你不用给我这么多。 谢安莹难得露出这种呆呆的憨傻样子,李承霆忍不住乐了一声。 天大的烦恼,看见谢安莹,总是能烟消云散reads();。 李承霆起身走到谢安莹的身边,伸出手拉住谢安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引着她坐回椅子上,这才开口道:“这些是我给你的添妆,你那新母亲人品还算可靠,待出嫁前,将这些给她让她给你制备。” 谢安莹一肚子的话想说。 这样巨额的嫁妆,就算由陈蓉来制备,那也说不过去。 老夫人可是将陈蓉的嫁妆都盯着呢,分给谁,不分给谁,老夫人心里有数。 要是凭空突然跑出来这么多银钱,平阳侯府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虽说到时候谢安莹打算将身份换回来,就算没有这笔钱,侯府肯定也会乱,但总不会显得她筹谋已久,将一府上下都玩与股掌。 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谢安莹更想问问李承霆为什么要这样做,平阳侯府是什么门第,这京安城谁人不知? 一个没落的侯府,能拿出多少嫁妆,所有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李承霆要是怕自己委屈,完全可以等她嫁过去之后对她好点便是了,何必把这些银子提前给她。 知道的当这是添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交代后事呢,太吓人了些。 许许多多的话在谢安莹嘴边转了又转,她想要起身说话,却又被李承霆按回椅子上。 谢安莹挣扎了一下,一大堆想法和疑问全都化作泡影,最终只说出一句来—— “谁要嫁你了……” 谢安莹的声音细小羞涩,连她自己听见,都有些难为情。 李承霆嘴角微微扬起,止不住的笑意自他的眼中流出。 他与谢安莹虽从未将情爱挂在嘴上,但心意早已相通,更何况,他们的婚约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不嫁他,还能嫁谁去? 李承霆居高临下望着谢安莹,此时谢安莹已经底下头去,李承霆只能看见她满头乌发和雪白逛街的额头,可即便是这样,李承霆的目光还是温柔似水。 “别多心,先不论嫁不嫁我,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只管先拿着便是。” 李承霆打定主意要送。肃王府他做不了主,他自己的,他总能做主。 眼下他只能为她做到这些。等往后成婚了,他多立战功早日封王,令辟府邸给她居住,让她一世自在,绝不委屈…… 听见李承霆这番话,谢安莹再也无法装作事不关己地端坐了。 李承霆的为人她是知道的,他从不说空口白话——他既能亲口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言出必行。 无论她嫁与不嫁,他都将身家奉上…… 谢安莹信他,在这一瞬间,连李承霆没有说出口的那些承诺,谢安莹也一并感受到,一并信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定情 谢安莹心中震动不已,她无法拒绝李承霆的好意,但又不知该如何接受他这样厚重的情意。 李承霆对她的好,已经好到令她觉得不真实。 就像是她做的一个美梦,生怕一不小心这梦就会醒了。 李承霆仿佛看出谢安莹的不安,他带着笑意,对谢安莹说起了自己在北域与父王经商挣银子的往事,又与谢安莹谈起重新建造海晏楼的事情。 李承霆在北域的事情十分有趣,谢安莹听得惊叹连连。 而他对海晏楼的重建也给出很多不错的建议,两人还一同讨论了海晏楼重建之后,应该重新起个新的名字…… 谢安莹慢慢被这些事分心,总算不再纠结银子的问题reads();。 李承霆见她恢复了平静,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告辞离去。 ———— 这一日对于谢安莹来说,几乎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她从没有像今日这样,真正的将心完全交付给另一个人,这与她之前的主动去图谋一场婚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因为李承霆对她的好,对她的信任,使她终于放下一切顾虑,准备好所有的勇气,完全打开心扉将他装了进来。 谢安莹望着厅堂的门廊,日落之前的辉光从那里洒进来,李承霆刚刚离去不久,她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见他的背影。 谢安莹靠在椅背上,心中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充实。 她需要好好想想,自己该如何回报他,才不算是辜负了他的深情…… 谢安莹不知道的是,其实对于李承霆来说。今日也是十分喜悦满足的一天。 原本在今日来之前,在见到谢安莹之前,李承霆的心中可谓是十分疲惫——肃王府的后宅,就像是一个缩小的战场,母妃和兄长四处挑起战火,令他一刻也不想待在王府。 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他并非不懂,而是不愿意将自己的血肉至亲摆在敌人的位置上。 更不愿意用那些“自己不好过便不许别人好过”的心态。去进行完全没有必要的争斗。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安莹这样的女子才会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喜欢她的温和,也喜欢她的强劲,喜欢她表面上温柔的犹如三月春风。也喜欢在她的表面之下,有一颗足够坚强狠绝的心。 他喜欢她的明辨是非,喜欢她不拖泥带水,喜欢她在谋算之间手起刀落。喜欢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喜欢她对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种干干净净的手段。永远比走路扭到脚跌进男人怀里要令人敬佩。 他这么喜欢谢安莹,喜欢到见到她的时候,心情就不自觉的好转起来,她有千百种优点引得自己去喜欢她向往她。而且他们之间还有闲歌掐算出的宿命。 他早就认定了谢安莹是他这一生的伴了。 李承霆知道谢安莹不是贪图银钱名利的女子,他今日送上的,也并非是银钱这么简单。而是他的全部心意。 她肯收下,这很好…… 李承霆几乎是带着笑容走了一路。谢安莹肯收,就说明她肯嫁。 自己这么久的功夫总算没白费,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嫁他,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 李承霆走了许久,红提这才抱着小白走进来道:“姑娘今日又收到什么好东西了,怎么许久都不叫奴婢进来伺候?” 以往小郡王总是会送来一大堆有趣的物件,每次等他走了之后,姑娘都要喊她一起玩赏一会,然后再收拾半天reads();。 屋子里两口大箱,还有一个方角柜,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快要放不下了呢! 红提进来之后就东张西望起来,小白与她一模一样,抽着鼻子到处闻,一人一狗在谢安莹的眼皮子底下就开始寻宝起来。 谢安莹撇了红提一眼,笑道:“别胡闹,这次不同以往,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红提立刻停了蹑手蹑脚的模样。 能让姑娘说十分重要,那恐怕一定是重中之重……重要到自己无法想象的东西。因为之前陈蓉送来的粉玉首饰,还有在粉玉首饰下压着的那一套价值千金的红宝头面,姑娘都从未说过一句“重要”——那样贵重的物件,也还不是随手便交给她,让她收着了。 可见这次不同。 红提想了想,眼前一亮,拍着手道:“姑娘!奴婢知道了!郡王是不是送了您定情信物!” 谢安莹脸上一红…… 这红提,什么时候都傻,偏偏这会时候却聪明得紧! 李承霆这回送来的,可不就是定情信物了,而且自己还感动得一塌糊涂,当面就收了下来…… 他们俩这私相授受,受得也太不拘一格,竟将礼数礼法全都抛之脑后了。 红提歪着脑袋,见谢安莹不说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四处寻找起来。 这屋子里上上下下都是红提打点的,桌子上多了个木盒,红提自然很快就发现了! 她奔过去,拿起木盒,回头看看自己家姑娘。 见姑娘只是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她,红提知道谢安莹这是准许她打开看了。 红提心中窃喜——她倒要看看,这么爱送礼的小郡王,会送出什么让姑娘都觉得重要的东西。 小白在红提脚下呜呜叫着,似乎是也想跳上来看,红提一手拿着盒子,一手将小白抄起揽在臂弯里,这才将盒子缓缓打开—— “天哪!这是……”红提惊叫一声,顺手就松开了小白,两手紧握着盒子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白才看了一眼就被扔在地上,不满地捣腾着小短腿,一扭一扭地找谢安莹去。 谢安莹弯腰将小白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继续欣赏着红提的样子。 她故意让红提打开盒子,就是想知道自己刚才在李承霆面前是什么表情。 ——现在她算是看见了,自己除了比红提少几声尖叫,估计所有的傻样都被他看了去。 他一定也像自己一样,最少有三分故意!谢安莹忍不住笑了……李承霆真是太狡猾!(未完待续。) 第二零零章 房梁 眼看红提尖叫不断,惹得红袖几人都惊恐万丈地冲进来一探究竟。 “红提姐姐这是怎么了?”红袖几人挤挤挨挨缩成一团,堆在门口惊讶地看着红提。 红提从前规矩上是差了一些,但近日来跟着姑娘往来巧文院——她站在廊下听着教诲,也算跟着姑姑学了不少,言行上已经谨慎多了。 怎么这会儿竟疯魔了一般? 谢安莹瞧着这一伙的滑稽样子,笑得心满意足,挥手让她们退下:“你们不用担心,是我赏赐了红提些好东西,她没见过世面,便欢喜的疯了reads();。” 红袖听见谢安莹的调笑,这才放心下来。再看红提手上果然抱着个盒子,只是盒子平平常常,大约是一两套小书的样子。 红袖也忍不住笑了,对谢安莹行礼道:“改天姑娘也赏我们些,让外头人听听,琼华院养了好一群狼崽。” 红袖说完还冲着红提吐吐舌头,这才领着几人退下,留下红提一脸羞恼,又逗得谢安莹好一番捧腹。 谢安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恢复了平和的样子,招手让红提到她身边来道:“怎么样?这回打算往哪藏?” 藏钱一向是红提的事,能将钱藏得稳妥,也一直是红提引以为傲的本事。 红提双手捧着盒子,虽然不再尖叫,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她支支吾吾地挪到谢安莹跟前,一串带着兴奋激动的颤音从红提口中滑出:“姑,姑娘,奴婢不知……” 红提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没见过世面啊——这屋子里的墙砖地缝枕头铺盖里,少说也有千两银子呢。那可都是经过她的手的。 更别提还有许多贵重首饰和摆件。 姑娘曾经说把那些银子都送她,她也丝毫不为所动,可见分明是见过大世面呢! 可眼下她手上拿着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别说她红提了,就是将这东西往外头钱庄柜台上一放,放眼京安城中,敢接手的掌柜也没有几个。 小郡王可真是大手笔……可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 红提的脑子乱糟糟的。一瞬间想了许多想法。却仍然不知该如何安置这只盒子。可她心中却并不因此烦恼,反而是高兴得快要哭了出来。 小郡王待姑娘这样好,她总算是放心了。 自己的平生大愿定能实现。这以后,只管安心等着姑娘出嫁,然后再等着小公子和小姑娘出生,就有人喊自己红提嬷嬷了。 谢安莹瞧着红提一脸痴相。轻轻推她一把阻止了她的胡思乱想。 谢安莹指指房梁之上道:“想个法子,将盒子放到上面。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红提顺着谢安莹的手向上一看—— 琼华院从未翻新过,与那些崭新亮堂的院落不同。这主屋的房子都是用老桐木造的,又高又大。而且为了防蛀防霉,通屋的木料都是用黑黑漆漆的桐油和树漆涂过三五道的。 红提这样仰着脖子向上去看。只觉梁上构造复杂,纵横的木梁不知几何,再加上黑漆的缘故。更是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 红提掂量着手中的盒子。若是将盒子藏在某一根小梁上,即便有人上了房梁,也要打着灯烛,细细盘查才能找的到。 姑娘这个法子,确实是可行的。 红提抿着嘴,对谢安莹重重一点头,身负重要使命一般,出去找绳子去了——房梁她是爬不上去,但她可以用绳子系上石头,将绳子先抛过房梁,然后在将盒子一点一点地钓上去reads();。 红提有了事情做,便马不停蹄地忙碌了起来。 谢安莹则是清闲下来,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想起李承霆对她说的话。 李承霆说让她将这些交给陈蓉,用作给自己置办嫁妆。 他这番心意好到无以为报,可谢安莹却不打算这样做。 因为她知道,李承霆用这种方式送钱过来,恐怕并未经过肃王府的同意。甚至连这些产业钱财,恐怕也不是明面上的东西……否则万贯财富,明晃晃地抬来侯府,既不是大家脸面上都有光彩? 谢安莹本就是心思敏锐之人,她这辈子什么都没干,有时间都用来猜度人心了。 有些事李承霆虽然没说,却瞒不过她——肃王府阻力重重,怕是连他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但那又如何呢? 谢安莹随手捞起小白,轻轻缓缓地抚摸着它的毛……肃王府再难,总好过镇北侯府! 曾经她可是打算抛却一身,投入龙潭虎穴,与仇人共枕与虎狼谋皮。而现在,虽然也难免身陷后宅,但能与他厮守,便胜过一切。 其实今日,李承霆这般作为,是为她着想,却正与她想到了一处。 她打算经营的酒楼,何尝不是这个意思。 按照前世记忆,有人单凭借一道熏五花便赚得满盆满钵,她这酒楼一旦开起来,收入定然不凡。 到了那个时候,李承霆今日送来的这一盒东西,未必就能用上了。 她收下的是心意和情意,至于银子,她替他管着即可。 谢安莹打定主意,接下来的重心就都放在了酒楼之上…… 谢安莹用过晚膳便早早歇了,第二日,从巧文院受教出来之后,便直接领着红袖来到了世安院。 红提因为惦记着房梁上的东西,从早起就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琼华院,生怕有什么不安全,非要自己守着才放心。 谢安莹十分能体谅她这种心情——那样一笔巨资放在梁上,别说红提了,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安。 现在有红提愿意主动守着也好。 正好她要去世安院见见陈蓉,带着红袖去也亲近些。 谢安莹与红袖走了片刻,一路从偏僻的角落来到了平阳侯府最正中的世安院。 世安院中的一草一木都与柳氏在时一样,或许是因为陈蓉是个有心胸的女子,或许是因为陈蓉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细节。总之她连从前伺候过柳氏的下人都照单全收,全然不计前嫌,更别提这些无辜的草木。 能做到如此的女子真是不多,谢安莹对她更生三分敬佩,走到院子门前对红袖道:“代我向同传一声,就说我来请安。”(未完待续。) 第二零一章 名下 红袖答应一声,率先进了院子,快步走到廊下对一个接引的小婢女说了几句。 等谢安莹缓步走过来的时候,正听见里头传来陈蓉爽朗的声音:“在我这儿还拘束什么,还不快将姑娘请进来。” 谢安莹正抬头看去,正屋的门帘已被从里面掀开,竟是陈蓉亲自迎了出来。 谢安莹连忙上去扶住陈蓉的手道:“见过母亲,这时候过来已是打扰,还累得母亲亲自来接……” 陈蓉笑容满面,在谢安莹的手背上轻轻一拍道:“别人来是打扰,你来却不是。” 这话可不是客套话,她们两人早有“勾结”,当然比旁人不同reads();。可这表面上还需装得客气一些,否则人人都知她俩的关系,以后反而不好办事。 陈蓉却毫无避讳。 谢安莹心生讶异向周围人脸上看去——只见满屋伺候的下人都是一脸服帖顺从,对于陈蓉对她的态度毫无惊讶置喙之意。 谢安莹这才放心下来,这些人虽然还是从前平阳侯府的人,有些是柳氏留下的,有些是老夫人送来的……但现在看来,恐怕明里暗里早就被陈蓉收为己用了。 陈蓉自有手段,她越高明,谢安莹对她也更加放心。 两人轻挽着手臂,亲昵地进了屋子,在厅中左右坐了,有婢女侍奉上来香茶,浅浅喝了一道之后,陈蓉挥推左右婢子,让她们在屋外守着,谢安莹这才说明了来意。 “母亲对京安城中的酒楼可有了解?”谢安莹放下茶盏,闲聊一般地问道。 陈蓉知道谢安莹无事不来,听她提到酒楼。便知今日她来是恐怕跟酒楼有关。 陈蓉想了想答道:“陈家名下便有几间酒楼,只是都在京郊地段,生意也稀松平常。”陈蓉说着,又靠近谢安莹道:“并不在我名下,所以你祖母父亲都是不知道的。” 谢安莹掩嘴一笑,跟聪明人说话何其省心,陈蓉虽没猜到她的来意。但也知道自己找她。首先就是不要让老夫人和平阳侯知道。 “母亲倒是大方,见我来了,就以为我是来讨要东西的吗?”谢安莹调侃一句。继续道:“母亲怎么就不想想,我说不定是来送东西的。” 陈蓉听闻一愣。 往日她见谢安莹,虽然也十分投契,但总觉谢安莹年纪比她还大似的。从来都是面无波澜不见喜怒。 今天居然心情这么好,也会像个小姑娘一般与人玩笑了。 陈蓉也跟着笑道:“这么说。你是来给我送酒楼的?” 陈蓉一猜不中,第二猜果然中了。 谢安莹点头道:“说不上送,我打算开间酒楼,先寄放在母亲名下。不需劳动母亲什么。只是莫要让旁人知道就行。” 陈蓉扬眉将谢安莹打量一番道:“你在府里虽然不如芳华院那位身份贵重,但也不至于连间铺子都要引人耳目,放在你名下又能如何?你祖母与父亲要是说起。我帮你挡着便是。” 陈蓉对谢安莹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总觉得像谢安莹这样的人物。本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被圈在一方后宅里,连开间酒楼都要畏畏缩缩,没得令人气闷。 陈蓉现在在老夫人面前还算得脸,平阳侯与她也琴瑟和鸣恩爱得很,有她在一旁吹风,绝对不会有人说谢安莹些什么。 谢安莹笑笑,又摇摇头。 陈蓉奇道:“莫非这酒楼有什么特别?” 有陈蓉在一旁吹风,能放到明面上又能记到谢安莹自己名下的东西,谢安莹却仍然要记在陈蓉名下,陈蓉略一思索便知道恐怕是酒楼比较特别reads();。 谢安莹这才点头。 “母亲可听说过海晏楼?” 谢安莹话音一落,陈蓉便倒吸一口冷气。 海晏楼是京安城第一的茶楼,陈家名下那些小酒楼铺子,十个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海晏楼。 且不说海晏楼价值几何了,单单是那处繁华的地方,便何止千金?如是背后没有这些权贵人家撑着,那地段根本轮不到一般商人手上。 再加上上一次海晏楼起火,谢安莹也差点卷入其中,她又岂会没听说过? 海晏楼陈蓉是听说过的,再加上谢安莹方才说要将酒楼记在她名下…… 陈蓉难以置信道:“难道说……你……” 陈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海燕楼被火烧成灰烬之后,她还连番可惜了一阵,之后也一直关注着那块地方,想看看将会落进何人手中。 ——她自己是万万没想过的,像海晏楼那种地方,不是她能想的。 她不行,平阳侯府也不行——平阳侯府担着侯爵,按说分量是够了,只是平阳侯却不是个敢争抢的。 若是一窝权贵争锋夺利,依照平阳侯的本事,定然是第一个败下阵来。 可听谢安莹今天这话的意思……这样一块地方,已经落入她的手里了? 谢安莹见陈蓉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跟她绕圈子,直接将事情明说道:“海晏楼那块地方我势在必得。到手之后就原地起一座酒楼,安装现在的想法,恐怕是要比海晏楼更华贵些。” 别说更华贵的酒楼了,就是从前的海晏楼,那也的确不能放在谢安莹的名下。 陈蓉自报仇一事起,便知道谢安莹有些奇怪的本事,却没想到她的本事已经大到这种地步! 陈蓉此时的表情,比红提瞧见那盒子也差不多了。 她沉默着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思索了半天,这才道:“海晏楼重建,京安城中不知要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陈家虽然富甲一方,但帮你顶一时的门面还成,若时间长了,只怕不行。” 这不是小事,让陈家顶下海晏楼,一两个月内众人只会观望,不会有所动作,这样还算安全。 但若是等到三五个月后,海晏楼要是经营得好,便少不得有见利益而眼红的。 陈家没有靠山,连丁点试探都承受不起,万一有人惹事闹事,或是小小地做个手段,海晏楼瞬间便保不住的。 谢安莹见陈蓉思虑得如此周全,更加确信自己没有找错人。 “母亲放心,就在你名下放两个月。”谢安莹自信满满道。 待两个月后,她自有打算。(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文书 之前上元节时,京安城中海晏楼莫名走水,烧出了一段侮人视听的奇闻。 那晚的事情,原本是镇北候庶子苏君然一人之辱,但接下来的几日里,却牵扯出乐坊和官场许多风流韵事,使得坊间街头巷尾都流言不断,茶楼酒肆更是每日轮番说书说鼓,百姓们花上十纹茶水钱就能津津乐道一整日。 这种韵事流传极快,乐坊司的勾当一旦被掀开,朝中不少官员都被牵扯其中,众官之怒当然全都落在了镇北候府的头上。 镇北候气闷至极。他哪里能想到自己最看重的儿子,竟然骨子里是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东西。 原本还想着不分嫡庶好好栽培与他,现在也彻底熄了这种心思。 镇北候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苏君然不是失心疯,之所以忽然暴了这么一出,恐怕还是被人给暗算了reads();。 但那又如何? 苏君然居然背着他成了海晏楼的东家,勾结教坊司,勾结朝官……自己这个镇北候可还没死呢! 况且苏君然上面还有他嫡出大哥,他当这镇北候府是什么?是他攀权的筹码吗? 被暗算,丢了脸面,这都不算什么。让镇北候最为震怒的正是这种感觉,仿佛苏君然连他也在利用,仿佛在苏君然的眼里,整个镇北侯府都是他的棋子一般。 镇北候本来心中就有了芥蒂,更有一直与苏君然不合的王氏在一旁煽风点火。 于是镇北候的决心很快就落下了——去朝中请罪,顺便请个太医…… 在众人的眼睛都盯着镇北候府的时候,他这个侯爷做出这样的举动,无疑就是放弃了苏君然。 皇帝陛下听闻苏君然得了失心疯,不但原谅了他教子无方。还指派了一位医术不错的太医给他——不管是真是假,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先将流言平息才是最要紧的。 有了太医往返镇北侯府,坊间的传闻果然渐渐平息了。 众人原本感叹当官的艳福不浅,现在都在可怜镇北候好端端一个儿子,却彻底成了废人…… 海晏楼那块地方,虽然已经成了焦炭。但按理说还算是苏君然的产业。 但他哪里还敢要? 不但他短时间内不敢再提起此事。就连镇北候爷,也恨不得那块地方从来就不存在。 镇北侯府不敢要,别人想要。又碍于他家这些事情而不好开口,否则就像落井下石似的。 这样一来,那块炙手可热的地方,反而一直空落了下来。 流言渐渐平息之后。倒是有一众官差去将那地方清理了一遍,将焦土焦炭都清理走。现在彻底成了一块空地…… 京安城中,别人不敢要,但有一个人却恰恰十分敢要。 正是李承霆那爱管闲事又爱做生意的亲爹肃王爷。 当然,李承霆在办这件事情的时候。只说是自己要替别人买地建个酒楼,丝毫没有提起肃王爷的名头来。可他这样说,根本就没人相信——李承霆在整个大历朝都是凶名赫赫。他的朋友自然也是只会杀人,怎么可能会开酒楼? 肃王爷与小郡王。在沙场之上是一样的所向披靡。可下了马背,大家都知道肃王爷是个纸老虎——长的凶悍吓人,但脾气却好得出奇。 可李承霆就不同了。 与他不熟的人,不但没见过他的笑容,甚至都没听过他开口说话,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永远都是一张冰冷严峻的脸,让人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威压阵阵,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一来,李承霆说要帮朋友开酒楼,市令属的大人们立刻就想到了肃王爷reads();。 市令属大人偷偷将李承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李承霆像一尊杀神冰雕一般,由着他打量。 市令属大人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酒楼绝对跟小郡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倒是肃王爷,整日“游手好闲”,天天掺和小摊小贩们的生意,恐怕时间长了觉得不过瘾,终于想自己动手干一票大的来着。 肃王爷和镇北候爷同是皇帝重用的武将,他看上了海晏楼,又不方便出面,所以才让郡王前来,又说是帮朋友所为。 市令属大人越想越分明,觉得自己真是无比机智。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只差没当面撸起袖子,这就带人去测地,然后跟李承霆签了文书。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这事是肃王爷的意思,那就没人能拦得住。 毕竟整个京安城都是围着肃王府造的,肃王爷开口就京安城最中间那块地,连皇上都没反驳! 现在要这么点小地方,谁敢说不给? 有了李承霆的刻意误导,这件事很快就办成了,而且市令属大人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知道这事不能说,连文书都是第二日签署好了,偷偷送到李承霆手上! 李承霆拿着文书细细查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立刻给谢安莹送了来。 ———— 谢安莹将文书放到陈蓉手上时,陈蓉少不了又是一番惊叹。 她从上到下从头到尾看着那份文书,心中感慨何止万千! 昨日才与谢安莹谈起这件事,她前脚刚答应下来,第二日这白纸黑字的文书就送到手上,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陈蓉越发觉得自己家仇能报,绝对不是侥幸之事,这位谢姑娘的本事恐怕远在寻常官府之上。 她更觉得十分庆幸,庆幸自己一早就表态与谢安莹同进同退, 若不是如此,自己恐怕也像这府上的其他人一样,傻乎乎的分不清真神假神呢。 尤其是平阳侯与老夫人,陈蓉入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这两位主子也算有所了解——平阳侯一心都是他自己的脸面与名声,而老夫人一心都是侯府的脸面与名声。 这母子两个,一个是什么事情都不管,另一个是一心去做对侯府有利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睁眼瞎一般地忽略了谢安莹…… 若是他们能对谢安莹好一些,他们所获得的名声和利益,何止现在的百倍千倍? 只可惜…… 陈蓉知道谢安莹老夫人和平阳侯始终隔着一层,于是更加珍惜她对自己的信任,她将文书小心翼翼地收好,对谢安莹道:“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尽全力去做,保证让你满意。”(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兄长 在督建酒楼方面,陈蓉比谢安莹多了很多的优势。 陈家有得是人手,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有不少熟人,想招呼一群能工巧匠来,还是十分容易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与陈家之间,除了生意还有交情,可比权贵之家用银子砸出来的要更为用心。 陈蓉有人手,更比谢安莹有时间,况且她现在渐渐掌握了些掌家之权,进出也十分方便reads();。 有了她的全力襄助,谢安莹每日仍旧跟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领着红提去修习技艺,或者去向老夫人处请安孝敬。 府中谁都没有从她恬静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谢安莹表面上虽然没有异样,但其实也并未闲着。 她既然想要风风光光地嫁人,光有银子还是不够的。 现在的她,成功铲除了柳氏这个绊脚石,又成功地扶植了陈蓉,有了陈蓉,府中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等海晏楼建成,银子的事情也不用担心。 现在的她,因为身份低微平庸,所以还缺一些高门权贵的助力——现在倒是一个让黛纹认祖归宗的好时机! 谢安莹早知黛纹是南郡名门之后,之前与黛纹一同被罚上山寺的时候,也曾想帮她认回亲族……只可惜被柳斌一事搅扰,一直到回了府中,于是再没有机会行事。 而现在,谢安莹终于到了要用到这个人情的时候,她当然不会再拖延下去。 谢安莹思索了一番,以自己的名义写下一封书信,然后喊来红提,让红提交到驿站上去。 红提前几日一直沉浸在房梁上的盒子一事里。这两日忽然又听说了酒楼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现在谢安莹又让她去送信,她就更糊涂了。 红提看着信封表面上的一行娟秀字迹:百粤海郡秦氏太公亲启 “姑娘,这人是谁?”红提跟谢安莹形影不离,却从不知道这么一号人物。 谢安莹用手指指老夫人的福衢院方向,小声道:“黛纹……” 黛纹的事情。谢安莹曾经跟红提透露过一些。虽然说的不详尽。但红提却是知道谢安莹的打算的。 红提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安莹知道她的疑惑,不等她开口。便已经做了回答:“南郡路途遥远,秦家老太公年事已高,乘不得快马。等这封书信到了那边,那边再慢悠悠的赶来。少说也得月余光景。” 现在送信过去,已经是有些晚了。 不过好在谢安莹对秦家还算了解。秦家对于这个丢失的女孩儿一直十分上心,尤其是秦老太公,前世他们最终打听到消息,就是他亲自前来迎接黛纹认祖归宗的。 只是那时黛纹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对家人也没有了眷恋之情…… 红提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拿着信看了半天,这才道:“姑娘既然着急,为何要从驿站送去?找个可靠的人送去不好吗?” 现在无论是用陈蓉的人。还是用小郡王的人,都十分方便。 比驿站可方便多了。 红提一脸好奇reads();。谢安莹只好又道:“唯有通过这种方法,秦家才知道我这消息得来不易。” 最重要的是,自己越过了老夫人和平阳侯去做这件事,将来等秦老太公来了,自己也好对两边解释——只说自己是无意中听来的没准的消息,所以才去信打探,并不是真就有把握会有人前来接黛纹的。 若是提前都张扬出来,到时候万一寻错了,或者是家人不愿来接,岂不是白白让黛纹伤心失望? 这样解释,老夫人无法责怪,秦家也只会觉得在平阳侯府中,对黛纹最有心的人是谢安莹。 红提一边听一边点头,姑娘连一封信都能想得这样周到,她却听了半天才一知半解地明白了些。 眼看红提又要张口再问,谢安终于没耐心再解释了,她笑着挥挥手将红提撵走,看着她出了院门,这才转回屋子里歇下。 ———— 谢安莹的一封书信往南郡送去,而此时,就在同一条官道之上,也有两骑骏马,正在朝京安城平阳侯府而来。 此时已经过了二月,南郡天暖,早已春暖花开了。而由南向北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快到京安城的官道上,许多从南郡而来的人都是一边走一边加衣服。 在这些南北行人之中,有两位少年却格外的与众不同。 只见一黑一金两匹骏马上,正坐着两位年近弱冠的少年。 南郡不出产马匹,而这两位的马,却比北方权贵人家费心 这两位少年身上,穿的正是南郡人特有的丝绸广袖长袍。广袖与窄袖又不相同,窄袖穿在男子身上,虽然会显得精神抖擞,但若不是习武之人,没有那般天生的飒爽之风,只会令人觉得小家子气。要是面貌在平庸些,更是与一般下人奴婢无二了。 而在南郡,豪门世家大户里,广袖才能彰显他们的世家风范。这样的衣衫,除了衣料与绣工极其矜贵之外,一般需要亲力亲为做事的人,也是绝对不能穿着的。 穿窄袖直缀的下人不少,但是从没见过哪个下人穿着这样飘逸繁复的长袍,就是这个道理了。 这两位少年皆是如此装扮,一人金棕,一人玄黑,头戴金冠,腰中金缕玉带,格外的贵气逼人。加之他们胯下的两匹骏马,比北地人搜罗的战马还要俊美三分。 这林林总总算下来,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的来由不凡。 除了装扮,这二位少年本身也是难得一见的器宇轩昂。两人一路前后而行,颦笑谈吐皆引得路人竞相观看,只觉得这样人物实在难得瞧见一次,更有不少女子的车架远远跟着,像是跟了一路一般…… 这样的境况,要是遇上常人,只怕早已浑身不自在了。 可他们两人却像习惯了一般,一路闲庭信步,丝毫不为周围人的目光所动。 眼看天色将晚,路上的行人纷纷找地方扎营停驻,只见走在前面的那位一身金棕色的少年轻轻一拉缰绳,将坐骑勒住,回首对另一位少年道:“兄长,今夜若是不眠不休,咱们明日一早就能见到妹妹了!不如我们这就策马疾驰,也省去明日又要慢慢吞吞地走上一天!”(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回忆 金棕色衣衫的少年,正是谢安莹的二哥谢安闰。 此次他与大哥谢安瑶一同北上京安城,是因为收到了祖母的那封书信。 ——祖母的意思,一来是想让兄弟二人回京准备春闱,二来便是说起妹妹的婚事。 孟家在南郡正是以诗书传家,家族中无论男女皆是熟通文墨,只是家风淡薄不争名利,否则春闱这等事情,怕是要被孟家子侄沾满了金榜的reads();。 谢安闰与谢安瑶兄弟二人,自小就在外祖孟家教养长大,故而对他二人而言,春闱赶考也是胸有成竹却并不热衷。 只是他们到底是姓谢的。 祖母一封信,外祖看过之后施施然道:“去瞧瞧也好……” 外祖看淡一切,考与不考都不强求拘泥,想着既然来信了便也是缘分使然,当即命孙管家备了车马日用,这就送他二人考试来了。 外祖家与谢家都要他们来参加春闱,但对于谢安闰来说,他却更想借此机会,见见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妹妹。 北地京城,女子的婚事说得较早,他与大哥还不急着婚事,谢家就已经开始张罗妹妹的了…… 谢安闰想想都觉得很奇妙。 不过祖母来信着实奇怪,按说妹妹留在京城应该能嫁得更好,却不知为何要托付给外祖家,就算南郡有得是好儿郎,但远嫁毕竟有远嫁的难处。 连他都能想到,祖母怎么会想不到呢?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谢安闰昂首马上,迎着渐落的夕阳继续前行,他的脑海中。现在全是对自己妹妹的想象。 他幼年时就被父亲送到外祖家,对谢府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到了孟家,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位红颜薄命的大美人——母亲容貌过人,据说美艳至极,可惜生下妹妹不久就去了。 谢安闰在舅父舅母家长大,舅母待他犹如生母。所以他从来也不觉得缺少母亲的关爱。 这一路走来。她只是对妹妹的容貌格外好奇,想着或许能从妹妹的相貌上,一睹自己生母的样子。这才一心想要快点见到才好。 谢安闰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去看谢安瑶。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往常在马上从不输给他的兄长,今天却走得特别慢。 “兄长。哥哥,谢安瑶!你要是不想走咱们就住下来。你要是想走咱们就快点走!”谢安闰是个急脾气,说话的功夫,两条漂亮的剑眉便已经皱在一处:“这么磨磨蹭蹭的,别说明天了。再多三五日也到不了啊!” 谢安闰的话丢出去半天,才听见谢安瑶慢吞吞地答了一句。 “恩,那就先住下来。” 谢安瑶是长兄。即便是在外祖家和舅父家,他也是年纪最大的孩子。 他被谢家送走的时候。已经年近五岁,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他都记得了。 他记得那些往事,甚至记得柳氏……只是那时年幼,还分不清许多事情的是非对错,只是像纸上看不懂的文字一样,浅浅地记录了下来。 而后,随着年纪的增长,当他再度将往事翻出来回味时,却品尝出了不一样的酸涩reads();。 父母失和,母亲病逝,为娶新妻,将两个儿子送往外祖家…… 虽然谁都没告诉过他这些话,但他却知道,这可能才是最接近真相的真相。 至于那位妹妹谢安莹,他是见过的。 妹妹还没出生时,母亲就忽然得了一种治不好的怪病,他那时就很不喜欢妹妹。 可后来,母亲拼了命生下了妹妹,谢安瑶到现在都记得他第一次看见谢安莹的样子——身体小小软软的,皮肤白白嫩嫩的,眼睛又黑又漂亮,却不会看人。 谢安瑶也记得母亲说过的话,母亲说,每个孩子对于她来说都一样,妹妹和他们兄弟二人也是一样的,她应该到这世上来看一看。 可是她看不见…… 谢安瑶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 这一路,眼看离谢家越来越近,他心中的各种回忆和感触也开始上下涌动,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负担,压迫着他的脚步,令他无法毫无顾虑的前行。 谢安闰听见兄长这样说,又看见他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谢安闰哀嚎一声,将马头拨转了回来:“既然要住下,还是别往前走了,方才那块地方扎营就不错,我们停下来,正好等等后面的孙叔和马车。” 谢安闰在小事上跳脱胡闹,可大事上,他却是极为尊重自己的大哥的。 当他看出谢安瑶似乎有心事的时候,他果断放弃了自己看美人妹妹的心思——大哥这一路上都十分不安,或许他们也应该停下来好好谈谈。 至少也该让自己知道,即将到达的平阳侯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 谢安莹还不知自己的婚事已经被抛给了外祖家,李承霆当然更加不知——若是知道的话,恐怕谢老夫人那封信绝对走不出京安城。 李承霆将文书送到的第二日,就听说海晏楼动工了,他前去查看了一圈,见一切井井有条十分稳妥,便以此为借口,又跑来找谢安莹说话。 李承霆的银子和心,都已经交给谢安莹保管,现在他人来了,谢安莹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吩咐红提将院子里其他人支开,莫要被人瞧见就好。 李承霆轻车熟路地找了椅子坐下,不远不近地打量着谢安莹,越瞧越是喜欢,直到瞧得他自己都觉得过分,这才收回目光道:“陈家十分尽心,这间酒楼盖起来,当是京安城之最了。” 谢安莹要的便是这个“之最”。 凡事只要做到精湛,做到极限,哪怕本是见不起眼的小事,也会因此而变的伟大起来。 酒楼更是如此。 京安城第一酒楼,与第二第三的差距,何止万里? 谢安莹微微低头,避过李承霆那微粘的目光,笑道:“我不但外头要最好的,里面要要独一无二的。我与陈家知会过了,让他们给我将每个雅间都做成不同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改口 谢安莹之前给李承霆的那一盒子计划里,也有提到这些。 那时李承霆就对谢安莹的见解和想法十分佩服,但没想到谢安莹并不只是说说,而是真的要这么做。 想到以后海晏楼的每一个雅间都别具一格……单是这样的构思,恐怕就会引得不少人去将所有的雅间都坐上一遍。 李承霆双目含笑,感慨道:“听你这样一说,我越发觉得将私房银子交到你手上,是件十分明智之举。” 现在只有一盒,交给谢安莹几年,说不定就能发扬光大,变成好几盒子的生意来。 谢安莹知道李承霆这是夸奖她,可提起那些“嫁妆”,谢安莹还是有些羞涩,她轻轻一嗔道:“你怎知我不会败家?将来若是被我胡乱花光了,你不许后悔reads();。” 李承霆连连点头,用真诚的不能再真诚的目光望着谢安莹道:“你想花就花,想扔就扔,我绝不后悔……若不够,我再去挣来给你……” 李承霆言谈中,本就有种说一不二的气势。他平日里说一两个字,都让人觉得分量十足无法违逆。 现在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甜腻的话来,听在谢安莹耳朵里,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谢安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逗着李承霆说话了。 他这样的人,讲出这样的情话,谁能抵御得住? 谢安莹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红提忽然在外道:“姑娘,老夫人传来话,说是大公子与二公子进城了,让姑娘您去福衢院子见见呢。” 谢安莹与李承霆同时一愣。 李承霆对平阳侯府的事情还算清楚。谢安莹有两个哥哥的事情他也知道,只是听说一直养在外祖家,没想到这时候突然回来。 李承霆收回与谢安莹玩笑的神色,一脸严肃道:“既是兄长前来,那我就先告退了。” 谢安莹原本也觉得突然,但看见李承霆这样正经,不免有些好笑:“你该不会是紧张了吧?” 李承霆正要告辞出门。眉头一皱。又转了回来。 想到谢安莹忽然多出两个哥哥,李承霆的确有些紧张,他对这两个兄长完全一无所知。谁知道他们对自己又是怎样的印象。 李承霆在面对千军万马时,也不曾有过这种犯怵的感觉。 不过虽然他心中如此作想,但是现在在谢安莹面前他又岂能示弱! 李承霆逼近谢安莹道:“紧张什么?原该是我陪你一同去见,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去吧!” 李承霆扬言要去见二位兄长,谢安莹哪里还敢在笑话他。 谢安莹又是想笑又是无奈。走上前用手轻轻将李承霆向外推去:“你再不走,可真要撞上了。” 谢安莹说话间,红提又在外头催促了两声,李承霆这才真的离去。 李承霆走后。谢安莹让红提伺候着换上一身水红的新衣,将一头长发顺在肩背之后,只在鬓边别了一支镶嵌红宝石的金梳。 谢安莹的年纪渐长。容貌上也更加明艳漂亮了。 以往红提总想在她头上妆点些什么,可如今看来。她家姑娘头上放什么都是多余……浑然天成的美便足矣令人惊心动魄。 谢安莹趁着红提为她整理衣衫首饰的时候,心中也默默整理的一下思绪。 老夫人之前当面提起过她的婚事,言语之间的意思,好像有将她的婚事交给外祖家谋划的意思。 时隔不久这二位兄长就从外祖家前来,恐怕正是老夫人与外祖家知会过了reads();。 谢安莹心中微微叹息。 前世她不受人喜欢,婚事也是板上钉钉无可动摇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更加没有见到哥哥的“资格”。 前世柳氏还在,谢安莹自己又是个顶糊涂的糊涂人,哥哥们究竟有在这时候没有回来,她根本就无从知道。 就算回来了,恐怕也不关她的事情。 她与谢安珍调换身份一事,外祖家定然不知道,两位哥哥就算回来,柳氏一定也会想方设法阻止他们见面…… 从前谢安莹从未想过这些,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有了一种对亲人的渴望。 ———— 谢安莹心中也十分紧张,领着红提走得飞快,等到了福衢院时,竟发觉手心和额前微微出了些薄汗。 黛纹早已在院子门口迎着了,见到谢安莹前来,表情似乎有些复杂,她给谢安莹使了一个眼色,却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知自己眼色中饱含的意思…… 黛纹收回目光,无奈道:“老夫人,姑娘来了。” 黛纹没说是三姑娘还是大姑娘,反正今日两位公子到了,这称呼定是要拆穿的,以后怎么叫还是听老夫人定夺之后再改口吧! 谢安莹听见黛纹这称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只顾着兄妹之情了,却忘了自己现在换了名字,哥哥应该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吧。 这下可好,平阳侯府的乱局又要扩大三分,也不知老夫人打算如何交代。 此时谢安瑶与谢安闰还未赶到,屋子里只有老夫人、平阳侯、陈蓉、谢安珍。 谢安莹听见里头传来老夫人的声音叫她进去,她便如同往常一样,双手交叠着防御身前,低眉顺目地走了进去。 谢安莹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氛围。 她心中淡淡冷笑,撒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圆不住的时候,就要拉着其余的人陪着一同说谎。 现在这谎言越来越大,也不知这一世平阳侯府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谢安莹照旧给大家行了一圈礼。 走过陈蓉面前的时候,看见陈蓉一脸恍然,便知道陈蓉终于知晓她与谢安珍身份的事情了。 而再看见谢安珍,谢安莹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谢安珍这一向跟着姑姑学着规矩,连谢安莹都听说她进益不少。不但比之前更有王妃风范,就连喜怒也不行于色,举手投足尽显华贵气势。 可现在看来,这功夫还是不到家。 谢安珍的脸色可谓是难看至极,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全都被她抛之脑后,此时她正一脸怒容地盯着谢安莹,心中怒火妒火齐烧,就差没扑上去与谢安莹动手了。(未完待续。) 206 谢安珍最不愿提起的事情,恐怕今日又要被一遍一遍的反复提起了…… 原本这时候谢安珍正在芳华院里仔细练习规矩呢,都是因为老夫人忽然派人去说两位哥哥回来了,谢安珍这才急急忙忙收拾打扮,带着翠竹赶来福衢院。 其实无论谢安珍现在叫什么,这两位哥哥与她都没有关系,毕竟她只是换了生辰八字和姓名,又没有换母亲。 不过谢安珍却是个明白人。 这两个哥哥就算是谢安莹的胞兄,但对于谢安莹来说,也同样是两个陌生人。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谢安珍不指望这两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对自己多好,但最好防范着些,让他们不要对谢安莹好就行了reads();。 想要破坏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印象,那办法简直太多了。谢安珍做起这种事情来,可谓是轻车熟路尤其是谢安莹长久以来还隐隐背负着克母之名……想让两个哥哥讨厌他,应该也不是难事。 谢安珍心中打好了算盘,穿戴得甜美粉嫩,带着翠竹翠玉二人一路同行来了福衢院。 可这才进了正屋,就被老夫人的举动给浇熄了她一半的热情——老夫人竟然当着她的面,跟陈蓉说起了调换八字的事情! 谢安珍进门行礼之后,脸色难看地坐在一旁——她总不能上去捂住老夫人的嘴! 老夫人对陈蓉十分信任,跟她说的也很详细。 只听老夫人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原本我也不知情。都是柳氏一手所为,侯爷又是个糊涂的,竟然由着她乱来……” 陈蓉听得认真。谢安珍却在心中嗤笑。 早些年母亲掌家,老夫人在福衢院闭门不出,说是不问不理家事,但总也不可能对这么大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要真的一无所知,之后母亲犯错她怎么会立刻就跳出来,还夺回了掌家之权? 说到底,她分明就是支持母亲调换八字。这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现在倒好意思推脱个一干二净! 谢安珍心中满满都是怨恨与不服。但现在这个家里,完全没有她说话的份,她也只能在一旁暗暗捏着拳头。听着老夫人继续讲述当年。 老夫人想起当年的事情,脸上满满都是无奈之色。 这件事她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早些年她十分反感谢安莹,谢安莹天生眼疾。又性格懦弱胆小,连个婢女都不如。根本就拿不出手。而那时候的谢安珍却娇甜可爱,虽然被柳氏宠得有些过了头,总还是强过谢安莹的。 要是嫁给肃王府,当然怎么看都是谢安珍合适些。 为了不浪费这么好的婚事。她这才没有阻止柳氏的闹剧。 当时这件事看着合情合理,可越到婚期将近,老夫人心中就越加泛起嘀咕来——现在谢安莹和谢安珍想比较起来。几乎是处处都比谢安珍强,可见年幼时。谢安莹必然是被柳氏打压,所以才吓坏了性子。 早知道谢安莹这么优秀,或许当初她也会慎重考虑这件事了。 如今也就不至于为难着要如何向两个孙子,乃至整个孟家交代。 说来说去,还是怪柳氏蒙蔽了她的双眼。 好在现在陈蓉十分听话懂事又有孝心,老夫人能在这样的年纪又得来一个好媳妇,心中还是满意的。 她一边感慨着当年的事情,一边将往事都说给了陈蓉…… 陈蓉听得是叹为观止reads();。 陈蓉不算是高门出身,但陈家也是少有的富户了,陈蓉从小跟着父亲陈太富做事,也是见过不少达官显贵的。 她早就知道这些权贵府邸,尤其是后宅之中,藏污纳垢的不在少数。 但没想到平阳侯府竟然会藏了这么一件大事——这要是透出去半句,不说抄家灭族,削了侯爵总是跑不掉的。 陈蓉想起来都觉得隐隐后怕——也亏得柳氏下堂,可以让柳氏背起这个黑锅……但不管怎么说,陈蓉都觉得这事情做的有些太可怕了些。 听说谢安莹的生母,那位原配夫人孟阿绫还深得老夫人喜欢呢,就是这么喜欢,对她和她的女儿也就如此了…… 当真是人心凉薄难测…… 陈蓉本就是烈性热血的女子,与这些权贵不相为谋,当然无法理解他们那套家族为重的理论。 陈蓉一脸肃色,沉默着听老夫人讲完了这一切,正巧赶上谢安莹也来了。 这时候在瞧谢安珍和谢安莹,孰是珍珠孰是鱼目,简直一目了然! 谢安莹进门就看见这一幕——老夫人抿着嘴不言不语、陈蓉满脸复杂地望着她,眼神里还带了些从前没有的同情、而谢安珍则是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吞吃下肚。 谢安莹唇角微微一提,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两眼一闭继续装瞎。 她这样的举动,倒是让这一屋子人都羡慕起来——这种时候,平阳侯府上至主子下至奴才,人人恨不得都戳瞎自己的眼睛,要是真能什么都看不见倒也好了…… 谢安莹不动声色地坐了一会,就见一个小婢女匆忙进来,说是二位公子已经在门前下马了。 一屋子人立刻又换了神色,各自暗暗整理起自己的衣物表情来。 再隔了不多时,廊下传来一阵陌生的脚步声,有婢女带着一脸喜色进来对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老爷夫人,二位公子到了……” 婢女还未说完,就传来老夫人一连串忙不迭地声音:“快,快请进来,我的孙儿呦……” 随着老夫人的话音,正屋的门帘被人掀开。谢安莹只觉一阵清朗的气息扑面而来,稀释了屋子中原本的沉闷之气。 谢安莹这才睁开了眼睛,无声无息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少年。 走在前面的一身黑衣,气质沉稳端正。年纪也明显大些。而走在后面的,脸上则是洋溢着青春活力,虽然也极力守着礼数,但一看那双灵动非常的眼睛,便知道他是极其好奇跳脱的一个人。 谢安莹的心中一瞬间涌上一种感动。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哥哥们了…… 谢安瑶与谢安闰两人均是剑眉星目,俊朗非常。此时两人进了屋子,并肩站在厅堂正中。竟使得整个厅堂都为之一亮。 只听他二人同时朗声对座上道:“谢安瑶、谢安闰、见过祖母。见过父亲。” 二人说完,齐齐跪下磕头行礼,谢安莹在一旁瞧着reads();。两位哥哥虽然是男子,礼数上却十分谨慎,与姑姑所教习的一样,是最标准好看的礼仪了。 老夫人自然连声道好。 使了眼色令黛纹上千将他二人扶起。慈爱中带着几分殷切道:“来,到祖母身边来。这么多年未曾见你们。祖母老眼昏花,几乎认不得了……” 谢安瑶听闻上前一步,任凭老夫人拉住了他的手上下打量起来。谢安闰也跟了上去站在旁边道:“祖母一点都不老,孙儿在路上原本编好了词儿。准备见面就夸您像老寿星呢,这不是都没用上!” 谢安闰的一句恭维,立刻使屋子中气氛缓和了不少。 老夫人听了哈哈大笑。一屋子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老夫人又将他二人就连番上下看了几遍。夸了几遍,这才指着陈蓉对他二人道:“我来给你们引荐,这是你父亲的继室,陈氏。你们上前见过吧。” 谢安瑶与谢安闰十分顺从,并肩上前来到陈蓉面前拱手鞠礼道:“见过母亲。” 谢安莹的座位正对着陈蓉,此时看着两个哥哥的背影,对他二人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面对陈蓉这位新继母,二哥谢安闰还是那般爽朗,一声母亲叫的虽甜,但明显不走心。这样的性子,别说对着一个年岁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陈蓉了,就算是方才对着老夫人的夸赞,恐怕也是随口说说。 而大哥谢安瑶的那一声“母亲”,虽然郑重沉稳,却明显带着迟疑。 两个哥哥,一个没心没肺,一个却深沉多思。谢安莹忽然有些心酸……若是自己这些亲人,从小就不曾分开过,母亲平安无事,没有后来的柳氏,也没有谢安珍——只有自己兄妹三人,那该是怎样和乐融融的光景。 他们这兄妹三人,恐怕也就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城府与性格了。 陈蓉是继室,对两个谢家子孙又没有抚养之恩,能受这一礼已经算是分量十足了,她是当不起大礼的。 陈蓉微微侧身,又郑重地虚回一礼道:“你二人路上勤苦了……往后在府中有什么需要的,不便的,只管找我来说。” 陈蓉今日是配角中的配角,也就只能说句客套话。 果然,她刚说完,老夫人就将话头接了过去:“行了,见过了你们母亲,我再将你们两位妹妹指给你们看。” 一屋子的人都微微屏住了呼吸——重头戏终于来了 谢安珍挺了挺胸脯,输人不输阵,不管老夫人接下来怎么说,反正说到最后她都是谢安莹,两位哥哥她也会尽力讨好,但要是讨好不了,她也不介意等以后做了王妃就将他俩赶回南郡去! 谢安莹仍是进来时的样子,除了眉目之间的美艳,整个人都就像是空洞的雕塑一般,全然看不出她的一丝情绪,更加让人无法猜透她的心思。 老夫人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一转,神色复杂地对谢安瑶与谢安闰道:“这二位就是你们的妹妹了。上首穿浅粉的,如今叫做谢安莹……下首穿水红的,如今叫做谢安珍……” 老夫人这个说法很有技巧,听得所有人都为之一愣reads();。 平阳侯率先转头看向窗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陈蓉则是一脸担忧地望着谢安莹…… 谢安瑶原本正要跟二位妹妹行礼相认,听见老夫人这话,交叠的双手又放了回去。 从古至今也没有这样引荐的方式,老夫人这番话,明显话里有话,就算他再不喜欢这一整个平阳侯府,可他是这里的长孙,他便不得不问个清楚! 谢安瑶收了礼,转头看向老夫人,正准备开口时,却听见谢安闰已经率先发了声! 谢安闰眉头微微扬起,一脸纨绔少爷模样,他将谢安珍上下打量一遍,转头就突然对老夫人道:“祖母!您是不是搞错了,这个不是我妹妹!那个才是!” 谢安闰这一句,完全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余地,就连谢安瑶也被他惊了个措手不及。 老夫人本也没打算瞒着他们,只是想慢慢的一句一句地说。 现在忽然被他一语道破真相,接下来要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屋子中,一瞬间静了下来,隔了半刻,倒是谢安瑶出来圆场,他压低了声音道:“安闰,不得无礼……” 谢安闰一脸笑意,完全没有“无礼”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十分亲昵地靠在老夫人身边道:“祖母莫不是再考验孙儿的眼光?可惜孙儿十分机智,一眼就看出来了——” 谢安闰的话,像是一瓢冷水直接泼在了老夫人和平阳侯的脸上。 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但仍旧硬撑道:“安闰从未见过两个妹妹,怎么就一眼看出来了呢?” 谢安闰又朝谢安珍谢安莹那边看了一眼,眼中尽是贼滑的笑意,他笑得爽朗之极,仿佛这是他的屋子一般。 “虽没见过,但安闰在外祖家就听说母亲是个美人!” 言下之意,老夫人口中那位“现在叫做谢安莹”的,根本就不美…… 谢安闰第一次来,便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偏偏让人挑不出一点错,也完全没有理由指责他的不对。 老夫人咬牙点点头,感叹道:“你的母亲,的确极美……” 老夫人话音一落,谢安闰便抚掌笑了。 他笑着走到谢安莹面前,睁着黑如点墨的眸子,将谢安莹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之色。 “果然这位才是我妹妹!”谢安闰的语调就像发现了惊世宝藏一般快活,“我是你二哥!我叫谢安闰!” 他虽没见过,但他妹妹该是个什么模样,他心里是有数的! 大哥昨夜就与他说过,妹妹目不能视! 可那位谢安珍,一进门就腆着脸冲他们兄弟傻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妹妹谢安莹?(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防备 谢安闰这般作为,虽然十分蛮横无礼,使得满屋子人的脸色都出奇地难看……但同时,却令谢安莹心中一软,微微红了眼眶。 对于谢安莹来说,原本所有的委屈都像重担一样由她一人背负,明明被压得喘不过气却仍旧不能为外人道。而现在,她什么都没说,却忽然有人知道了真相! 谢安莹坚强了太久,在这一刻,她感觉眼中湿润,心中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似要汹涌而出。 谢安莹赶紧低下头去,隐藏了自己的动容。 谢安闰就像个半大的孩子,又是第一日回府,就算他冒犯了老夫人和平阳侯乃至谢安珍,但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老夫人目光中有些复杂,开始迟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这两个孙子并不想她想的那样文弱好拿捏……早知如此,应该等肃王府的婚事结成之后,再接他们回来的reads();。 老夫人沉默不言,与平阳侯对视一眼。 平阳侯知道到了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发话的时候了…… 谢安闰还睁着大眼,一脸天真地四下笑问道:“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平阳侯一脸肃色,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捋了两下胡须。 他从座位上缓缓走到谢安闰面前,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走出了十分的严父气象。 其实平阳侯对于凭空出现的两个儿子也有些手足无措,要是没有谢安莹这档子事情,或许他会花些时间,好好地弥补一下这些年对两个儿子的疏忽和不闻不问。 但是现在首要的却不是培养感情了。 平阳侯端出做父亲的派头来,凝视着谢安闰道:“你们在外祖家这些年。咱们府上发生了不少事情。好比你这二位妹妹,如今的姓名就已经互相调换了。” 平阳侯开口说话的时候,谢安瑶就已经黑了脸。 比起谢安闰的阳光四射,谢安瑶本就生得阴沉得多,现在摆出脸色来,令人一看遍浑身渗凉,只觉得眼前虽是弱冠少年。却也不敢轻易得罪。 而对于谢安瑶来说。他先是听了祖母含混其辞的介绍,又听父亲说妹妹被改换了名字——他们兄妹三人的名字,都是母亲在时与父亲一同起的。现在莫名这样调换了名字。母亲若有朝一日魂归来兮,不知要作何感受。 除了顾念着母亲的缘故,单说这姓名都是一出世就定下的,入了宗祠族谱又有生辰庚帖为证。岂可随意更改? 而且还是两个妹妹互换姓名? 在母亲故去之后他们兄弟二人不在府中这些年里,平阳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妹妹更换姓名一事。恕儿子不能理会您的意思。”谢安瑶无惧平阳侯的目光道:“还请父亲明示。” 谢安瑶与谢安闰虽然姓谢,但骨子里早就是孟家的人了。当初亲母不听劝告,非要为妹妹治疗眼疾,导致老夫人不喜平阳侯不爱。连他们俩都没了立足之地,这些年要不是有孟家,他们兄弟二人不知要如何凄惨。 谢安瑶对于平阳侯府所有的人。也包括谢安莹在内,都有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但妹妹就是妹妹。他可以不喜欢他,但却不能乱认了别人做自己的妹妹。 谢安瑶一脸执意,显然是已经察觉了这其中不是什么好事。而谢安闰也收起了玩笑之色,与哥哥站在一起,眼神中都是唯兄命是从。 他们这样的举动,也在平阳侯意料之中。 平阳侯有些庆幸这次只是来了两个孩子,要是孟家其他人跟来,这桩事情恐怕就更难交代了…… 平阳侯以手握拳压在唇上,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看了看谢安莹道:“这事说来话长,你这妹妹生来眼睛不好,但她的八字却是极好……后来被肃王府看重,要为肃王府小郡王娶为正妻reads();。” 肃王府小郡王……谢安瑶与谢安闰虽身处南郡,但大历朝在北域的战事却是人人皆知,小郡王李承霆之名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那可不是一般豪门的权贵公子,而是大历朝分量极重的擎世人物啊! 那肃王府看重了妹妹的生辰八字,要娶妹妹给做小郡王做妻,而侯府却换了她们的名字……难道说…… 谢安瑶眉头一皱似乎明白了什么,而谢安闰却继续扬着眉眼,等着平阳侯继续往下说。 平阳侯已经开了口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再者面前这两个是他儿子又不是什么外人,他一个做老子的有什么可顾虑的? 平阳侯继续道:“你妹妹八字虽好,可目不能视,毕竟是配不上小郡王的。好在侯府还有你们另一个妹妹——这样一来,安莹拿出自己的生辰八字,安珍拿出自己的人来,姐妹同心促成一桩婚事,也算美谈。” 平阳侯一向不着四六,他这糊涂话说出来,连老夫人都听不下去了。 老夫人紧跟着一句道:“这也是当时仓促之下的决定,如今侯府也没了回头路……多说无益,你二人只需记得,无论她们叫什么,都是你们的妹妹。” 平阳侯和老夫人一人说了一些,算是将这件事情交代完了。然而期待中的“孙儿遵命”之声却没有传来。 老夫人定睛看去,两个孙子脸上早已不见了初进来时候的亲昵,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怀疑和防备。 谢安瑶和谢安闰都沉默着,谁也不开口答应——他二人前来这一路上心中都对平阳侯府充满了各种揣测,却唯独没有想过迎接他们的居然是这样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 说什么姐妹同心,一人出名一人出力……呵,他们俩又不是三岁孩子,这好处被谁得了还不是明摆着的? 妹妹谢安莹这婚事要是换了别的男方,他兄弟二人绝对不同意祖母和父亲胡来。就算撕破脸仰仗着孟家,也立时就能替妹妹挣一口气! 但牵扯到小郡王李承霆,他却不得不多想想…… 肃王爷与小郡王都是凶狠角色,一个闹不好侯府门楣难保,妹妹要受牵连,孟家搞不好都会陪进去。 谢安瑶是个多思之人,但毕竟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一瞬间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种种牵扯已是不易,要他当机立断,却是有些难为了。 厅中的气氛一时僵持不下,却听谢安闰忽然笑道:“说了这么多,我怎么还是没听懂!好在咱们又不是只住一天便走,先让母亲带我们挑院子去!住下之后再说不迟!” 谢安闰说话间已经走向陈蓉,眼神却暗带了些关切,有些担忧地扫过谢安莹……(未完待续。) ps:第二零六和二零七两章是黏在一起的,布吉岛你们看到了没。 今天只有一章,继续早睡。最近有点过分的能吃能睡,每天都觉得又困又饿,一到饭点和晚上就不受控制……晚安摸摸。 第二零九章 嘉奖 谢安瑶似乎还想在说什么,谢安闰却冲他挤挤眼睛。 这平阳侯府跟他们二人想象的完全不同。原本他二人都以为被赶到外祖家的自己才是最可怜的,还以为妹妹身为女子,不与柳氏的儿子争爵位便能得到善待…… 现在看来,似乎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但祖母和父亲都是长辈,孝子当头,哪怕有天大的道理也越不过这个孝字,更何况这事牵扯太多,他们一时也弄不清楚…… 为今之计,还是先装作退让安顿下来,有机会私下里见过妹妹,听听她怎么说才对! 谢安瑶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依着谢安闰,两人半装糊涂跟着陈蓉安置去——临走时还算守着礼节对老夫人和平阳侯行了礼——但态度上却远不及刚刚进来时那样恭谨。 二位长孙回府,初次见面却就这样不欢而散…… 正厅中又剩下原班几人,老夫人望着门外两个孙子和陈蓉远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最终沉沉叹息一声,道了一句“冤孽”,示意黛纹扶着她进了里屋歇息去reads();。 平阳侯行礼送走老夫人,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转头看着谢安莹和谢安珍道:“你们两位兄长刚回来,许多事情不知道缘由所以不明事理,你二人要多与他们亲近,多多劝说他们。” 平阳侯在两个女儿面前,比刚才有尊严多了。 他这两个女儿,尤其是谢安莹,一向软弱懂事从不反抗。像这样的吩咐交代一句也就是了,完全不用担心她会不听教诲。 平阳侯估计的没错。 谢安莹果然顺从的起身。脸上仍旧是稀松平常的淡然,似乎对这件事情早已认命和认定。她这样的顺从,使得平阳侯觉得自己那唯一的一句吩咐,都有些多余。 平阳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中对她更是满意,又扫过谢安珍,不等谢安珍表态便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平阳侯当然无需等谢安珍表态。说到底大家都知道谢安珍是捡了大便宜的,人家谢安莹都不哭不闹,她更该沾沾自喜偷着笑了。断不会在两个兄长面前多嘴惹事…… 大家都走了,这事情又成了无头公案被搁置下来。 谢安珍心中却丝毫不觉得痛快,反而就像钝刀割肉一样,又疼。又没完没了。 她本能地想冲谢安莹大喊,想用谢安莹出气。谢安莹却脸色木然地对她指指里屋,示意老夫人还在里面…… 谢安珍一腔不痛快无处发泄,只能一跺脚,翻着白眼走了。 谢安莹待这些人都走了之后。在屋子里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出了福衢院。 红提一直等在外面,见谢安莹终于出来。十分关切八分担心地搀扶住谢安莹道:“姑娘,奴婢瞧见二位公子了。二位公子都是龙凤之姿。看起来是极好。若是将来能成为姑娘的依靠……” 平阳侯的爵位理应由长子继承,当初原夫人一心执念要救谢安莹,将正室之位和两位公子的未来全都抛之脑后了——或许是她太过纯善,根本就没想过,在她活着的时候便有人盯上她的位置。 她或许更没想过,自己的枕边人和一向爱重自己的婆母,会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红提别的事情想不明白,对自己主子的利益却思虑的十分通透。 两位公子如今回来,五公子年纪还小,是决计争不过咱们的——除非四姑娘能嫁去肃王府,催动王府之力来帮助她的亲弟弟。 可小郡王心中只有自己主子,四姑娘只凭着婚约真能成事吗? 面对红提的一脸关切,谢安莹淡淡一笑:“两位哥哥若是能留下来,作为我的依靠当然是好。但若不能,却也无妨。” 谢安莹这话并非气话,今生能亲眼见到两位哥哥,已经是她平生之幸,她非常开心。 前世从没见过的至亲,不远万里来到了她的身边,别人看到的或许只是表面的恩怨纠葛,而对于谢安莹来说,却是看到了命运轨迹的玄妙之处reads();。 能见到哥哥,就像是命运对她的嘉奖一般。 当然,这种感念亲恩,只是她自己心中的事情,与他们帮不帮她都没关系。 再说了,婚期将近,他们俩也帮不上什么——两世为人,谢安莹要是还不明白万事只能靠自己的道理,早晚还是要落得惨淡下场的。 谢安莹对自己的哥哥并未抱什么希望。 初次相见,只觉得他二人是养尊处优的少年郎。他们能保全自己在这府里立足便不错了,要知道平阳侯和老夫人可并不是多么有容人之量。 他二人,说起来跟陌生人也差不多,骨子里又是偏这孟家的。不好好表现,老夫人恐怕宁愿选择柳氏所生的谢安珏……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谢安莹现在诸事缠身,并不像操这个闲心。 谢安莹整理了一下思路。 现在侯府的情况是越来越热闹了——老夫人和平阳侯以为能瞒天过海,谢安珍更是等着风光大嫁。而她现在已经有了李承霆,有了海晏楼,有了陈蓉替她操持一切,又有了两个血脉相连的哥哥…… 这么多的筹码,足够稳操胜券,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要用何种方式将自己的身份和婚事夺回,她却要好好想想。 谢安莹并未太将两个兄长当一回事,虽然他们的到来使她高兴,但也仅止于此了,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可与此同时,谢安瑶和谢安闰却迫切地想要见到她。 谢安瑶与谢安闰刚送走陈蓉,两人就立刻汇集在一个屋子里暗暗商讨起来。 谢安闰首先想到的便是将这件事透露给肃王府,然而谢安瑶却觉得万万不可。 谢安瑶一脑门子官司,烦闷不已对谢安闰道:“你试想一下,为了一个八字却完全不计较品貌就要娶女做妻的,那都是些什么人?”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大病匆忙冲喜,要么就是那男子府上或者他本人有些不可告人之事! 谢安瑶不是京安城名利场中人,所以旁观者清,首先就觉得这婚事有些不妥。既然已经不妥,便不能肯定他们安得是不是好心。 所以绝对不能透露给肃王府。 谢安闰点点头,贸然行事不但对妹妹没有好处,说不定反而会害了她。 但他们作为兄长,宁愿妹妹不要肃王府的婚事,但妹妹的名字却不能平白叫人占用! 妹妹没有了肃王府的婚事。南郡有的是名门望族,巴巴地想要求取孟家女儿呢。妹妹若是能被接回去,记在舅父名下,将来出嫁一定不比肃王府差! 而那个柳氏所出的谢安珍,要是没了妹妹的名字,还剩下什么?谢安闰扁扁嘴……长得那样不好看,还想冒认自己妹妹…… 就算大哥答应,他也绝不答应。(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懂了 兄弟二人商议了一番,都觉得单凭猜测,实在无法知道事情的究竟。二人当下一合计,与其糊里糊涂等着,不如现在就去找谢安莹弄个清楚! 谢安莹是他们的亲妹,他们初来乍到前去探视也是理所应该的reads();。 谢安闰早就等不及了,说风就是雨拉起谢安瑶就走。谢安瑶赶紧挣脱他,走到自己还未打理好的行礼中翻找了一番,找出一个墨色绣着竹子的荷包,塞进袖子里,这才跟着谢安闰一同出了院子。 平阳侯府人丁稀薄,偌大的府邸这些年却只有两三位正经主子——也就是近来添了陈蓉,又给平阳侯塞了一堆通房抬做姨娘,这才算像个侯府的规格了。 因为一向人不多,所以二位公子的到来就更显得无比稀罕。 谢安闰与谢安瑶虽然只露了一面,但全府上下已经没有不认得他们的了。 此时,谢安闰感觉良好地走在前面,接受着过往奴才的行礼与注目,而谢安瑶则是谨慎地拦了个婢子,让她为自己带路。 陈蓉早就吩咐过府上所有下人,一定要将二位公子服侍妥帖。再加上他二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下人们看了都心生喜欢,哪有不从的。 婢子听闻二位公子要去找谢安莹,二话不说,行了礼便在前头带路。 他二人所住的院落正在离二门处不远的地方,两人龙行虎步不多一会儿就到了琼华院。 带路的婢子自告奋勇进去通报,谢安闰露出阳光一般的微笑,摸出碎银子打赏了她,婢子眼中更是欣喜,一路小跑着就进去报信去了。 谢安闰这才收起笑容。与谢安瑶一齐打量着这座琼华院。 “这里一点都没有变,我还记得母亲在这儿种的桃花……”谢安瑶眼中流露出一丝伤痛怀念之色,但很快,又被欣慰所取代:“侯府上下都变了,我连祖母都认不出,想不到这处院子我却记得。” 琼华院古朴大气,又一直未经返修。谢安瑶年幼之时跟着母亲在这里玩耍过。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些年脑中那些真假难辨的画面,竟然真的就在眼前了。 谢安闰与大哥不同。他对着侯府全无半分记忆,也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当他看见这黑漆漆老旧的院落之时,不由得暗自撇撇嘴道:“哥,只怕咱们以前都想错了……妹妹她怕是受了不少的苦。” 整个侯府都看着新崭崭的。包括他俩在二门处的院子。一路走来,就连那些空闲也都是装潢一新。一看就是近几年花了大价钱翻修过的,唯独琼华院还保持着原样…… 要说是念旧,也该保留母亲从前的世安院才对。 谢安闰一眼就瞧出不妥来,谢安瑶这才跟着反应过来。再看眼前这令他魂牵梦绕的院子,心中滋味更是百感交集。 两人正相对无言,里头已经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大眼圆脸的婢女快步迎了出来。带着一脸欣喜的笑容对他二人行礼道:“奴婢红提,见过大公子,二公子。姑娘正在梳妆,让奴婢来请二位公子进去说话。” 红提笑得十分可亲,不管姑娘有没有将哥哥当成臂膀助力,但现在两位公子亲自来了,就说明他们是在乎姑娘的。 谁对谢安莹好,红提就对谁好。两位公子主动上门,红提立刻就将他们视作自己人,一路将他们引进正厅坐着,不等谢安莹吩咐便呈上最好的茶水点心款待。 谢安瑶与谢安闰二人坐定之后,少不了又打量了一番屋内的装饰,见一切妥帖并无缺漏,心下不免又有些奇怪reads();。 不等他二人向红提询问,谢安莹已经从里屋款款走了出来。 谢安瑶与谢安闰同时抬头看去,只见谢安莹迎面走来,身姿如柳面若桃花,一身水红衣裙随着莲步轻摇,虽然已是第二次见,却因为没有了旁人的干扰看得更加仔细,更觉得美艳之极竟有倾国之姿令人不敢直视。 谢安莹见到他二人前来,心中多少也是高兴的,上前跟他们行礼之后便笑着道:“哥哥远道而来,应该是我去拜见才对。” 谢安莹平时都是一副淡然脸色,少有对人微笑的时候,就是对着老夫人那里,也少有笑得这样亲昵真心。 谢安闰只觉的被自己妹妹这容貌闪了眼睛,一嘴的伶牙俐齿都有些跟不上,好在谢安瑶比他稳重,率先还礼与谢安莹客套了几句。 谢安闰这才反应过来,也接过话来,问起了谢安莹的姓名一事…… “将妹妹的名字与柳氏之女的名字对调,这究竟是何人的主意?”谢安闰皱着眉头道:“若说是柳氏的主意,祖母与父亲怎么就答应了?” 就算他们答应,你怎么也答应了? 谢安闰与谢安瑶正是想不通这一层,所以才觉得疑问重重不知如何下手解决这事。 谢安莹自打他俩进来,便知道他们是为此事而来。今日在老夫人屋里一见,这两位兄长对她虽没有流露出极殷切的亲情,但关心的眼神却还是有的。 尤其是二哥,就差没当场推开谢安珍说他只认自己这个妹妹了。 不过他们现在问的这个问题,却实在让谢安莹不好回答。 如果自己从小就是现在这样,柳氏就算有心作梗,老夫人和父亲也未必就会同意——也难怪两位兄长不解,他们又何曾见过自己狼狈不堪,全无反击之力的落魄模样? 谢安莹想了想,委婉道:“哥哥们看这琼华院,感觉可还富贵?” 谢安瑶与谢安闰不知她为何忽然转了话头,说起这院子装潢来。 谢安瑶稳重地点头:“着实不错,妆点的富贵而不落俗套,清雅而不失华贵,可见是用了心思的,正适合妹妹居住。” 谢安莹微微一笑,继续道:“哥哥有所不知,一年前,这里还是空空如也徒有四壁,若是哥哥们那时回来,别说桌上这些点心,就连奉上一杯热茶我也无能为力。” 谢安莹带着微笑说起这些,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谢安瑶与谢安闰却豁然懂了!妹妹连一杯热茶都喝不上,那便是不能顾全温饱的意思,这样推想下去,她在这府中的处境便一目了然了。 柳氏并未因为她是女子就善待与她。 而父亲和老夫人,也并未照顾她半分!(未完待续。) ps: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这两天没有努力更新都不敢冒泡了,怕被揪耳朵(捂耳朵逃走) 第二一一章 办法 两人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人。他二人在家风淡然的孟氏庇佑之下长大,到底还是打从心底就低估了后宅争夺这一回事。 现在两人亲眼所见了平阳侯府这匪夷所思的座位,又听谢安莹亲口道出难处,这才幡然醒悟,徒觉得这些年里两个人身为兄长,却完全不知妹妹处境,简直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reads();。 尤其是谢安瑶。 谢安瑶身为谢家长子,年幼时就失去了母亲的庇佑,作为长子却要寄人篱下,孟氏对他再好,也改变不了他姓谢的事实。 与其说他和谢安闰是被安放在孟家教养,倒不如说是被驱赶出侯府的。 原以为妹妹作为母亲最后一点血脉,又不会与柳氏争抢什么,留在府里的日子,总好过他们背井离乡名不正言不顺地寄人篱下要好许多…… 谢安瑶一时语噎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看着谢安莹恬静无瑕的面容有些发怔。 妹妹容貌过人,比他见过所有的女子都好看。她们都有着南郡女子特有的明艳娇软,颦笑间满是细腻的风情。 谢安瑶难以想象,如果柳氏凶残,像谢安莹这样的弱女子,又该是怎样活下来的。她经历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才能煎熬到柳氏下堂,拥有如今的地位和宠爱。 “哥哥不必过虑,曾经那些都过去了。如今的母亲很好,我也很好。” 谢安莹出声打断谢安瑶的沉思,反过来安慰起他来。 曾经过得再痛苦,现在都已经过去。比起柳氏来,谢安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柳氏现在连阿猫阿狗都算不上。谢安莹自然有资本风轻云淡地说一声——过去了,不在乎。 至于她怎么将苦难变成蜜糖的,那些手段当然不会告诉谢安瑶,只让谢安瑶误以为是陈蓉善待她就行了。 谢安瑶听了谢安莹的话,只能喃喃点头。 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意气风发,在妹妹面前似乎低矮了三分…… 谢安闰见哥哥这样纠结,索性起身往两人中间一横。挡住了谢安瑶的视线。 谢安闰听完谢安莹的话。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只是他也同谢安莹一样,觉得成王败寇各有下场——不管曾经如何。如今妹妹看上去不错,又正是他们兄妹相认的好日子,应当要开开心心才是。 谢安闰嘴角噙着笑容,在袖中一摸。摸出一枚碧绿的玉坠来,也不管谢安莹看不看得到。像是献宝一般在她眼前晃啊晃啊:“哥哥送你个好东西,这是哥哥来之前亲手雕琢打磨的,就为了送你,你可要收好。” 谢安莹道了声谢。算是谢过二哥的礼物,也谢他活跃了气氛。 谢安莹伸出手,谢安闰将那只碧绿的小坠子放在她的手上。玉坠碧绿油亮衬得谢安莹素手雪白。十分好看。 谢安莹轻轻抚摸过这个玉坠,玉料是上好的翡翠。价值不低。但雕工却不敢恭维,恐怕的确是出自自己这位二哥之手了。 翡翠质地坚硬,想要雕刻出像模像样的东西,对于外行人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谢安莹手上这一件,虽然技艺不精,但总算还能看出是个莲蓬。 莲蓬…… 谢安莹一脸茫然,这东西送给稚子玩倒还合适,她如今也快要十七岁了……李承霆整日送些玩具来,怎么哥哥也当她是两三岁的孩子一样? 谢安闰见谢安莹只是微笑,而神情中明显有些困惑reads();。 他急忙解释道:“妹妹可千万别不喜欢,哥哥我从知道有你的时候,就开始想着将来送你个什么才好。那时候年幼,想来想去觉得莲蓬十分合适,后来这东西就在我脑子里生根印下了,即便现在送这个显得小家子气,但总代表我这么多年对妹妹的挂念……” 谢安闰心急之下手舞足蹈,以为谢安莹瞧不见,又回头对谢安瑶道:“哥,你帮我解释一下,妹妹不喜欢怎么办?” 谢安莹哪有一点不喜欢? 谢安莹之前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听见谢安闰这样说,心中满满都是暖意。谢安闰竟然从小时候就想着要送自己这个……是否说明前世也有他远远地挂念自己,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本以为她收礼物已经收得麻木了,有李承霆这个送礼狂人在前,别人的礼物怕是很难入眼。 可这个莲蓬的心意,却是无法替代的。 谢安莹起身走到妆台前,拣出几根金丝线编织成的流苏细链,又亲手将莲蓬捆了直接挂在颈上。 她转过身对谢安闰一笑道:“哥哥看看,这样好看吗?” 谢安闰正急的团团转,一抬眼发现谢安莹竟然带上了,他欣喜地抚掌笑道:“好看!太好看了!我原本想的就是这样,只是女儿家的首饰我实在不懂,所以才不知该用什么绳子配它。” 谢安莹带上了谢安闰送的莲蓬,谢安闰又称赞了一番,二人的关系立刻拉近了不少。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谢安瑶将自己带出来的荷包往座位旁的手几子上一放,一脸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谢安闰送完了礼物,便更加将谢安莹当成是自己人了。 见谢安莹对他们兄弟二人也十分真诚,谢安闰抿着嘴想了一会,便直言道:“妹妹对将来可有什么打算?难不成,就做一辈子谢安珍?” 这是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谢安莹知道他们今日匆忙而来,定是要问这个的。 其实眼下她都已经打算好了,只等海晏楼完工开业生意平顺,黛纹家又从南郡来认亲,必然不会薄待她这个“恩人”。她有了依仗,便去找老夫人要回属于她自己的庚帖。 老夫人若是不给,再借李承霆的名头施加压力就好。 可这些都不关哥哥的事情,谢安莹并不想让两位哥哥牵涉其中。 谢安莹刚想起身开口说话,谢安闰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只见谢安闰挤着眼睛,一脸势在必得笑道:“哥哥有个办法能将你二人调换回来——咱们替肃王府造一张假婚书,上面写上求娶谢安珍,谢安珍保证会想尽一切办法要回她的名字……哥哥的办法,就是让谢安珍想办法去!”(未完待续。) ps:Σ(°△°|||)︴明早更新另一章,别等早点睡。 第二一二章 大事 让谢安珍想办法? 谢安莹一时失笑,看来哥哥还不了解谢安珍。就她那个脑子,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在侯府后宅的争斗之中,谢安珍原本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可她一步步扔掉自己手中的筹码,最终赤手空拳地跟自己拼斗…… 要不是谢安珍时不时就会展示一下她的狠毒心肠,谢安莹几乎都要同情她了。 谢安莹觉得谢安珍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不过看在哥哥初来乍到就肯为自己尽心,她也不好泼他冷水reads();。 面对谢安闰闪闪发亮的眸子,谢安莹乖顺地点头道:“一切听哥哥做主。” 谢安闰看见妹妹这么软和乖巧,立时一颗心都要化了,他眼中满是对谢安莹的宠溺,紧紧捏着拳头道:“妹妹放心,有我和大哥在,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这法子就算最终不能换回你的身份,也要搅合得谢安珍得不着!到时候你就跟哥哥们回南郡去……” 谢安闰都想好了,等事情闹开之后,侯府要是还是非不分,那就带着妹妹回南郡去! 南郡的好儿郎多得是,像妹妹这样的身姿容貌,不知有多少翩翩少年趋之若鹜呢! 谢安莹看见哥哥这样开心,脸上的笑意也更大了些。这两个虽说是她的哥哥,但在她看来却跟弟弟差不多,想出来的办法也是少年心性,如同小孩子的恶作剧一般。 不过由着他们这样闹一闹,让谢安珍吃点小亏也是可以的。 谢安闰见妹妹同意,越想越觉得计划可行,喋喋不休地说起做假婚书的细节来,谢安莹则是一直认真聆听。不时乖巧地笑着点头,隔不多时,谢安瑶也参与进来偶尔搭上两句话,提醒弟弟不可大意。 兄妹三人一谈就是一整日,直到几人饥肠辘辘这才停下。谢安莹又命红提将拿手菜色呈上来,好好地款待了哥哥们一番。 琼华院的菜色,现在都是谢安莹亲自定下的菜谱。其实就是给海晏楼预备的。 谢安瑶和谢安闰就算在孟家受宠。也从没吃过这样精美的食物。两人却不知是妹妹的心思,直到是京城富庶,而陈蓉又贤惠大方善待妹妹而已。 谢安瑶和谢安闰吃喝完毕。与谢安莹相视而笑。三人毕竟血浓于水,又有了共同的话题和目标,一下子就像是多年从未分开的兄妹一样,亲昵更上一层。 眼看天色渐晚。谢安莹亲自将两位兄长送走。之后回了屋子,也并未将谢安闰的话太当一回事。 她却不知。谢安闰这看似幼稚的法子正中了谢安珍的软肋,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几乎闹得平阳侯府鸡犬不宁…… 谢安莹回到房中,红提双手递上一个荷包。 谢安莹微微扬眉。红提笑道:“奴婢收拾茶盏时瞧见的,像是大公子有意落下的呢。” 红提是在谢安瑶所坐的位子边几上发现的,而那个位置。除非是故意放进去,不然说什么也不可能无意掉在几子上。尤其又是半个手掌大的荷包。更不可能掉了还没知觉。 红提最近收礼上瘾,将荷包递给谢安莹之后,就眼馋巴巴地在一旁等着。 反正除了二公子的礼物被姑娘随身带了,剩下的,姑娘可都是交给她保管了呢! 谢安莹将荷包拿在手上,轻轻捏了捏,里面并非什么银钱之物,而是一小块方柱形的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像是玉石一般。 想到谢安瑶刚才的样子,恐怕红提猜的不错,这应该也是他送自己的礼物,只是谢安瑶脸皮太薄,被谢安闰闹得反而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谢安莹轻轻拆开荷包,只见一方如鸡血凝滞的莹亮石冻跃然眼前,这鸡血冻石与谢安闰所送的翡翠莲蓬的质地不相上下,也算是十分贵重了reads();。 红提伸着脖子看着,笑道:“大公子也真是的,这么好看的印章石,为什么会不好意思拿出来……” 谢安莹怔怔地没有答话。而红提话说一半,待看清谢安莹手中的印章石时,后半句话也噎在喉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只见上等的鸡血冻方柱的一端,歪歪斜斜地刻着十分稚气的三个字——“谢安莹”。 这字迹还不如红提这个不识字的写的好! 红提拍着胸口惊叹道:“难怪大公子不肯当面拿出来……” 谢安莹乐不可支道:“大哥今年是要春闱的,字迹当然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只怕也是小时候的惦念,如同二哥一样,都偷偷刻着藏了……” 谢安莹一手拿着鸡血印章,一手轻轻摸上颈间追着的莲蓬小坠。两位兄长年幼时候遥遥思念却不能言说的模样浮现眼前。 为了哥哥小时候叫自己一声“谢安莹”,她也不能丢了这个名字不是? “红提,这个就不给你收着了。你给我找些绣线来,我绣个锦袋随身带着。” ———— 谢安瑶与谢安闰就这样在府中住下了,两人都没提起要回去的事情,他们的吃喝用度由陈蓉和他们自己带来的管家安排,一切都井井有条,全然不用老夫人和平阳侯操心。 起初平阳侯还有些担忧,等过了几天,听说他二人除了去了一趟琼华院之外,每日早晚都去与老夫人请安,之后就是闷在房中用心温习功课。 平阳侯暗暗观察了一阵,见两个儿子教养妥当学识渊博。终于放下心来便也不再多想,只偶尔幻想一下两个儿子高中金榜,像谢安莹那样,再给侯府挣一笔无上荣光。 不过,春闱的日子还早,肃王府的婚书却先到了! 这一日,平阳侯刚从朝中回来,路上就遇到自己府中的小厮,说是府里出了大事,连老夫人都差点昏厥,要平阳侯速速赶回去! 平阳侯一听连老夫人都晕了,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老夫人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人,一般的小事不至于大惊小怪,能让她晕过去,恐怕自己回去也是无能为力。 平阳侯头皮一阵阵发麻,小腿肚子也开始不听使唤,恨不得什么都不听掉头就走。可他到底还是有些孝心的,而且关键是他也无处可走…… 平阳侯火速赶回侯府的时候,老夫人已经醒来,众人都聚集在福衢院,整个福衢院中就像是遭了大难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难看得紧。 “这是怎么了?” 平阳侯跨进门廊,看着满屋子子女如丧考妣的模样,心中一阵烦闷。 陈蓉迎了上去,手中握着一封艳红烫金极为喜庆的婚书,犹豫了一刻缓缓递给平阳侯……(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婚书 平阳侯双手负在身后,有些迟疑地看着陈蓉。 陈蓉往常见到他,都是带着喜悦的仰望,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是张口就交代清楚,然后等着他来拿主意做最后的决定。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 再看屋子里其他人…… 隔着屏风,可以看见老夫人躺在里屋床榻之上,身子是背对着外面看不见脸色,但他都进来了老夫人却没有转身,连句话也没有,可见情况并不大好——不是身体有恙,就是气得狠了。 而屋子里最醒目的两个儿子——谢安瑶和谢安闰,一个一脸肃色沉默不语,见自己进来眼神中似乎有些不满。而另一个则仍是一派天真,似乎事不关己。只是碍于大家都哭丧着脸,这才没有像以往那样乐呵呵的。 还有两个女儿…… 平阳侯的眼神扫过谢安莹,没有做任何停留,应为谢安莹还跟往常一样,看不出喜怒,只是沉静地坐着,像是一座漂亮的玉雕reads();。 而谢安珍却是这屋子里变化最大的人了。 平阳侯不由得绕过陈蓉,走到谢安珍面前,用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审视着谢安珍。 平阳侯之所以这样看她,完全是因为谢安珍此时的样子太异常了。 谢安珍身穿一件紫色蝶穿百花交领长襟群,颈上手腕上和头上陪着整套的掐金丝首饰,脸上敷着香气逼人的桃花粉和胭脂,将她妆点的十分隆重……与这屋子里其他只着常服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这到也罢了。 关键是谢安珍此时一双眼睛满是血丝,红彤彤的像是炉灶中的火炭。精致的发髻也有一丝散乱,很像是刚刚跟谁推搡过了一样。 平阳侯再细细看去。心中顿时大惊。谢安珍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出一条沟壑,一边脸颊上赫然印着一个五指印记——显然是刚挨了谁的巴掌! 平阳侯脑中第一个相反,居然是难怪她今天这么安静……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平阳侯瞧过谢安珍,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陈蓉。对于平阳侯来说,比起这屋子里其他人,陈蓉当然是最为可信的。 陈蓉四下一看,周围都是小辈。这话也只能由她来说才妥当。 她双手拿着那张烫金殷红的婚书。对平阳侯微微行礼道:“侯爷,今日您上朝之后,肃王府派人送来了这封婚书。说是皇家婚书马虎不得。先出个样子,让咱们瞧瞧,看过之后就按这个制定。” 平阳侯不解地点点头。 这说法他是没听说过,不过也算是人家肃王府看得起咱们。提前让咱们看一眼,分明是尊重平阳侯府的意思。怎么就让这一屋子人跟霜打了一般? 陈蓉见平阳侯仍旧不肯接过婚书,不得已,之能亲自打开呈给他看:“原本这也没什么,只是……侯爷您看。这……” 陈蓉越过婚书上前头那些喜庆吉利话儿,直接将婚书上的两个名字指给平阳侯看。 平阳侯避之不及,目光正好落在“谢安珍”三个字上! 起初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心想着谢安珍没错啊,就是谢安珍啊……可不过一息之间。他便明白过来了——现在的谢安珍可不是谢安珍了! 平阳侯一霎那间犹如五雷轰顶,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肃王府的婚书上,赫然写着谢安珍的名字,这…… 这究竟是写错了,还是…… 平阳侯就算再傻,也知道这写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若不是写错,难道说肃王府已经知道了真相,现在一声不响地送来这个,莫非是对平阳侯府的警告? 想到这里,平阳侯眼前一花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reads();。陈蓉连忙上前搀扶道:“侯爷,母亲已经病了,您可不能再有事。这大事还得您拿主意才是啊……” 平阳侯努力眨眨眼睛,呼吸也开始微喘起来。 他倒是也想拿个主意,可这件事情根本早已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将谢安莹和谢安珍二人做了调换,就是仗着无人知道,才能圆满成事。哪怕将来婚事定了之后再揭穿出来,到底有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家也不会轻易休掉正妻的。 可若是在这个档口被揭穿呢? 平阳侯府现在与肃王府可是半分恩情都没有啊! 这一下子,不但得罪了小郡王,得罪了肃王府,就连皇帝陛下和帝师闲歌都一并得罪了去! 平阳侯府现在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一条活路了,还要他来拿什么主意? 陈蓉用力搀扶着平阳侯,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免微微皱了眉头……但终究不能不管他,只好对谢安瑶和谢安闰道:“你二人气力大些,快帮忙扶着你们父亲坐下。” 谢安瑶和谢安闰带着半分生涩,两人一齐上前,乖顺地扶着平阳侯坐在椅子上。 谢安闰还带着些关心,顺手接过婢子端来的暖茶,亲手服侍平阳侯用了一口。 平阳侯双唇双目紧闭,一句话不说,仰着头靠在椅背之上。陈蓉见他难当大任又逃避现实的模样,心中微微失望,转身对谢安瑶和谢安闰道:“如今你们祖母与父亲都病了,我又是个妇道人家。好在你二人回来得及时,也是知道府中情况的。眼下咱们得商议出一个法子来,设法度过这危困才是。” 陈蓉的话有条有理,比之平阳侯的长吁短叹来说,简直强了太多。 谢安瑶与谢安闰自打进了这屋子就一直憋着想笑,此时见了陈蓉的应对,却也不由得心生佩服。 二人拱手齐声道:“母亲说得有礼。” 平阳侯闭着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要睁开——要是能利用孟氏,不知可否逃过这一劫…… 可很快,平阳侯就放弃了。就算两个儿子能说服孟氏出手相帮,最多也就是熄了肃王府的怒火,保留侯府一丝颜面而已。 但陛下和闲歌大人那边的雷霆之怒,一百个孟氏也抵挡不住。 平阳侯绝望地摊在椅子上,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说。 谢安瑶与谢安闰对视一眼,终于到了他们说话的时候了! 按照谢安闰之前的计划,便是等这时候出言劝说父亲迷途知返。当然,平阳侯决计不会这么容易听从的。因为现在只凭一纸婚书就将人换回来……万一真是肃王府的笔误,岂不是不打自招? 这是一条进退两难的困局。 而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真正的谢安珍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引导 谢安瑶一脸凝重之色,对陈荣小声道:“安瑶不才,说句不分轻重的话,还望父亲母亲不要见怪……” 这种时候了,谁还会怪他? 陈蓉从头到尾并不知情,急忙道:“不怪不怪,有什么主意和想法就尽管说,你父亲也不会怪你的。” 谢安瑶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道:“肃王府送来的婚书上既然写了谢安珍,咱们就该将‘谢安珍’嫁过去才是……” 言下之意,就是把谢安莹嫁过去——谢安莹现在就是谢安珍。 这样一来,便是肃王府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也顺便装一回糊涂试探一下。若是糊弄过去了自然好,糊弄不过去再想别的办法。 陈蓉原本也是这个想法。 现在这平阳侯府成了谋中谋,计中计,自己被自己的圈套给套得死死的。要说唯一的生路,也许就是打死不认账。将谢安莹将错就错地嫁过去! 陈蓉正还在思索,谢安闰两步走到平阳侯跟前,拉着他的袖子道:“父亲,哥哥说得对。您想想看,如果现在肃王府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咱们肯定要将真的安莹嫁过去才行。如果他们不知只是婚书写错,那咱们就更该将安莹嫁过去了,因为她现在就叫谢安珍,而咱们只是按照婚书的意思给了人——所以这也没错。唯有这样,也许能蒙混过关……” 谢安闰言谈清晰思路敏捷,仿佛一下子就解开了死结。 平阳侯的眼皮一台,从椅子上支起身子来,皱着眉头琢磨了一阵。他现在本就是没头苍蝇一般,听见谢安闰的话也来不及仔细推敲。只觉得越想越有道理…… 平阳侯想了两遍,脸色微微定了下来,也没有之前那样慌张了。 他轻咳一声,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沉声道:“你们言之有理……” 平阳侯正打算做最后的定论,这话还未出口,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娇斥—— “我不同意!”谢安珍忽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踩着长长的裙摆飞速跑到平阳侯面前。瞪着猩红的眼睛道:“我不同意,婚书上写娶谢安珍,我才是谢安珍!” 谢安珍尖锐的声音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瞬间撕开了刚刚平缓下来的气氛。 方才谢安闰对平阳侯所说的话,其实根本就站不住脚。 如果肃王府已经知道真相,而婚书上写的求取谢安珍,这个谢安珍未必就不是指真正的谢安珍本人。 谢安闰不过是利用平阳侯做贼心虚的心思。刻意地引导了他而已。 可谢安珍本人却不会被引导! 这婚事是她的!眼看就要到手,她就要成为高高在上的贵人了。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 “父亲!肃王府要求娶的是我!”谢安珍一脸疯狂之色,跪倒在平阳侯脚下,拉住平阳侯长襟下摆道:“父亲,您不知道。我曾经私自去过肃王府,还见过嗣王李承俊,他们对我都很好reads();!所以。所以一定是事情泄露之后,肃王府仍然愿意娶我。这才改了婚书的名字!父亲,您可不要犯糊涂啊!” 谢安珍说着,回头狠狠瞪着谢安瑶与谢安闰。 这两人分明没安好心! 明明是做兄长的,回府之后却只去看望了谢安莹,分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跟陈蓉那个贱人一样,都是被谢安莹蒙蔽了双眼,一心只偏向她那边! 谢安珍忽然来了这么一出,使得原本看起来可行的路又坎坷了起来。 平阳侯一阵烦躁无处发泄,怒视着谢安珍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自前去肃王府!?” 想到谢安珍已经跟肃王府有了联系,已经露了面,就算换人也难了……平阳侯又气又恨,抬起腿便朝谢安珍踢过去。 谢安珍躲闪不开,好在陈蓉眼疾手快拉住了平阳侯道:“侯爷快别动怒了,方才母亲已经教训过了……” 早在平阳侯到来之前,谢安珍看了婚书当场就哭闹了起来,老夫人激怒之下扯过她的领子便是一记耳光。 所以之后她才老老实实地坐着安静了一会儿。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又忘了教训。 一时间,屋子里又乱成一团——平阳侯要打,陈蓉要劝,谢安珍不顾死活地继续嘶喊哀求…… “都别吵了!”一声寡淡严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正是黛纹的声音:“老夫人有令,将安珍姑娘送回芳华院精心照料伺候,不得外出一步。其余的事情,静观其变!” 有黛纹替老夫人发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方才说的话,老夫人一定都听在耳中,这般决定应该也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 虽然仍然说要精心照料谢安珍,但一个禁足,便显然是要放弃她了…… 众人皆是低头不语,谢安瑶与谢安闰互相对视一眼,也低下头去。平阳侯则是忽然想起母亲病重一般,一脸焦急之色,指画着下人去请郎中来,而自己则是急忙进了里屋。 谢安珍没了指望,哭得更凶,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了,指着谢安莹就破口大骂起来:“我知道,你一直想勾|引李承霆!想抢走我的婚事!你虚情假意骗了所有人却骗不过我,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永远别想嫁去肃王府!” 谢安珍当着满屋子长辈,连这样的话都喊了出来,里屋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清脆之声,竟是老夫人怒摔了药碗。 老夫人方才已经惊怒交加昏厥了一次,幸亏谢安莹在,一番推拿按压这才及时缓解了病情。 陈蓉不敢再马虎大意,连声道了几句“造孽”,直接开了大门,喊了福衢院的几位粗使婆子进来:“快将姑娘送回芳华院,若还是胡言乱语,就用帕子塞了嘴不用来回禀了!” 陈蓉当着老夫人和平阳侯面上吩咐的,自然代表老夫人和平阳侯的意思,几个粗壮的婆子应了一声,上前来像是提着一只待宰杀的锦毛松鸡一般,将谢安珍连提带拽地拉走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委屈 谢安珍这个主角被拉走之后,陈蓉忙着吩咐人请医问药,老夫人和平阳侯都要她一人伺候,一时几乎忙不过来。 她对谢安莹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兄妹三人先回去等着,这边有什么消息,她自然会第一时间透露给琼华院。 谢安莹跟着两个哥哥一同出了院子,三人齐齐长舒一口气。 三人都知道烫金婚书是谢安闰的杰作。谢安闰身边没有什么可靠的人,所以从造假到送婚书过来,这所有的步骤都是他亲手完成的reads();。 按说纰漏不少,只要心思缜密些便能查出这婚书来头不对。 可惜那婚书的内容太过震撼,将一屋子人都震得六神无主,根本就无人去想这婚书的真假。 更不会想到是他们几人所为。 现在想想,也真算是有惊无险了。 今日老夫人所做的决定,其实并没有实际意义。大家都知道,现在这局面只是一个开始。因为这封嫁婚书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谢安珍而去的,接下来就只等着谢安珍的动作了。 刚才谢安珍被刺激的不轻,就算谢安瑶和谢安闰这两个不了解她的人,也能看出来她绝对不会乖乖禁足束手待毙的。 只要老夫人决定换婚,送假的谢安珍去王府,那谢安珍无论如何都会夺回谢安珍这个名字…… 想到谢安珍要绞尽脑汁,跟人证明她才是真的谢安珍…… 谢安瑶心有余悸脸色凝重,谢安闰则是唇角微扬掩饰不住的坏笑,低声直呼痛快。 谢安闰眉飞色舞道:“咱们只管回去等着,接下来恐怕好戏接连不断呢!” 平阳侯和老夫人都以为事情暂时被压下去就算完了。就连陈蓉也不知道,今日平阳侯府的遭遇,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谢安莹回到琼华院,正要让红提去将刘婆子找来,就听外头传来红袖的回禀,说是刘婆子前来回事。 谢安莹满意地点点头,刘婆子平时看着不起眼。但一到了风吹草动的时候。她总是这么敏锐。 “让她进来吧,你们在外面守着,别让别人瞧见了。” 谢安莹之前命刘婆子去监管海晏楼。也好尽早熟悉海晏楼的经营,将来自己身边的事情越来越多,红提肯定是走不开的——所以既然决定用刘婆子,便用人不疑。全让她管着了。 她现在赶回来,怕是也听说了府中婚书一事。 刘婆子在外恭敬地行礼。听见谢安莹喊她进屋,赶紧夹带了一脸笑容,进去对谢安莹又是一连番地奉承:“奴婢见过姑娘,给姑娘行礼问安了。奴婢听说府中出了大事。火烧眉毛一般地赶回来,等见了姑娘这一颗心不知怎的,立刻就定了下来。姑娘这气度。是那边万万比不上的呢!” 刘婆子眉飞色舞,哪有一丝火烧眉毛的焦急? 谢安莹笑道:“别贫嘴。你既然回来了,想必也知道我要用你。这两日,你多在谢安珍面前露露面,该说什么你心理有数。” 谢安莹并未点明,刘婆子却得意一笑:“奴婢知道,姑娘尽管放心!” 谢安莹就喜欢刘婆子这一点,什么都不用多说,通透极了。 两个哥哥替她用心,她自然也要在后面使力才是。谢安珍那边,有了刘婆子的煽风点火,两位哥哥的计策定然不会白费…… ———— 刘婆子出了琼华院,从口袋中摸出一剂狗皮膏药往身上一贴——这几日为了忙海晏楼的事情,谢安珍那边她是告了假的reads();。 告假的借口是腰疼。 虽然谢安珍不像大姑娘这么精明,但做戏做全套才是奴才本分,才是长久之计。 刘婆子贴好膏药,浑身顿时弥漫着难闻的药味,她却十分满意捂着腰,摇摇摆摆地回了谢安珍所在的芳华院。 芳华院里,谢安珍仍旧穿着那身华丽的衣裙,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许人上千伺候,甚至不许人给她敷脸。 她一句话不说,表面上看起来有了大家闺秀的缄默沉静,然而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仇恨与疯狂却再次出卖了她的内心。 今日听说肃王府送婚书来,她这才精心打扮了一番,本以为今日会是最骄傲的时刻,过了今天就能将谢安莹踩在脚下,却哪知忽然出了这样的变数…… 谢安珍盯着眼前的空气,心中乱入乱麻。 这婚事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哪怕跟谢安莹闹得鱼死网破,她得不到的,谢安莹也别想得到!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做呢? 谢安珍心中兜兜转转,想了很多种办法,却没有一种行得通的。 新来的两个哥哥还有陈蓉,都是站在谢安莹那边的,原本祖母和父亲还念着自己是未来王妃而偏袒自己一些,现在看见婚书,又被谢安闰挑拨,一下子也动摇了起来。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谢安珍心中像是被人放满了火炭,灼热与暴躁令她痛不欲生。 而正在她找不到方向之时,只听屋外传来“嗷”地一声高声哭叫,紧接着便是刘婆子激动万分的声音:“姑娘啊!奴婢来晚了!今日的事情奴婢都听说了,这可真是老天无眼,苦了姑娘了!奴婢前来见姑娘最后一面,给姑娘磕完头,这就找她们理论拼命去!” 她这一哭一号,虽然低贱不入流,却是哭出满腔真情实意。 老夫人和平阳侯禁足谢安珍,说明并不向着芳华院了,现在别说帮着谢安珍说话的人少了,就连高声谈论这事情的人都没有。 刘婆子这样大哭着要替姑娘鸣不平,不可谓是不忠心。 院子里一下子闹了起来,翠竹几人都上千拦住刘婆子,一边令她小声些莫要惊扰姑娘,另一方面拦着她,总不能真看着她去找老夫人和谢安莹拼命。 谢安珍被哭声一惊,终于从自己的妄想中回过神来。再听外头吵吵闹闹,顿时不满。 “都给我闭嘴!让刘嬷嬷进来!”谢安珍端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头道:“你们这群小贱人,自己没用还不许别人对我衷心吗!” 谢安珍发起脾气,从来不问亲疏张口就骂。众人早就习惯了,听见她吩咐,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刘婆子满脸是泪一手扶腰,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子,一下子就扑倒在谢安珍脚下:“姑娘……您委屈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贱人 谢安珍当然委屈了,她才是肃王府钦定的人选,无论她叫什么,郡王之妻都应该是她——就连嗣王李承俊也说过她是自己人。 所以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不管婚书上写的是谁,肯定都是指的她这个人。祖母老糊涂了,父亲也不中用!一点胆子都没有还想要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啊呸! 还有那两个哥哥,不过是南郡来的蛮子,连谁是凤凰谁是山鸡都分不清! 本来她还打算抬举他们,可他们居然帮着谢安莹说话,还说眼下不如就将谢安莹嫁过去! 他们都眼瞎了吗reads();!?那婚书上明明写的是“谢安珍”!而她才是谢安珍! 谢安珍心中不平,可她身处众叛亲离的境地,即便有再多的想法却也无人诉说,只能拿几个婢女发发脾气泄愤。 刘婆子的出现,实在是太及时了。 谢安珍低头看着老泪纵横的刘婆子,心中感到不少温暖与安慰。 到底还是母亲留下的人,知道该衷心谁。 “刘嬷嬷请起。”谢安珍难得地舒缓了语气,做了个起身的手势:“嬷嬷也听说今天的事情了?” 刘嬷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满是泪痕十分难看,她却只用袖子一抹,踉跄着爬起来对谢安珍又行了一礼,这才道:“奴婢腰伤原本起不了身,在下人房里躺着休息,却听见窗外几个没脸皮的小蹄子嚼舌根……奴婢听闻顿觉大事不好,这才连忙赶来了。姑娘,您才是未来的王妃,咱们可不能这么任由人欺负啊!” 刘婆子的话句句都说在谢安珍的心坎上。 其实就算嫁了李承霆,郡王妃与王妃的地位相差也不是一点。可谢安珍一直就觉得王妃之位是自己囊中之物。哪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 李承霆现在还没封亲王。她这个八字没一撇的,却早就以王妃自居了。 谢安珍听刘婆子的话,越听越是顺耳,比门外那几个连话都不敢说的要好多了。她瞧着刘婆子道:“现在满侯府上下,也就只有你是明白事理的。可咱们势单力薄又能有什么办法!?” 谢安珍现在被禁足,在侯府之内算是寸步难行。 她倒是想过要去求助肃王府,如果能再见到嗣王。他一定会愿意帮助自己的。 刘婆子一抬眼便知道谢安珍心中打得什么主意! 她连忙上前道:“姑娘如今还不算绝路。奴婢认知管二门角门的婆子,姑娘要是想出去,奴婢可以替姑娘想法子——老夫人要是责怪下来。姑娘尽管往奴婢身上推!奴婢舍了命也没什么,只要姑娘能夺回自己想要的。” 刘婆子说的句句属实,她在这侯府后宅的确跟谁关系都不错。 想要无声无息地放出去一个人还是不难的。 谢安珍一听能够出门,眼睛霎时就有了光亮。只要能让她出去,见到李承霆问个清楚。或者见到李承俊也行——肃王府一定会为她做主的! 到时候这平阳侯府里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你的衷心我记下了。”谢安珍身处绝境,对于帮助她的人终于有了一丝感激之意:“今日你为了我舍去性命,他日我做了王妃一定会给你立碑。给你烧好多好多的纸钱。” 谢安珍说罢便要起身收拾,如要出门,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行。 刘婆子听了谢安珍的空头许诺。一时有些无语。 她这人还没死呢,谢安珍就想着给她立碑烧纸了。而且按照她对谢安珍的了解。不管自己死了没死,她都只是随口说说过几天就不记得这回事了,根本不可能兑现承诺reads();。 同样年纪的两个主子,差别怎么这么大呢……谢安莹可是将一整个海晏楼都交给她打理了,跟着谢安莹以后好日子过都过不完,谁要谢安珍烧纸? 刘婆子脸皮再厚都替谢安珍不好意思起来,她摸摸鼻子,跟在谢安珍身后道:“姑娘可是打算去找肃王府帮忙?” 谢安珍对刘婆子没什么防备,她一边走到妆台前坐下,一边点头道:“正是,现在能帮我的也只有王府了。” 谢安珍觉得这没什么可商榷的,她只要能出门,当然是去肃王府求助。 求助不成,就设法告诉李承霆谢安莹的真实面目,告诉肃王府谢安莹是个贪图荣华富贵心机诡诈的贱人。 她就不信了,肃王府会要一个又瞎又贱的女人做王妃? 谢安珍打好算盘,刘婆子却一脸惊慌连忙摆手道:“姑娘万万不可直接去肃王府上啊!” 谢安珍眉头一皱,目光瞬间不善起来,全然忘了自己还要给人立碑烧纸的恩情。她怒目瞪着刘婆子道:“为何!?” 这人还没出去,就已经过河拆桥了……刘婆子又摸摸鼻子,心中怪委屈的。 委屈归委屈,话还是得说。 刘婆子苦口婆心道:“就算肃王府要娶的人是姑娘,但姑娘也得有名字啊!现在姑娘和谢安莹的庚帖都在老夫人和老爷手中,到时候,他们说姑娘是谁,姑娘就是谁……” 争来争去,最后婚书上无论写了谁的名字,被送去的都有可能是谢安莹。 谢安珍就算能左右肃王府选择她,也左右不了平阳侯府故意为难她。万一老夫人也像她一样,宁愿搞砸这桩婚事,就是故意不让她嫁,那该如何是好?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不成你要放我出去,是去逛大街吗!?” 谢安珍的语气里明显有了不满,要不是刘婆子留着还能有些用处,她早就一巴掌打上去了。 刘婆子却无惧危险,反而凑近了。 她眼中闪过精明的光,小心翼翼地在谢安珍耳边道:“姑娘,你忘了?有一个人能证明你是谁!柳夫人是生养你的人,只要她出面作证你是谢安珍,将这消息偷偷地放出去。之后您在去找肃王府,让他们求取谢安珍。这样老夫人和平阳侯就拿您没办法了!” 到了那时候,知道您是谢安珍的人不少,大家都可以作证。然而又不会暴露太多引起流言。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有人质疑,就可以将柳氏推出去当挡箭牌——当年换名字是她亲手所为,而她已经被侯府休弃,要问罪处死也是死她一个,不会连累侯府。 到了那时,您不但夺回了婚事,还有一个欠您救命之恩的侯府娘家!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用管谢安莹是哪根葱? 刘婆子掰着手指头,将利弊一点一点算给谢安珍听。总之就是一句话,要夺回婚事之前,最重要的是先夺回谢安珍这个名字,千万不能让谢安莹白捡了便宜!(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揉捏 京安城西南有一条五道巷,这地方算得上是京安城最穷的街巷了。 整条巷子连铺路的青石都没有,脚下泥泞不堪,有些地方垫着一些碎石,让人可以勉强一脚深一脚浅的通过。 巷子两面没有什么商户摊贩,多是一些死气沉沉的住家。五道巷地方不大人口却不少,每个门洞望进去,都住得好几户人家。 这些人密密麻麻挤在一处小院落里,穿着得也都是粗布脏衣,手脸头发更是脏乱不堪,令人看起来就十分压抑难受reads();。 “姑娘,这里头的路可不好走。”轿夫皱着眉头说道。 不等轿子里的人回答,两个轿夫九十分默契地落了轿子,拍拍裤脚上的泥土灰尘,好整以暇地等着轿子里的人表态。 租一顶这样常见的青篷小轿,一路从城中走来也不过只需二钱银子。 可这样不值钱的东西,在五道巷却显得十分扎眼。眼下轿子停在泥泞的路中,立刻引得不少门洞里的人都探出脑袋来看。 轿子里正是谢安珍。 谢安珍今日穿戴了一身剪影春杏的碎花衣裙,这实在是她能挑出来的最普通的衣裙了……要是再普通些便是下人的衣服了,她实在是不愿意穿。 她打扮得十分素净,头上的钗环也都换成银饰,通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值钱的东西,只在袖袋里揣了些路银和饭钱。 她今日出来,是刘嬷嬷好不容易安排好,将其他人都支开,又买通了角门婆子,她这才得以偷偷流了出来。 而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柳氏。 柳家不算太差,且不论柳家与平阳侯府沾亲这一层关系,就是柳家自己也还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小门小户。 然而这样的门户,却实是不愿意接受下了堂的柳氏。 从前柳氏在平阳侯府当家,对族人并不大方,即便手上有了银子也多是供给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柳斌。不但如此,她还仗势从族中掠了一些田地记在柳斌名下…… 现在她不但没了仰仗和依靠。柳斌也不知所踪。柳氏下堂之后在柳家住了没多久,便被人榨干了钱财撵了出来。 现在就住在租金最低廉的五道巷里。 谢安珍感觉轿子停了下来,又听见轿夫的话。于是不耐烦地撩开轿帘子向外看去。 只看了一眼,谢安珍就被外头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正凑在轿子外头看着她。不远处更有一群男子也睁大眼睛使劲朝轿子里张望。 谢安珍的眼神与他们对视的时候,他们非但没有收回目光。反而仍旧那么理直气壮地看着。 仿佛谢安珍才是卑贱的怪物一般。 谢安珍猛地放下轿帘,心中一阵愤恨。这些人也陪看她?真该将他们的眼珠子都抠出来喂狗! 可帘子放下了。谢安珍脑中却仍旧挥之不去那些人的眼神——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唯有眼白白得吓人,那眼神赤|裸|裸犹如猛兽一般,让谢安珍只看了一眼。就又恐惧又忘不掉。 这样的地方让她下去走路,那是绝对不行的。 “给你们加二钱银子,把我送到地方!”谢安珍缩回轿子里。厉声对两位轿夫催促道。 两位轿夫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轿子里坐得是个懂人事的,他们也省了口舌reads();。立刻挽起裤脚,趟着泥水朝五道巷深处走去…… 一处与其他一样脏乱破旧的院子里,正有两个身材黝黑健壮的男子围着一个女人调笑,那女人笑得十分轻浮夸张,几乎成为五道巷一道独特的风景。 两个男人凑近女子不知说了些什么,女子扬起手上的绣花绷子,笑着朝他们身上打去。两个男子非但不躲反而十分受用,与女子更加亲昵了起来。 就在这时,女子笑得花枝招展的面容却忽然定住了。 她脸色惨白地望着不远处的一顶轿子,还有那从轿子上刚刚走下来的人。 “柳家娘子看什么呐?”男子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嬉皮笑脸道:“嫉妒那小娘皮比你青春美貌?你放心,只要住进了这里,保管她过两天就和你一样咯!” “你们给我滚!滚!”女子忽然翻脸喝道。 两个男子一愣,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柳氏被家人赶出来在这里租住的房子,要不是他们兄弟二人成了常客,早就被其他人吃得渣都不剩。 现在还敢在他们面前大声? 她以为她是谁啊! 男子一把捏住柳氏的手腕,将她狠狠拉近自己。柳氏只顾着看远处的轿子,一不留神就被他拉得撞进怀里。而另一个男子也不客气,光天化日之下就将手伸进柳氏的衣襟狠狠的揉捏起来。 柳氏吃痛,“啊”地叫了一声。两个男子却不松手,连拖带拽就想将她拉进屋子里成事去。 “住手!” 谢安珍一下轿子,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心中别提多恶心了。 她回头将银子扔给轿夫,提着裙子缓缓向柳氏走来。 谢安珍穿着虽然素淡,但在这穷苦的地方仍然是一抹亮色。再加上她养尊处优中长大,这一声“住手”也喊得颇有气势。 两位男子果然停了下来,但却并非因为谢安珍那点不值得一提的气势。 他们看看柳氏,又看看刚来的这位姑娘……二人虽然有着天壤之别,但眉眼之间的相似却足以说明了什么。 柳氏的根底他们是知道的。柳氏虽然不济可以任意欺凌,但她认识的人却不能随意得罪,尤其是眼前这跟她长得很像的人——说不定就是平阳侯府上的姑娘呢。 那可不是他们这种贱民惹得起的! 两个男子互相使了个眼色,丢开柳氏,又用粘腻腻的眼神在谢安珍身上舔了个遍,这才意犹未尽地走了。 “你怎么来了?”柳氏上前一步,整理了一下被扯开的衣襟,将自己肥白的胸脯塞回去,冷着一张脸道:“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关好你自己的事情,早点回去吧。” 柳氏说着转身就要进院子。 谢安珍却忽然嗤笑一声,脸上露出又狠又恨的神情道:“你以为我是来管你的?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想让谢安珏活命,就最好听我把话说完。”(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厉鬼 柳氏脚步一停,险些摔倒在地。 她惊恐地睁着双眼却不敢回头去看谢安珍——她没有听错吧……谢安珍刚才说什么? 柳氏对谢安珍原本就十分失望,要不是谢安珍的自私,她或许也不会落得这么惨的下场,亏她还帮她筹谋……到头来只是养了一头白眼狼而已。 可失望归失望,当她真看见谢安珍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心中却还是高兴的。 她赶走那两个男人,不想让谢安珍看见她现在这样,也不想让那两个男人的眼神亵渎了谢安珍reads();。 她现在落魄成这样,除了让她快点离开这里,难不成还能笑着招待她么? 柳氏心中苦不堪言,可再苦,也比不上谢安珍那一句话。 谢安珍不是来看她的,是她自作多情了…… 柳氏紧咬着嘴唇,原本惨白无色的嘴唇被她瞬间咬破,流出鲜红腥热的血迹。她却浑然不觉得疼痛,用力吸着唇上的血,许久才低着头转过身,望着谢安珍的鞋尖道:“安珏他怎么了?” 柳氏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起来也不像十分着急,反而透着一种看穿世事的无可奈何与释然。 谢安珍却有些急了,她将柳氏逼进墙角道:“你摆这幅面孔给谁看!肃王府要娶‘谢安珍’,要是再不想办法,谁也活不了!” 谢安珍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柳氏却听懂了。 这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她的手笔,本以为高枕无忧,却哪知夜长梦多居然出了这样的纰漏! 她刚才听见谢安珍用谢安珏的性命来威胁她,就知道她一定是有求于自己。所以才故意表现地不急不慢。就是为了让谢安珍的期望落空,别对谢安珏做出什么事来。 可当她听说肃王府要娶“谢安珍”的时候,却忽然就紧张了起来——别的事情她可以不管,可这件事却不是谢安珍威胁她那么简单了。 谢安珍说得没错,一旦事发,谁也跑不了。 柳氏猛然抬起头,声音终于焦急了起来道:“那老虔婆和你父亲怎么说!?” 这个时候。要是他们肯用心转圜。或许还有商讨的可能性。 谢安珍一跺脚,对柳氏的蠢笨极不耐烦:“我是偷着出来的,他们的心已经偏向谢安莹了。说不定就打算将她当成谢安珍嫁过去!” 谢安珍说得轻巧,柳氏却当场红了眼,差点没跳起来把谢安珍掐死! 她筹谋了多年,就等着这个女儿飞黄腾达。以后好照拂谢安珏,也照拂她和柳斌。 可她倒好。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还连老虔婆与她父亲的心都失了。 她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送到谢安珍手上这才几天就被糟蹋殆尽,能不气吗!? 柳氏都快被谢安珍气死了,但也不得不咬牙道:“你来就是跟我商议这事的?那你快将事情的经过说清楚。我仔细想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补救……” 柳氏“不计前嫌”一大局为重,谢安珍却冷着脸打断了她。 “不必了。办法我有。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 谢安珍的语气冰冷无情,完全不像是对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在说话。 柳氏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谢安珍连经过都懒得告诉柳氏。在她眼里,柳氏现在非但一点用处都没有,更是个令人恶心的负累——等自己将来坐上王妃之位,被人知道生母是这样的不堪,自己的脸面要往那里放reads();!? 想到方才发生的那一幕,还有那两个男人……谢安珍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 谢安珍忍着恶心凑近柳氏道:“肃王府现在要的是谢安珍,我必须换回我谢安珍这个名字!但是我口说无凭,祖母和父亲肯定不会承认。所以我要你出面作证,证明是你当年将我和谢安莹做了调换!” 这个主意,是谢安珍和刘婆子反复商议之后得出的。 肃王府的婚书上是谢安珍,而肃王府李承俊又见过她的本人。所以无论肃王府是不是知道了真相,想要求取的应该都是她没错。 婚书上写的清清楚楚,现在她只需夺回谢安珍这个名字,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嫁入肃王府了! 但是谢安珍也知道,要是揭破这件事,平阳侯府就有可能获罪。 欺君之罪可不小呢,她可不想被牵连。 所以说来说去,让柳氏出面自首才是最好的结果。 平阳侯府可以减轻罪责,而她也成了被蒙蔽的可怜人…… 谢安珍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穿着华丽嫁衣,牵着李承霆的手一步步走进王府,众人齐齐跪倒拜她为王妃…… ———— 谢安珍再回到平阳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几近傍晚了。角门上的看守仍旧松懈。她连忙低着头走了进去,抄近路返回了琼华院。 谢安珍这一路上,脑子里都是柳氏苦苦哀求和破口大骂。 柳氏起初死活都不肯同意。谢安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柳氏却仍旧死心眼执意认为这件事情有问题。一开始要动手打人,后来还嘶喊哭号说谢安珍的脑子被狗吃了。 再后来,柳氏甚至对着谢安珍下跪哭求。 可谢安珍又岂会信她? 在谢安珍眼里,柳氏不过就是自私自利,只顾着她自己在那烂泥巷子里跟男人快活,不想死罢了。 到最后还是拿谢安珏的命威胁她,她这才老实听话,不得不答应了她的要求。 谢安珍将茶水往一边重重一搁——原本她对柳氏还有些内疚,谁让柳氏心中只有谢安珏,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女儿。 死了也就死了吧,好歹临死之前还算有点用处。 谢安珍哼了一声,不再想这些事。 院子里的婢女也不知被刘婆子支到哪里去了,一个人影都不见,谢安珍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仰头喝了个精光,靠在椅子上撑着下巴,慢慢回味品尝着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 趁着无人,她对着空气默念道:“母亲,你要怪就怪谢安莹。要不是谢安莹勾|引李承霆,又使了邪术让祖母和父亲鬼迷心窍,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你要是死了,一定要变成厉鬼,天天缠着谢安莹,找她报仇,让她给你偿命……”(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汪汪 谢安珍一出一进,琼华院了如指掌。 谢安莹坐在屋里,听说外头的消息之后不免感慨道:“二哥说换名字这事,应该由着谢安珍想法子去。我当时还觉得二哥轻率。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以为是。” 谢安莹心思深沉,想问题也总是面面俱到。将自己名字夺回来的办法有一万种,她却从没想过像这样直接而粗暴的办法。 谢安闰一封假婚书,竟然就闹得谢安珍要重新做回谢安珍…… 这样滑稽的事情,谢安莹觉得自己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当然,更为令人心惊的,便是谢安珍对柳氏的态度——她将柳氏这样推出去,柳氏必死无疑。就算天家王法赦免了柳氏,老夫人和平阳侯也不会再容她苟活了。 如果谢安珍知道她用自己亲娘的性命换来的,只是谢安闰睚眦必报的一个恶作剧,不知她又会作何感想…… 谢安莹卧坐在罗汉床上,天气已经渐暖,她却还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寒。 她将一旁的锦被扯过来自己缠上,不顾形象地露出一个脑袋,又捧起热茶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心里暖和了些。 红提见了她这幅样子,走过来将小白塞进她怀里道:“姑娘何必为了那边感叹?无论那柳氏下场如何,想必四姑娘都不会介怀的。” 谢安莹不是优柔寡断自怜自伤的人……柳氏夺了母亲阿绫的正妻之位,间接害母亲身死,更两辈子虐待她使得她穷困落魄,新仇旧恨源源不断……她还不至于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就同情起柳氏来。 只是柳氏一生筹谋。被侯府下堂还不算,最后却被她的宝贝女儿亲手断送了性命。也真算得上是造化弄人了。 谢安莹一手摸着小白,温暖的温度从手上传进心里,令她舒服地眯上了眼睛:“谢安珍想要再掀风波,咱们只管看着就是……你去跟刘婆子知会一声,若是谢安珍能夺回名字让哥哥开心,我定重赏于她。” 这一计要是真成了。恐怕最开心的就是谢安闰。 想到谢安闰那一脸狡黠。谢安莹的心情立刻转好了不少。 看着谢安莹又恢复了往常坚强的样子,红提这才放心:“连奴婢都知道,四姑娘这样一闹。接下来肯定又是满城谣言风雨不断,姑娘要多多保重,要是不强硬些,怎么抵得住压力?” 红提说的有道理。折腾了这么大一摊,就等着看最后的好戏了。她怎能在这时候弱了气势!? 谢安珍的事情不出两天就会全面爆发出来。无需她操心。倒是刘婆子回来以后,海晏楼无人监管,也不知如何了。 谢安莹将被子又裹紧了些,支起身子眼中也亮亮的:“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海晏楼的酒菜?” 谢安莹说起这个。满室的阴私压抑立刻一扫而空。红提顿时眉眼飞扬,拍着大腿兴高采烈道:“姑娘,您是没瞧见。海晏楼一天一个样儿,眼看就能开业了呢!” 现在琼华院不缺人手。所以红提这几日都抽空去过海晏楼,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便觉得此处定是日进斗金的风水宝地reads();。 海晏楼最初只剩下炭灰残渣。而谢安莹接手之后,由陈家召集京安城各路能工巧匠精心商榷,定下了一座四层殿阁。 除却雕龙画凤精美异常的主殿阁之外,工匠们还奇思妙想,前挖池造山,后挖溏造坞。更搭建了涧、隈、坛、岗、来对应亭、台、楼、阁。 现在的海晏楼,可谓是廊榭轩馆应有尽有。若不是这一处都是商铺食肆,南北过往的人们恐怕都要以为这里是处名胜之地了。 这还只是外部的大格局,除了外面这些,里面更有谢安莹早就精心设计好的每一处装潢…… 红提接连几日过去查看,因为身份暂时不便露面,都是看看就走。昨日她最后一次去的时候,海晏楼外大体上已经建成,只等着里头那些精细功夫了。 谢安莹听过红提的一番描述之后十分满意。 她左思右想写下“状元楼”三个字,提给红提道:“其他事情我帮不上忙,你看看这个名字好不好?” 红提看见状元楼的时候就十分想笑,大公子和二公子进京来参加春闱,姑娘便将这楼起了个状元楼的名字,这倒是姑娘一贯的作风,简单又直率。 不过细细想来,海晏楼曾是茶楼,海字带水,十分恰当。而现在改了酒楼食肆,用状元楼喜庆热闹雅俗共赏——若两位公子真中了状元,那这状元楼的名声又要再进一层。 红提将谢安莹写的三个字收入袖子里,恨不得现在就出发:“姑娘起的自然就是最好的,奴婢再过去,就将这个交给陈太富,让他找最好的工匠做匾额。” 谢安莹却想起一事,她按住激动不已的红提道:“不要自作主张,先送去给郡王看看,海晏楼一大半都是他的功劳,这命名之事需得合他的意思才好。” 这是谢安莹的真心话,本来这名字就该他们二人一起商议,只是李承霆诸事繁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露面,而谢安珍很快又要闹出大事,也不知那时候他还方不方便再来…… 谢安莹将这话说得十分真诚,红提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安莹奇怪道:“你今日怎得这么开心,名字过问李承霆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好笑?” 红提揉着笑的发疼的脸道:“姑娘也有糊涂的时候,但奴婢却不糊涂——” 红提拖长了声音,身手摸着谢安莹怀里小白那毛茸茸的脑袋,对着小白揶揄道:“咱们姑娘就算将海晏楼起名为小白楼,郡王爷也一定会拍手叫好,对不对呀小白?” 李承霆贵为郡王,人品相貌家世本事无一不是万里挑一,可偏偏对谢安莹死心塌地。 连红提都知道,在自家姑娘面前,小郡王就像个纸老虎……而且还是动不动就咧嘴笑的面善老虎。 谢安莹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红提的意思,还没来得及反驳,只听怀里小白“汪汪”地叫了两声。 谢安莹闹了个红脸,红提笑得更开心,惹得红袖几人都钻进来凑热闹。谢安莹不得不一人指派一件活计,让她们出去跑腿干活,这才算打发了。(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流言 又过了几日,海晏楼越发地完备起来。更有一方红底金漆的大匾蒙着红布被高高悬起。偶尔有风吹过,从楼下仰望便能看见若隐若现地“状元楼”三个大字。 除了知道海晏楼改名状元楼,其余的消息,无论众人怎么四下打听,都没能挖出一分一毫。 那些修缮状元楼的工匠都是来自京安城最有名望的,却并不隶属于某一权贵人家,所以但从表面上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除了百姓们无事好奇之外,京中不少权贵看见状元楼,也惊觉自己错失良机,这么好的赚钱的机会怎么就被错过了呢? 权贵不像百姓,他们打听不出来更加不肯善罢甘休。可多少人带着一身官威压向市令属,却仍旧问不出个究竟reads();。 市令属大人十分油滑,他可没忘了当初李承霆来问这块地的时候,分明就是肃王爷不肯让人知道…… 现在这些权贵他虽然惹不起,但没有一个身份能高过肃王爷的。 他只要咬紧牙关,不惜得罪他们也要守住秘密,他们这些人动动脑子,便知道状元楼背后的主子比他们更有分量。 市令属这一招果然奏效,来打听的权贵一次比一次更加位高权重,但仍然问不出究竟,到了最后,众人心中泛起嘀咕却已经有些怕了——连当朝正一品大员左宗人的管家都吃了闭门羹,状元楼背后,若不是位列三公几朝元老,恐怕就是皇帝陛下本人了。 这么一来,状元楼也暂时算是无人敢直撄其锋,只是名声却越来越大。一时间,几乎京安城所有的目光都盯在这楼上面,只等着开业迎客时一探究竟。 谢安莹暗中安排着这一切,而明面上却仍旧在府中潜心跟着两位嬷嬷学习。 自从收了李承霆的私房钱,谢安莹便知道肃王府未必欢迎自己。所以现在多学一分,将来在嫁去肃王府就会多一重保证。 她的表现极其完美,不管府中如何烦乱。她心静如水专心求学。这样的举动令两位姑姑也刮目相看起来,不但夸奖了谢安莹,更将消息送进宫中给好奇的老太妃知道。 这几日。平阳侯府表面上一片平和,但几位主子心中都知道,这是风雨欲来之前最后的平静了。 老夫人和平阳侯几次商议着究竟要不要换人,可这种事情。谁都看不到以后会如何,所以即便商议得再面面俱到。他们也不敢真的跨出那一步。 选了谢安珍。万一肃王府已经知晓了真相,婚书就是警示,那岂不是故意打了肃王府的脸,还将人家给自己留的三分脸面摔在地上践踏? 选了谢安莹——谢安莹是个瞎子暂且不说。她从小不在老夫人和平阳侯眼前长大,对于她这个人,老夫人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摸不到底……这也可以暂且不说。最为主要的是。万一肃王府只是一时笔误,或者下人搞错了对象。他们从始至终要的都不是谢安莹呢? 莫名送过去一个瞎子,换掉原本的婚事,这样不但会惹怒肃王府,更会让人起疑,搞不好本来无事也要搞出事情来。 真是令人进退两难…… 正在老夫人和平阳侯难以抉择的时候,京安城中却隐隐流传出一则流言。这流言有鼻子有眼越传越广——说的正是平阳侯府的事情。 流言分了好几种说法。 有的说是平阳侯府的一对绝世双姝在出生时就被产婆抱错,侯府众位主子不察,居然就这样错养了好几年——也就是说,现在的谢安莹才是谢安珍。而以才貌闻名京安城的那位谢安珍……其本名是该叫做谢安莹的。 这种说法听起来颇为荒谬,但愿意相信的也不少。因为其他的说法更加匪夷所思,即便是真的,也令人难以置信。 比如有人说,现在的谢安珍原名叫做谢安莹,但是因为肃王府看重了她的生辰八字,想要求取她为妃。而平阳侯府的继夫人不甘心让她占了这等天大的好事,便将她的名字与自己亲生的谢安珍做了调换。 这种说法似乎更为严密,可相信的人却不多,因为这毕竟太可怕了,单凭一人之力,似乎也做不成这样的大事reads();。 除了这些,还有不少人认为双姝根本就没有抱错,两人都是一个亲娘生的。她们的生辰本是同年同月同日,皆因为后来的夫人无子,这才夺走了其中一个养在自己膝下。 而后来有了肃王府求娶这样的天降馅饼,平阳侯府这才犹豫起来,两人究竟谁嫁过去更为合适…… 就是这些流言,不知是从何人口中传出。却渐渐闹得人尽皆知——只不过百姓即便知道,也只敢偷偷议论不敢大声张扬,生怕得罪了权贵惹上甩不脱的官司。 可流言毕竟是流言,就算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也终于还是传进了平阳侯府。 老夫人听闻这几个版本,略一沉思一琢磨,顿时心下大惊! 几个说法各有不同,但总有一点相同——谢安珍是谢安莹,谢安莹是谢安珍…… 无论哪一种说法,都揭破这个真相,虽然揭发的过程不一样,而且明显避重就轻地给侯府留了余地……但说到底目的却是相同的——就是要将两人正名,彻底调换回来! 老夫人相通了这一层,几乎不敢再往下深想! 再往下想——连侯府都听说这件事,可见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再往下想——这件事究竟是谢安珍自己抖落出去的,还是肃王府那边暗中给平阳侯府的警告? 再往下想——要是现在将两人调换回来,又该选择什么借口为侯府辩解,选择哪一种流言,才能让侯府的责任降到最低? 老夫人的眼睛越睁越大,终于一个仰倒,又昏厥了过去。 老夫人昏厥,平阳侯孤掌难鸣,根本就拿不定任何主意,只好向陈蓉讨教。 陈蓉本就是谢安珍这边的人,见到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立刻全力怂恿平阳侯将两人调换回来。 对于换婚一事,平阳侯其实早就有些后悔,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他更是悔不当初,悔得连肠子都青了。他拉住陈蓉扶额苦恼道:“我何尝不想调换回来,只是这后果,怕是你我都不能承担啊!” 陈蓉既然敢劝,当然是心中有了算计的。她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算计应该没错。 “侯爷可还记得前不久,镇北侯府庶出少爷惹了乱子的事情?”陈蓉望着平阳侯道:“那一回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可大可小,可镇北候认错及时,不但博得了陛下恩赦,陛下更是送了太医入府……” 这样的恩赐,不管内里多么苦涩,至少在外人眼里可见圣宠不减。 如今平阳侯爷也该效仿镇北候,先不管肃王府怎么说,直接进宫面圣负荆请罪,先让圣上开口保住侯府保住性命是要紧事!(未完待续。) ps:感谢八百将军的打赏,感谢婉瑛的打赏,感谢哈巴小童鞋的打赏,感谢陌上深蓝的月票,感谢guiyue08的满分评价票(之前一直想要一张满分评价票,因为不太实惠作者又拿不到钱所以就没开口求票,忽然看见好惊喜哈哈哈) 第二二一章 请罪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蓉苦口婆心劝平阳侯“自首”,平阳侯也是有些心动的。 “现在坦白陛下当真能原谅我?”平阳侯有些失神,“你可莫要骗我……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平阳侯府的人,平阳侯府若是完了,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reads();。” 平阳侯说什么也没有想到,折腾了这么多事情,到了最后,却要走上这样一条路。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由着他肃王府爱娶谁娶谁去。 陈蓉心中有些不满,都这个时候了,平阳侯居然还威胁起她来,这男人可真是够有出息的。 不过不满归不满,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谢安莹才是她最得力的盟友,帮盟友更上一层楼就等于帮自己加固了壁垒——往后谢安莹成了肃王府的王妃,她在平阳侯府的地位也只会更加稳固。 陈蓉“难以置信”地瞧着平阳侯道:“侯爷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妾身吗?那妾身就在此立誓——若侯爷有事,妾身绝不独活!” 陈蓉眼中有泪,似乎因平阳侯的不信任而伤怀。 平阳侯见红颜为他落泪,心中立刻就好受了不少,口气也软了下来。 “夫人莫哭……为夫也是一世情急说重了话。”平阳侯上前扶住陈蓉的肩膀,好声好气道:“如今母亲病了,府中事情只有靠你我夫妻二人合力承担,夫人可莫要因为一句话就与为夫嫌隙了。” 陈蓉赶紧抹去眼泪,受宠若惊道:“侯爷这是说哪里话,妾身怎么敢与侯爷怨怼嫌隙?” 陈蓉见平阳侯不再疑心与她,隔了一会儿便继续捡起方才的话题。又旁敲侧击地煽动平阳侯去圣上面前悔过认罪。 平阳侯之所以没有镇北候权重,其实完全是他自己心性所致。 镇北候虽是武人,可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初苏君然惹事,镇北候立刻就能壮士断腕,不顾尊严和脸面去往陛下面前求情。 而平阳侯到好,这时候还犹犹豫豫…… 陈蓉好说歹说几次,平阳侯都只是抿着嘴沉默不语。陈蓉见装只得下了一剂猛药—— “侯爷。不是妾身逼您。而是……”陈蓉面对着平阳侯。缓缓跪下道:“妾身也不愿侯爷委屈。只是如今外头流言四起,眼看就要纸包住不火。此时侯爷进宫面圣,还有一线生机。但若是晚了,只怕连认罪的机会都没了!” 陈蓉终于说到重点——一句话,现在的情势,其实根本已经由不得平阳侯做选择。陪着他在这里矫情。不过是照顾他的脸面,给他个台阶下而已…… 平阳侯在陈蓉反复的劝说之下。渐渐面如死灰,他从傍晚一直枯坐到深夜。 他一句话不说,一口水不喝,就那样一直坐着。直到半夜的打更声从外头传来,平阳侯这才被惊醒一般。 陈蓉连忙上前服侍了姜茶给平阳侯驱寒定神。平阳侯一口饮尽,将茶盏大力摔向地下。青瓷碎裂的声音使得人心一颤。平阳侯却不管别人如何作想。只紧紧捏着拳头,喃喃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柳氏误我。明日我就去面见圣上,一定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陈蓉听闻,连声称赞平阳侯勇武正义。心中却差点没被平阳侯的无耻给震撼到破了功——原来他想了一晚上,想到了柳氏这个挡箭牌,这才敢明日前去面圣……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平阳侯去向皇帝坦白,这往后谢安莹就真的是谢安莹了,而谢安珍也只能是谢安珍reads();。 希望肃王府不要让人失望才是。 ———— 平阳侯第二日一早就发起烧来,陈蓉探了一下,只是有微微一点发热,对于一个平日身子骨不错的大男人来说,这点小病根本 不算什么。 可平阳侯却倒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陈蓉知道这是他又临时打了退堂鼓。 平阳侯幼稚的行为只能拖延一时,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陈蓉却有的是法子“治”他的病。 陈蓉先是为他请了郎中,表面上给他针灸熬药,各种嘘寒问暖加心疼舍不得让他再去陛下面前认罪。而背地里,又找了两个不常在跟前走动的婢女,令她们在窗根底下嚼舌。 两个婢女小声将外头的流言都说了一遍,然后还不算完。她们紧接着又说起这消息是从花街上听来的,还说不少人都十分同情柳氏…… 平阳侯终于躺不住了! 花街离肃王府多近啊! 而且花街上,还有那么多权贵之家的铺子——这消息明面上虽然不显,但暗地里恐怕早已人尽皆知了。 更令平阳侯气愤难当的是,外面的人不明就里,居然会同情柳氏! 平阳侯气怒交加,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大声喊来陈蓉为自己更衣…… 陈蓉算是彻底看透平阳侯了——他自己犯了天大的罪责,他都可以死不承认自我原谅。而别人说错了一点儿,他便要大声叫屈喊冤,丝毫不肯受一点儿委屈! 况且其实人家也没说错,这事柳氏有错,他和老夫人又何尝不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坐享其成捡上一个大便宜? 但不管怎么说,平阳侯总算肯去了。 陈蓉连忙亲手将他收拾停当,抹着眼泪欢天喜地的送走了平阳侯,这才反身去找谢安莹报喜。 谢安莹很快就能叫回原来的名字,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而且陈蓉旁观者清,始终都觉得肃王若是得知了真相,肯定不会仍然要谢安珍出嫁。 谢安莹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了。 陈蓉在琼华院与谢安莹欢声笑语时,平阳侯也终于跪在了陛下面前! 偌大的寝殿里一片静谧,空气中漂浮着威严贵重的龙延香,平阳侯目所能及之处,全然是一片金光璀璨,这是他平生所见最为磅礴堂皇的寝殿了。 平阳侯附身趴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上外藩进贡的手造祥龙织毯。他的前面是一面黑檀镶金的万里山河屏风,而屏风之后很远的地方,才是皇帝陛下本人,以及他身边的内侍太监。(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大赦 平阳侯在皇帝陛下面前,当然不敢像在陈蓉面前那样嚣张。 此时他卑微的不能再卑微,战战兢兢将自己的罪行说了一遍——当然主要罪行还是推在柳氏的头上。 之后便连声磕头哭诉道:“臣有罪,臣有罪。臣纵妻犯上,罪无可恕。只求陛下开恩赦免臣一家老小死罪啊!” 平阳侯的骨气,都长在女人面前了。这时候一声一声的哭诉莫说没有平日的风骨,就连个正经男人都算不上。 屏风后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只听内侍用尖尖的嗓子道了声“奴婢遵旨”,之后便一阵小碎步低着头转出了屏风之外。 平阳侯在哭诉之前,已经将自己所犯的罪孽和种种不得已,都一一向陛下表述过一遍。 而现在,他知道关键的时候道了。 他霎时停了哭声,连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抬头面对出来传话的内侍。 他像只缩在壳子里的乌龟一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中将所有能埋怨的人都埋怨了一遍,甚至还十分怨恨陈蓉非要让他前来认错……早知认错这样艰难,还不如在府中笙歌宴舞及时享乐,最后大家一起去死一了百了! 平阳侯的抱怨,便是现在唯一支撑他的救命稻草,想着这些事情,埋怨着别人的错误,至少能让他不至于怕得当场失禁。 内侍来到平阳侯的面前,高仰着头,睨视着地上的他。也不知内侍是出于故意,还是原本说话就这么慢……他一字一顿道:“陛、下、有、旨——此事原由帝师大人一手负责,如今需传帝师大人问话reads();。” 内侍传完皇帝陛下的话。望着平阳侯后背已经湿透的衣衫,又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小声道:“帝师大人住得颇远,现在赶来也需要不少时候,平阳侯爷,稍安勿躁呀。” 平阳侯都快哭出来了。 陛下这意思就是打算不管他了——是死是活都由帝师闲歌大人说了算…… 可自己坏了闲歌大人的好事,闲歌大人会饶了他吗?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屏风后的皇帝陛下不知何时早就已经离开。就连跟着皇帝的内侍也换成了一个脸生的小太监。 平阳侯一个人在寝殿里跪着。他就算不愿意等,却哪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只能一脸恭敬。将自己发麻剧痛的腿当成身外之物…… 这样直过了很久,当平阳侯第一百零八次产生“死了算了”的念头时,殿外终于传来一声唱诺:“帝师大人驾临——” 平阳侯深吸一口气,继续深深地拜了下去…… 闲歌半梦半醒被人叫起来面圣。心情本就不大开心。入了宫才听说是为了这件事情,立刻又是一肚子气。 而走进寝殿之前。才听说皇帝陛下已经不在里面,而是去往老太妃那里请安去了——这里头的破事全都交给他一个人负责。 因此,闲歌更是没好脸色。 他仍旧一身白袍,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乌黑的长发自肩头倾泻在身后,行走之间飘飘欲仙,彷如一朵祥云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平阳侯的面前。 “你认罪了?”闲歌张口便直接切入话题。 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远处的一张椅子。不耐烦地使眼色让小太监给他搬过来。 平阳侯微微抬头,看见眼前一幅纯白的衣襟。知道这是帝师大人到了,也知道这是帝师大人再问他话。 平阳侯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打颤:“启禀帝师大人,臣认罪了。” 他的声音哀怨得很,再加上重压之下跪了这么久,也确实有了衰竭之相。平阳侯的气息明显虚弱不平,让人觉得他几乎就要猝然而死了。 闲歌却无视了他的痛苦,丝毫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 对闲歌来说,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平阳侯——要不是李承霆机缘巧合之下抓到柳斌问出真相,自己这占卜古今的名声毁与一旦也就罢了——若真弄错了,可是会要了李承霆的性命的! 李承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管肃王府放不放过他,反正他闲歌是绝对不会让平阳侯再苟活于世的。 至于其他人,除了那位无辜的谢安莹之外——平阳侯府上下其他男女老幼,一个都别想好过,统统滚去边疆服苦役去! 闲歌好整以暇地在椅子上坐着,语气缥缈如天外之音:“你有罪,却连累了我。我本想在谢安莹出嫁后剥了你的爵位,改了你的姓名,让你也尝尝身份被人调换的滋味……” 闲歌一句话,比杀了平阳侯还令人震惊reads();。 平阳侯终于难以抑制地打起哆嗦来,连牙齿也发出咯咯的碰撞之声——听帝师大人这话,原来是早就知道谢安莹被调换了! 平阳侯心跳如鼓,脑中赫然想起自己有一次在后宅忽然遇见帝师大人。还有自己的寿辰宴,帝师大人居然也同意参加…… 那时候觉得是无上荣光,现在想想,却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平阳侯后怕不已万分惊心之下这才想起陈蓉的好处来……要不是陈蓉催促着他来认罪,等到谢安莹出嫁时,便是平阳侯府覆灭的日子! 而现在,他主动认罪,又未酿成大祸,或许真的还能留有一线生机…… 平阳侯再也顾不上脸面,一连串捣蒜般的磕头道:“求帝师大人开恩,臣真的知错了!” 闲歌由着他磕了一阵,这才摆手令小太监止住了平阳侯的哀求。 平阳侯屏息凝神,等着最后的宣判从帝师口中说出,去只听见闲歌似自言自语一般道:“罢了,你的性命先寄存在你那里,等以后我不顺心了,再来取。” 闲歌的话听起来惊悚顽劣,可对于平阳侯来说却如蒙大赦! 他本犯了罪该万死之罪,今日抱着侥幸心理,想来求皇帝赦他个免死。他也知道自己不争不抢又没什么大用,本来就是个摆设,皇帝应该不会杀了他。但也会掳了他的爵位,以后恐怕只能安安心心当个四品官了。 这只是平阳侯对皇帝陛下的猜度,后来换了帝师大人前来,平阳侯本以为刑罚只会更重,没想到,帝师大人居然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放过了…… 平阳侯十分难以置信,猛然间抬起头来。直到一旁的小太监出言呵斥道“不得无礼”,他这才又慌忙地俯下身子,磕头谢恩。 “罪臣多谢帝师大人开恩,多谢帝师大人开恩……” 闲歌本就对他反感,此时听他大呼小叫,更不愿意与他共处一室。 闲歌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平阳侯道:“要谢就谢你那女儿,若不是她有些令人看得起的本事,即便她嫁去肃王府,也不过就是个冲喜的工具。我也不会为了她对你们侯府手下留情。” 闲歌说完,转身翩然而去…… 平阳侯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几十年的经历呵呵记忆仿佛一瞬间被人颠覆,他的脑中反反复复只留下一句令人震耳欲聋的话——要不是谢安莹有些本事,即便谢安莹嫁给李承霆,平阳侯府也难有生路…… 谢安莹究竟有怎样的本事,竟然能让帝师大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而自己却将她置与角落不闻不问,差点还用谢安珍那个吃里扒外没用的废物蠢货换了她的婚事! 平阳侯在地上坐了好久,终于被小太监搀扶起来,仓皇失措地逃回家去——这次回去,他得好好求求谢安莹! 帝师大人方才说了,他的性命只是暂时寄存在他身上,真正能不能活命,恐怕还要看谢安莹的本事!(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无损 平阳侯回到府中,两条腿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哆哆嗦嗦下了马车,陈蓉早就等在府门前迎着,见了他下车之后立刻命小厮左右搀扶着住他,饶是这样平阳侯还是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在侯府门口。 平阳侯脸色惨白一身冷汗,常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乱开来,那模样看着别提有多么狼狈。 不过人能回来便已经是不错了。按照陈蓉对平阳侯的了解,这已经是平阳侯所能做到的最好。 陈蓉一脸激动之色,连声歌颂平阳侯的胆识过人。又将他这理所应当的行为,夸赞成英勇无比的丰功伟绩。 平阳侯听着这些话,再加上一群下人前呼后拥地搀扶伺候,总算是缓过点劲来reads();。 待大家将他送入世安院正房,陈蓉又安排了擅推拿的姨娘来给平阳侯松筋骨定神思。 平阳侯躺在铺着麂绒毯子的软榻之上,背后有姨娘一下一下捏着肩,他四下望着屋中的景致,第一次有了“活着真好”的感觉。 平阳侯拉着陈蓉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深沉道:“夫人有所不知,今日殿中,圣上未发一言,倒是帝师大人前来对着为夫一同警告……为夫今日当真是死里逃生……对了,帝师今日于我言明,说咱们府上的荣辱,以后就系与谢安莹一身了!” 这一回,是真的谢安莹,而不是谢安珍。 平阳侯没有说是他自己的性命系与谢安莹一身,而是改为满府荣辱,这样说多少能好听一些。 陈蓉听了心中惊喜,平阳侯能说出这种话。证明天家的本意的确是要肃王府求娶谢安莹——看来谁是谢安莹并不重要,天家要的只是真正的谢安莹! 既然仍旧要谢安莹,那便足可见谢安莹在天家和帝师大人眼中有多么重要,也足可见得平阳侯今日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八成也是托了谢安莹的福…… 陈蓉心中替高兴,也感到十分震撼,谢安莹不过十几岁年纪。她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神通能引得天家和帝师都如此重视? 陈蓉心中虽然不解。但面对平阳侯的时候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她柔声细语道:“安莹毕竟是个姑娘家,咱们侯府的兴衰荣辱,还是以侯爷您为重的……” 陈蓉的奉承对于此时的平阳侯十分受用。平阳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不过这一回,平阳侯是当真不敢托大了——他得早些收拾停当,然后去见见母亲……以后对谢安珍的态度,可千万要慎重异常。一切好的吃喝用度都一定要先紧着琼华院,万万不可再像往日那样…… 平阳侯想到这里。正要与陈蓉商议一下以后如何礼待谢安莹的细节,可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外头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 “侯爷,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报信的人是外垸的小厮。未经许可居然就擅自冲进内院来,可见真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平阳侯刚刚在宫里受过惊吓,听见这一声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陈蓉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喝道:“有事说事,别说什么不好了不好了的话!” 陈蓉厉害起来很有威严。只听屋外廊下传来“噗通”一声跪地的声音,随后便是小厮紧张兮兮地回禀:“启禀侯爷夫人,柳氏……府外传来消息,说是柳氏今天一早前去府衙击鼓,居然说咱们府上两位姑娘主子的姓名和庚帖被她调换了!府衙大人心知失态严重,已经进宫面圣去了!” 这样的事情可是杀头的大罪,谁也没有想到柳氏会不要命地捅出来。小厮在外为侯爷办事的时候听见消息,立刻就回来禀告了。 屋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平阳侯圆睁着眼睛,直直盯着陈蓉,过了很久才缓缓站起身来对着陈蓉拱手深深一拜…… 陈蓉连忙躲开不受他的礼:“侯爷……” 平阳侯直起身子将陈蓉的手紧紧握住,满脸都是死地而后生的庆幸:“我代侯府上下谢过夫人,要不是夫人早早与我剖析厉害,我今日一早已经得了帝师的免死之诺,那现在……” 如果不是平阳侯主动认错,现在被柳氏一举揭穿,平阳侯不觉得自己还能有命在reads();! 就只差了那么一点,要是再晚一步,整个侯府就要被柳氏给害死了! 陈蓉赏了外头报信小厮五两银子让他稍安勿躁,又与平阳侯互相搀扶着坐下……其实陈蓉又哪知柳氏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她之所以逼着平阳侯去认罪,一方面是因为近来外面流言四起,已经快要藏不住了。二来也是她本就想帮助谢安莹,帮她夺回自己的名字。 现在这功劳落在她的头上,只能算是种巧合了。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呢…… 陈蓉是个聪明人,她从来就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肃王府的婚事就在眼前,若是谢安珍成了王妃,柳氏以后的日子定要好过不少,而这时候柳氏却忽然跳出来自掘坟墓…… 这中间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陈蓉百思不解,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回忆回去……突然,她猛地想到了那张婚书…… 陈蓉一愣,连握着平阳侯的手都不自觉地用上了力道。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这一切看似毫无联系的巧合,其实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像一张大网……而收网的绳索早就握在一个人的手里…… 那人就是谢安莹! 平阳侯手上吃痛,疑惑地看着陈蓉道:“夫人怎么了?想到什么了与为夫说来听听?” 自从刚才小厮的汇报证明了陈蓉十分有先见之明,平阳侯当然很重视陈蓉的意见和看法——尤其是在这草木皆兵的时候,任何一个细节的意见,都有可能事关侯府上下人的性命。 陈蓉将手从平阳侯的手中抽了出来,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将自己的想法反复思考了一遍——她越发可以肯定,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谢安莹的主导! 陈蓉一瞬间对谢安莹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然,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平阳侯的时候,却故意隐瞒了谢安莹在这件事中的影子…… 陈蓉紧张兮兮地拉住平阳侯道:“侯爷,我知道柳氏为何会如此了!您还记得那天那张婚书吗?” 婚书的事情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天了,但这样重要的事情谁又会忘记? 正是从那一张婚书开始,平阳侯府才开始了诸多不顺! 平阳侯点点头道:“自然记得?可这跟柳氏有什么关系?柳氏那个贱人恐怕只是自己过不下去了,所以想到拖累着侯府一起死吧?!” “不,不是。”陈蓉使劲摇头道:“柳氏所做的一切,恐怕都是被人指使的!”(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勾结 “被人指使?”平阳侯一头雾水,“你说她所做的‘一切’……她除了去击鼓告官,还做了别的什么?” 柳氏自己想不开要去送死,平阳侯丝毫不想拦着她。反正自己已经在圣上和帝师大人面前过了明路,现在就算是柳氏说破天,他也不怕。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陈蓉说她被人指使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陈蓉深吸一口气道:“妾身也是刚刚才想到……只是不知道妾身所想到底对不对?这事要从月前收到婚书说起——” “月前那张写了“谢安珍”三个字的婚书,搞得侯府人心惶惶上下不安reads();。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是有一个人却在哪个时候动了歪心思!” “这个人就是谢安珍。”陈蓉顿了一顿,继续道“柳氏和谢安珍之前之所以改了谢安莹的名字,肯定是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现在见肃王府要娶‘谢安珍’,她自然是不肯再被人叫做谢安莹的!” 陈蓉说到这里,见平阳侯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知道他是听懂了一些。 “侯爷会不会怪妾身挑拨离间?”陈蓉故意收了话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平阳侯一手捏成拳头,手指上的苍白一片便可证明他现在用了多么大的气力,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更是说明了他此时的愤怒。 “那对母女没有一个省油的,都想害死我!”平阳侯经过今天的事情,说起柳氏只剩下咬牙切齿,连带对谢安珍也没了好脸。他又转而换了和善些的语气对陈蓉道:“你继续说,你是帮着我的。我怎么会怪你?” 陈蓉这才继续说下去。 “老爷试想,安珍想要嫁进肃王府,便一心要夺回她自己的名字。而当她开口的时候,您和母亲却斥责了她还将她禁足了!而这之后不久,府外就传出了流言,之后就是今日柳氏之举!有了这些流言做铺垫,柳氏的话十有*会被采信。到时候您和母亲再想阻止谢安珍也不行了。” 陈蓉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一定是谢安珍想要换名字。所以柳氏才会帮她散布谣言,又不惜性命地自首到府衙那里去。 平阳侯越听越怒。 他从头到尾只知柳氏作怪,却完全没想到是谢安珍在背后弄鬼! 平阳侯府将谢安珍喂养长大。出落得花朵一般水灵,她从小到大事事都比谢安莹优待,却丝毫不知感恩……就为了一个名字,竟然将整个侯府人的性命架在火上烤? 平阳侯今日刚刚回府。很多事情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过这些事情不急,等平阳侯好好睡上一觉。明天精神饱满地醒来再看看谢安珍的反应,自然就会相信自己的话了。 谢安珍这时候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陈蓉自嘲地笑笑,这事就算不是谢安莹一人所为,也绝对少不了她的手笔。因为谢安珍身边还有自己的六个奴才呢……能避过她们的眼睛。将谢安珍放出去搞风搞雨的人,只有谢安莹一人能够做到! 陈蓉正是从这一点细节上,才明白了谢安莹的手段厉害。 原本还以为她是帮了谢安莹的功臣。却不知原来无论她帮不帮忙,谢安珍和柳氏都已经中了谢安莹的圈套。定要上蹿下跳地夺回名字的! 谢安莹——能让仇人敌人恨她入骨,却还像牵线木偶一样为她做事,做完了之后浑然不觉地沾沾自喜——这样的本事天下间恐怕也只她一人了。 ———— 平阳侯第二日睡醒,果然什么都没说,隐藏了心事前往老夫人那里去禀告进宫的事情和柳氏的事情。 福衢院中众人都在,谢安瑶和谢安闰正将郎中送走,而谢安莹则是十分孝顺地服侍老夫人用汤药reads();。只有谢安珍一人“娴静优雅”地坐着,脸上的笑容和喜气掩都掩不住。 谢安珍自然有她得意的本钱! 昨天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柳氏最后的下场她才不管,反正从现在起,谁也不能阻止她叫回谢安珍。 谢安珍望着谢安莹贤惠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冷笑——再知书识礼孝顺贤惠又有什么用?自己想叫谢安莹就叫谢安莹,现在腻了,想叫谢安珍就叫谢安珍! 谁能把自己怎么样? 服侍老虔婆这样的事情,也只适合谢安莹去做…… 平阳侯看着谢安珍这副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走进室内,亲手将老夫人扶起来。老夫人休养了两日,急症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是精神憔悴地坐在床上,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 平阳侯心中一阵难过,接过谢安莹手中的药碗继续喂老夫人喝完。直到老夫人喝完之后,平阳侯这才将昨日进宫的事情和柳氏告状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夫人起先听闻平阳侯进宫自请死罪,心中又气又急满是埋怨陈蓉乱出主意。后来听说柳氏去告了官,这才不再生陈蓉的气,口中直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老夫人念了几句佛号,又看了一眼谢安莹和谢安珍,叹息着对平阳侯道:“那从今往后……她们俩又要换回来了?天家没说肃王府要得到底是谁吗?” 想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平阳侯苦涩地点头道:“回禀母亲,她们两人是要换回来了,至于肃王府要娶谁……” 平阳侯故意拖长了声音,审视地看向谢安珍。 谢安珍正两眼发亮地看着他,等着从他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肃王府怎么可能写错婚书,说来说去,反正要娶的人一定是她! 平阳侯看见她这样神情,越发觉得陈蓉的话没错。谢安珍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会被调换过来,否则她怎么可能这么镇静……她又不是一向镇静的谢安莹! 平阳侯心中憋着不满,于是故意不肯说完最后一句话,反而对老夫人说道:“母亲,近来的事情有些可疑,儿子怀疑是咱们府中的人勾结了柳氏,故意放出流言想要逼迫咱们就范。此事要是不彻查清楚,以后恐怕还是不得安宁!” 平阳侯一向缺心眼,这事只有他想不明白,而老夫人即便是在病中,也隐隐想到了这一点。 当他方才说出柳氏的举动时,老夫人就更加这样认为了。 不用平阳侯继续往下说,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已经扫向了谢安珍。 谢安珍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转折,面对老夫人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扭开了头——她已经是要做王妃的人了,无凭无据,老夫人和平阳侯也不敢拿她如何…… 老夫人的目光冰冷之极:“去,将守院子的几个婆子都给我叫来!还有芳华院的所有奴婢也给我找来!要是被我查出来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结外人,今日定要家法重重处置!”(未完待续。) ps:别急别急,再过几天就嫁人,很快的(づ ̄3 ̄)づ╭ 第二二五章 苦果 老夫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语气也丝毫不留情面。一屋子的人都心知肚明地看着谢安珍,不言而喻,老夫人这番话便正是说给谢安珍听的。 老夫人做事要讲求证据,虽说这事已经是明摆着了的,但她仍旧要召集众人前来问询,绝对不会一时气急就冤枉了谁。 有了老夫人的一声令下,芳华院的婢子和负责守门的几个婆子都被带来福衢院里。几人互相对视恭敬地站着,全然不知出了什么事一般。 老夫人大病未愈懒得与这些人应酬,对黛纹使了个眼色,让黛纹出去问话。 黛纹会意便往出走去——由她来问,老夫人躺在里屋一样能听得一清二楚。 眼看黛纹就要向外走,谢安珍终于忍不住道:“为什么只问我芳华院的,祖母怎么不问琼华院的?” 谢安珍神色有些慌张又有些烦躁,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祖母和父亲总是要跟她过不去reads();! 没有人回答谢安珍的问题,就连黛纹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就掀开帘字走了出去。 帘外串流黛纹清朗的声音:“老夫人问话,你们可要如实回答!事关重大,若有半句虚言,严惩不贷!” “是,奴婢遵命。”众人齐声答道。 黛纹的目光首先扫向芳华院伺候的几位奴婢,翠竹翠玉这六人,都是陈蓉来了之后才采买的,时间不长,按理来说也不该是谢安珍的帮凶。 黛纹严肃问道:“四姑娘在芳华院禁足的这段时间,可有离开芳华院半步?” 翠玉是谢安珍的贴身婢子,这些时日最得谢安珍看重。她虽然暗中是陈蓉的人。但表面上也仍旧扮演着一个衷正值婢女。 翠玉想了想答道:“回禀黛纹姐姐,回禀老夫人。之前老夫人有令让四姑娘禁足芳华院,奴婢几人都是知道的。所以这些时日,绝对没有让姑娘出去过一次。” 翠玉说得十分恳切,不像是假话。 屋子里的谢安珍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刘婆子机智,那天将这几人都支走了…… 谢安珍这样想着,以为高枕无忧正要对老夫人喊冤叫屈。却听见翠玉又道:“不过……不过有一日。奴婢并未在跟前服侍,那一日四姑娘有没有出去,奴婢则不知了。” 黛纹立即对其余几人问道:“那一日是谁在当值?” 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六个婢子竟齐齐摇头——也就是说那一日芳华院无人当值! 黛纹惊道:“你们六个一整日都不在?这是何故?” 翠玉身边的翠竹答道:“那日姑娘身边的刘嬷嬷来传话,说是姑娘要一副七色祥锦用作嫁妆。那锦缎须得几人合力织就,奴婢几人就一同去了织房。那日姑娘身边只有刘嬷嬷一人伺候服侍的。” 这样说起来。这一日的确无比可疑。 黛纹上前看了一圈,刘嬷嬷却根本不在这些人里。 黛纹转身对着屋里禀告了一声。屋里传来老夫人带着怒意的回答:“继续问!” 黛纹已经知道了那可疑的日期,便用这个日期问了几个角门的婆子——果然,几处角门婆子也被支走了,都说是刘婆子远亲家的儿子结婚。邀她们一定要去吃一回酒席。而她们到了酒席才知道,那户人家根本就不认识刘婆子,只是刘婆子提前给了银子。要他们好好招待…… 线索又回到刘婆子身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刘婆子是柳氏留下的人。后来又跟着谢安珍。 黛纹听见屋子中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恐怕不是老夫人便是平阳侯砸了杯盏。 黛纹立刻吩咐人去寻找刘婆子,那人去了不久之后带回来一则令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消息——刘婆子跑了reads();! 刘婆子的家当衣物被褥全都没了,连卖身契也没了。 今日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倒是个逃跑的好时机……只事卖身契都在主子手里,若不是主子给的,又怎么能拿得到? 黛纹问完了所有的话,几乎人证物证俱在了。接下来若是想要再查就要查到府外去。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无比,所有人都一言不发,老夫人看着谢安珍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还不认罪!” 谢安珍也阴着脸——刘婆子明明说过,为了她的前程宁愿赔上性命。现在却偷了卖身契跑了!真是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刘婆子跑了,没人给她顶罪,谢安珍也只有认命。 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先求饶,等出嫁以后,她会要老夫人跪下来求她! 谢安珍当即挤出两滴眼泪,一脸委屈道:“就算这一切都是我做,可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本来就叫谢安珍啊!?” 谢安珍的话直将老夫人气个半死,就连平阳侯都差点晕过去。 没错,谢安珍本来就叫谢安珍,所以她一点都没错,错的都是老夫人和他这个侯爷,拦着人家做王妃的好前程了! 平阳侯最恨有人不拿他当回事,想起他之前在御前受的苦都是拜谢安珍所赐,再看看谢安珍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平阳侯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在谢安珍眼中一丝威信也无…… 平阳侯终于怒了,不等老夫人发话,平阳侯将面前桌案一掀——茶水笔墨点心瞬间撒了一地!巨大的声响惹得屋子里一阵惊叫。 平阳侯上前一把揪住谢安珍的衣领子,顺手将她从椅子上拖到地上,狠狠往地上一摔。 谢安珍与一堆茶水果子摔在一起,当场就尖叫大哭。 平阳侯却完全不理会她的哭泣,指着她的鼻子尖道:“好一个你没错!谢安珍本该嫁去镇北侯府,你既然说你叫谢安珍没错,今日也不用你祖母动家法了,明日我就去找镇北候商议,将你嫁过去!” 平阳侯去了一趟殿前,又面见过帝师大人,他当然知道肃王府要娶的是谁。 在得知肃王府不要谢安珍之后,他对谢安珍的不耐烦立刻汹涌而出,要不是这风口浪尖之上,平阳侯掐死谢安珍的心都有了! 平阳侯这个决定一出,老夫人立刻点头道:“这主意不错,我看镇北候府上王氏是个会调教人的,咱们教不好,腆着脸求王氏帮咱们教导了罢!” 平阳侯不是说笑,老夫人也不是。 他们俩最看重的脸面和侯府前程,差点就被谢安珍毁了,现在要在婚事上拿捏谢安珍,让她有口难言,这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况且,镇北侯府本来就是柳氏打算给“谢安珍”定下的婚事,柳氏如今肯定是活不成了。平阳侯府不过是让她自己吞下自己种的苦果,成全了她最后的心愿! 以牙还牙,已经是太便宜这恶毒的母女二人。(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明白 平阳侯一声令下,忽然要将谢安珍许配给苏君然,这是连谢安莹都没有想到的。 自从那日海晏楼“一别”之后,谢安莹本以为这一世自己跟苏君然再无瓜葛,没想到这兜兜转转之后,他又要成为自己的妹夫了。 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呢? 谢安莹忽然有些想笑,苏君然现在不过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庶子,没了镇北候的器重,又犯了连圣上都知道的大错断送了入朝的前程,身后更有王氏对他虎视眈眈……他能娶到谢安珍这样身份的女子,已经不错了reads();。 再仔细想想,他二人也算般配吧。 谢安莹觉得般配,谢安珍却绝对不会这样想。 在谢安珍的眼中,李承霆尚且有所不足,更何况是苏君然? 李承霆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不能承袭肃王王位,将来就算他自己挣出一个王爵来,总没有大名鼎鼎的肃王爷听起来威风八面。 而苏君然呢? 虽然相貌俊美无可挑剔,对她也彬彬有礼还曾经帮她出谋划策,但身份地位上,却是比李承霆差得太多了! 天子脚下京安城中,名流贵胄多如牛毛。一个侯爷的又庶子算得什么? 况且,谢安珍夺回名字,本就是为了斩断谢安莹的机会,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李承霆求的是她谢安珍,而不是什么靠生辰八字才能高攀的谢安莹。 明明一切都顺利不已,可为什么事情会忽然变成这样?突然会要她下嫁给苏君然? 福衢院正屋里,老夫人和平阳侯都狠狠地盯着谢安珍,那眼神根本就不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女女儿,倒像是看着十恶不赦的仇人一般。 而谢安珍也梗着脖子怒气冲冲地回望回去。眼中同样半点孝心都无,嘴角更是露出讥讽的笑容。 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好,看见谢安珍这样的笑容,差点被气得再呕出一口血来。 谢安珍心中打得什么主意,她还能不明白吗——无非就是想着等嫁给李承霆之后再如何报复侯府罢了! 老夫人从前就是怕这个——总惦记着她将来是要青云直上的,所以才处处忍她,甚至明知她坏透了心肠。仍旧对她比对谢安莹更好。 现在侯爷一趟入宫。得了帝师大人的准话回来,以后谁还怕她? 圣上和帝师大人要给李承霆求娶的人,从头到尾就是谢安莹。他们要的不光是名字和八字。还有谢安莹这个人——否则又怎么会故意写错婚书前来警告试探? 前面的旧账可以不算,可这一回,谢安珍差点就将平阳侯府拖向万劫不复的地狱了。要是再这么纵容下去,只怕在帝师面前都交代不过去! 老夫人头一次气得失了理智。随手拿起乘着参汤的小盅就朝谢安珍头上砸去:“你给我滚回芳华院,关起门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好好梦着肃王府八抬大轿来娶你。别在我这里碍眼!” 老夫人难得这样失态,一屋子的婢子齐齐跪下,谢安莹和两位兄长也急忙上前安抚宽宥。 平阳侯则是一脸怒容对四方奴才喝道:“跪下做什么,还不将人带出去!上一次禁足一院子的人都看不住你。这一次给我将她捆在床上!要是再放走一次,芳华院上下全部打杀一个不留!” 全部打杀,这在平阳侯府中还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但谁都知道。侯爷和老夫人绝不是在玩笑。 下人们本就不亲近谢安珍,现在更没谁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reads();。 一时间。屋里屋外的奴婢们几乎是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了谢安珍——连句“四姑娘恕罪”都来不及说,几个人七手八脚就将谢安珍按住向外拖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谢安莹兄妹三人都呆呆地看着。 谢安珍却不呆——她可是以王妃自居的,怎么肯受这样的辱没? “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谢安珍奋力挣脱着左右桎梏,疯了一般地朝谢安莹扑过去,口中大叫道:“都是你给父亲和祖母下下*汤,让她们抢了本属于我的婚事!都是你!” 谢安珍突然癫狂起来,奴婢们一时没有防备,还真就被她挣脱开来。 她挥舞着双手,用自己鲜红尖锐的指甲朝谢安莹脸上抓去! 都是谢安莹,都是她这张害人的脸!要不是她,自己早就稳做王妃之位,李承霆也一定会对她死心塌地宠爱异常,又怎会有这么多的磨难挫折? 谢安珍恨到骨子里,用的力气也极大,这一下子要是抓下去,谢安莹定要容颜不保! 众人齐齐“嘶”的倒吸冷气,想要扑上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谢安瑶和谢安闰两人站得稍微近些,但也没想到谢安珍会丧心病狂至此。谢安闰大惊失色,就连一向沉稳的谢安瑶也急了。 正当他们两人飞速扑过去想为谢安莹挡下这一下的时候,却只听一声惨叫…… 所有下人的心都跟着一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今天,谁都看出老夫人和侯爷对大姑娘谢安莹的重视了,这一下伤了大姑娘,就算侯爷和老夫人不罚她们,两位公子也不会放过她们的。 可等她们再睁开眼时,却发现大姑娘仍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莫说脸上没有丝毫伤害,就连表情也始终是淡然的笑容,丝毫没有改变。 可四姑娘却已经倒在了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谢安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谢安珍失控扑上来的时候,离她最近的不是别人——正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平阳侯爷…… 谢安莹倒是不怕谢安珍,她又不是真瞎,等谢安珍扑上来再躲开也来得及——就像当初柳氏想扇她巴掌给王氏看,到头来还不是差点摔个脸着地? 就算真不小心挂到她一丝,她自然也有法子医治。 所以谢安莹没动,却眼睁睁地看着平阳侯情急之下飞起一脚便将谢安珍踢了出去! 那气力和速度,一点都不像个有些年纪的人,竟比谢安瑶和谢安闰还利索些。 谢安珍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平阳侯指着她的脸大声怒骂了一通,那些反应过来的奴婢们赶紧将谢安珍拖着出去了。 谢安珍也仍旧不甘心,在福衢院中留下一串叫骂之声,左右不过都是些“贱人”、“夺婚”之类的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兄妹 谢安莹心中微微叹息。她刚才还以为谢安珍真的明白了,没想到她到现在“明白”的还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谢安珍直到现在还觉得是她抢了她的婚事。 这世间要是有*汤,谢安莹倒是想直接喂给她吃。就算以毒攻毒吧,好让谢安珍快些醒醒,睁大眼睛看看到底是谁抢了谁的婚事…… 屋子里的人都是满心的惊魂未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谢安莹的脸上,谁也没去理睬谢安珍。唯有谢安闰听见谢安珍的叫骂脸色不太好。 谢安闰一句话都没说,捏着拳头追了出去,谢安瑶也不拦着他,只将头转过一边假装没看到reads();。 平阳侯也同谢安瑶一样无视了谢安闰。 平阳侯带着慈爱的笑容走到谢安莹跟前,关切地上下打量了谢安莹一番。 他早就觉得阿绫的女儿定是不凡的,瞧瞧这模样,这气度——危难当前还能这般从容,这才像是要做王妃的人! “安莹,刚才真是好险,还好为父应变及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平阳侯擦着额头上的微汗。他这辈子经历过最凶险的事情,就是之前在殿前应对帝师大人,而其次惊现的就是方才及时踢开了谢安珍,护住了他的宝贝女儿谢安莹。 谢安莹嘴角微微一抽,这糊涂爹从宫里回来之后突然开窍了? “安莹谢过父亲搭救,今日之事因安莹而起,却劳父亲祖母忧心,安莹实在不孝。”谢安莹起身对平阳侯行礼,又对老夫人行礼。给足了他们面子:“若安莹有青云之日,定不忘祖母父亲之恩。” 谢安莹的声音犹如春水一般朗朗动听,所说之言更是像定心丸一般,使得平阳侯连声称赞。老夫人虽没有像平阳侯一样转变这么大,但也瞌着眼睛,明显是暂时放下心来。 平阳侯又将谢安莹好生夸奖了一番,还不忘从袖子里掏出些银票递给谢安莹道:“今日你也受惊了。这些钱拿着回去让下人给你熬炖些滋补之物。” 这是平阳侯第二次给谢安莹银票。第一次还是因为谢安莹要为他的生辰宴画像。 看着这几张微薄的银票,再想起李承霆送来的那一盒子…… 谢安莹心中颇为感慨,不动声色地接过来。又感恩戴德地谢过平阳侯,这才告退了出来。 谢安莹走了之后,谢安瑶也找了个借口退下了。留下平阳侯和老夫人两人在屋子里。 平阳侯见大事终于落定,脸上难免带了些喜色。可老夫人心中却始终觉得不太踏实。 老夫人撑起昏沉的身体向外看去。谢安闰一定是去找谢安珍的麻烦了,而谢安瑶也一定是追着谢安莹而去……从谢安莹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那一天气。似乎无论大家怎么折腾,到了最后,一切的好处都会无声无息地落进谢安莹的手中。 若说谢安莹完全没有谋划,老夫人是不信的。可若说这些都是谢安莹谋划的。她就更难以相信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牵扯的人可不少!有谢安珍、有柳氏、有肃王府、更有皇帝陛下、帝师大人、还有府中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物、包括外头传播流言之人…… 单单是数都数不尽了,岂会被她一人左右? 老夫人摇摇头,让平阳侯扶着自己躺下……谢安莹还算乖巧。许是自己想多了。 ———— 谢安莹出了福衢院,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她回过身来。正见谢安瑶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谢安瑶一身玄黑色衣衫,上头隐隐绣着看不懂的纹路reads();。谢安莹最近听过姑姑讲学,知道有些家族连布饰的纹路也都是独一无二的,而这些家族多是南郡那些数百年基业的名门望族。 想来谢安瑶身上所穿的就是这一种了。 谢安瑶相貌不错,剑眉凤眼薄唇长鬓,很是斯文儒雅的样子。但不知是因为自小就离家的缘故,又或者是受了孟家那种家族的熏陶,比之苏君然和平阳侯这种细嫩的读书人,谢安瑶又多了一丝沉稳之气。 谢安莹站在原地,微笑着等谢安瑶追上来。 谢安瑶抬头对上她的脸,脚下步子一顿,脸色也微红起来——谢安莹的容貌实在太盛,连他都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拉着谢安闰一起过来。 “兄长有事找我?”谢安莹主动开口道。 她一眼就看出谢安瑶的不自在。大家虽是嫡亲兄妹,但毕竟没有长时间相处过,这样突然的独处,难免生分尴尬。 谢安瑶听闻赶紧点头,他追上来的确有事要问问谢安莹。 谢安瑶甩开自己的不自在,迎上前与谢安莹一齐并肩前行:“婚书的事情是我与安闰鲁莽了,好在有惊无险,结果也还算不错。” 谢安瑶早就想到婚书会引起谢安珍的反应,但却没想到谢安珍居然这么疯狂,为了一桩婚事至满门性命不顾,居然想也不想地闹到府外去了。 好在连老天都偏爱谢安莹,闹出府外的那些流言不但没有伤到谢安莹什么,还反而逼得父亲自己进宫认罪,将两人调换回来了! 这过程虽然波折的很,但结果却也极其令人满意。 从此后谢安莹就是谢安莹,是他们的妹妹谢安莹。 那一方歪歪扭扭的印鉴也算没白费…… 谢安莹一边向前走去,一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谢安珍身边有个刘婆子,所以一举一动自然都在她的掌握,她出去办的那些事情,刘婆子自有本事和人手盯着,所有的尺度都由自己掌握,当然平安无事。 而刘婆子偷了卖身契逃走,也是谢安莹早就吩咐好的退路——正是这退路将谢安珍吃里扒外的罪名做实,让她无法遭人替罪更无法为自己开脱。 至于刘婆子。她以后就只领状元楼的差事,终于不用两头提心吊胆,再加上她这回立了功谢安莹之后定会重用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安莹笑道:“两位兄长一心为我,又怎能算是莽撞?安莹多谢了。” 谢安莹的一声“多谢”,说得轻描淡写十分轻快。 谢安瑶却高兴起来——他刚才可是听见谢安莹跟父亲祖母那番致谢的话了,话虽好听。但不如给他的这句真心。 谢安瑶感觉到妹妹对他的亲昵。心中的别扭又少了两分,他追上去道:“我来是想问问你,方才父亲所说的镇北侯府如何?可是良配?” 镇北候的名声谢安瑶是知道的。武侯出身,前途必不会差。 而谢安珍对妹妹恨之入骨,将来嫁去镇北侯府,会不会借力继续给妹妹找麻烦? 谢安瑶别的事情上虽然总是有些纠结reads();。但这件事他却是实实在在不想让谢安珍嫁得太好。 谢安莹点点头,谢安瑶的顾虑不无道理。如果谢安珍嫁去镇北侯府是嫁给嫡长子苏君炎,那还有些将来可言。 可她嫁的是苏君然! 前世自己在王氏手中,连一个回合都没走下来就命丧黄泉了。谢安珍连自己都斗不过,落在王氏手上只怕连个添头都算不上。一条命只能算白给了。 “镇北侯府虽好,可那位庶子不好。”谢安莹对谢安瑶道:“兄长放心吧,那是从前柳氏为我选定的婚事。又怎么会好?” 此时春光正好,谢安莹半开玩笑地边说边走。谢安瑶只觉眼前有她的景象如诗如画,可听了谢安莹的话,他心中却像被重锤砸过一样难受。 谢安瑶想起自己幼年想家的时候,还曾经怨过谢安莹。 那时候他只记得祖母慈祥,父母恩爱,对他和弟弟更是十分疼爱。要是没有谢安莹这个妹妹的出现,会不会母亲就不会离开,他们也不会被抛弃给外祖…… 可这次回来,谢安瑶终于彻底的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永远无法理解和想象。只有当他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些美好的回忆只是他自己虚构的假象。 父亲和祖母若真的慈爱,无论母亲在不在世,这府中都该有他们兄妹三人的容身之处才对! 可是呢,他和安闰被送去了外祖家,安莹更是在这府里受尽了他们的欺负。 而母亲的离世跟妹妹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安珍与妹妹年纪相仿,可见父亲早就在柳氏身上留情。 有没有妹妹都是一样的,那时自己年幼,母亲病弱,柳氏早晚会将他们一一铲除,而父亲和祖母的沉默就是柳氏手中的刀…… 谢安瑶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那镇北侯府不是良配,谢安珍无处借力,他本该高兴才是。可想到那是柳氏给安莹定下的人家,他心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要不是安闰这封假婚书,是不是安莹就要嫁去镇北侯府了? 妹妹美丽的身影就在身边,谢安瑶却微微垂眸不敢面对——安闰都能为妹妹做些什么,而他这个做大哥却只会瞻前顾后显得如此无用。 “那我就放心了……安莹你自己回琼华院吧!”谢安瑶说完忽然扭头就走。 他要去找谢安闰,要跟他一起教训谢安珍……这还不够,眼看春闱就要到了,他得把状元给妹妹考回来……这也不够,以后他还要入朝,做官,母亲不在了,父亲和祖母指望不上,他必须强大起来,要保护妹妹一生,绝不让她再受委屈。(未完待续。) ps:恢复更新啦。感谢这几天继续支持的盆友。感谢ddjsz的两章月票和v胖妈的打赏。还有评论区也有新盆友粗线了,高兴,蹭蹭。再推本书,书名《佳偶甜成》,作者尾墨,简介:前有穿越玛丽苏,后有重生白莲花,作为女配,她该如何逆袭?! 第二二八章 双刃 谢安莹望着哥哥远去的背影,莞尔一笑。 今生她拥有的越来越多,也是时候掠取那些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平阳侯从宫里活着回来,证明从今往后,她谢安莹就要走出阴暗之地,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人前。 以后的日子里,她无法再做一个躲在暗中的猎人了。所以唯有将属于自己全都牢牢掌握,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力量,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自己所爱的人。 更重要的是,唯有强大……才能兑现自己重生之后的承诺。 这一生,她要亲手给谋害过她的人编织下场。 还要让红提以后都能穿的起天一阁的衣衫…… ———— 若是知道谢安莹的愿望这样怪诞,恐怕整个京安城都要再次沸腾起来reads();。 因为现在京安城最热闹的话题又成了平阳侯府。 平阳侯自宫中回来,平阳侯府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柳氏先是往衙门中击鼓自告,将事情抖落了个七七八八,本以为自己舍了这条命,终于能换来谢安珍的顺心如意,也给谢安珏换来个平顺的前程。 可谁知…… 府衙大人听说此事之后,知道事关重大便往宫中去请示了一番,回来之后便将柳氏羁押入狱,再也不见出来,并对外一口声称柳氏恶行陛下已经有所听闻,并下令将平阳侯府二女调换回来,还给真正的谢安莹一个公道。 这可算的上是奇闻中的奇闻了。 继母不慈,欺上瞒下调换了嫡女身份。而嫡女虽然目不能视,却仍旧以家族利益为重,谦卑忍让自强不息…… 曾经那个令京安城满城才子或惊艳、或怜惜、或钦慕的天盲才女谢安珍原来竟是肃王府的钦定郡王妃——谢安莹! 这一传言从府衙传出吗。终于不再是之前那种阴私味道了。 可谢安莹到底只是个小角色,平阳侯府闹出这样的事情,肃王府还愿意娶他们府上的女儿吗? 换做是谁只怕都不喜了吧? 众人操着心到处打听,终于在城防营中听说了小郡王的表态! 据城防营的守城将士说,郡王在听说自己的未来的岳家出了这种事之后,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只深沉的说了一句:“算他识相。” 意思很明白啊。人还是要娶的。而且要娶的是真的谢安莹! 一时间,大约除了平阳侯府中不大谈论此事,满城的大街小巷中都是谢安莹和谢安珍的名字。 说起谢安莹。有不少人都是一脸遗憾,尤其是那些正当适龄又尚未婚配的公子们—— “上次谢家宴席之后,我就想着人上平阳侯府说亲去,都怪陈兄你拦着我说谢姑娘目不能视终究不好……我那里是在乎这些的人?都是陈兄误我。误我啊!” 一青衫公子手执纸扇,催胸顿足道。 他便是见过谢安莹的。那般美貌那样才情,令他见之不忘,回去之后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若不是……说不定他现在已经佳人在怀了! 想想这可是弄错了的郡王妃啊,现在连郡王爷都不提她是否目盲。可见是不介意的……青衫男子瞬间觉得自己错失了一座宝山! “徐贤弟此言差矣,差矣啊!若不是为兄当时拦着你,现在真相闹出来被郡王爷知道。就算他不迁怒,谁能保证其他人都能饶过你?你想想城防军那些人对郡王的衷心reads();。还有他们手中的刀剑……” 一语既出,围在一圈凑热闹的年轻公子齐齐打了个哆嗦,那青衫的徐公子更是赶紧将自己的遗憾深埋心底,从此再也不敢提起自己对谢安莹的心思。 ……像这样的议论,在京安城中简直数不胜数,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但五花八门的结果却差不多——都是将谢安莹推向风口浪尖再也无法回到之前的默默无名之辈。 市井上的流言都是全力支持谢安莹的,原因也不复杂,谁让她才貌双全又受了委屈呢?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言语中赞美着这位充满传奇的美人。 可是…… 流言是柄双刃剑,这些声音再热闹也只是小民,没什么力量,也做不得数。 谢安莹这个名字,如今在高门权贵的口中,可就不是那样单纯的味道了—— 镇北侯府的王氏歪在贵妃榻上,听见这消息的时候被燕窝粥狠狠呛住了嗓子。 她猛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夺过婢女递来的暖茶灌了一通,这才圆睁着眼睛拍着胸口道:“柳氏真是个疯子,原来她千方百计想将那姑娘嫁我,竟是想借我之手除掉她么……万幸万幸……要是娶这么个东西进来,镇北侯府怕是早晚都要大祸临头的!” 王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重新在贵妃榻上躺定,心中却莫名不安。 她仔仔细细地回忆起自己之前去相看谢安莹的经过,除了谢安莹美艳的容貌、温婉有礼的态度,再就只能想起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 那时候她就觉得谢家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货色,虽然谢姑娘后来似乎也有意要和她亲近…… 王氏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 她忽然间惊觉……安莹明明知道她自己是谢安莹,她还打着主意要和自己亲近? 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得罪过她呢? 王氏想不起来了…… “平阳侯府真是没一个好东西!”王氏一阵烦闷,又从榻上爬起来,:“快去备份像样点的礼物给谢大姑娘送去,让管家亲自去,去探探谢姑娘对咱们如今是个什么态度!” 胜者为王,按如今这局势,谢姑娘绝不会是个省油的! 只是她谢姑娘要泼油玩火,别烧到咱们头上才好…… ———— 除了镇北侯府上有了动作,肃王府上也是被这消息搅扰的鸡犬不宁。 肃王妃在寝殿里转来转去,脸上紧绷的神情昭示着她的愤怒。 “承俊!你也是个当大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只会在我面前说又有什么用!”肃王妃的声音透着歇斯底里:“他们父子俩,一个去只会在市集乱逛,一个干脆躲进军营不回来!他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娘俩?去!你现在就去军营里把你弟弟给我拖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道歉 谢安莹闭着眼睛,感受到黑暗的房间中突然多出一抹熟悉气息。 这两夜晚上睡觉时,她都没有安排红提红袖几人值夜,说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但只有她知道,她是在等李承霆。 哥哥们的假婚书令她忽然成了谢安莹,也不知他会怎么想…… 谢安莹微微睁开眼睛,习惯性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露出脑袋道:“你来了啊reads();。” 黑暗中,谢安莹看不太清李承霆的神色,也不敢盯着仔细去看——她本来应该在更合适的时候将身份调换回来,至少是跟李承霆商量之后。 可是哥哥的好意她不忍辜负,现在变成这样,不知该怎么向他澄清才是。 “恩,我来了。”李承霆深沉的声音传来,随后又是一阵自己动手般凳子的声音。 谢安莹听见李承霆坐下,心中松了一口气——看他这熟门熟路的熟稔样子,至少他是没有生气的。 那就好…… 谢安莹朝李承霆的方向看去,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影影绰绰能看见李承霆也在看着她。 她仍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抿着唇底下头:“你,那个,都知道了吧……” 听见谢安莹的声影,李承霆没来由的一阵暖心。 自从那日得知平阳侯府来了两位公子,他就总有些担心——担心他们对谢安莹不好,又担心他们对谢安莹太好……这种心思扰得李承霆好几天都睡不安稳,直到外面传出了流言。 听说那些流言之后,他就更睡不安稳了。 他先是去府衙询问了柳氏的供词,又跑去宫里找闲歌问了一遍,确定一切只是突发状况而谢安莹也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可他刚想睡个好觉,军营中又开始盛传,说是现在坊间有不少名门公子都暗中期待肃王府退婚——这样他们才能有机可乘。 李承霆彻底睡不着了! 万分纠结之下,他索性推掉一身事务赶来与她相见。 也是时候将事情说开了。 原本这样乱七八糟的心情,李承霆根本不知要怎么跟谢安莹表达。可听见谢安莹的声音之后,他的心竟一瞬间就安稳下来,之前的那些忧心仿佛就像是他凭空捏造的一样。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恩。我都知道了。”李承霆点头道:“你还好吗?你父亲有没有怪你什么?” 以李承霆对平阳侯的了解,平阳侯现在应该会对谢安莹不错,毕竟闲歌已经有话在先——平阳侯府要想保住富贵。就得先伺候好谢安莹。 不过也难保平阳侯不会犯糊涂。 谢安莹听见李承霆问的竟是这个,心中暗暗奇怪。 要说怪她,应该是李承霆怪她才对,毕竟两人也算交心。她却在这种大事上瞒着他。 谢安莹将被子向上提了提,将脸埋在里面只露出眼睛道:“父亲现在供着我还来不及。并不会与我为难,只是……” 谢安莹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在这事上瞒着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可你别怪我。一来这事情的确不太好说清楚,二来我本来打算过一阵就跟你坦白澄清的,谁知……” 谢安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承霆站起身来reads();。她微微一愣,仰着头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等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李承霆忽然起身,犹豫了一下便走向谢安莹。黑暗掩饰了他跟谢安莹一样微微内疚的神色。 要说隐瞒,他何尝不是也有事瞒着谢安莹…… “我怎会怪你,我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你是安莹……”李承霆一字一句,终于叫出了谢安莹的名字。“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才对……我是从柳斌口中知道的。” 谢安莹眉头一皱,藏在被子里的嘴巴微微一哂。 柳斌?柳斌都死了多久了?李承霆竟然那么早就知道? 只听李承霆继续道:“那时你把柳斌交给我羁押,说是一场交易。而我一心想找到生病的原因,又疑心这病因与你府上有关,于是就审了柳斌。” 柳斌为保性命,那个时候就招了个干干净净! 谢安莹吃惊地眨眨眼睛,这样说来,她的确不用道歉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谢安莹!?那你接近我,也是因为我是谢安莹?”谢安莹猛地从被子探出身子,音调也拔高不少。 “不,不是,我在普济寺抱阳峰的时候就看上你了。”李承霆急忙摇头,却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又赶紧更正道:“我那时对你很有好感,但毕竟有婚约在身所以不敢冒犯。后来知道你是谢安莹,我不知有多高兴。” 谢安莹脸色微红,李承霆对她的情意她是能感觉到的。 只是一时情急才会脱口而出质问了一句。 谁想到居然套出他这么一串没脸没皮的话……夜深人静的,也不嫌臊得慌。 李承霆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见谢安莹不说话,只当她真的误会了自己。 他急忙又道:“我知道你是谢安莹之后,本想立刻上奏还你分明,但又怕此事牵扯出来你娘家名声不好听——将来嫁我时,你万一再被你娘家名声连累,岂不是不美。” 连“娘家”和“嫁我”都说出来了……谢安莹脸色更红,恨不得跳起来捂住李承霆的嘴。 李承霆继续道:“我原本早就想好了,过段时间让蒋吕两位姑姑将你的事情说与老太妃知道,再去求老太妃收你做个义女义孙女之类的,这之后不必担心有损你的身份,你娘家要再敢阻拦,我就……” 李承霆想说我就一把火烧了这恼人的平阳侯府,但到底顾念着谢安莹,于是将后面的话自己吞了。 他总算将自己要说的都说完了。 真算起来,李承霆这一夜在谢安莹这里所说的,比他在军营中数月说的都多。 他暗暗盼望谢安莹能听明白他的一番苦心,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误解他…… 李承霆朝谢安莹看去,一看之下却只觉脑袋一空鼻腔一热——谢安莹不知何时挣出了被子,露出整个脖子和一小片雪白的肩膀。而她的一双大眼正凝望着他,眼中似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未完待续。) 第三零零章 喘息 李承霆今天夤夜前来,是来做什么的? 是为了那些让人醋意大起的流言,还是为了躲开府中母妃和大哥的纠缠,又或者是为了向谢安莹解释澄清自己的心意? 他已经忘了,忘了自己此行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了。 李承霆的喉结微动,这样不自觉的细微动作令他一向严峻冷漠的表情多了一份鲜活。 但他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只是缓缓地又靠近了谢安莹一步。 黑暗中的谢安莹很白。 李承霆只觉得自己眼中那一抹白嫩,就像是温柔而又微凉的月光忽然落在他的眼前, 他知道谢安莹美貌,但他钟情于她从来就不只是为了她的美貌reads();。 可是在这一刻,李承霆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谢安莹竟然美的这样惊心动魄,只是一个优美弧度的颈加上巴掌大小的肩头,便可以牵扯住他的心肺,让他像着魔一般地忍不住想要将她揉进自己怀里。 这似乎也并非第一次失控了…… 静王府、马车上、夜晚的屋里……还有许多许多这样的时候,谢安莹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还有她的亲昵她的味道,都像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撩拨起他心中的无尽欲|望。 之前那些*统统都被他压迫了下去。 彼时他有太多太多的顾虑,像他所说的一样,最开始他有婚约在身,而后来他知道了谢安莹的身份,又不满足于与她的一纸婚约。 他又开始努力征服她的心。而后在征服的过程里,却反过来被被她轻而易举的捕获,成为了她这一生都不会背弃的猎物。 他在谢安莹的面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他要顾忌她的名声。要顾忌她的娘家,还要顾忌自己的言行生怕一个逾越吓跑了她…… 他忍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此刻,他不想再忍了。 李承霆站在谢安莹的床边,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指点,他张开双臂轻轻一览,将还在床上团着被子的谢安莹整个捞进怀里。紧紧地跟自己贴在了一起…… 谢安莹“唔”地一声就撞进了李承霆的怀里。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令谢安莹不得不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景象。想寻求一个答案。 可惜她的脸现在正贴在李承霆的胸前,除了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坚实身材还有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之外,谢安莹看不见任何答案。 方才两个人不是正在互相道歉吗? 道歉之后就该互相原谅,然后坐下来谈谈以后的事情才对。 可李承霆他怎么能在道歉之后就直接说起来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了呢! 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谢安莹听间那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李承霆点燃了,她的眼前只有他真挚的样子。耳边全是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所以她才会连被子掉落肩头都没有留意,只呆呆地沉迷在李承霆的情话之中了…… 谢安莹心中微嗔,现在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谢安莹羞涩地将脸埋在李承霆胸前,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广领的白丝亵衣。柔软的丝绸在腰间用丝带束起,勾勒出她的腰身。 因为方才在被子里乱动的缘故,此时谢安莹的领口微微敞开。从李承霆那样居高临下的角度……也不知能看见些什么。 而她的下身只是一件同样质地的白裙……勉勉强强能遮住她修长的双腿。 谢安莹一动也不敢乱动,她的手段她的筹谋还有她坚韧狠辣的心思到了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reads();。 她就像是一只胆小的兔子一样。轻轻颤抖着,又乖又柔顺的任人宰割。 李承霆本就是一身欲|火,在没靠近谢安莹的时候尚且忍不住,现在美人香软在怀,他更是完全放弃了“忍”之一字。 感受着怀中人柔软的身子,李承霆深吸一口气,一臂用力将谢安莹的纤腰托起,让她与自己更加贴合。 而空出的另外一只手,却直接拈住了谢安莹的下巴。 谢安莹猝不及防被迫抬起头,对上了李承霆的脸。 谢安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得自己瞎了,她只看了一眼就慌忙闭上了眼睛,然后拼命不去想李承霆俊美的容颜。 她努力的想把自己的脸转向一侧,可每当她微微用力的时候,她的腰间就传来更大的力量,让她与他贴得更近更紧。 而谢安莹的脸也始终被李承霆控制着,哪怕此时她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过朝霞,却也只能仰着下巴,好似索吻一般面对着他。 谢安莹紧闭着双眼,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令她面红耳赤的举动,可她周身其他的感官却异常敏感起来。 她感受到李承霆低头凝视着她,感受到李承霆握住她下巴的手微微松了力道,却顺着她的鬓发,缓缓游走到了她的颈侧,渐渐移向她脑后穿过发间将她的头温柔的托起。 李承霆指尖的温度和触感令谢安莹浑身蔓延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可李承霆并未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谢安莹只觉李承霆猛地俯下身子,而她的唇也瞬间贴上了他的唇…… 李承霆一吻下去,却发觉这样丝毫没能缓解他心中的渴望,相反还使他想要的更多。 起初谢安莹的唇似乎还有些僵硬,可被他这样不管不顾地席卷了片刻之后,李承霆只觉怀中的身子一软——谢安莹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 无需任何人的指导,李承霆像是渴急了一般,急切地撬开了谢安莹的双唇,拼命地吮|吸着她口中香甜的蜜汁。 黑夜之中,两人终于无需任何语言,急促情|欲而微微湿润的喘息声便是彼此沟通的唯一方式…… ———— 夜色之中,李承俊路过灯火通明的花街,望着前方还未开张的状元楼,心中极度不爽起来。 他傍晚去了军营,然而却被兵卒们告知李承霆不在。之后又满大街的转悠了一个时辰,连父王的影子也没寻到。 走到这里累了渴了,想找间茶楼喝茶听琴静静心思,走到这里才忽然想起来海晏楼已经被火烧了,眼前只有这红灯挂遍的状元楼!(未完待续。) ps:感谢ddjsz的两张月票,感谢松鼠儿的两张月票,感谢fantasyses的月票支持。感谢夏沁的评价票支持。今天一章,让他俩亲一晚上再说……明天三章 第二三二章 重赏 谢安莹一觉睡醒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年节过后的天气就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过两日就是阳春三月春闱在即,这时候的天气已经没有了寒冬的瘆人,而是处处都透着温暖和明媚。 谢安莹躺在床上,微微颤抖的睫毛表示她其实已经醒了。 可是她不想睁眼…… 在这么刺眼的阳光下,谢安莹实在不知该用什么面目去见人……因为她从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便想到了昨夜令人面红而赤的长吻。 那种感觉令她即羞涩慌乱,想要立刻就推开李承霆,可又隐隐期待,想从李承霆的唇间获得更多。 谢安莹回忆起自己在李承霆怀里的时间,感觉就像进入了一个迷幻般的梦境。她的头脑和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只全心沦陷在他的亲吻之中——以至于昨晚当李承霆走了许久之后,谢安莹才惊觉自己身上的衣衫早就散乱的不成样子。 想到这些,谢安莹恨不得这就死在被子里算了。 要不今天就装病吧…… 谢安莹完全没发觉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像个甜美的小女童,李承霆给她带来的改变,又岂止是羞涩那么简单? 谢安莹将脑袋缩回被子,然后翻了个身面对着里面,逼迫自己再次睡去——睡着了就不用去想那些羞涩的事情了reads();。 可就在谢安莹十分努力的时候,只听正屋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紧接着,门廊处传来红提的声音—— “姑娘,奴婢有事要禀报……” 红提一边说着一边将圆圆的脑袋探了进来。然后瞪着贼溜溜的眼睛四下看而来一圈。 红提可不是红袖她们,红提对谢安莹的了解堪比蛔虫。 当谢安莹这几日不要人守夜的时候,红提就知道小郡王要来,而今日姑娘破天荒地这么晚才醒来,那一定是小郡王昨夜来过了! 躺在床上装病的谢安莹身体一僵——红提都不问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可见她这装病装得足够失败…… 谢安莹叹息一声,的确。从上辈子起。她也从没有睡到过这样的时辰,而且她似乎从不生病,红提识破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谢安莹支起身子。故意保持着疏离对红提道:“有什么事?” 红提见自家姑娘这幅样子,心中更是明白极了,不过她接下来要说的的确是一件好事,所以这一回就暂时放过姑娘。不调侃她了。 “姑娘,肃王府世公子昨日去了状元楼。”红提压低了声音也掩不住一脸的喜庆。“刘婆子试探了他一番,知道他只是路过,然后就请他喝了茶水。” “哦?” 这的确是谢安莹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昨夜她还问过李承霆,现在外头有关平阳侯府二女换名字的流言那么严重。肃王府难道就没有什么反应吗? 她以为肃王府一定会震怒的。 而李承霆告诉她说一切都好,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吃惊——现在看来,如果连李承俊都有心思半夜逛街喝茶的话。貌似肃王府的人还真是个个心地宽阔。 谢安莹渐渐忘记了羞涩,提起兴趣问道:“那后来呢?” 如果只是刘婆子不动声色地请李承俊喝茶。红提恐怕也不会憋不住非要跑来跟自己汇报一番。 果然,谢安莹说完之后,红提立刻就来了精神! 她一路小碎步从屋子外窜进来,两下就挪到谢安莹的身边,神神秘秘地笑道:“那刘婆子真是绝了,大晚上的,将状元楼搞得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又奉上了咱们最隆重的茶宴,惹得过往行人全都驻足观望惊叹……这还不算最有意思的。” 红提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最有意思的是世公子走的时候对状元楼赞不绝口,还被刘婆子忽悠着给状元楼提了‘天下第一’的横匾!” “啊?” 谢安莹一脸吃惊,要是此时她嘴里有茶水,定要一口喷出去老远。 刘婆子潜伏在谢安珍身边许久,李承俊她应该是知道的。 谢安莹脑中浮现起刘婆子那看似胆小懦弱又卑贱的模样,再想想她在李承俊面前卑躬屈膝,将李承俊哄得团团转的样子…… 谢安莹实在是开始佩服自己的眼光了reads();。 像刘婆子这样奇葩的人才,打着灯笼也难寻第二个! 红提见谢安莹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便又接着道:“今日一早,刘婆子便传信过来,说是早上已经有不少权贵让管家递上名帖,要提前订咱们状元楼开业时的位子呢!”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于状元楼她虽然早就心有成竹,然而真听见这样的好消息时,她还是十分开心的。 毕竟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第一份产业,也是完全由她自己来主导思索经营的。 谢安莹点头道:“好东西从来就不缺买家,然而状元楼的位子却不能白白订了去。你这就传我的话给刘婆子,由她待价而沽,想要预定状元楼顶层的雅间,一年一订!三层的半年一订,二层的一月一订,只有大厅的位子才能提前五日预定一日的。” 谢安莹说完,红提紧跟着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顶层的雅间装潢富贵至极,身处其中仿佛置身最精美的殿宇里,而且各间不同各有千秋,姑娘给每一间定下的价格都十分高昂。 现在又要一次定下一年的! 这得要多少银子啊! 海晏楼还从未让人品尝过茶酒菜肴呢,这样的天价会不会吓跑客人啊? 谢安莹笑着帮红提合上下巴,望着屋外大好春|光道:“若是昨夜之前,这样做的确不妥,可昨夜世公子已经帮了咱们一把,咱们若是不乘风而上,岂不是辜负了世公子的好心?” 谢安莹心意已决,直接将呆傻的红提推了出去。 过了晌午,红提一脸木然地回来,整个人比出去的时候更呆更傻。 “姑娘,奴婢将您的话学给刘婆子了,刘婆子当场就高兴地只拍大腿说姑娘这招妙极!她还让奴婢转告您,价钱上您放心,顶层四间的价格,京安城最多八个人出的起。而三层二十间的价格,京安城只有四十人出的起……” 出得起价格的人数,刚好是雅间数量的两倍。红提最爱就是银子,可她完全被这样巨额的数字给吓到了。 谢安莹捏捏红提的脸,示意她可以自己去墙角里琢磨了——红提的心黑手狠远远比不上看起来胆小如鼠的刘婆子。这也是她当时一眼就看重刘婆子的原因。 这两人一内一外,以后自己身边哪怕有再多的风险,至少基础是绝对稳固的! 谢安莹点头满意道:“有人抢才稀罕——下次再见到刘婆子,看来我要重赏于她了。”(未完待续。) ps:昨天的章节应该是二三零章和二三一章,然而我不识数的写成了三零零而且还错发了两遍……数学不好语文也不好这下全都暴|露了。话说昨天那章重复的已经更新,虽然章节名改不了,但是内容已经改好,订阅过的盆友可以刷新一下。再次说句非常非常抱歉,我真是太糊涂了。 第二三三章 瞧瞧 状元楼的事情越发顺利,就在红提带了谢安莹的打赏跑去见刘婆子的时候,谢安莹的琼华院又来了客人。 这一次是陈蓉。 陈蓉这次踏进琼华院,再看着谢安莹的眼神已经不同于往日reads();。 往日她虽然受了谢安莹的大恩,却也敢将利剑送给谢安莹,用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那时候她跟谢安莹算是合作关系,虽有恩情,但身份上也是平等的。 而自从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陈蓉眼中的谢安莹却忽然高大起来。 陈蓉心中知道,这不但是因为谢安莹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郡王妃了,更加是因为谢安莹本身的手段和魅力,一次次狠狠征服了她,令她不得不仰视起这位看起来始终淡然而又美得像个花瓶的女子。 陈蓉没有说破她所知道的一切,也没有在谢安莹面前邀功说她曾经劝说平阳侯进宫自首。 经过这许多事情之后,她已经明白了,在这场角逐中,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跟谢安莹谈条件。以谢安莹这种惊绝鬼神的手段,即便是身边没有任何助力,仅凭她单枪匹马,恐怕也仍然能够所向披靡,直取她想要的一切。 谢安莹愿意给予彼此方便和利益,完全是出于她的仁义。 如果芳华院的那位,能像她这样明白,也就不用到现在还被绑在床上受苦了…… 陈蓉知道的越多,心态越是平静,而这种平静中又参杂着一丝其妙——她本是一个商女,却能和这样厉害尊贵的王妃坐在一处说话,而且对方还能称她一声“母亲”——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足够大的利益了。 “今天过来。是要跟你说一声,两位姑姑辞行了。”陈蓉对谢安莹微笑道。 谢安莹知道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情,这满府上下都是陈蓉的人,有些事根本瞒不住她,她早晚都会知道一切。 但她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和从不恶意揣度别人的风度,却也令谢安莹十分欣赏和佩服。 谢安莹也默契地绕过了那些琐事没有提起。直接接过了陈蓉的话道:“按说师徒一场。我应该去送别的。可是咱们府中现在乱成一团,我也不知该如何跟姑姑们说。” 她和谢安珍一夜之间就换了身份,而李承霆却说姑姑是他早就安排来的。还要姑姑向宫中老太妃禀报她的事情。要老太妃收自己做孙女…… 谢安莹想到自己在姑姑面前一直自称谢安珍,就觉得自己骗了人家,挺不好意思。 陈蓉摇摇头道:“两位姑姑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想必是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咱们就不必强求追问了。你放心。人我已经妥妥善善地送走,银子束脩她们也都收下了。” 这其中的缘故,陈蓉知道谢安莹知道,却仍旧不提。 谢安莹笑着谢过陈蓉替她周全姑姑。只听陈蓉又道:“这只是我今日来的其中一件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大事要与你相商——姑姑这一走,便是说明婚事要到了。你父亲命我全力为你操办嫁妆。这两日,你得随我上街一趟。” 陈蓉这几日。几乎是在平阳侯的耳提面命中度过的。 平阳侯虽然白脸换红脸,但他自己大约也心中有数,在谢安莹出生后的这十几年里,他对谢安莹的付出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现在不管是出于害怕,或者是出于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下注心态,又或者是父亲的慈爱……总之他忽然开窍了一般,非要陈蓉将谢安莹的嫁妆操办到最好reads();。 陈蓉能嫁进来,本来就是谢安莹为了给自己的婚事铺路的。而陈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在谢安莹的嫁妆上必然是不遗余力! 陈蓉说完就等着谢安莹答复,可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动静。 她奇怪地朝谢安莹看去,却意外地在谢安莹脸上发现了一抹可疑的红霞…… 谢安莹就算再强悍,听见“嫁妆”和“婚事”也不免俗气地低下头去,尤其是她好不容易才忘记昨晚的事情,现在被陈蓉一提,李承霆俊朗的相貌沙哑深沉的声音和微微的喘息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谢安莹低头不语,轻轻抿了抿唇。 陈蓉十分怀疑地上下打量了谢安莹一番,却实在无法将“害羞”这个词语淡定的谢安莹联系在一起。 不过既然谢安莹不愿意说,那这件事情就由她做主吧:“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就过来接你。虽说咱们路上都是乘轿子的,但单是那些必须由你亲自点选的东西,也够你劳神了!我见你一脸没睡够的样子……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谢安莹继续低头:“走好不送……” ———— 陈蓉所料不错,在两位姑姑走后的第二天里,肃王府就送来了婚书。 这一回的婚书上,端端正正地写着谢安莹的名字,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分微薄的礼单,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让平阳侯兴奋异常了。 平阳侯和老夫人都将礼单的事情放在一旁。 毕竟无论怎么看谢安莹都是高攀,再不懂事的人也不敢嫌弃肃王府的聘礼给少了。 平阳侯对着跟之前那份“婚书样子”比较了一下,搞不懂为什么两份婚书连制式上都完全不同,谢安瑶和谢安闰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打岔越过这个话题,又拉着老夫人和平阳侯一齐展望起美好的未来。 比起平阳侯府的喜庆,肃王府可谓是阴云密布,尤其是肃王妃的院子里,几乎随时都能降下一道天雷或者闪电,将所有的人都劈死一了百了。 肃王妃怎么也没有想到,肃王不回府也就算了,李承霆也不在,而就在昨天晚上,自己一向信任有加的李承俊也违背了她的意思,居然跑去那什么状元楼喝茶!? 茶水有什么好喝的,在哪里不能喝? 亏得李承俊回来之后还大加赞赏,搞得肃王府那些从宫里赏赐下来每年只上供一瓮的好茶都是摆设一般! 更可气的是,今天一早宫里就来了宫人,说是老太妃找帝师算了,今日是个吉日适合下婚书! 肃王妃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却也最终不得不将婚书送去了平阳侯府。 在她一边陪着她的沈怜小心翼翼道:“若不然,怜儿今日陪王妃出去走走散散心?嗣王既然说状元楼不错,咱们也去瞧瞧?”(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 喷嚏 说起今天送婚书的事情,沈怜心中其实比肃王妃更气! 沈怜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一个生辰八字么?再吉利又能吉利到哪里去? 承霆用不着什么好八字,这些年身子不是一样都好好的? 沈怜觉得像她这样想的人一定还有很多,眼看天气暖和起来,接下来的诗会和茶会不计其数,她一定要去好好跟其他贵女们说说这件事情。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因为眼前婚书已经送出,而且除了帝师大人,居然还莫名其妙来了个蹚浑水的老太妃……可见这件事是无法阻止的了。 所以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哄哄王妃开心,然后在暗中火上浇一瓢油——这样一来,就算那位谢安莹能抢在她前面嫁进来,也别想有好日子过reads();。 早晚都要给她让位子的。 沈怜想起谢安莹就赶到一阵胸闷,一个连贵女圈都从来不曾踏足的不知名角色,居然横空出手夺走了她看重的男人。 那就走着瞧吧! 沈怜压下自己心中郁结,轻轻搀扶着肃王妃道:“嗣王爷向来孝顺,昨日定也是为了承霆哥哥的事情忧心,这才不知该如何回来向您交代……您就别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沈怜声音娇甜,而且因为最近跟肃王妃有了共同的敌人之后,两人之间的隔阂早就不翼而飞,此时就像是母女一般亲密。 肃王妃听见沈怜一再劝说,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罢了,我这心头火,恐怕只有等见了那位神通广大的谢姑娘才能消。我就不信等她嫁进府里来,李承霆还能不回来!” 肃王妃说着说着又拔高了音调。 沈怜见肃王妃终于将怒火都放对了地方。这才放心道:“王妃说得是,谢姑娘这么有能耐,将来定能将承霆哥哥拿捏的死死的,让他老老实实地留在府中呢!” 沈怜的话令肃王妃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要是以后儿子为了新妇反而改了爱出门的习惯,她怕是只会更气! 眼看肃王妃的指甲都要嵌入软枕之中了,沈怜这才转移了话题:“那状元楼咱们今日还去不去?” 沈怜屡次提起状元楼,其实哪里是为了带肃王妃出去散心? 她不过是借着李承俊夸过这地方。以此为借口想要与肃王妃一齐亮相人前罢了。 沈怜最近已经成了肃王妃这里的常客。肃王妃也不止一次拉着她的感叹“要是把那位谢姑娘换成你,我这心里就舒坦多了。” 沈怜每次听见这话都含笑羞涩,只说自己蠢笨粗鄙如何能配得上李承霆。 可她心里却知道。这种话只在府里说说又有什么用!?要说也要说到外头去,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沈怜才是肃王府中意的郡王妃人选! 这样林林总总的心思下来,她自然是急着拉郡王妃一同出去“散心”了。 郡王妃今天听李承俊说起状元楼的稀罕之处。其实她也十分好奇。要不是被李承霆的婚事扰了心情,她必是要前去看上一看的。 现在听沈怜这样说起。再想想王爷和李承霆都在外面逍遥自在,只有她一人在府中忧心…… “罢了,也不等明日,让她们备好车架。咱们这就去瞧瞧!我倒要看看那状元楼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 谢安莹与陈蓉两人并肩坐在一顶宽敞的轿子里,缓缓朝京安城最繁华的街市走去。 自从陈蓉进了平阳侯府,侯府里的各色用度都有所提升。 就拿眼下这轿子来说吧。原先平阳侯府也不缺轿子,但柳氏当家reads();。将银钱都抠死在自己荷包里,根本就不愿在侯府的门面上下功夫。 而陈蓉来了之后,一来是她十分懂老夫人和平阳侯的心思,二来她手上宽裕财大气粗,自然能将这些都张罗得令老夫人赞不绝口。 谢安莹望着精致的轿厢,心中不免感叹——要说好八字,估计谁也好不过平阳侯! 平阳侯才是天下第一有福气的男人,他自己没什么本事,却有前后两房妻子替他养家。 用女人的嫁妆撑起他清高的腰杆,平阳侯这也算是别具一格的软饭硬吃了! 陈蓉见谢安莹一直望着轿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看出谢安莹今日似乎不想多话话,便也不扯着她闲聊,直接拿出一张单子给谢安莹看。 “你瞧瞧这些,这都是咱们今日要去看的。你祖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要让你跟着,只要是你点头说满意的,咱们就立刻备下。” 谢安莹花了些时间克服自己的羞涩,也克服自己不要一提起婚事就想起那夜跟李承霆的痴缠…… 她接过陈蓉递过来的单子,轻轻翻开,用手指一行一行地摸过去。 谢安莹手中的单子竟然是一份带着函套的状元折页,随着谢安莹的展开,那折页越来越长,像是翻不完一般。 而从上面所写的东西种类来看,谢安莹觉得自己不逛个三五日,几乎是别想回府了。 谢安莹做做样子,将手中单子摸了个大概就递还给陈蓉道:“嫁妆这东西,多是做做样子,将来真到了夫家去,又有几样东西是自己真真用得到的……” 好比陈蓉,嫁来时差不多红妆十里,然而呢?除了日常起居用的吃穿摆设,剩下的还不都是束之高阁压之箱底,再要么就是将值钱的东西贴补了婆家…… 谢安莹知道自己注定是不用贴补肃王府的——李承霆的银子,现在可都在她的房梁上呢! 所以挑选嫁妆一事上,也实在用不得这样尽心。 ……说到底,谢安莹还是不好意思。 婚书刚过来,就这样大张旗鼓的采买……老夫人和平阳侯也不怕落了别人笑么? 陈蓉是个七窍玲珑心思的,见谢安莹婉转拒了,她不由笑道:“这世上我平生所见最不爱显摆的人,竟是你了!你可不知,有多少人只要能与贵人擦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都忙不迭地亮相人前,只差没有敲锣打鼓地接机宣扬……” 隔着几条街马车中的沈怜莫名打了个喷嚏,忙用绣帕掩住口鼻,用蹙眉揉了揉额角,仿佛自己只是娇弱不盛风吹,而并非是鼻子忽然痒痒…… 谢安莹淡淡一笑。 听陈蓉这口气,原来老夫人和平阳侯对她的宠爱还有这一层意思——一半是为了讨好肃王府,一半是为了做给人看,留给她的真心也不知能不能占上半分……(未完待续。) ps:感谢fantasyses的一张月票,感谢幽幻の镜的两张月票,感谢ying的宝宝猪的两章月票,感谢松鼠儿的一张月票,感谢评论区冒泡支持的亲爱的你们。 第二三五章 拦路 谢安莹带着抗拒的心思,被陈蓉拉着逛了整个京安城的商郡。 在此期间,无论是选择首饰还是衣料,又或者是家居摆件,反正谢安莹一开口便是:“由母亲做主……” 她这可不是出于温顺,而是纯粹不想背这个名声。 陈蓉心中苦笑,她完成谢安莹的婚事之后就算功德圆满了,所以她可不想在这档口上跟谢安莹有什么不愉快。 于是谢安莹不愿意背的名声,也就只能由她来背了——今日之后,商郡上恐怕人尽皆知平阳侯府新夫人陈氏是个财大气粗急功近利的大俗人reads();! 谢安莹不置可否,陈蓉也没有了精挑洗选的兴趣。 毕竟谢安莹说得没错,这些东西即便是送去了肃王府,谢安莹恐怕连摸一回的机会也少,于是陈蓉更加放开手脚——凡是掌柜推荐上来的东西,一律都选最贵的就是了! 两人这样一路像是撒钱一样,席卷了整个商郡街市。当所有名贵的店铺里都有了她们洒下的订金之后,谢安莹和陈蓉两人也累得不行了。 陈蓉将折页收起来笑道:“若不是你这样不上心,咱们想一日就挑完还真的不太可能。” 谢安莹点头同意。 陈蓉又回首望着身后被两人横扫过的街市道:“不过你也不需担心没有好东西——咱们今日选得这些,虽然庸俗得紧,但握在你手上却是变现容易,将来若是手紧时,或卖或当,都是值些数目的。” 这话却是真心实意地替谢安莹考虑了。 谢安莹自然领情。她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高嫁王府要是手上没钱,日子定要难过。 陈蓉不知她现在富得流油,愿意为她置办这些,当真实在是太够意思。 谢安莹脸上仍旧是淡淡微笑,却身手指着陈蓉身后的状元楼道:“今日由我做东,请母亲吃顿饭算作答谢。” 陈蓉一愣。回头顺着那方向看去。 白日的状元楼与晚上又不相同——只见一座四层高的殿宇岿然立与街市之中。大白天未点一灯一烛,却仍旧令人觉得它红得耀眼。 陈蓉定睛看去,只见状元楼除了白玉雕砌的门廊和台阶之外。剩下的地方竟然全都以朱砂红漆涂抹,镂空雕刻的地方又用金银包裹镶嵌,远远看去,就像是霞光万丈从天而降落在这凡世之中一样。 陈蓉眨了眨眼睛。指着状元楼对谢安莹道:“这难道就是……” 就是之前的海晏楼? 就是谢安莹暂时寄放在她和陈家名下的那栋茶楼? 陈蓉问出这话之前,她便已经知道答案是肯定的。然而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句。想要感叹一句——财大气粗这名声,她真不该帮谢安莹背的。 陈蓉****在府里伺候平阳侯和老夫人,忙着装她的贤妻贤妇,已经很久不曾像从前在陈家经商时那样快意了。 就连海晏楼接手之后。她也只是听他父亲和表亲叔伯们说过一嘴,她只吩咐他们务必要尽心,至于其他就一无所知了。 现在看见眼前这般壮丽七奇景。陈蓉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她仰头将状元楼又瞧了一遍,这才道:“既如此。我要坐二层风景最好的位子,还要尝尝这里最好的酒菜。” 这时候的陈蓉,仿佛回到了从前未出嫁的时候,那时她家境富裕性格爽快,也时常与兄长一齐上酒楼品尝各色有名气的美味佳肴。 想不到物是人非之后,她这辈子还有机会再体会一回reads();。 谢安莹本就是为了感谢陈蓉对她的好,而且状元楼尚未开张营业,陈蓉现在就算想坐到四层琉璃顶上,也无伤大雅。区区二层的要求,谢安莹当即便欣然答应。 陈蓉又是一阵高兴,两人挽着手,抬步朝状元楼走去…… ———— 状元楼门口围着一些人,来来往往进出的也有一些人。 跟之前不同,今天这些人,可都是前来预定位子的。 自从李承俊出现在状元楼,而且坐在灯火通明仙乐缭绕的大厅中间,像个皇帝一样享受了一顿由八位女子伺候的茶宴之后,来打听定位的人就多了起来。 而后刘婆子又适时放出了风声,将状元楼巨额的定位费用宣扬了出去,这一下,上门的人刷地少了一大半——但是剩下的,无一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刘婆子正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应对着每一个上门询问位子的人,就听见外头来报,说是肃王妃带着一相貌柔美的女子一同前来。 刘婆子一愣,赶紧办完手头上的事情,飞一般地迎了出去。 肃王妃可不是李承俊,不管肃王妃为人如何,她可都是自己主子将来绕不过去的婆母——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了。 刘婆子整理好自己一身装束,又用手推了推自己的脸,推出一个礼貌疏离又不失热情的权贵式的微笑,配上她这身刚在天一阁制定的金棕色钱纹褙子,令人全然无法想象她曾经还在平阳侯府做过浆洗衣服的婆子! 然而有胆、敢想、这就是刘婆子最厉害的资本。 正是因为她敢,所以此时她昂首挺胸好不怯场的气质,才更使得她这一身装扮天衣无缝。 与状元楼般配极了! 刘婆子身后领着两位女侍,从宽大的正中楼梯上缓缓走下。在见到肃王妃的那一刻,刘婆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没有惊喜,没有大量,仍旧是那样微笑着,只是脚下加快了些速度,让人觉得她是欢迎她们的。 刘婆子走到肃王妃面前五步处停了下来,然后率领两位女侍一齐躬身行礼道:“不知王妃驾到,小民有失远迎,还望王妃宽宏不计。” 肃王妃微微皱了眉头。 这状元楼真是好大的排场! 她都走进来了,却被人这样堵在门口,看着是迎接她,却又啰嗦一堆话不请她进去。 而且这位管事的妇人,看起来竟然一点都不吃惊也不怕她,这才是令她不舒服的地方。 “大胆!”不等肃王妃先开口,沈怜就已经上前娇斥道:“见了王妃不行跪礼也就罢了,怎得还胆敢在这里拦路?”(未完待续。) ps:最近出现章节名有重复的话,请千万千万先别订阅,等第二天中午12点以后再订。不是我故意发重复的,实在是最近作者后台故障太多,手一滑就发送两便……刚才差点又错了,我也好郁闷的说, 第二三六章 比肩 沈怜生得十分貌美。 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十分娇弱,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总像噙着泪一般,让人望之生怜。今日她身着点缀着银色暗绣的白纱衣裙,乌黑的长发盘梳成一个百花髻,又在鬓边十分不俗地带了一朵黄蕊白莲。 这样的装扮,更将她衬托得闭月羞花,素静雅致。 作为一个雅致的贵女,沈怜的呵斥声也十分娇俏,她斥责刘婆子,当然只是为了闹出点动静,让自己今日之行的效果更佳。 沈怜说完之后,便不动声色地朝肃王妃靠近了些reads();。 肃王妃浑然不知沈怜打的主意,或者说,其实就算她知道了也无所谓——在她的眼里,最讨厌的女人当然是谢安莹,而沈怜就算惦记李承霆那也是无可厚非的,谁让她的儿子个个都那样优秀呢? 肃王妃并未阻止沈怜的言行,反而任由她挽着自己的胳膊,而后两人一起看着面前这穿着体面的嬷嬷,等着看她如何回答。 刘婆子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些压力,肃王妃这样的人物,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愿意惹的。 不过谁让谢安莹给了她一座金山呢…… 金山虽不是她的,但让她看守着,这跟是她的也没什么区别。主子现在不在,她自然要守好这座山…… 刘婆子再次行礼,带着歉意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小民既知二位身份,又岂敢冒犯。只是二位也瞧见了,咱们这状元楼今日尚未整修好,来往都是些各府管家掌事,王妃身份尊贵。若在此落脚只怕会冲撞了……” 刘婆子的气质一点都不像个卑微的下人,言谈举止到像是高门中的夫人一般——当然这个高门比起肃王府王妃的地位还是差多了。 刘婆子彬彬有礼地说了一通,她知道王妃和那位看起来身份不低的姑娘自然不会硬闯。 只要理由说得过去,让她们不要心存不满地离去也就是了。 刘婆子猜人心思一向很准,她这样说完之后,肃王妃果真缓了气势。 肃王妃四下打量一通,状元楼金碧辉煌处处精美。完全看不出这妇人口中所说“尚未整修好”的痕迹。不过她也主意到了。这里的确只有几个管家模样的进出。 而且那些人看起来都是认识她的,见了她进来,都极为恭敬地行礼退下——可见也是熟识的府中掌事一类的人物。 既然这妇人没说谎。那硬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肃王妃今日本就心情不好,懒得在这事上费口舌,便要挥手让妇人退下,自己也打算离去换个地方坐下歇脚喝茶。 肃王妃要走。沈怜可急了。 好不容易大张旗鼓地出来一回,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要不是今日赶上王妃心情不好。平日里想请动王妃车驾跑来大街上闲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沈怜连忙拉住肃王妃道:“可是嗣王爷不是说在这里喝了茶吗?” 沈怜的声音不大,倒是惹得肃王妃想起来重点了…… 肃王妃本都打算转的身子倏地又转了回来,望着刘婆子道:“那就伺候一道茶宴吧。” 肃王妃的口气全然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本就是个自顾自的人,在刘婆子这样身份低微的人面前,更无须多言什么。 能让对方伺候。那是对方的福气! 沈怜一听肃王妃这个口气,心中立刻高兴了——肃王妃都这样说了。要是这妇人还敢推三阻四,那就是嫌命长了! 肃王妃已经朝厅中走去,沈怜微微仰着她精致的下巴,倨傲地望着刘婆子道:“还不快去准备reads();!?” 刘婆子当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第二次拒绝肃王妃。 看来本来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也只能用心伺候了。 她恭敬地躬身答了声“是”眼光却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沈怜,将她与肃王妃之间的微妙尽收眼底。 刘婆子给身后两个女侍使了眼色,那二人立刻上前引着王妃在厅中最好的位置坐下,而她自己则是转到后面,命人立刻备下茶宴、屏风之物,务必全力将肃王妃伺候好了。 如果说昨夜巧遇李承俊,刘婆子还游刃有余,而今天又装上门一个肃王妃,这一下连刘婆子都不免有些乱了步调,不由得感叹肃王府真是个多事的地方。 既多事,又偏像是缠上了姑娘一般,要不怎么都往这里撞? 刘婆子正感叹着这些,忽然回头之间一个倒吸冷气——谢安莹与陈蓉二人正携手一齐踏上台阶,她还来不及说话,陈蓉已经一脚垮了进来! 刘婆子彻底服了自己的乌鸦嘴。 刚说这肃王府命中缠上姑娘,果不其然就碰上了…… 刘婆子赶紧上前一挡,望着陈蓉与谢安莹道:“二位请留步,若二位是来定位的,明日请早……” 刘婆子一句话拐了三道弯,为了暗示谢安莹此间有异,她这句话简直说得跟唱戏一般。 谢安莹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肃王妃在此——只当刘婆子有什么难处,受了什么人的胁迫。 那谢安莹就更不能走了。 陈蓉看见刘婆子的时候,不免又是一通感慨——她这才知道,原来谢安珍手下最衷心的奴婢,也是柳氏嫡系亲信的刘婆子,居然是谢安莹的人…… 陈蓉看见刘婆子一身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这里,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她也只顾着回想刘婆子和谢安莹做的那些好事,却忽略了刘婆子此时给她的种种眼神暗示。 谢安莹不打算走,陈蓉也没打算走,只听陈蓉笑道:“二楼可还方便?去备上最好的酒菜,瞒着我这么多事情……今天我可要与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陈蓉这话声音虽不大,却引起了刚刚在厅中不远处坐下的沈怜。 沈怜与肃王妃所坐的位置,正是西北一角,两人的座位又都是冲着东南大门方向——可以一边享受茶宴,一边观赏外头的行人和景致。 所以当谢安莹进来的时候,她们两人都已经看见了。 沈怜在看见谢安莹的第一眼时,心中就十分不喜。 她座位京安城的第一美人,连随便找个地方喝茶都能遇见美貌与她比肩的,她这心情实在是……(未完待续。) ps:感谢帘动风香香的月票支持! 第二三七章 放过 沈怜看见谢安莹的相貌,心中身份不舒服。 谢安莹今日本是来与陈蓉采买嫁妆的,说起来也是件苦力活计,所以她并未穿什么太精致的衣物。 她只是像平常一样,穿了件水红的衣裙,裙间除了用一掌宽的丝绦缠了束腰之外,再无别的什么装饰。 就连头发也只是垂顺在脑后肩背上而已reads();。 她这轻装简行的样子,落在沈怜的眼中却令对方更加吃味了。 沈怜的一身行头,那是何等的精致富贵?她一贯这样打扮,为得就是与那些穿金戴银的俗人们区别开来! 她时常穿着一身白色,与其他贵女们在一起时,总能很轻易地将别人比下去。可今天她忽然发现自己若和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位女子比起来,竟怎么也显得俗气了起来? 不但是气质上的俗。随着那女子莲步轻移地走厅中,沈怜细细打量起对方的容貌之后,就发现对方的腰身容貌,似乎都比她强上那么一点点! 这怎么可能? 沈怜的心中瞬间就浮现了一丝妒意,只不过,她自己却并不觉得这是妒意——就算容颜上不分上下,可要论身份上,这京安城少有几个能比得上她的! 她可是沈相爷最宝贝的孙女,谁人不知沈相乃是大历三朝权相手握文武? 所以她沈怜的身份,就连宫中的公主郡主们也不遑多让。 而眼前这女子,衣裙的款式虽然不错,但通身上下没什么像样的首饰,身边也没有前呼后拥的下人跟随,想来只是寒酸小门户的出身了。 沈怜正这样想着。却忽然听见与那女子一同进来的另一人说要上楼去坐,还说要点上最好的酒菜上来…… 沈怜心中冷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状元楼,连她与王妃都只坐在这里等着,那小门户的竟妄想上楼? 沈怜嘴角含笑,一双大眼纯真而又善良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这一下,她只需坐在这里就能看见她们被撵出去的好戏。也算痛快! 与此同时。刘婆子仍旧在挤眉弄眼地想要阻止谢安莹,只可惜谢安莹已经打定主意要弄个清楚,所以索性装瞎。怎么都不回应刘婆子。 而陈蓉就更不用说了,难得有谢安莹做东,她实在无需客气,又正憋了一肚子话准备声讨谢安莹和刘婆子呢。 于是。在刘婆子一番苦心之后,陈蓉已经不耐烦地拉起谢安莹。直接朝正中朱红色的楼梯走去…… 刘婆子眼看阻止不了谢安莹,灵机一动,赶紧转身正看见女侍抬着八折屏风过来。 她慌忙就过去接应,在女侍还未到达王妃所在的那一桌时。就将屏风整幅打开,企图拦着双方的视线…… 可惜她忘了她家主子的容貌有多麽慑人了…… “慢着——”沈怜拖长了的甜腻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从已经将她们这桌完全挡住了的屏风之后传来。 刘婆子只觉头皮一麻。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听沈怜继续道:“她们二位是什么人。怎么这样大模大样地就上了楼?若她们能上楼,你却安排我们坐在这里……” 沈怜的口气中充满的威胁之意,浓烈的不满,与她一向知书识礼的娇弱样子十分不符。 刘婆子一脸忧伤地望着已经踏上楼梯的主子,心中哀怨万分,但接下来的事情,她只能尽量圆场却帮不上什么忙了reads();。 “二位贵客,状元楼尚未开业,您二位请往别处去吧。” 刘婆子瘪瘪嘴,硬着头皮跟谢安莹说出了这一句话。 身为一个管事,却在自己的东家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出言将东家撵出去——刘婆子觉得自己也算是胆大包天了。 然而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谢安莹在这种场合之下,跟自己婆母对上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她这位婆母看起来并不十分好相处。 不管怎么说谢安莹和陈蓉这时候退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安莹和陈蓉的脚步双双一停,两人均未回头去看刘婆子,而是齐刷刷地看向一层西北处那被屏风挡住的角落。 谢安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刘婆子的意思——屏风后坐着的,必然是女人。而女人显然不会是威胁刘婆子的人。 再联想到李承俊曾经来过,还夸赞过这里,而刘婆子似乎又正在精心服侍对方用茶……难不成这屏风后面坐着的是跟李承俊有什么关系的女人? 再看刘婆子那恨不得这就将自己扔出去的神情,谢安莹眨巴一下眼睛——难不成屏风后面坐着的是肃王妃? 刘婆子要是知道谢安莹这般聪明,恐怕要气出泪来,因为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沈怜听见外头犹犹豫豫的动静,心中十分不喜! 原本在她出声之后,那妇人就应该立刻行动,将这两名不知高低的女子赶出去才对。 可现在倒好,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倒在楼梯上使着眼色打起哑谜来了? 这是故意挑衅肃王妃呢?还是存心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无论是哪一种,都给了沈怜足够的理由发发脾气。 她起身对肃王妃行礼道:“王妃稍坐,怜儿去看看,若是有人敢拂了王妃的面子,怜儿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谢安莹与陈蓉都将屏风后的人猜了个七七八八,听了刘婆子的话,两人正准备反身下楼,却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位白衣翩翩的女子。 谢安莹才向她看去,便见她的目光带着嘲笑和凌厉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一对,谢安莹就赶到一阵寒意,不由奇怪对方为何对她这般敌意? 总不会就因为自己比她多上了半层楼梯吧? 谢安莹的目光并未在沈怜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转向刘嬷嬷道:“我二人只是路过,不知这里尚未开张,扰了贵客还望原谅,我们这就走。” 谢安莹自然也不想在这时候碰见自己未来的婆婆,这种时候逞强没什么意思,走为上计! 可谢安莹想走,沈怜却又怎么会放过她?(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欺人 沈怜看见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时,不知为何心中就极为不痛快。 现在见对方这就要走,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正愁没机会闹出点动静,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沈怜带着一脸微笑,大方得体,更带着些主持正义与公道的意思。她起身穿过屏风,缓步向那谢安莹走去。 在沈怜绕出屏风的时候,状元楼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原本状元楼的一举一动就极为吸人眼球,比如今天哪个府上的管家前来了,再比如哪个府上的掌事想订三楼最终却只抢到二楼…… 外头街市上的百姓自然是订不起这样华贵的地方,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眼睛一刻也不愿离开状元楼,几乎是掰着手指数着一个一个来客,好等回去之后与大家说说自己都瞧见了谁。 所以,从肃王妃自车辇上下来,又携手那位天仙一样的白衣贵女一同进去之后,外头的人的嘴都合不上了,连声感叹果真没有白白在这里盯了这么久! 可没等大家高兴一会儿,肃王妃和那天仙姑娘就被屏风挡住了。 人群中失望的自然大有人在,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又将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只见白衣贵女又走了出来。 这一下,众人全都凑上前去,几乎是要围在状元楼的玉石台阶之下了,也不管状元楼里会不会将他们撵走,都想将眼前即将发生的事情看个清楚。 沈怜绕出屏风,眼尾一扫就瞧见了外头的情况——不但外头那些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就连有些前来定位的掌家管家们,也低调地隐在人群中瞧着。 沈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称心如意地轻哼一声,对着谢安莹道:“你二人想要仗势欺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沈怜一张口就将“仗势欺人”的帽子扣在谢安莹的头上——她知道外头这些人最爱看什么。 果然,一听见“仗势欺人”四个字,门外一些不知就里的人发出了一阵嘘声。他们之前看见刘婆子想要拦住这二位身份不明的女客,而这二位却不理会刘婆子直接上了楼……这样看起来,的确有可能是仗着自己身份贵重。所以任意妄为了。 却没想到屏风后坐着的。是肃王妃和白衣贵女……肃王妃的身份自不用说了,而能跟着肃王妃同进同出的,身份必然也不会低! 至少应该远远超过站在楼梯上那两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一些人已经要为沈怜拍手叫好了。而先前分明看明白的人,这时候也被沈怜搞得糊涂起来。 “白衣的姑娘说得对,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京安城能开起这酒楼的,肯定不是一般权贵。”一位旁观的男子觉得沈怜说得十分有道理。脑中立刻浮现出“真相”:“依我看,这两名女子一定是那个小官的亲眷。平时目无王法惯了,所以才这么嚣张reads();。” 谢安莹和陈蓉从头到尾也没有任何嚣张的举动,要是听见这种说辞,恐怕真要哭笑不得。 围观的另一些听见这说辞。深沉地点点头,又朝里头看去。 楼梯上那两人站得高远看不分明,只见白衣贵女衣袂翩翩容貌清丽惊绝。言谈间娇娇楚楚,仿若九天玄女落入凡尘。让人禁不住心旌摇曳。 白衣贵女这样貌美,她说的话想必也是真的了! 一时间,众人再看楼梯之上那两位女子,便莫名地觉得有些面目可憎起来。 “不过是芝麻小官的亲眷,在京安城也敢放肆?那白衣贵女看起来十分善良正义,身为女子,居然敢站出来为状元楼掌事鸣不平,我看那两位顾念刚今天是要被教训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听说昨日嗣王李承俊还在这里提了字呢,就冲这个,她们两人也真是不长眼,居然到这种地方来逞强!” “我好想知道那白衣贵女是谁啊!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千金贵女,这份风姿当真令人钦佩!”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四起,但不无例外,这些声音几乎都在指责谢安莹,而且还在满心期待地等着沈怜来“主持公道”。 还有另一些人,早就被沈怜的花容月貌迷得心猿意马了,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更想知道这仙女是谁家的,以后他们再午夜寂寞时,也好有个思之如狂的对象…… 议论声越来越大,沈怜眼中的得意也渐渐流露出来,她冲着众人淡淡一笑,又对谢安莹道:“不管你往日是如何的教养,但今日既然碰上我沈怜,我就绝不会由着你欺负别人!” 沈怜声音仍旧是娇滴滴的,这样娇弱的声音,配上她一脸义正言辞,更加令人佩服她的勇气来了。 更让人倒吸一口冷气的是……她还顺带将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 沈怜? “沈怜……怎得这样耳熟……”一男子咬着衣襟蹙眉跺脚,“这名字我似乎听过……” 他正念叨着,另一人就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小声道:“废话,全京安城谁没听过!这恐怕就是京安城第一美人——沈怜!是沈相爷的孙女!” 不用他继续说了,所有人一瞬间都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位白衣姑娘,便是京安城的第一美人,连公主郡主都要靠后的那位沈怜姑娘! 所有人在这一瞬都赶紧闭上了嘴巴,沈怜身份高贵,他们这些人也就只敢在心中想想,口中是绝不敢念叨她的名字的。 不过,她这般勇敢善良,仗义执言,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场面到了这个地步,刘婆子暂时已经无能为力了,她看了一眼人群又看看谢安莹,然后低头退着站在一边,随时等候着能用得着她的时候。 听见沈怜的话和外面的嘘声,陈蓉不动声色将谢安莹掩到自己身后,然后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惊讶道:“姑娘说我们没教养?又说我们仗势欺人?” 陈蓉真是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仗谁的势?欺负谁了?(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笑声 沈怜才不管是谁欺负了谁,按照她的身份和本事,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红衣女子虽然貌美,但身份必然不如她,想要拿捏一下还是十分简单的。 而且她今日不但要让这红衣女子身败名裂,还要让众人都知道自己跟肃王妃形同母女,自己才是肃王妃心中最想要的郡王妃人选reads();。 至于红衣女子身边这个女人的反问……沈怜心中冷笑,她巴不得把事情闹大,好一箭双雕呢! 面对陈蓉的反问,沈怜状似有些惧怕的微微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她又重新昂起了头。 “无论你们是谁,无论你们有什么身份背景靠山,京安城都是个讲王法的地方。”沈怜话音未落就已经掀起一片掌声,她就在这样热烈的掌声中抬起一手,直接指着谢安莹道:“我说的正是你,刚才是你仗势欺人,这就是没有教养!” 刚才明明是陈蓉吆喝着要上楼的,而现在陈蓉也将谢安莹挡在身后,可沈怜看不惯谢安莹的美貌,今日偏要跟她作对不可。 泥人也有三分火! 陈蓉不是傻子,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明白这女子的歹毒心机。 只是她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样做…… 但不管如何,今日她都不能让谢安莹在这里受了欺负! 陈蓉上前一步,瞪起眼睛就要跟沈怜理论! 就在这时,陈蓉忽然觉得耳边静了一静。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场面,忽然就静下来一瞬,差点让陈蓉以为自己耳朵忽然被气聋了! 也就是这一瞬的功夫。陈蓉余光看见一抹鲜红的身影已经从自己身后走了出来——谢安莹正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踏着楼梯,朝下面走去! 而方才还大呼小叫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在谢安莹出现的那一刻,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声音…… 别人眼中的谢安莹是什么样,陈蓉不知道,不过她却清楚地从沈怜的眼中看见了万丈妒火! 陈蓉微微眯了眼。又看看屏风之后。仿佛琢磨出了什么…… 谢安莹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来,外头的人群一时哑了声音,只觉眼前一抹殷红云霞。那云霞上的仙子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众人早已失去了语言,就连心中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人儿,只觉得这红衣姑娘每一步都似踏在他们心上,让他们除了长着大嘴之外。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她的脚步合二为一…… 谢安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沈怜,她一步步款款而下。就是为了让大家静静。 而在大家都静下来之后,谢安莹忽然开口了! “这位姑娘,你要教养我……是看上了我父亲的意思么?”谢安莹有些犹豫指指陈蓉道:“这位是我母亲,姑娘此举不妥……” 谢安莹的声音极清凉。与沈怜的甜腻完全不同。而且她常年一张不喜不悲的脸,更是令这番话听起来格外的认真! 只是这一句犹如泉水一般玲琅的好听声音,一下子终结了人群的安静——只听“哗”地一声。反应过来的人群瞬间发出一阵爆笑! 这姑娘说得有道理啊,如果按字面上的意思理解reads();。想要教养别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众人平日里骂人,也常会说“替你父母教养你”这样的话,可这红衣姑娘似乎十分单纯从没听说过一样,让她这样说出来,反而神连姑娘吃了亏,竟像是要给她父亲做小一般! 沈怜怎么也没想到,这红衣女子居然会说出这么粗鄙无礼的话! 原本无论是对方求饶,或者是对方辩解,她都有办法让大家觉得对方在狡辩,然后设法将她置于死地!可哪曾想面对她的质问,对方却来了这么一句! 沈怜长这么大,除了为李承霆那个不解风情的焦头烂额过,还从来都没受过这样奇耻大辱! 她指着谢安莹,张口就是一连串的指责:“……!” 谢安莹眨眨眼睛,脸上露出一抹疑问——不好意思,人群的笑声太大,以至于沈怜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到! 不但谢安莹没听到,外面的那些人也没有听到。 他们被谢安莹认真的一问逗得前仰后合,毕竟这样的说法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等到他们笑够了之后,这才发现他们的笑声好像导致沈怜姑娘又吃了亏…… 一部分人赶紧停下来收了声音,并且示意周围的人安静下来。 而令一些方才支持沈怜的人却已经渐渐地“倒戈”了——他们本来也只是看重沈怜的美貌,而就在刚刚,他们不但听见一个精妙绝伦令人捧腹的回答,更看见了一个比沈怜还要美上三分的女子。 这样想想,有一部分人便忽然觉得当着别人母亲指责别人教养,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有教养的事情。 沈怜说了一串,旁人却一个字都没听见,可等她说完之后,人群却再次安静下来…… 这感觉,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等着谢安莹说话一样。 谢安莹并未让大家失望,趁着这空当,谢安莹果然又开口说话了,她揭过要沈怜看上平阳侯的事情,继续道:“姑娘说我仗势欺人,欺的是谁?” 人群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 听见谢安莹这话,众人都开始蹙眉。一般人都会辩解说自己没有仗势欺人,而这红衣姑娘却直问欺负了谁? 这样单纯的人真的会欺负人吗? 沈怜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事情总算走上正轨了,接下来,她定会要谢安莹好看! 沈怜抬手指向低头垂首立在一边的刘婆子道:“她!我刚才听见你欺负她了!” 听见谢安莹这话,众人都开始蹙眉。一般人都会辩解说自己没有仗势欺人,而这红衣姑娘却直问欺负了谁? 这样单纯的人真的会欺负人吗? 沈怜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事情总算走上正轨了,接下来,她定会要谢安莹好看! 沈怜抬手指向低头垂首立在一边的刘婆子道:“她!我刚才听见你欺负她了!”(未完待续。) 第二四零章 圣母 沈怜好意地提醒谢安莹,也算是提醒其他围观的人——如果单凭她一人的力量还不足够惩戒谢安莹的话,那她的身后可还有肃王妃呢。 众人的指指点点的声音在听见这一句之后忽然一弱,并非是压低了声音,而是底气忽然弱了下去。 想到肃王妃在此,寻常小民们哪有资格议论是非对错?一切全凭贵人做主就是了。 听见沈怜在屏风外与人争论的声音,肃王妃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这些贱民们如何,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因为肃王爷最喜欢管这种闲事,所以使得肃王妃对这样的是非很是反感reads();! 尤其是今日,本来就是为着散心才出来的,做什么又要搅合到这种掉身价的事情里头去? 肃王妃一脸不耐,那挑三拣四的性子又上来了,当场就有些厌烦沈怜。 可沈怜已经提到了她的名字,作为皇家出身的她却又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在这种时候约不能傲慢,否则那些贱民转过脸就会将矛头对准你,将恶言恶语都泼洒在你身上,认为你身居高位不体恤百姓。 他们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心烦,或者只是讨厌管闲事…… 肃王妃皱着眉,用手在空中虚虚一按,制止了正要为她表演第一道茶的女侍。 她起身转出屏风,朝沈怜所在的方向而去。 肃王妃身材纤长,面庞微微有些消瘦,一双狭长的眼睛与李承俊十分相似,让人一看之下便觉得是个才华横溢却又有些文弱的长相。 但涂过算上气势的话,肃王妃是绝对谈不上文弱二字的。 她刚刚转出屏风。外面几乎所有的人都瞬间躬下了身子,胆大的也只敢低着头,趁无人注意时偷偷看去。而胆小的,早就已经双膝跪地,正在一个劲地磕头行礼了。 皇家公主的出身,肃王正妃的位份,将来更是两位亲王的嫡母——这样尊贵的身份早已在成年累月中渗透到了肃王妃的眉眼发梢中。 即便她轻车简装。但往众人面前一站。那气势立刻令人感到十分压迫,根本不敢再多说一句。 肃王妃却没有丝毫的满意,只对着谢安莹道:“究竟怎么回事。给你一次机会,如实说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肃王妃说话非常的快,就像平时在府中挑拣嫌弃什么东西一般,一点耐心也无。 但她的话。谁又能反抗呢? 沈怜见到肃王妃出来,心中一喜。她连忙上去搀扶住肃王妃。抢过话来:“方才怜儿看得轻轻楚楚,女掌事拦着她们不让上去,她们非但不听硬闯上去,还恶语相向甚至威逼女掌事。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岂能由得这样的事情发生?还请王妃为女掌事做主。” 沈怜说完,一脸不屑地看着谢安莹,仿佛谢安莹真的是她口中那欺横之人一般。 既然是沈怜亲眼所见。那这事情就没有再问的必要了,肃王妃倨傲地看了谢安莹一眼。便对外面吩咐道:“将这两个人送交府衙,传我的话,不得姑息!” 肃王妃刚才还要让谢安莹说说事情的经过,结果被沈怜这样一句话拦了回去,居然就不再听谢安莹的任何解释了。 而且还当即就要将谢安莹送进府衙! 一个女子,因为这种事送去府衙,那她的未来只怕就会全部断送。而跟她一起已经嫁做人妇的陈蓉,恐怕也要落得被休弃的下场了。 这般严厉的惩罚,实在令人心惊胆颤。 但要是公正严明也就罢了,可现在看来,却怎么全然像是偏听偏信呢? 围观的众人心中各有计较,不过谁也不敢站出来质疑肃王妃的话reads();。 沈怜见状心中更加大为得意起来! 今日一行之后,众人也该明白肃王妃是多么相信倚重自己了,这话传到平阳侯府谢安莹耳中,也不知那个只凭八字就想攀上高枝的女人会不会羞恼地躲在家里哭? 这片刻的功夫,肃王妃随行的人马已经走进状元楼,左右四名随车侍卫另带两名嬷嬷原本都在外头车驾旁候着,现在进来,便是来“捉拿”谢安莹和陈蓉了! 见了这样的阵势,众人的心简直都要提到嗓子眼,而一直躲在一旁装死的刘婆子终于忍不住了。 刘婆子怕事,所以能不惹事就不惹——但她躲不过去的事,她也就不怕了。 就在众人都屏住呼吸,眼睁睁要看着谢安莹被人带走的时候,只听刘婆子“嗷呜”的一声,忽然跑出来“噗通”一下跪在了厅堂正中。 刘婆子方才还斯文贵气,忽然就这般浮夸起来……这一下可把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就连肃王妃手下几人,也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她跪在王妃面前。 沈怜心中暗道不妙——这女掌事的表情,似乎不像是要感谢王妃,反而像是有别的话要说! 沈怜连忙道:“你不用怕她们日后报复与你,我今日就代替王妃说一句,以后你们这状元楼有肃王府护着,谁都不用怕!” 沈怜这就迫不及待地替肃王府做主了…… 众人又是一阵倒吸冷气,心中一边感叹沈怜与肃王妃只见的交情,一边惋惜红衣女子的下场。 可就在这时,整个厅中却忽然回响起刘婆子洪亮的嗓门! 只听她用一种忍无可忍的口气号道:“沈家姑娘,您高抬贵手吧!把我们东家抓进去,我们可没法开张做生意了啊!” 四周静得像没人一样…… 肃王妃的身子微微一僵,不待她多说什么,只听刘嬷嬷继续扯着嗓子道:“沈家姑娘好厉害的耳朵,我们东家要上楼,如何用的着威逼与我啊……您这是打哪里听来的?” 刘嬷嬷跪在地上,卑微得不能再卑微。可是她带着哭腔的控诉,却显然是忍无可忍之后不得不说的话。 这一下,究竟是谁在威逼谁,众人心中又有了新的看法。 原来只要身在高位,便可以打着锄强扶弱的借口来颠倒是非吗? 却没想到人家二位跟这女掌柜是认得的! 好一出强装圣母的大戏! 众人不敢说话,可这样精彩的情节谁能忍得住!? 一时间悉悉索索的议论之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回,所有的人却都一边倒地倾向到了红衣女子这边!(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愤怒 众人得知红衣女子和她的母亲与女掌事认得,又听女掌事称呼她们为东家,只当她二人是这状元楼东家的亲眷! 状元楼背后是谁,至今无人知晓。 而诸多猜测之中,最令人信服的便是皇家或者肃王府了。 所以这两名子女的身份究竟是谁? 他们才不相信,一个无根无基的寻常人能在这里开起这样气势磅礴的酒楼reads();。 但不管怎么说,也不管她们是谁,反正沈怜这位“京安城第一美人”却显然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她方才那番言辞那般正义,可还历历在目呢! ——“无论你们是谁,无论你们有什么身份背景靠山,京安城都是个讲王法的地方。我说的正是你,刚才是你仗势欺人,这就是没有教养!” ——“她!我刚才听见你欺负她了!”“不光是我听见了,肃王妃恐怕也听见了呢!” ——“方才怜儿看得轻轻楚楚,女掌事拦着她们不让上去,她们非但不听硬闯上去,还恶语相向甚至威逼女掌事。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岂能由得这样的事情发生?还请王妃为女掌事做主。” 从沈怜忽然拦下对方之后,就由不得对方一句辩解,一顶一顶的黑锅强行朝对方头上扔去。 却原来,她才是仗势欺人的那个! 若不是这二位姑娘还算有些身份,又恰巧与女掌事认得,今日可不就做了沈怜“贤名”的垫脚石了! 富贵人家的心机,果然不可小觑! 平头百姓们平日里哪见过这个,一瞬间转过弯来。简直要被这样诡诈的心机给惊得魂不附体! 除了惊讶,更加还有愤怒! 这事今日是落在别人头上了,但若有一天落在他们头上呢?他们又当如何喊冤,又能去哪里申辩!? 人群中隐隐发出了阵阵怒骂,虽然只是低低的声音,但不难看出他们对这种事情的憎恨! 而其中最为愤怒的,便是一开始无条件相信并支持沈怜的那些人——正是因为他们相信。所以他们更忍受不了欺骗! “心肠歹毒成这样。居然还妄称第一美人?我看那红衣姑娘比她美上百倍!” “方才我就像这样说了,比起红衣姑娘,沈怜姑娘的容貌的确没什么出色的地方。所谓京安城第一美,多半还是靠她祖父的身份吧!” “美不美的有什么要紧?你们听说过吗?之前沈怜姑娘就曾经因为一个小女孩摸了她的马车,而命婢女鞭打了那个女孩,还害死了女孩的爷爷!”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过。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有一大群人抱着女孩满街找大夫。还说他们苦求了很久才求得沈怜姑娘恩准他们去看郎中!”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我们都没有相信。可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了!这一次恐怕又是故技重施,想要博贤名呢!” 这样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零星,逐渐渐渐扩大,最后几乎封住了状元楼的八扇门! 沈怜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一手指着跪在地上仍旧一脸“傻乎乎不知所措”的刘婆子道:“你!你说谎!” 这两个女子来历不明,根本就没在京安城的贵人圈子里出现过。她们怎么可能是这状元楼的东家! 沈怜虽然是第一次踏足状元楼,却已经领略了这地方的奢华精致非比寻常reads();。 所以这绝不可能!她们绝不可能是什么东家! 面对沈怜的质问,刘婆子缩在地下,一脸快要被欺负哭的样子,但她就是一句话不说——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事情,自然该由主子做主! 接下来要反击或是要握手言和,都该由谢安莹来决定。 刘婆子只管装可怜,她装可怜的本事可一点都不比沈怜差,此时她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很快就又给沈怜招来一顿骂声…… 沈怜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一时心慌不已眼睛都红了。 她连忙看向肃王妃,轻轻拉着肃王妃的袖子,小声道:“王妃……怜儿绝对没有听错,这一定都是她们合谋,想害怜儿的……” 肃王妃将袖子扯回,一脸的不耐。她连自己儿子的一点麻烦事都忍不了,更何况是沈怜? 要不是现在她们同在外面,又被人看做是一起的,她早就转身走了! 但现在,就算是看在叶相爷的面子上,总也不能把沈怜丢在这里…… 是非对错在肃王妃心中一点都不重要,她只是非常非常的讨厌麻烦!她恨不得把沈怜这个惹事精赶紧扔出去,却不得不低声轻咳一声,制止了人群的骚动。 肃王妃一声咳嗽,众人的议论和辱骂都平静了下去。 但这平静也只是暂时的,他们之所以静下来,只是想听肃王妃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来——若是不能让众人满意,接下来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从来就法不责众,从来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从来即便是天子帝王也不敢轻犯众怒…… 肃王妃也是一阵头疼,她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道:“既然已经澄清误会一场,不如就……” 肃王妃话音未落,只听一道清凉的声音缓缓想起。 “谢安莹见过王妃,今日沈家姑娘仗势欺人,安莹势单力薄,请王妃为安莹做主!” 是非对错在肃王妃心中一点都不重要,她只是非常非常的讨厌麻烦!她恨不得把沈怜这个惹事精赶紧扔出去,却不得不低声轻咳一声,制止了人群的骚动。 肃王妃一声咳嗽,众人的议论和辱骂都平静了下去。 但这平静也只是暂时的,他们之所以静下来,只是想听肃王妃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来——若是不能让众人满意,接下来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从来就法不责众,从来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从来即便是天子帝王也不敢轻犯众怒…… 肃王妃也是一阵头疼,她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道:“既然已经澄清误会一场,不如就……” 肃王妃话音未落,只听一道清凉的声音缓缓想起。 “谢安莹见过王妃,今日沈家姑娘仗势欺人,安莹势单力薄,请王妃为安莹做主!”(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 做主 肃王妃在听见“谢安莹”这个名字的时候,脑袋就有些不够用了。 她又急又气却又无计可施,因为凭良心说,谢安莹这时候请她做主,已经是给她台阶下了——若非如此,便是她和沈怜一齐欺负人! 肃王妃怎么也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被迫做出一个选择。 是赌气选择跟沈怜一起胡搅蛮缠,还是忍住个人恩怨,选择给谢安莹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肃王妃脑海中各种纷乱复杂,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reads();。 与肃王妃处境完全不同的沈怜,这时候脸色可谓是更加不好看。 听见女掌事的话之后,沈怜脸上哪里还有“第一美人”的娇艳?完全就像是被冰霜冷冻过一般,青白交加,恨妒横生。 今日本该是沈怜的风光,以往她也用这种手段收获过各种名声,不论别人私下怎么认为,但至少大多数人都是相信她的。相信她是个秀外慧中,貌美贤德的女子。 可今日,她却莫名其妙被一个红衣女子抢尽了风头,而且更为可恨的是,这女子竟然就是谢安莹!? 谢安莹不是平阳侯女吗? 听说她眼盲丧母,在府中极不受宠,之前甚至被人夺了名字和八字。 这样的姑娘,在沈怜脑海中就该是面黄肌瘦貌若无盐,谈吐气度上更加不堪入目,一言一行都该闹出笑话受尽嘲笑才对! 怎么可能是她眼前所见到的这样! 沈怜耳边充斥着众人的议论之声,这声音就像是潮汐一般一下一下冲击着她的听觉,使得她避无可避几乎站立不稳。 对于外头的那些人来说,“谢安莹”这个名字。比一切是非对错都更能激发出他们心中的激动之情。 要说从前没听说过寿宴献图和静王府诊病,还有上元节灯谜三件事情,那前不久平阳侯府闹出的鱼目混珠之事,众人总是听说过了! 在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奇闻之中,从前那个背负着别人的名字,却活出自己瑰丽与精彩的女子,怎能不令人心生向往心生敬佩。 有关谢安莹的传闻早就在口口相传之中变成了传奇。而能够亲眼目睹谢安莹的样子。对于人们来说可是比听了一遍又一边各种版本的故事要来得有意义的多。 谢安莹的每次出现,仿佛都是带着传奇来的。 这一回也不例外! 外面的人们几乎沸腾了,没有人相信这样美丽的女子会是一个瞎子。更没有想到她的声音,她的言行,都比传言流言中要更加令人心折百倍。 而且,她还是这状元楼的东家。 有才有貌更有妙手仁心的回春之术。现在还有这样的财富与身家……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世上少有的。 “我看那沈怜姑娘才是仗势欺人的。”一男子将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不过肃王妃似乎并不知情。只是被沈怜姑娘戏弄了吧?” “肃王妃肯定没见过谢家姑娘,否则也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毕竟谢家姑娘与她家定了亲,将来结亲,肃王妃也算是这状元楼的东家之一了吧?” “没错没错。肃王妃和谢姑娘才是一家人,这沈怜姑娘搅合在中间是什么用意?” 沈怜的用意并不明显,但也不难猜。围观众人本就闲来无事。对于猜人心思这种事情,更是热衷得很!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说法都跑了出来reads();。十句中有七八句都极不靠谱,但也有一两句歪打正着完全说到了沈怜心中隐藏的秘密之上。 “沈怜姑娘该不会是相中了小郡王,所以才故意这样做的吧……” 沈怜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是相中了小郡王,她也是故意这样做的,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这女子就是谢安莹! 沈怜紧紧握着拳头,想要为自己申辩,可张嘴之后却发现她的声音早已淹没在众人的议论之中,连她自己都听不见,更不用说外头那些墙头草一般的刁民了! 沈怜心中的嫉恨像火焰一般几乎要将她自己烧尽,可就在这个时候,肃王妃终于开口了…… “好!很好!” 肃王妃根本无心理会沈怜,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谢安莹,然后喜怒不明地来了这么一句。 肃王妃在这里身份最高,所以最后做主定论的人,一定是她。 她一开口,人群的议论声都小了不少,可因为外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所以这时候胆大的也不怕被贵人盯上报复,都躲在人群中,偶尔偷偷喊上几声—— “请肃王妃为谢姑娘做主!” “我们都瞧见了,谢姑娘是冤枉的!” “请肃王妃做主!” 谢安莹面对着肃王妃,听着外面偶然几声为自己抱屈的声音,心中不得不感叹缘分的玄妙。 眼前这位一脸素色看起来十分难相处的贵妇,原来就是李承霆的母亲,自己未来的婆母。 此时谢安莹的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与眼前毫无关系的想法——若她前世顺顺利利地嫁给李承霆,有这样一位婆母,难道她能在肃王府过得很好么? 答案明显是不能。 人若是不能自强,无论在谁的面前,恐怕注定都要沦为祭品…… 很好,肃王妃跟她说她很好,谢安莹不觉得这是一句好话,但是她十分欣喜的确定,现在的自己已经有足够的本事,让肃王妃即便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说一句“很好”。 谢安莹平视着肃王妃,她的眼中没有一点光芒,她面目平静地继续对肃王妃道:“请王妃替安莹做主!” “够了!” 不等谢安莹说完,肃王妃终于压低声音打断了她。 与谢安莹估计的儿一样,肃王妃心中对她十分不满,恨不得这就将她扔出京安城,但另一方面,她也真的就拿谢安莹一点办法都没有——连说句重话,声音都不敢太大! “今日之事,是误会一场,由我做主让沈府千金当众像你致歉,你可要知道分寸!” 肃王妃一字一字,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肃王妃刻意提到了“沈府”,却又没有提到沈相爷的孙女。 这是按着提醒谢安莹不可得寸进尺,而又明着保护沈相爷的面子…… 谢安莹对这个结果却是十分满意。 只有像肃王妃这样自私的人,才会觉得她已经周全了沈家,但易地而处,若换谢安莹是这位沈怜姑娘……恐怕宁愿被抓进府衙也不会愿意当面致歉的! 谢安莹乖巧地对肃王妃行了一礼:“是,安莹谢过王妃做主。” 谢安莹说完,就走到了沈怜面前,唇角扬起一抹笑来…… 沈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是一个破落侯府的女儿,也就是那些贱民们当她是个贵女,但若跟自己比起来,她这等身份怎配让她当面道歉!? 沈怜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有一次去静王府,瞧见荣虢郡主桌案上的水晶樽十分喜欢reads();。当时她去问了母亲能不能给自己也买一个,却得知那水晶樽似乎是外域之物,在大历朝难得一见。 于是她就“一不小心”打碎了那个水晶樽。 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像荣虢郡主致歉过,顶多是事后陪给她几件首饰。 沈怜记得很清楚,荣虢郡主算是个识相的,后来又将首饰退了回来……否则她是一定要跟别人好好说说,荣虢郡主长她那么多年岁,还好意思收她的首饰赔礼? 就连荣虢郡主那种黄亲,她也从不吃亏,可现在,肃王妃居然要自己给谢安莹致歉!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 肃王妃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沈怜内心疯狂的咆哮着,可两个自私的人。是永远无法理解对方急着想先让自己脱身的心情的…… 面对沈怜神情中的仇恨的阴狠,谢安莹仍旧是淡淡笑着。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无论这个女人是谁,自己和她注定是要成为仇人的,就算自己今天谦让,她也不会感激自己半分。 谢安莹看着沈怜,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刚才那些人说你利用王妃。我本不信。但现在看你不肯道歉的样子……莫非你刚才真的是故意利用肃王妃?” 谢安莹的声音不大,却吓得沈怜差点尖叫出来。 她知道肃王妃对她根本就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表面上的亲近。其实只是貌合神离罢了。 一切都建立在肃王妃对谢安莹的讨厌之上——肃王妃讨厌谢安莹,她才能从中挑拨,然后获得肃王妃的信任和喜爱。 可是现在,一切都要反过来了。 眼前这该死的谢安莹。居然敢用这样挑拨离间的话来威胁她! 谢安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两个人听见。她的意思很明显——沈怜要是再不道歉,她就要抬高音量继续说下去了。 在肃王妃已经让沈怜道歉的情况下,要是谢安莹再加油添醋地说些什么,那沈怜的下场可能不会太好了。 肃王妃可以甩下沈怜就走。沈怜却无法凭自己一人的面子就能走出愤怒人群的层层包围。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被众人指着脸面唾骂,她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道歉。 沈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看起来狼狈之极。 她心中恨极了肃王妃,但更恨夺走李承霆郡王妃位子的谢安莹! 谢安莹今日敢逼她道歉。这笔债她记下了,等来日,定要谢安莹加倍奉还! 沈怜捏着拳头,强忍住自己想要上前撕碎谢安莹的冲动,她对着谢安莹快速微微行了一礼:“方才怜儿一时情急,听错了看错了,还请谢姑娘原谅。” 沈怜嘴上说着请谢安莹原谅,眼中的愤恨却是一点没少…… 可谢安莹却仍旧是那淡淡的笑容reads();。 像沈怜这样的眼神,她见了不少——谢安珍整日里就都是这么瞧她的,也不嫌累得慌。 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 自己又不会少半根头发…… 谢安莹大度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沈怜姑娘记住教训,下一次不要再‘听错看错’……毕竟自己错也就罢了,连累别人跟着你一起错可就不好了。” “你!”沈怜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都闹够了吧?还不走?”肃王妃才没耐心看她们两人再说什么,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肃王妃的随侍们连忙跟了上去,沈怜更是顾不得谢安莹,也慌忙跟了上去……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陈蓉与刘婆子两人都只觉脚下一软,险些就要散倒在地。 谢安莹却恭恭敬敬对着王妃远去的背影行礼道:“安莹恭送王妃……” ———— 肃王妃这样一路走出去,自然没有人敢不要命地惊扰她,哪怕众人都觉得沈怜姑娘的致歉太过轻描淡写,而谢姑娘还是受了委屈。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众人也知道已经不错了。 毕竟沈怜是权相家的孙女,而谢安莹只是不受宠爱的女儿,身份的悬殊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 自己又不会少半根头发…… 谢安莹大度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沈怜姑娘记住教训,下一次不要再‘听错看错’……毕竟自己错也就罢了,连累别人跟着你一起错可就不好了。” “你!”沈怜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都闹够了吧?还不走?”肃王妃才没耐心看她们两人再说什么,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肃王妃的随侍们连忙跟了上去,沈怜更是顾不得谢安莹,也慌忙跟了上去……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陈蓉与刘婆子两人都只觉脚下一软,险些就要散倒在地。 谢安莹却恭恭敬敬对着王妃远去的背影行礼道:“安莹恭送王妃……” ———— 肃王妃这样一路走出去,自然没有人敢不要命地惊扰她,哪怕众人都觉得沈怜姑娘的致歉太过轻描淡写,而谢姑娘还是受了委屈。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众人也知道已经不错了。 毕竟沈怜是权相家的孙女,而谢安莹只是不受宠爱的女儿,身份的悬殊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未完待续。) ps:祝大家新年快乐!(づ ̄3 ̄)づ╭! 第二四四章 傻了 陈蓉跟着谢安莹一起,两人在状元楼里享用了一顿令陈蓉终身难忘的美味。 状元楼的膳食都由谢安莹亲自谱写指导过的,即便是陈蓉这种在吃喝用度上从不亏待自己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状元楼的酒菜绝对称得上是尽善尽美。 而更让陈蓉挑不出一点错处的,便是这里的每一道菜除了色香味俱全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足够的富贵! 一道菜心,每一朵都是同样水嫩同样大小,同样只取最中间的一片,再淋上幼虾、梅子、菌菇调配的带着奇香的酱汁——除了让人觉得鲜嫩得能将舌头的吞下去之外,更是觉得自己受到了非同一般的重视。 陈蓉一边吃着,一边打从心中佩服谢安莹。 一个人一生能做好一件事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可谢安莹却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令人惊叹的程度。 只是可惜,平阳侯府终究是她的拖累——若她能有个爱重她的家,只怕能将这一身的本事挥洒得更加漂亮。 陈蓉心中想着,眼前仿佛就已经看见了谢安莹纵意潇洒的样子reads();。那样的谢安莹才是光芒万丈,是十个“第一美人”也比不上的! 只是,今日与肃王妃已生嫌隙,以后入了肃王府,真的还会有那么一天吗? 陈蓉一顿饭吃得百感交集,今日之事,陈蓉心中觉得十分痛快,但转念想想以后,却又不得不为谢安莹担忧起来…… “肃王妃看起来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不过这一点你一定应付的来,我就不多为你操心了。”陈蓉放下筷子,斟酌道:“只是那位沈怜姑娘……” 陈蓉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怜姑娘对谢安莹莫名的敌意。连围观的路人都能揣测出一二。虽然毫无根据,但按照常理来说,这样无根据的推论,反而十分合理可信。 除了为了同一个男子,还有什么能让两个女人之间迸射出你死我活的火花来。 小郡王名扬天下,爱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这个陈蓉也知道。 只是沈怜姑娘身份不错。相貌又好。更比谢安莹多了一份楚楚可怜的贤惠心计。 而且她还跟肃王妃十分密切…… 能同时具备这些条件的女人,绝对会是谢安莹最强劲的情敌。 提起沈怜,谢安莹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在此之前。谢安莹从没有听过沈怜这个名字,更没有见过她这个人。所以当一个对她未来夫婿有企图的女子,挽着她未来婆母一同出现,并且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 谢安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按住李承霆痛打一顿! 表面上她不会退缩和让步,实际上她也的确毫不退缩地守住了自己的尊严。使得小人心计无从得逞。 但是在心里,谢安莹确实十分介意。 她不喜欢沈怜——比不喜欢谢安珍更不喜欢她。 “多谢提醒,我何尝不知……”谢安莹将头转向窗外,神色木然地对着外面喃喃道:“只是这事情真的由得我做主么?” 陈蓉见到的一向都是自信满满的谢安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再她提到这个本该令每个女人都斗志昂扬的话题时,谢安莹竟露出一副“身不由己”的神态来…… 陈蓉将谢安莹的郁郁寡欢看在眼里。不由得着急道:“这事怎么就不由得你做主了?你须得牢记,肃王府即便再高高在上。现在求着你的也是他们,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要设法站稳正室之位……” 陈蓉将自己所知,几乎一字不落地“传授”给谢安莹,就连屋子中要放几个美婢娇妾的事情,也都一一点拨。 女子出嫁,这些自该由母亲来教导。 陈蓉虽是个半吊子的母亲,但她诚心为了谢安莹好,将这些话说给谢安莹知道,两个人的主意总比她一人吓琢磨的好。 陈蓉说完就等着谢安莹的回应,可谢安莹却摇了摇头。 接下来,谢安莹说出的一句话,差点就让陈蓉以为她被气傻了—— “李承霆对我不错,我不想这样算计他……” 谢安莹的这句话使得陈荣哑口无言,但仔细想想,谢安莹说得却也十分有道理,要是早早就将这些明枪暗箭与陷阱都布置在枕边人的身边,那这份图谋来的恩爱,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好比她与平阳侯一样,无非就是个依托终身的男人而已reads();。 “你要的越多,就越要小心,即便不算计李承霆,沈怜却不得不防。”陈蓉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三叮嘱道。 谢安莹点头算是应下,两人又畅所欲言了一些在府中不便多说的事情,眼看天色将晚,这才双双离去。 ———— 谢安莹回到府中的第二天,她在状元楼的事情就已经被传遍了。 平阳侯心急如焚地赶回府中,在琼华院跟前恨不得将地都踏进去三尺,他真想闯进去问问谢安莹怎么这样没成算!才出一次门,便敢跟肃王妃和沈家姑娘起了冲突! 可平阳侯再着急,也没有忘记帝师闲歌的话——平阳侯荣辱只在谢安莹一念之间…… 于是他在琼华院门口捶胸顿足了许久,最终还是愤愤不平地赶往福衢院,将这事从头到尾说给了老夫人听。 老夫人听了之后,起初也是心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她知道谢安莹确实聪明,也很有些手腕,可谢安莹在平阳侯府中的表现看来,一向是最柔顺懂事好拿捏的……做出这种事,她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又何必倔强? 老夫人的困惑很快就被陈蓉解答了…… 陈蓉深得老夫人器重信任,上前三下五除二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倒沈怜的身上——只一句话,沈怜瞧上了李承霆! 老夫人一听便豁然开朗,明白了问题所在。 “沈相爷的千金竟怎得这般没脸皮?”老夫人忍不住一拍桌子,但随后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只得闭嘴“哼”了一声。 老夫人憋着气,便不许平阳侯再去责怪谢安莹,毕竟这不是两府之争,也不是朝堂上国事之争——女人后宅的争斗,是半分也退让不得的! 难不成让谢安莹让出正妻位置给沈姑娘? 做梦! 平阳侯府折腾得天翻地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现在除非皇帝陛下开口说不要谢安莹,否则谁也别想从平阳侯府嘴里夺走这份荣耀! 老夫人这时候史无前例地清明起来,她命黛纹收拾了一盒子首饰给谢安莹送去,只当是安抚她今日在外头受得委屈。 谢安莹收了首饰也再三谢过老夫人,不过她心中自然明白,她一朝有本事,平阳侯府就会对她一朝好。 但要是有一天她从高处跌落,平阳侯府还能给她开门的,恐怕唯有陈蓉一人。(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 兴奋 这桩事情在府中就算是过去了,只是在平阳侯府的围墙之外,谢安莹的名声却越传越是响亮。 如今人们提起京城第一美人的时候,都少不了再说几句谢安莹的好来,渐渐的,甚至很多人都认为这京城第一美的名头,也该易主了! 谢安莹早已习惯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名声,自那日听了陈蓉的话之后,她的心中也渐渐平静下来reads();。 她与李承霆的婚事,只靠她一人凭空执念是不行的,她想得再多,心思再坚定,也还要看看李承霆的意思究竟如何。 那沈怜姑娘既然能挽着肃王妃,想必李承霆与她也是相识,搞不好还是时常见面相处的。 谢安莹一边磨着指甲,一边暗暗数着天数——自己在状元楼狭路相逢肃王妃的事情,经过这几天的功夫也该传到李承霆的耳朵里了,等他军营中换防归来,他应该会来与自己说说这些事情吧…… 谢安莹就这样平心静气地等了一天,然而李承霆丝毫不见人影。 又等了一天,还是没来…… 谢安莹反反复复准备了很多话,可李承霆不来,她就算有再多的道理也无人可说,一时间除了继续磨指甲,居然拿李承霆一点办法也没有! 红提红袖被自家主子这幅样子吓得不敢进屋,只躲在暗处,商量着要拿些金子去给姑娘镶一套护甲回来…… 谢安莹等了两日不见李承霆来,心中虽不踏实,但也全无办法。 虽然她也可以让红提去找李承霆,但本就是拈酸吃醋的事情,这样急着去求证。未免又失了矜持。 好在另一件事情很快分散了谢安莹的注意力——她与陈蓉定下的嫁妆,都开始陆陆续续送往府中了! 平阳侯着意要为谢安莹准备丰厚的嫁妆,老夫人也专门嘱咐了陈蓉不的怠慢,再加上陈蓉对谢安莹,本就是十分舍得,所以当这些东西都送到谢安莹面前的时候,谢安莹也险些被晃花了眼! 只见从大到小应有尽有的一切。将琼华院塞得满满。若不是有六个得力的婢女不停地将送来的东西归置入库,谢安莹这里恐怕连落脚地方都没有。 那日跟陈蓉出去,谢安莹只是敷衍了事。等她回来之后就已经根本记不清陈蓉都订了些什么。 所以当这些东西都呈现在谢安莹面前时,谢安莹真的是被惊喜到了。 红提几人更是如此。 从专门定制的只属于谢安莹一人的妆花锦缎到专门为谢安莹打造的出嫁时所带的金玉头冠……琼华院里红提几人的尖叫声,在这些天几乎就从未停止。 有了这些事情,谢安莹想要揪住李承霆暴打一顿的心思。也终于渐渐缓了下来。 又过了半月,这便终于要到了出嫁的吉日了! 谢安莹出嫁的日子。听说也是帝师大人亲自定下的。 对此红提几人翻遍了黄历,也没看出那一天有什么好。 不过就算帝师大人不顾及谢安莹,也绝对不会怠慢李承霆,所以平阳侯府对于帝师所谓的吉日当然毋庸置疑。只是怀揣着敬畏之心兴奋之情,早早地就将侯府妆点一新,只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了。 眼看日子越来越近。平阳侯府人人都憋着兴奋,老夫人和平阳侯这两个光宗耀祖的自不用多说reads();。就连谢安瑶与谢安闰也恨不得一天往琼华院走上好几次! 他们两人大老远从南郡而来,能赶上春闱又能赶上妹妹出嫁,怎能不兴致高昂? 两人甚至将婚仪那日要穿的新衣都拿了出来,穿戴整齐来给谢安莹看,更是在谢安莹面前争抢起来该由谁背着谢安莹上轿,闹得谢安莹好不脸红。 ———— 比起平阳侯府的张灯结彩,肃王府的表现就平淡多了。 除了府外也挂起灯笼红绸,又扑了红毯之外,整个府中似乎反而比平时更为冰冷,丝毫没有一点娶亲之前该有的热闹喜庆。 要不是肃王爷最近喜气洋洋地到处见人就发红包喜钱,只怕所有人都要觉得肃王府根本不想要这婚事呢! 肃王府内,李承霆仰面躺在自己的屋子里,怀中抱着与谢安莹一模一样的棕色小狗。 这几日,他的小狗壮实了不少,几条短腿极有力地在他身上踩着,叫声也十分洪亮,像是不满主人这样按住它却又不理睬它一样。 李承霆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狗,心中却早就飞去了平阳侯府。 自从那日一事之后,肃王妃回来就砸了整个庭院,并让李承俊带话给他——若他再不回府,便要亲自去往军营,将他抓回来…… 这种事情,肃王妃绝对做得出来。 李承霆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御前告假,早早回了王府。 这一回来,肃王妃便命人将他日夜监管起来,再不许他出去一步! 肃王妃手下的侍卫不少,但真能困住李承霆的却不多,李承霆被“禁足”在屋子里的时候,就连李尧都从房顶溜进来了几次,还劝说他最好早点想个办法,至少去见见谢姑娘…… 说道见谢安莹,李承霆当然比谁都相见。 可越是这样,他担心的事情就越多。 他担心自己离开院子的事情一旦为母亲知道,便要将所有的怒火全都烧到谢安莹头上……如果只是母亲一人,他或许还有办法安抚…… 可府里还有一个一直紧盯他不放,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李承俊呢! 眼看谢安莹就要嫁进来了,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肃王妃手下的侍卫不少,但真能困住李承霆的却不多,李承霆被“禁足”在屋子里的时候,就连李尧都从房顶溜进来了几次,还劝说他最好早点想个办法,至少去见见谢姑娘…… 说道见谢安莹,李承霆当然比谁都相见。 可越是这样,他担心的事情就越多。 他担心自己离开院子的事情一旦为母亲知道,便要将所有的怒火全都烧到谢安莹头上……如果只是母亲一人,他或许还有办法安抚…… 可府里还有一个一直紧盯他不放,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李承俊呢!(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 吉日 谢安莹和李承霆各自待在自己的府邸,只等着吉日吉时一到,命运将本就该给他们的一场婚事送到他们手里。 尤其对于谢安莹来说,就算她心中有许多这样那样的胆怯退缩和不确定,但她都清楚的明白,这一世,她的命运已经与李承霆密不可分。 谢安莹也许还有一丝犹豫,而李承霆对于两人的婚事,是早就望眼欲穿绝对没有丝毫怀疑了,对于李承霆来说,他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让时间走得更快些。 他们彼此都用自己的方式认定了对方,但有些人,却是绝对不愿意看见他们成双成对的。 比如谢安珍,比如沈怜,也比如苏君然。 沈怜自那日回府之后,先是找自己的母亲哭了一通,将自己的遭遇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 沈怜的母亲周氏出身是西府贵族出身,也是为心机深沉之人。她听了自己宝贝女儿的遭遇,当场就捏了拳头,暗下决心势必要为沈怜报仇。 这位周夫人在行事之前特意留了个心眼,让沈怜千万不要将事情再说给别人听,对外只称将沈怜重罚闭门思过,而她自己,则是背着夫君与沈相暗自打探起负责平阳侯府婚仪的喜乐班子来…… 周夫人买通喜乐班子的人,目的可不只是要在婚仪上做些小手脚——不出手则已,既然已经决定出手,她就势必要为女儿挣下那个位置! 就算眼前女儿还不一定能坐上去,但至少也不要让那个出身平平的谢安莹抢了先! 眼看肃王府和平阳侯府的婚事近了,沈府仍像往昔一样,并没有任何变化。而沈相爷在朝堂之上,不但只字未提沈怜和谢安莹的龃龉。反而十分大度地对平阳侯说了些恭喜贺喜的话。 平阳侯自然受宠若惊,甚至不惜责怪埋怨了谢安莹几句,以便显示出他的友好…… 就凭平阳侯那点头脑,当然想象不到,在这样看起来风和日丽的表面之下,会潜伏着怎样的凶险和杀机。 沈府周氏将一切安排停当,而苏君然也没有闲着。 苏君然在海晏楼一事时吃了大亏。被镇北侯爷用家法抽了整整二十鞭子。而后又将他锁在他前世一直居住的破败小院里,从此对他这个儿子再也不多看一眼。 对于苏君然来说,一时的失利并不算什么。哪怕这一回跌得再狠。等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这事情渐渐淡去之日,他总会抓住机会再次一飞冲天。 可就在他隐忍蛰伏的日子里,王氏却故意透进来口风……苏君然听说谢安莹的名字被调换过来之后,独自一人深夜在院中喝尽了整整两坛酒。第二日醉的不省人事,被人报了王氏。 王氏一边将苏君然的不思上进告诉镇北候。引得镇北候又是大怒又是失望,而另一边王氏则又打着心疼庶子的幌子,命人隔三差五就送几坛子酒给苏君然——早点喝成个废人,大家都省心。 苏君然过了一段酩酊大醉的日子之后。这就又听说平阳侯府接了婚书,而海晏楼原址上的状元楼似乎也成了谢安莹的产物。 这回的消息,可不是王氏放进来的了reads();。而是人人津津乐道,都当谢安莹是传奇女子一般的颂扬…… 苏君然忽然便有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 他努力让自己延续醉生梦死的状态。可谢安莹的婚事就像是一道醒酒符咒一般,令他整个人都冰冷异常,连醉都不能醉。 苏君然望着眼前破败的院子,想起曾经谢安莹在这里进出的身影。 他一直觉得自己从不喜欢她一丝一毫,哪怕这一世,明知她身上有着惊天秘密,明知得到她兴许就能得到数不尽的好处,可即便这样,他仍旧觉得谢安莹是卑微下贱,不值得他放在心上的。 可为什么,当他听说她要嫁给别人的时候,他的心中不只是愤怒,还有一种被人抛弃的疼!? 苏君然花了一整日功夫醒酒,第二日,就偷偷扒开了院墙枯草掩盖着的一处空洞! 苏君然拿了几幅自己精心画作,又将自己之前的一些积蓄带上,来到了李童的书画铺子——他需要李童帮他做一件事情,只要做成了,这些银子就都归他! ———— 吉日终于到了! 这一日,京安城中到处都多了三分喜色——虽然肃王府看起来素净,但李承霆却极为有心地让所有骁骑营和巡防军们,都在盔甲上带了一抹喜红的缎带。 铁血银枪,配上这一抹鲜红,本就是最完美的色彩。李承霆满意极了,在加上他手下这些将士们素来爱戴敬重他,所以这样大好的日子,必然是要将喜气传扬进整个京安城的。 巡防军都装扮起来了,百姓看了也喜气洋洋地找了红色缎带挂上,以示庆贺。 于是一时间,京安城处处可见喜红色和互相贺喜的欢声笑脸。 这样一来,也算是弥补了肃王府上清淡的布置…… 谢安莹并不知外头如何,此时她刚换上一袭曳地红底金凤的喜福,就被几个婢女拉到了妆台前,在她的脸上头上折腾起来。 谢安莹平日里就常穿红色,喜服虽然耀眼隆重,但她也还算能够接受。 可直到几个婢女七手八脚地围上来,将她从上到下收拾了一番,她这才终于开始紧张起来…… “红提,这发髻好沉!”谢安莹小声抗议道,“不能换个轻点的吗?” 谢安莹望着镜子中的随自己,一头繁复的发髻衬得容颜十分美丽,可怎么看都觉得太过复杂了。 红提一愣,忽然就“噗嗤”一声笑了! “姑娘,您的头发就这么多,盘梳起来跟放下来的重量是一样的!奴婢还没为您带花冠首饰呢,连一根簪子也无,您怎么就开始喊重了呢?” 红提一边辩解,一边跟红袖几人挤眉弄眼,显然是在笑话谢安莹的紧张。 谢安莹从镜子中回瞪了她们一眼:“那就是你上了太多的花油,别以为我没看见!”(未完待续。) 第二四七章 上轿 谢安莹难得这样可爱一回,红提几人反应过来又是捧腹大笑一番,直到笑得脸颊酸疼,这才赶紧哄着谢安莹,为她带上了更重的花冠和首饰。 红提将最后一只金镯子套上谢安莹的手腕,终于大功告成:“姑娘身上头上,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沉些是在所难免,左不过就这一日姑娘可千万不能任性啊……” 红提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谢安莹,她生怕谢安莹一个随性上来,在轿子里扯了这一头的累赘。 肃王府本就不喜了,要是姑娘再拿不出些气派,就怕以后受欺负呢! 红提的话得到一片赞同之声,红袖几人更是围着谢安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到谢安莹保证她会一直顶着这一头金玉睡觉,众人这才放过了她。 就在她这边都装扮得差不多时,陈蓉也领着一队人过来了。 与肃王府不同,平阳侯府今天可谓是喜庆得红光万丈,满地的红毯红纸,漫天的彩绸红灯,这些都不用说了,就连陈蓉一行人身上的装扮也能看出,平阳侯府是多么期盼欢喜这桩婚事。 红莲在外报了一声,屋子里的婢女们立刻安分下来,带着笑意上前迎接。 “见过二位夫人,见过大公子,二公子,五公子”众婢女齐齐行礼。 谢安莹闻声起身看去,却因裙摆太长头冠太重而没能站得起来。 陈蓉已经迎了上来,双手握着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道:“这位是全福夫人,是许郎中的夫人,特意赶来给你添妆添福的。” 谢安莹听闻忙朝许夫人行礼——许郎中虽然不是什么贵胄名门。但他悬壶济世名满天下,最重要的是他早已近百高龄却仍与夫人鹣鲽情深,两人更是儿女双全儿孙满堂,这才是最为难得。 许夫人为谢安莹送上自己婚嫁时的一对青玉镯子算是添了福寿,又与谢安莹说了许多吉利的话,眼看身后几个公子都急着上前添妆,这才笑着告辞道:“姑娘是有大福气之人。老身能锦上添花。也是老身的之福了!” 谢安莹连忙道谢,陈蓉又与许夫人互相说了吉祥如意的好话,这才将她送了出去。 紧接着。便是谢安瑶、谢安闰,和谢安珏这三位兄弟上前庆贺了。 至于谢安珍,她进来表现都不错,也跟老夫人诚心认错了。可老夫人和平阳侯这一回是铁了心不再信她。 非但没有将她放出芳华院来给谢安莹添妆,更是连她身上的绳索都不曾解开——老夫人生怕她根本无心悔改。所以就算要放她,也得等谢安莹的婚事成了之后,再慢慢考量。 谢安瑶和谢安闰两人都十分高兴地送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和祝福,而谢安珏则是怯生生地躲在一边。直到陈蓉喊他,他才摊开手心,递上一个琉璃坠子。 谢安珏是柳氏的儿子。更是柳氏的心肝宝贝。 柳氏去府衙自首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至今也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对此明眼人都知道,柳氏只怕是已不在人世了reads();。 她做了那等恶事,欺下瞒上不将皇家放在眼里,皇家是断断不会容她的。 只是她虽死有余辜,谢安珏到底是没犯什么错。 谢安莹凝望着谢安珏那仍旧稚嫩的小脸,与他凝视了半晌,终于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个琉璃坠子——这东西她虽不会带着,也没多喜欢,但恩怨分明,到低不该为难一个孩子。 谢安莹这样收了一圈礼,外头终于想起了匆忙的催促声,说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谢安莹紧张得浑身一僵,红提几人赶紧扶着她坐下。 陈蓉一边安抚她,一边自己也紧张不已。这个时候,外面锣鼓喧天,就连最边角的琼华院都能隐隐听见了。 催促的人报了第三道时,谢安莹终于静了下来。陈蓉与红提齐齐为她将大红盖头从头遮下,众人这才扶着谢安莹,往正院拜别老夫人和平阳侯去。 谢安莹眼前满是红光,低头也只能看见自己的绣鞋。 她踏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路,一步步走向曾经噩梦一般的琼华院。 谢安莹已经不记得前世自己是如何被人塞进轿子,灰溜溜地抬往镇北侯府的了。那时她一无所有,却又那样紧张紧迫地想要握住自己唯一所能获得的那一丝希望…… 而今,她穿戴华丽,众人环伺,有名声有身家,更有医术钱财傍身。 谢安莹微微挺直了腰——她已经将日子过得很好了,而且这一回,她也不是从平阳侯府落魄逃走的,而以后即便去了肃王府,她也只会过得更好! 老夫人和平阳侯已经在外院正厅坐着了,他们两人今日也是一身喜气,都选了吉祥亮堂的颜色穿着,而正厅里更是汇集了一大群平阳侯的友人同僚们。 这些人因着身份不够,不能去肃王府贺喜,便都在这里送喜,见了谢安莹与三位公子出来,众人又是好一番热闹和赞美。 谢安莹已经被这样的咱们之声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在加上外头的喜乐阵阵传来,谢安莹更是晕头转向。 好在还有陈蓉这个精干利索的,扶着谢安莹给老夫人和平阳侯行了大礼,算是拜别娘家之后,这就喊了谢安瑶过来。 谢安瑶微微伏低了身子,双手再背后一圈,谢安莹被陈蓉扶着跪了上去,再由谢安瑶背起她。 汇集了一大群平阳侯的友人同僚们。 这些人因着身份不够,不能去肃王府贺喜,便都在这里送喜,见了谢安莹与三位公子出来,众人又是好一番热闹和赞美。 谢安莹已经被这样的咱们之声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在加上外头的喜乐阵阵传来,谢安莹更是晕头转向。 好在还有陈蓉这个精干利索的,扶着谢安莹给老夫人和平阳侯行了大礼,算是拜别娘家之后,这就喊了谢安瑶过来。 谢安瑶微微伏低了身子,双手再背后一圈,谢安莹被陈蓉扶着跪了上去,再由谢安瑶背起她。(未完待续。) 第二四八章 血洞 谢安莹皱着眉头,静静站了一会,却不见有任何人上前对她说什么或者做些什么reads();。 她迟疑地走了两步,这才确定下来,她的周围空无一人…… 谢安莹略一思索,渐渐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恐怕是有人想要坏了这桩婚事,却又不想伤她,所以才将她“偷”出来,扔在这荒郊野地里。 而方才吹进轿子的迷香,恐怕是对方打算让她在这里长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只怕一切都另有变数了。 谢安莹一个人影都没瞧着,一时还真想不到是谁要害自己。 毕竟她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单单是不想让她顺利成婚的,就恐怕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谢安莹脑中闪过几个可以怀疑的对象——肃王妃,沈家,镇北侯府……还有诸多比如谢安珍那般不入流的人。 可很快谢安莹就打消了自己解谜的念头,因为就算她此时推测出嫌疑也没有用,她现在更需要做的,是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谢安莹四下望了望,除了一顶轿子之外,她周围的任何方向都像是没有边际尽头一般,若随便挑一个方向行走,谢安莹实在没办法肯定,自己会不会走进深山里去。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找来一根草棍,闭上眼睛脑海中展开一幅宏图,将自己在轿子里感受到的每一次转弯,都描画在脚下湿润的泥土中。 除了前世修习医术,谢安莹已经许久不做这样费脑的事情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过了不久,待她缓缓睁开眼睛之时,脚下的地面上已经绘成了一副不甚清楚的路线图。 谢安莹看了一会。确定没有太大的出入,又默默将图记在心里,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 送嫁的队伍很快就要抵达肃王府了,而在肃王府门前的这一段,却也是最难走的一段。 肃王“人缘不错”,这一段路上的百姓,几乎都与他聊过天说过话。所以今日肃王爷最得意的儿子大婚。他们又岂能不出来凑个热闹? 百姓和商贩们口中喊着吉祥话儿,一股脑全都涌向李承霆所在的迎亲队伍,更有胆大的跑去拦在李承霆的坐骑前。张口问李承霆讨要红包赏钱。 这些赏钱,李承霆自然早就备下了。 他听着那些真诚祝福的话,想到谢安莹在轿子里一定也能听见,他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当即回头挥手,招呼李尧上前为大家分发赏钱。 一时间。众人乐做一团,李承霆也连忙趁这个空档,继续催促队伍前行。 可就在这时,一声利刃破空的呼啸之声凌空而起!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半空,只冲着李承霆身后相隔甚远的轿子而去! 李承霆猛然勒马,这样的声音对他来说太过熟悉了——这是两兵相交时最常用的分云箭! 这种利刃最适合战场上使用。与一般的羽箭不同,分云箭的箭刃足有羽箭的一倍大小reads();。箭刃更是三刃还带着倒刺,它又重又快,而且一旦射|入|身体便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既取不出来也无法愈合,可谓是最残忍的凶器之一了。 李承霆再听见分云箭的时候,心中就没来由地一紧,他本能地回头看去,一向不懂声色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惊恐之色。 他没有料错,那箭簇的确是冲着轿子去的! 李承霆再也顾不上其他,双足在马背上用力一踩,一个纵身便跃起直向轿子扑了过去! “当心!”只听两边护着轿子的将士也反应过来,一人当即拔出兵刃去拨挡那支利刃,另一人则是干脆挺身而出,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支速度极快的分云箭。 有他们三人这般齐心配合,只听“铮”地一声,那只利箭终究还是被兵刃格挡下来。 李承霆手下将士被震得麻了半边身子,连手中剑都几乎握不住。 可不等众人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箭簇,一阵令人心惊胆寒的尖叫声,配合着更加响亮的箭簇声再次袭来——这一次,向轿子射来的箭足有数十只之多! 都涌向李承霆所在的迎亲队伍,更有胆大的跑去拦在李承霆的坐骑前,张口问李承霆讨要红包赏钱。 这些赏钱,李承霆自然早就备下了。 他听着那些真诚祝福的话,想到谢安莹在轿子里一定也能听见,他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当即回头挥手,招呼李尧上前为大家分发赏钱。 一时间,众人乐做一团,李承霆也连忙趁这个空档,继续催促队伍前行。 可就在这时,一声利刃破空的呼啸之声凌空而起!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半空,只冲着李承霆身后相隔甚远的轿子而去! 李承霆猛然勒马,这样的声音对他来说太过熟悉了——这是两兵相交时最常用的分云箭! 这种利刃最适合战场上使用,与一般的羽箭不同,分云箭的箭刃足有羽箭的一倍大小,箭刃更是三刃还带着倒刺,它又重又快,而且一旦射|入|身体便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既取不出来也无法愈合,可谓是最残忍的凶器之一了。 李承霆再听见分云箭的时候,心中就没来由地一紧,他本能地回头看去,一向不懂声色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惊恐之色。 他没有料错,那箭簇的确是冲着轿子去的! 李承霆再也顾不上其他,双足在马背上用力一踩,一个纵身便跃起直向轿子扑了过去! “当心!”只听两边护着轿子的将士也反应过来,一人当即拔出兵刃去拨挡那支利刃,另一人则是干脆挺身而出,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支速度极快的分云箭。 有他们三人这般齐心配合,只听“铮”地一声,那只利箭终究还是被兵刃格挡下来。 李承霆手下将士被震得麻了半边身子,连手中剑都几乎握不住。 可不等众人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箭簇,一阵令人心惊胆寒的尖叫声,配合着更加响亮的箭簇声再次袭来——这一次,向轿子射来的箭足有数十只之多!(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麻烦 喜红的景致和鲜红的血应在李承霆的脸上,可此时他的表情早已没有半点喜色,全然是一片冰冷。 怀中人被他横抱着,紧紧贴在自己的身前,浓稠腥热的鲜血,正从她胸前的血洞中汩汩涌出。 见识过分云箭的人都明白,这样的伤势绝对是神仙难救了reads();。 而事实也是如此,饶是李承霆再心碎心痛,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他只能无助地感受着怀中人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就已经慢慢变冷…… 李承霆面如死灰地望着前方,他眼中的悲伤一闪而过,而紧接着,便是激怒与憎恨! 是什么人,胆敢在他的面前刺杀他的王妃!? 李承霆浑身僵硬地望向四周,他日若是被他查出,他定要将幕后之人碎尸万段以报今日杀妻之仇! “郡王……”李尧小声劝抚道:“先放下郡王妃吧,您这么抱着她……” 李尧想到谢安莹往日神采飞扬的样子,再看看眼前僵硬的被鲜血染了半身红衣的身体,饶是他再对谢安莹有什么不满,这时候也不免觉得心酸得厉害。 尤其是当他再看见李承霆的神色时,李尧就更加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承霆少年征战沙场,也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按说他该对生死看得极淡才是……可当死了的那个人换成是他心头挚爱时,就算他再铁石心肠,也终于还是呈现出万念俱灰的绝望之色来。 李尧从没见过李承霆这幅样子,他看着李承霆眼中忽而悲伤忽而愤怒,心中不由一阵害怕。 人在情绪大变之下,很容易脱了力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而李承霆今日所遭受的,更是一般人绝对承受不了的大喜大悲! 李尧劝了两句,见李承霆始终无动于衷,终于焦急地开口哄骗他道:“郡王爷,帝师大人也许能起死回生……此时正是拜堂吉时,他应该正在府中,咱们……” 李尧想说。咱们先放下郡王妃的身子。回府去请帝师大人瞧瞧…… 李尧一句话还未说完,李承霆忽明忽暗的眼神却忽然定了下来。 眼看他终于回神,李尧刚要松一口气。却只见李承霆“倏”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仍旧托着怀中人的身体,目光坚定地望着王府方向,口中喃喃道:“吉时到了。我带你去拜堂……” 李尧眼眶一酸,当场就掉下泪来。 “郡王。您这是怎么了!” 李尧上前想要拦住李承霆——就算再怎么悲伤,抱着这血淋淋的身子进去,却是万万不能的。 今日王府宾客云集,要是给别人看见了李承霆这副样子。那接下来的麻烦可就数不清了! 李尧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追上李承霆就想将他拦住。 可李尧哪里是李承霆的对手? 李承霆此时正一心要带着谢安莹去拜堂,见李尧阻拦。他双臂轻轻将怀中人移向一边,腿下却半点不留情。一个横扫便将李尧扫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快去找帝师大人出来!”李尧无奈之下,不得不冲着其他人大喊,而他自己则是再一次拦了上去…… 肃王府不远处的街道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肃王府虽然一直忙着拜堂和喜宴,却也渐渐察觉到一丝不对来reads();。 很快,外面的消息就一层层传了进来。 一个下人一脸焦急地横穿所有贵宾,直接冲到肃王爷面前,不管不顾地跪在原本是新人拜堂时踩踏的红毯之上,一脸惊泪地对着肃王爷道:“王爷,大事不好,郡王妃遇刺了!” “什么郡王妃!?这还没拜堂呢!”肃王妃在一旁当即不满道。 想到谢安莹要嫁进来,她这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可自己夫君却偏似要给谢安莹做脸面一般,一大早就穿的喜气洋洋在这里招待宾客,言语间更是将那谢安莹夸上了天。 肃王妃正愁没地方挑刺,这报信的就送上门来! “人还没进门,就招来刺客,还说什么大吉大利!?”肃王妃嘴不饶人,一边说着,一边白眼一撇,狠狠瞪了不远处的闲歌一眼。 闲歌微微笑着,肃王妃骄纵人人皆知,他只当没瞧见就是了。 肃王爷也不理会王妃的胡闹,只皱着眉头道:“刺客擒住了?先带下去羁押着,莫要耽误了吉时。” 无论是肃王爷,还是肃王妃,又或者是闲歌,他们和所有宾客一样,在刚听见“刺客”二字的时候,便都觉得刺客凶多吉少。 因为这里毕竟是肃王府——除了李承霆和随亲队伍的身手不凡,就单说肃王府的亲兵还在演武场摆开桌席等着吃喜酒,那刺客还能讨得好去? 可不知为何,众人却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肃王爷也觉得庆幸不对,只为宾客们都瞪眼瞧着,他才不得不那样试探了一句。 可回答他的,却是报信人带着哭腔的嘶哑声:“回禀王爷,郡王妃她,她……身中分云箭,正中心口当胸而过……殁了。” “什么!” 肃王爷听见穿云箭的时候猛然从主位上站起。而一边原本尖酸刻薄的肃王妃也捂着嘴满脸震惊的站了起来。 肃王爷身材魁梧高大,这样猛然站起身来,就似一座巍峨山峰令人莫名感到一阵威压,而他此时周身涌动的愤怒气息,更是令人连不敢直视。 肃王妃焦急道:“怎么会这样!承霆呢!?承霆他怎么样了?” 肃王妃刚提到李承霆,便见闲歌白袍一舞,瞬间将报信人提在手中,转瞬间已经出了厅堂,只留下一句“带路!” 别人不知道,闲歌却是清楚得很——若谢安莹死了,李承霆恐怕也活不成了! 闲歌抓着那人就往外飞去,可还没等他飞出正院,便见李承霆迎面而来…… 闲歌微微一愣,跟着他追出来的其他人也都在他的身后愣住。 只见李承霆一身红衣已被鲜血染成赤黑颜色,他的双手也是一片殷红,而他怀中抱着的女子,虽身穿一身令人称羡的华丽喜服,但胸口却贯穿着一只巨箭。 看那身姿僵硬的样子,显然是不行了……(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死人 李承霆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可他脚下的步子却始终坚定。‘ 他踏着红毯一步一步地走向正院,宾客们望着他滴血的双手,都不自觉地纷纷朝两边让开。 李承霆就这样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走到了正厅的红烛香案前,稳稳一跪。 他目光直直地望着香案,口气平静却又蕴含着说不出的悲凉:“请父亲母亲首坐,请帝师大人宣旨reads();。” “承霆,你快将她放下,你这是做什么!” 肃王妃的声音犹如尖叫,她疯了一般地扑向李承霆,顾不上自己对尸体的害怕,只想将那个女人从李承霆的怀里扔掉! 肃王妃这样的心情,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情——山崩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小郡王,怎么会以为一个还未过门的女子,便痴狂如斯? 这太诡异可怕了。 在座的许多贵人,更是连血都不曾见过的,更别说这血淋淋红艳艳的尸身了……见了这样的阵势岂能不怕? 肃王妃也怕,可她更怕自己儿子神志不清的样子! 她上前半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李承霆,一狠心便将李承霆怀里的人向外撕扯:“放开她,你快放下她,她分明就是灾星祸星!” 肃王妃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平阳侯府这为位谢姑娘也太没福气了,千难万险就差最后这一下子,居然偏就遇刺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了宣旨拜堂之前! 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倒霉的人吗?这样的人要是也能算大吉大利,那这世上人人都是洪福齐天之人了。 没有宣旨拜堂,便不是李家的人,哪怕是死了,也入不得皇家玉碟。跟李承霆更是半点关系也无。 这种情况,接下来肃王府定多是用银子多多补偿平阳侯府也就是了…… 可李承霆的举动,却让众人彻底地震惊了。 李承霆微微闪身,多开自己母亲的撕扯,仍旧一脸严肃地对着香案道:“母亲心里还有儿子,便让儿子拜堂吧……” “你,你是说。你要跟‘她’拜堂?”肃王妃的脸色跟死人也差不到哪里去了。“承霆,你是不是疯了!” 跟死人拜堂! 就算李承霆没疯,郡王妃都快要疯了! 李承霆的意思。难道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要将正妻之位许给谢安莹? 许给一个死人!? 肃王妃崩溃地抓住李承霆一阵撕扯,见李承霆无动于衷,便又拉扯住他怀里血淋淋的女子哭求。只求对方放过自己的儿子…… 原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场景,忽然变成了这样。一时间众人纷纷叹息垂首,更有些心软的女眷当场落下泪来。 就在众人无论怎么劝说,李承霆都不肯起来的时候,一个温婉如月光的楚楚身影从人群中走出。缓缓走到李承霆面前。 “承霆哥哥,你看看我,我是怜儿啊!”沈怜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悲伤。仿佛对李承霆此时的痛苦感同身受:“安莹姐姐去了,你这样抱着她。她会走得不安详的。” 沈怜双手轻轻摸向李承霆的脸,将他的脸捧着面向自己,含泪道:“安莹姐姐遇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至少要找出真凶,还给姐姐一个公道啊reads();!” 沈怜的话似乎终于打动了李承霆。 见李承霆眼中的悲愤的光芒慢慢减弱,沈怜连忙将自己的身子贴了上去,揽住李承霆的胳膊道:“承霆哥哥,你还有我呢,我会陪着你,咱们一起找出安莹姐姐遇刺的真相,然后为她报仇。” 沈怜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看着李承霆怀里死得不能再死的人,她心中别提多么痛快了! 谢安莹那个卑贱的女人,敢跟她斗,敢抢属于她的男人,就活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沈怜一边说着安抚李承霆的话,一边将李承霆像自己怀里轻轻揽过来——即便是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沈怜愿意做李承霆脆弱时的依靠。 她坚信,有了这一次的遭遇,李承霆以后待她必会不同。 沈怜感受着李承霆的身子渐渐松弛下来,抱着怀里死人的双臂也缓缓松开。 她眼中含泪,嘴角却忍不住像上提了提——她今日本不想来,可母亲却一定要她今日前来——谢安莹自以为道高一尺,却不知这世上多得是天外有天! 沈怜的话说得句句在理,众人一时都顺着她的话一齐劝说李承霆,沈怜心中愈发得意,却听身边帝师大人忽然道:“承霆,放下吧,她不是……” “她不是谢安莹。我才是。” 帝师闲歌的话还未说完,人群之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声。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将所有人吓得一缩脖子纷纷后退着朝后方看去! 所有的人瞬间转了个方向,只见肃王府因为慌乱之下无人戍守正门大开,而一道犹如霞光般的殷红身影,正踏着端正的莲步,盈盈朝众人走来! “是谢安莹!”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见过谢安莹的,瞧见这走来的女子,忽然就惊叫一声。 他连“谢姑娘”,或是“郡王妃”都忘了,张口就喊出了谢安莹的名字。 听见这一声呼喊,沈怜和李承霆的身子同时一震——两人均是不敢回头,可心中想得恐怕就大不相同了。 李承霆多么希望谢安莹真的从身后走出来,他不敢回头,就是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他们想要骗自己放下谢安莹的借口! 他不能放下他的安莹,一旦放下,他们就会将她夺走,可他说过要娶她,要给她正妻之位,她已经这样了,他怎能骗她!? 李承霆僵硬着脖子,一言不发,此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与谢安莹拜堂,让她至少有个可以归去的地方。 而沈怜则是惊恐万状地望着李承霆怀里的人。 怀中人的盖头还未拿下,被箭射|了这么一个大窟窿,想必是没有人有勇气敢看她的脸了,而从身形上看,也与谢安莹如出一辙。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怎么可能弄错!?这绝不可能!(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该打 谢安莹凭着自己辨识方向的本事,孤身一人在荒野之地找到了方向reads();。之后便将盖头拿在手上,穿着一身大红嫁衣朝京安城中而来。 她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才走上一条大路上,便见一队极富贵的车马,也是正朝城中方向赶路。 那车马头人心善,见谢安莹这幅样子独身在外,当即就答应载她一程……于是她就这样毫发无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这回来的路上,谢安莹还隐隐有些担心。因为不论是谁,既然不露真容地将她掳到郊外,又打算用迷烟迷晕她拖延时间,这说明对方定要在婚仪上做些手脚的! 而她连人带轿子被抬来这里,李承霆却毫无反应,又说明恐怕已经有人“替”自己去拜堂了…… 所以谢安莹在回来的路上,还生怕赶不上自己的婚仪,又担心李承霆高兴之下呆呆傻傻的,领着别的女人进了洞房。 可直到谢安莹到了肃王府门前,这才明白自己的运气简直不是一般的好——她这才明白自己究竟躲过了什么! 本以为甩脱了一个平阳侯府,以后的日子能安生些,现在看来,想要尝尝她手段的可还大有人在呢…… 谢安莹手中握着盖头,仰着艳丽漂亮的脸,一步步穿过人群走到李承霆身后——“她不是谢安莹。我才是。” “是谢安莹!” 宾客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有不少人认出她来。 乌发如云,柳眉入鬓,肤若凝脂。唇如点绛。还有那黑白分明的星眸,明明如斯妩媚,却又仿佛秋水无波静谧而又深邃。这样的容貌身段,这样的淡然气质,还有一身正红嫁衣——除了谢安莹,不会再有别人了。 谢安莹望着李承霆,却见李承霆迟迟不肯转身。 她微微一叹。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若今日遇袭的真是自己。李承霆身为皇亲郡王,却要跟自己的尸身拜堂,这着实令人动容。 可他连是不是自己都分不清就当自己死了。也真是该打! “你若不娶,我可要走了?”谢安莹朱唇微启,忽然换了副柔软的声调,微嗔地对着李承霆道。 谢安莹的声音原本十分清朗坦荡。忽然放低姿态,立时就是满满小女儿情调。当场便令满座男宾酥了骨头软了心肠! 李承霆这才仿佛魂魄归来一般,跪在地上僵硬着脖子缓缓回过头去。 而在他眼前一身红衣嘴角噙着嗔笑的人,不正是他朝思暮想又刚刚失去的谢安莹!? 李承霆的双眼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谢安莹。他双目通红,声音嘶哑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只有两行泪顺着脸颊无声坠地。 宾客们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谁都不敢在这种时候多言一句——传闻中斩尽敌首所向披靡的杀神郡王,竟为了一女子当众落泪。这是何等令人震撼的场景! 李承霆却只望着谢安莹道:“别,别走。” 他这个样子,看在旁人眼里尚且不忍,更何况是谢安莹。 谢安莹在瞧见他掉泪的时候,心里早就酸透了,这时再也不愿出言戏弄他,直走上前,蹲下身子一把扯开他怀里人的盖头reads();! 鲜红的盖头被谢安莹顺手丢向一边,飘荡落地,而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与谢安莹有两分相似的女子面容! 宾客们瞬间爆发出一阵喧哗。 看见谢安莹进来的时候,他们的震惊已经达到了极限,而当谢安莹掀开盖头的时候,所有人的震惊终于再也无法掩饰,全都当场爆发出来。 一时间纷纷扰扰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却十分明白——今日之事,从头到尾都不会是个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李承霆像个受惊的孩子一般,看看谢安莹,又看看自己怀里的人。 他瞬间缩回双手,只听“咚!”一声闷响,那女子的尸身一下子就落在地上。 谢安莹看了一眼替她死去的女人,她的衣裙装扮与她如出一辙,此时正直挺挺地仰面朝上,一脸不甘地睁眼望着空中。 能穿得这样相似,可见幕后之人是下了功夫的,这女子恐怕也心存取代自己或是分一杯羹的妄想……实在不值得同情。 谢安莹只看了一眼便淡然地收回目光,伸出手轻轻抚上李承霆的脸颊,柔声道:“你瞧,我受委屈了,你得为我做主。” 谢安莹说出这样的话,又是惹得众人倒吸冷气,尤其是沈怜。 自从谢安莹出现后,哪怕一开始只是她的声音出现,李承霆整个人就像是入魔了一般。 枉费她方才依偎在李承霆面前,楚楚可怜地说了那么多贴心暖心话儿,都抵不过谢安莹一句“你若不娶,我可要走了。” 谢安莹只说了这一句话,李承霆立刻就抱着尸身回头了。而她也被李承霆甩到了一遍! 在李承霆眼里,谢安莹活生生的声音第一重要,怀中的尸体第二重要,而她沈怜,却是连个尸体都比不上的! 可是,为什么死的不是谢安莹?母亲能让自己前来,绝对不是让自己来伤心受辱的,若不是一切都已万无一失,她今日又何必在这丢人出丑? 谢安莹究竟是人是鬼,母亲的手段,她怎么可能逃得过! 沈怜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可惜,在这种时候,别说李承霆的神思全不在她身上,就连宾客们,也没有一人愿意分给她一些关注。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李承霆和谢安莹,尤其是谢安莹说自己委屈了,众人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原本喜气盎然的婚仪变成了这样混乱的模样。 李承霆用自己血淋淋的手,按住谢安莹放在他脸上的手,又张开怀抱狠狠用力一揽,将谢安莹整个揽进自己的怀里。 感受着怀里实实在在的温软,李承霆深吸一口气,终于从巨大的恐惧中摆脱出来。 而恢复神智的他目光也渐渐变得冷硬,他紧紧拥着谢安莹,与她一同跪在地上:“谁欺负了你,我定要加倍奉还!”(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拜堂 谢安莹听见李承霆这话,心中忽然就宽宥了许多。 加倍奉还这种事情,她从来都要亲自动手,如今有了夫君,夫君又肯当众说出为她撑腰做主的话,她只觉得十分满意。 谢安莹并不急着起身,更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惧怕李承霆满身鲜血reads();。 她仍旧带着清淡的微笑,偎在李承霆怀里继续道:“若欺负我的人位高权重,你要如何?” 李承霆毫无半点犹豫:“让他赔命。” 谢安莹又道:“若欺负我的人娇如娇花,又当如何?” 李承霆陶醉一般用脸轻轻蹭着谢安莹的鬓发,手也反复摩挲着她的手,像是抱着件旷世之宝一样答道:“让她赔命。” 谢安莹与李承霆的对话,屋中宾客人人可闻,一时间众人心中都有猜测,更有人互相交换着眼色,偷偷朝沈怜所在的方向看去! 沈怜姑娘前不久才与谢姑娘在状元楼起了龃龉,这位高权重矫如娇花,说不定就是她呢? 毕竟刺杀郡王迎亲队伍,可不是一般的位高权重就能做得到的! 要是沈相爷府上,倒是可以勉力一试! 不过,无凭无据的,众人也就只敢偷偷瞧瞧,而且就算有了真凭实据,最后沈家拖出来几个无关痛痒的人认罪替罪,李承霆难不成还真要杀了沈家的人? 就为了一个女人,那绝对不可能! 沈怜听了谢安莹的说辞,差点就要尖叫出来。 尤其是谢安莹那漂亮得犹如鬼魅一般的眼神从她身上若有若无地扫过,沈怜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头皮更是一阵阵的发麻! 她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自己,母亲做事一向滴水不漏。绝对不可能被任何人查到一丝如丝马迹的。 而且就算查到了,还有父亲还有祖父,总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困境! 可即便沈怜坚信这一点,她却仍旧感觉浑身发冷,连手臂和小腿也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就像她明知道谢安莹是个瞎子,却也不敢跟谢安莹对视一般…… “今日之事,乃是我王府之辱。众位既然前来。便替我做个证人,他日待我查明真相,定要替我儿讨回公道!” 浑厚的声音从堂上传来。正是一直旁观着这一切的肃王爷。 肃王爷这番话,比李承霆刚才所说的更重更有分量,可他却丝毫不给众人反应惊叹的时间,而是直接挥手吩咐道:“将这里打扫一下。先宣旨拜堂,喜宴照旧。有仇来日再报不迟。” 肃王爷一字千钧,浑身气势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下人们连忙快速打扫了起来,不出一会儿便将整个厅堂整理一新。 李承霆和谢安莹也被人扶起站在一旁。肃王爷正要张口询问谢安莹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便见谢安莹神情自若地自己将盖头一盖,没事人一般站在李承霆身边。那乖巧可爱的模样根本不像是经历了生死一线,反而像是欢天喜地就等拜堂了。 肃王爷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方才从李承霆要抱着尸身拜堂。他就一直冷眼在旁看着。 再他看来,李承霆想要娶个已死之人做正妃,这也未尝不可reads();。只是他一时没想明白,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让自己这个无心男女****的儿子这样痴狂执着。 要知道,一年前李承霆他可还各种不情愿娶谢安莹呢! 可谢安莹进来之后,肃王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冷眼审视之下,发觉谢安莹并非空有美貌的女子。她的言行时而娇憨时而妄为,却丝毫不缺心机手段,她既利用承霆震慑仇敌,又十分理智的没有当众说出任何线索,没有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打草惊蛇。 这样的聪明,这样的胆识,与承霆竟是天生一对! 李承霆可谓是金刚身、赤子心,而谢安莹却是霸王骨、美人皮——两人都有些表里不一,放在一起,却是如此的天造地设! 肃王爷一声令下,王妃也不得不从,暗暗撇了谢安莹一眼,带着七八分的不情愿,坐上了高堂之位。 “谢氏嫡女谢安莹,端和柔嘉,娴雅淑德。今日册封为肃王次子李承霆为郡王妃妃。名入玉碟,当为命妇之表率……” 一阵如仙乐般动听的声音,自帝师闲歌口中而出,终于令混乱的场面重新回到正轨。 闲歌雪白的手中拖着一轴黄卷,正是他口中宣读的赐婚圣旨。 这道旨意一下,一切皆成定数,终于尘埃落定再无更改。 李承霆拖着谢安莹的手,两人双双跪下接旨,又安按着婚仪的规矩拜了天地高堂。 肃王妃的脸色不大好看,但她也知道这是无法更改的事情,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用眼睛瞪向闲歌,仿佛要将闲歌这个始作俑者看个对穿。 而脸色最为难看的,还要数沈怜。 谢安莹威胁她,她尚可以装糊涂。反正谢安莹就算明知是她,又有什么本事能将她如何呢? 可接下来李承霆的话,却像是刀子一般划过她的心口。 李承霆为了那个贱人,竟连那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这让她这个连尸体都比不上的人情何以堪? 而更令沈怜感到恐惧的,是肃王爷最后那一番话。 ——肃王爷闲歌雪白的手中拖着一轴黄卷,正是他口中宣读的赐婚圣旨。 这道旨意一下,一切皆成定数,终于尘埃落定再无更改。 李承霆拖着谢安莹的手,两人双双跪下接旨,又安按着婚仪的规矩拜了天地高堂。 肃王妃的脸色不大好看,但她也知道这是无法更改的事情,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用眼睛瞪向闲歌,仿佛要将闲歌这个始作俑者看个对穿。 而脸色最为难看的,还要数沈怜。 谢安莹威胁她,她尚可以装糊涂。反正谢安莹就算明知是她,又有什么本事能将她如何呢? 可接下来李承霆的话,却像是刀子一般划过她的心口。(未完待续。) 第二五三章 了解 闲歌满心讶异,但一时也未表露出来,毕竟今日已经够乱的了,先清查眼前要紧。 至于那奇怪的师徒之缘从何而来,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思索就是了。 闲歌收回了目光,对着肃王爷点点头,两人一同招呼宾客安顿下来享用喜宴,之后便隐入内室,商议今日的事宜去了。 而李承霆与谢安莹双双被送入新院厢房,原本按照仪制,这厢房中还有一闹,闹过之后李承霆更要去外头喜宴上陪酒谢宾reads();。 然而此时两人都受了不少惊吓,连喜服上都是斑斑血迹,断没有再出去笑脸迎人的道理。 就连跟进来的喜娘也被李承霆挥手拦在了外头。 李承霆今日大喜大悲又失而复得,这时候无论做出什么举动众人都能理解,于是喜娘与王府跟过来伺候的下人们都垂首立在外头,只等主子招呼再听命便是。 李承霆一踏入屋子,便快速将屋门掩上。谢安莹走在前头,听见关门声正要回头,却只觉一个宽阔坚实的身体从背后靠了上来,紧紧将她圈住。 谢安莹一窒,还来不及说话,挡在眼前的红盖头便已被李承霆一把掀开扔在一边。 这一下,没有了眼前的遮挡,也没有了旁人的纷扰,谢安莹终于可以静静地面对李承霆了。 “红提呢?”谢安莹从袖中掏出娟帕,对李承霆问道。 她在进门之前已经打听过了,迎亲队伍遇刺之后,刺客“得手”便飞速遁走,后王府为了询问真相,已将队伍中所有的人都带进来看管着。 再加上他们当中有很多人也被箭伤被踩踏。所以此时或许正在医治。而她也打听过了,几个从侯府来的婢女似乎都只是轻伤或被撞晕,应该无事。 不过,谢安莹问完这一句,便知道自己别想从李承霆口中获得答案了…… 李承霆根本顾不上思索红提是谁,他带着满脸满手的血污,自打掀开谢安莹盖头的那一刻。便一直定定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扫过谢安莹脸上每一寸角落。就连头发丝也没有放过。他一边看着,一边还不时上手摸上一摸,直摸了好一会儿。才又把谢安莹紧紧抱在怀里。 就这样,抱一会儿,看一回,又抱一会儿。再捧起谢安莹的脸看一回…… 谢安莹的脸贴在李承霆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又被他这样反复折腾了两回,望着他一脸神情模样,不由得心中一阵温柔。 “是我,真的是我。”谢安莹双手环过李承霆的背。也反过来抱住他,轻轻地安抚道:“有人想破坏我们的好事,从迎亲途中将我调换了。” 谢安莹将自己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对方倒并未想要伤我。只是按着他们的计划,等我回来。你已与她人拜了天地……” 谢安莹说着这话,心中没来由地一疼,想到李承霆与他人拜天地,这比让她亲身遇刺还令她不舒服。 不过还好,她赶回来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而且她也因此避过了凶险,不管算不算因祸得福,这样的好运气也该知足才是。 李承霆方才在正厅拜堂时,心神已经安定下不少,现在又将谢安莹实实在在地抱在怀里,神智也渐渐缓过来了。 他听着谢安莹的话,微微皱了眉头,手上仍旧不肯松开一丝地紧紧抱着道:“皇家旨意岂能作假?就算送进来一个假的,难道我王府就会认了吗?” 连平阳侯府柳氏处心积虑换亲,最后都落得那样的下场,这幕后之人难不成以为随便塞进来一个,他都会娶她? 就算被骗着拜了堂,等盖头掀开,他照样能以欺君之罪让那个女人去死reads();! 谢安莹摇摇头,李承霆是个聪明人,可惜他的聪明每每放在与她有关的事情上,就不那么灵光了。 李承霆要是被骗着与别人拜了堂,就算他之后废弃那个女子,也多得是有人说闲话。就好比沈怜或者肃王妃,还有不少不愿意看见这桩婚事的人,她们巴不得有个由头证明自己八字不吉,再找些事情给自己添乱呢。 到时候,将那女子一并纳进来做个偏房妾室,恐怕才是最正常的选择。 尤其是如果没有后面的刺杀,等自己回来时,恐怕要被拦在肃王府外,不知要经过多少盘问与嘲笑才能见到李承霆。 这往后,自己这个郡王妃千里奔袭自己跑回喜宴的笑话,恐怕又要成为茶余饭后的美谈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发展到最后,都会变成横在她与李承霆之间的一根刺。 谢安莹将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吞进肚里没有说出来——李承霆若纳了妾室,她宁愿回侯府去。 所以,幕后策划这件事的人,才是最了解她的人啊! 这个人是谁,谢安莹一时猜不出来,可后来暗杀她的人,她却已经想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对象——沈怜。 “方才在堂前,当着众人面前你说要为我做主找出凶手,这话还作数吗?”谢安莹靠着李承霆,轻声问道。 李承霆点点头:“自然作数,若是知道是谁伤你,哪怕是九五之尊,我也要去弑君。” 弑君一词从李承霆口中说出来,顿时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好笑。 李家是出了名的忠君,就按李承霆当着皇帝面前说弑君,皇帝陛下恐怕最多也就是当场命宫娥们送客,谁会真当一回事? 不过谢安莹还是赶紧压住了他的嘴唇。 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李承霆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念头有些疯狂,捉住谢安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胸前,继续道:“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忘,我父亲更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今日之事无需你动一丝头脑,来日必会详查得一清二楚,绝不让你委屈。” 谢安莹得了李承霆的这一重保证,便十分听话地不再多想遇刺一事。 就算她知道是谁所为,也不能空口白牙地指控,还是要种种人证物证。 这些事情,也只有交给肃王爷和李承霆安排做主了。 “恩,都听你的。”谢安莹终于微微提了嘴角,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道:“我今日奔波一天,有些累了,能不能……” 话音未落,谢安莹只觉身子一轻,已被李承霆抱着朝床上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 抱紧 谢安莹本就肌肤莹润白滑,刚沐浴过之后,更甜三分柔嫩。大红的罗被趁着她通身雪白,明晃晃地几乎让人错不开眼去。 她人在床上,脸色不知是因为羞涩或是罗被映衬,娇艳红润。卸去胭脂的粉嫩双唇微微轻启,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却最终只画作含情脉脉的凝视reads();。 李承霆喉结微动,神思早已不由自主。 此时不过傍晚,屋外的霞光投入,明亮而又华美,不及夜晚那样神秘宁静,却令李承霆更能将眼前人瞧得一清二楚。 谢安莹如瀑般的长发带着微微的水汽,轻柔地披散在床,更有几丝湿润地沾在秀美的脸颊之上,为她本就绝美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堕落的诱|惑。 她的神情妩媚中带着些许紧张,微微蜷着身子,用床上的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然而仓促之下,她的白嫩的香肩和手臂仍旧露在外边,一双如月牙般娇俏的玉足也无处藏身,尽数落入李承霆的眼底。 李承霆贪婪地扫过谢安莹身上每一寸肌肤,谢安莹虽之前在水中已被他抚摸了一番,但仍旧招架不住被李承霆这样赤|裸地注视着……更不敢多看李承霆的身子一眼。 李承霆身材高大宽阔,一身俊美线条极其有力好看。可此时最有看头的,当然还是他最为坚实硬挺的****。 李承霆上前一步,轻轻一扫便将床上的罗被连同之前那些花生桂圆等物全都扫在了床下。 谢安莹身上一凉,双眼紧闭“嘤咛”一声娇哼道:“冷……” “冷就抱紧我。”李承霆素日里一向温柔,可此时的声音却是低沉沙哑不容一丝辩驳,满满都是强势与霸道。 不等谢安莹再次因为羞涩而退缩,李承霆已经将自己覆了上去。 坚实有力的身体带着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谢安莹瞬间便觉得周身燥热起来,哪里还有半分冷意? 李承霆将她紧紧揽与身|下,见谢安莹紧张得浑身紧绷,他强压住立刻占有她的冲动,用自己的双手配合着唇舌,在她的周身游走起来。 李承霆的吻充满的侵略,几乎没有一下是温柔的。谢安莹只觉自己像是狂风巨浪中的小船。若不抓紧他。随时就要被他倾覆在深海之中一般。 谢安莹的呼吸声渐渐急促加剧,身子也随着李承霆的安抚渐渐放松下来。 李承霆见时机终于到了,又恋恋不舍地将谢安莹全身吻过一遍。这才重新啄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终于是一点一点的轻吻。李承霆缓缓地浅尝这谢安莹的双唇,待谢安莹回应他之后,才微微加重了力道。待到两人唇齿舌尖尽是缠绵之后,他的手才缓缓游走至她的花径禁地。 谢安莹的双腿被李承霆强势地分开。她慌乱之下,只得将头埋在李承霆的肩窝里,双手也不得已地紧紧攀附在他的肩背之上。 “别怕,将你自己交给我。”李承霆的声音又多了几分灼热。 谢安莹微微点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李承霆**坚硬的碰撞。 李承霆的手指在禁地之处轻轻揉捻,令得谢安莹浑身颤栗娇声求饶,李承霆却将手指愈发向深处滑去。干燥修长的手指刮着温软的花径,直到感到其中阵阵的暖意和湿润。 谢安莹从未受过如此的刺激。不多时便只觉一阵酥麻眩晕,她紧紧箍着李承霆,美丽娇艳的容颜渗出一丝微汗,身子也不由自主像后扬起,唯有私|处却朝着李承霆迎合上去reads();。 李承霆将手一收,轻轻将谢安莹雪白的双腿分向两边,纵身一挺! 谢安莹的娇声嘎然而止,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入侵,使得她感受到**撕裂一般的疼痛。她秀眉紧蹙,双手用地地推上李承霆的胸前,想要将李承霆推出去。 然而她的力道和挣扎,对于李承霆来说反而更是诱|惑。 李承霆轻轻捉住她的两只小手,一手捏住两只手腕向上一推,便将谢安莹的双手紧紧禁锢在了她的头顶。 与此同时,他暂停了挺入的动作,只等谢安莹的疼痛褪去,才再次向内探究起来。 起初是缓慢而又小心的,直到李承霆看见谢安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才加重了力道与速度,将谢安莹与自己紧紧地合二为一融为了一体。 屋子中传来十分有协奏的娇声,屋外守候的奴婢喜娘们相视一笑,纷纷掩着耳朵低下头去。 ———— 比起新人院子里的春|光无限。院外的情形便不那样好了。 谢安莹被人掉包掳走一事尚未查明,知道的人也不多,但是之后迎亲队伍发生刺杀的事情,却在瞬息之间就传遍了京安城。 平阳侯府好不容易出了一个郡王妃,听见这个消息,各个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老夫人捂着心口便朝屋里供着的佛龛下拜,不住地念起佛号。而平阳侯更是六神无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绕着屋子团团转。 待敌还是陈蓉冷静些。 陈蓉也从未遇到过如此惊悚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即便听闻谢安莹可能罹难,陈蓉的脑海里也仍旧是谢安莹那副从容淡然的样子。 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轻易消逝? 陈蓉莫名坚信谢安莹无碍,当场便拉住平阳侯爷道:“我们虽已将安莹送出门了,但到底是我们谢家的孩子。如今出了事情,就算不怪肃王府,也不能全指望着肃王府出力。侯爷如不便出面,不如让安瑶带着些许得用的下人前往王府。” 出了这种事,平阳侯去了也没有用。 倒是谢安莹那两个哥哥,素日里一心向着她。让他们去,无论谢安莹是生是死,总不吃亏。 平阳侯一听能甩脱责任,当即便连连点头。正赶上谢安瑶和谢安闰得了消息飞速赶来,陈蓉便拉着他二人吩咐了一通,又将手下人给他们带上,催促着他们前往王府。 除了平阳侯府大乱之外,肃王府的喜宴也是草草收场。 出了这样的事,肃王府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多,众人送上贺礼之后,谁也不会没眼色地开怀大吃大喝,都是用了几杯喜酒之后,见天色不早,便借故告辞离去了。(未完待续。) ps:情人节快乐!洞房正好赶上情人节了,他俩真会挑时候。下一章晚点订阅,我十二点写不完,最好是明天早上再订阅。话说现在才傍晚,他们还有一晚上可以缠绵…… 256 李承霆与谢安莹生死重逢,两情缱绻之下,早将外面的纷扰抛掷九霄云外。 无论明日如何,今日是他二人的大喜之日,既然老天都高抬贵手让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他们又岂会辜负。 可对于肃王爷和闲歌二人来说,他们俩这样就着实令人有些难做了。 肃王爷端坐主位,帝师闲歌坐在侧首,两人原本一人威武一人飘逸,可此时二人的脸色都有些说不上来的难为。 因为与他们相对而立的,正是从侯府赶来的二位公子。 只听谢安闰拱手道:“并非我二人信不过王爷,只是若舍妹安然无恙又不曾受伤,为何不能唤来一见?” 谢安闰与谢安瑶急匆匆赶到王府之时,听说谢安莹已经回来了,但又听说拜堂时有替身一事。虽然人人都说死了的是替身,但他二人未亲眼所见,终究是放心不下来。 肃王爷皱着眉头,不愿意跟两个晚辈解释这个问题reads();。 他刚才听说平阳侯府两位公子来了,当然第一时间就命人去请承霆出来,然而下人传过来的话却是李承霆与新妇沐浴过后就睡了…… 睡了…… 肃王爷实在没想明白这一番惊险浴血之后,那两个人怎么睡得着。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叫他们出来显然不太合适。 肃王爷不想开口,便与两位公子一齐看向帝师闲歌。 闲歌比肃王爷知道的多一点,但也不代表这事他就能说得出口。不得已之下,闲歌只得安抚道:“二位公子但请放心,若是急于面见令妹,不如先在此住下。等明日一早,定叫你兄妹相见。” 谢安莹这桩婚事,从头到尾的规矩已经被破坏的一塌糊涂了,别人都是三日回门见家人,她这里却是洞房当日便把家人留在了夫家一同安置。 谢安瑶和谢安闰当然同意,原本见不到谢安莹他们就不放心,现在既然帝师为他们折中。他们也无需再跟肃王爷争执别扭。索性就住下了。 他二人住了下来,而另一个一直以客居身份住在王府的人,今日却是告辞离去了。 沈怜在婚宴一片混乱之时。以受惊唯由向王妃辞别,临走时还不忘楚楚可怜地又跟肃王妃煽风点火一番。 沈怜乘着马车回到了沈府,才一进门便被一个一脸肃穆的老嬷嬷拦住。 老嬷嬷正是奉了沈相爷之命在此等候。 沈怜心中一惊,矜持清傲的脸上瞬间惨白。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转身跟着老嬷嬷来到了沈相爷的书房。 沈相已是顺耳之年。在朝中权力滔天,比起帝师闲歌也不遑多让。更不用说沈家能让沈怜坐上天下仅有的华贵马车,其富贵可见比权力更甚。 然而沈相的书房却不见一丝浮夸。 简单明快的青砖屋舍,里面摆着用了数十年头的曲柳木家什。若不是墙上挂着当今陛下御笔书写的诗词字画,这当真就是一间毫不起眼的小户人家的书房。 然而一身华贵的沈怜走至门口,却怕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沈怜聪明。当她看见老嬷嬷时,便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祖父的眼睛。 不等老嬷嬷同传。沈怜便在书房门外双膝跪下,带着微微的哽咽道:“孙女不孝,来给祖父请安谢罪了。” 隔了半刻,书房里传来一声极为平静地声音:“进来。” 沈怜猛地抬眸,眸中有些喜色与期待——祖父若是肯帮忙,那事情定会大有不同! 沈怜小心翼翼地进了书房,不敢左右乱看,朝着主位上再次跪拜一次,这才仰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祖父。 沈相爷形容削瘦,白须白发,虽为权相但气质谦卑,丝毫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浮躁蛮横。 他一双狭长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沈怜一番,轻描淡写道:“是你母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沈怜心中一颤,祖父能问出这样的话,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reads();。 若说是母亲的主意,虽然能为自己开脱,但势必也就不会获得祖父的帮助了! 想到今日在肃王府,与李承霆并肩跪在地上时那种感觉,又想到谢安莹回来之后,李承霆转眼便试她为无物的屈辱……沈怜她紧紧咬了牙,朝叶相拜下。 “是孙女的主意!孙女仰慕郡王已久,求祖父做主!” 沈怜说罢,两行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要让祖父给她做主——不但要做主让李承霆娶她,还要做主让谢安莹去死! 听见孙女的话,丝毫不改容色。叶相的脸色仍旧是一脸谦逊温润:“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这城中,或许有比李承霆身份更为贵重的王侯公子,单说身份,皇宫里的皇子们,甚至李承霆的兄长李承俊也更胜过他。 然而,要说最有本事的,却真就无人能比的上他。 那平阳侯的女儿,却是好福气。 不过这福气能占个三五日也够了,这样好的人,不是他们那种门户配得的。 沈相温和道:“既然是你,我便饶了你母亲性命……以后不可妄为,一切自有祖父替你做主。” ———— 谢安莹从一阵眩晕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身子正靠在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未作寸缕,身上和双腿仍旧与身边人交缠在一处。谢安莹这才想起傍晚时发生的事情,面红耳赤地微微挣了挣。 李承霆的双臂紧紧地圈着她,似乎也在她身边沉睡着,她这样一动,李承霆立刻清醒过来。 “还疼么?” 李承霆的气息在谢安莹耳边轻轻吹过,痒得谢安莹一缩脖子。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谢安莹眼睛不睁,躲开了李承霆羞人的问题,小声问起时辰来。 李承霆望着谢安莹娇媚的容颜,心中的满足溢于言表,他的吻落再次在谢安莹的耳垂之上,低吟道:“不过才亥时三刻。我们还有一整夜可睡,要不要先起来吃点东西?” 李承霆的话平平常常,但两人赤|裸相对,又是这样交缠的姿势,谢安莹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中透着满满的暧|昧。 她偷偷望了李承霆一眼,摇头道:“不吃,方才才吃一口,就骗得人家……” 方才才吃了一口,就骗得人家从浴桶一直被折腾到床上,现在又问吃不吃,谁还敢答应? 李承霆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被识破了”的微笑。他小心翼翼将谢安莹放在床上,自己披着衣服走到桌前,取了桌上两样暖身姜糖的糕点,直接给谢安莹送到床上,又原样将她揽进怀里道:“总要吃的,你逃不过。”(未完待续。) 第二五八章 花酿 李承霆一语双关,令谢安莹再次羞了起来,她素手推开李承霆的双臂,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一声不响,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安莹的美背光滑莹润,一双蝴蝶骨宛若展翅,漂亮的弧线在腰际倏然收紧,又在****处豁然张扬,一抹曲线毫无瑕疵,仅一动不动便足以令人血脉喷张。 李承霆的目光抚过谢安莹每一寸肌肤,即便知道她可能真的恼了,却也忍不住又靠上去。 “别恼我,我会怕。”李承霆的声音中透着可怜兮兮的木讷,与他平时的样子简直云泥之别reads();。 谢安莹虽然浅睡了一会儿,但毕竟初尝人事,此时浑身上下就像是被碾碎又粘合起来一般,疲乏酸疼不堪。 她并非真想拒了李承霆,只是见他不知累的样子,心中又羞又怕罢了。现在听闻他低声软语,心中也跟着软了下来。 李承霆感受到谢安莹的松动,继续在谢安莹耳边吹气摩挲。 “我喂你,这回保证不抢你的,好不好?”他轻凑过去,鼻端在谢安莹的颈处蹭来蹭去,非要谢安莹扭头看他不可。 谢安莹被他扰的哭笑不得,加之一日水米未进……只进了一口八宝糕之后就被他折腾的水中陆上的,这时也的确饿得不行了。 她扭过身子,粉拳轻碎地砸上李承霆坚实的胸膛,垂着眸子小声道:“不许骗我,否则再不理你。” 得了谢安莹这一嗔,李承霆瞬间感觉一阵酥甜漫上心头,他轻轻捉住谢安莹的手,放在唇边一啄。舍不得撒开却因为自己又要动情的身体而不得不放开来。 他顺手捞起一件衣衫,闲适地在身上披了,转身对外吩咐道:“去备几道好克化的晚膳过来,再温一壶花酿。” 李承霆说完,外头立刻有人应下,谢安莹用被子将自己蒙得就剩两个眼睛,望着他的肩背道:“膳食便罢了。怎么还饮酒?” 酒能助兴……谢安莹可不想为了一顿饱饭。又将自己填了进去。 李承霆听出她疑问中的怯懦,当即被她的模样逗得开怀。他回身撑在床上,宽阔的肩臂将她拢在身下。笑谑道:“王府的花酿是我父王从北域冰雪地寻访的好东西,费了不少周折才能在王府捯饬出来。并不醉人,却是几位暖身,你今日……正可以饮上一些。” 谢安莹听闻差点就钻进被子里再也不想出来——原来并不是给他助兴。而是给自己“进补”,说来说去。还不是要…… 谢安莹抗拒了一会,死守着被子不出来,仿佛这屋子里谁都不可信,唯有被子是衷心不二的。 李承霆越发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也不迫她,只斟满一杯,晃晃悠悠地拿在手中。 谢安莹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不甘心道:“怎么这么香!?” 谢安莹自问活了两世,知晓许多旁人不知的好东西。尤其是这些珍馐佳酿。更是她十分擅长的领域。 谢安莹鼻子颇灵,一下子闻出党参、炒白术、茯苓、炙甘草几味药材来。这几位药材都是益气补血的好东西,凑在一处,可增进胃口,可调理气虚,更能增气血解疲倦。若是用酒激发药性,的确效果更甚。 可药味浓苦,即便是她也不可能将药材炼制成这样的芳香。 寻常药酒,谢安莹才不稀罕,可今日这一味,她却是真想尝尝。 谢安莹刚要开口,偏李承霆这时候狡猾了起来,将酒盅远远地放在小桌案上,只将剩下的几样膳食端了过来。 谢安莹就着他的手,匆忙吃了些,眼神却不住飘向那酒盅。 李承霆不紧不慢地喂着她,偶尔抽出空来,自己也吃上一口,直到几道小食都吃得见底,也不再提那酒的事情reads();。 满室花香酒香就这样不停地向谢安莹的鼻子里灌去…… 谢安莹终于忍无可忍,低着头不看李承霆,小声说道:“我要喝花酿……” 谢安莹貌美,平日里瞧她不动声色的淡然,尚且令李承霆瞧不够,今夜却一下子多了种种情绪姿态,时而妩媚时而娇俏,李承霆简直要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此时她一脸委屈,低着头垂着长长的眼睫,李承霆差点就心神不守,哪里还能有继续调笑的心思? 李承霆忍了一忍,捻起谢安莹的下巴,妥协到:“亲我一下,就给你喝。” 谢安莹扬起头,毫无波澜的眸子正对上李承霆闪烁着疼爱怜惜的眼。谢安莹微微一窒,抿了抿唇,终于败在了花酿和他款款深情的双重诱惑之下。 她撑起身子,一手自下而上环住他的颈,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双唇全心奉上…… ———— 谢安莹终于如愿以偿地喝到了佳酿,然而饮酒前的那一吻,到底还是又点燃了李承霆这一团蓄势待发的火。 谢安莹一口气饮下一杯,称赞不已之后,便细细品尝起来,思来想去,反正酒不醉人,于是便又饮下一杯。 可肃王爷也是个见过好东西的,寻常浊物哪值得他费心思往府里般?又哪会令李承霆这般推崇,专程拿来在新婚之夜给娇妻献宝? 谢安莹尝了又尝,只觉身子越来越暖,舌头却越来越钝,起先还隐隐有些门道,到了后来,唇齿间和脑海中都是混沌一片,光顾着好喝了。 谢安莹喝至兴头,李承霆从背后抱上来她也不觉什么,反而朝后靠上去。 李承霆的胸膛坚实却不缺乏弹性,谢安莹靠着,既舒服由安全,她媚眼如丝扬起头来道:“就知道你……你没安好心……” 谢安莹的声音打着颤,比一本正经时多了百倍勾人摄魂之力。 李承霆本食髓知味,正是禁不住的时候,听见她这样的调弄,当即双臂一卷,将谢安莹又弄上榻去。 许是花酿之故,谢安莹衣衫尽数散乱,却丝毫不觉冷意。 而这个时候衷心耿耿的被子也不如李承霆看着顺眼了。 谢安莹双手在李承霆胸前一拉,扯着他披散的中衣,两人一齐滚跌在床榻之上。 李承霆双手朝她玉臂上抚去,却惊觉自己的腰际已被谢安莹修长的*攀附盘绕,他唇角带着意外满足的微笑,一个挺身将谢安莹再次压在了身下,顺手扯下床际红帐,将两人交缠的身影笼在一抹喜红之下……(未完待续。) ps:之前洗澡和洞房的章节,因为描写过度压线而屏蔽了。现在已经修改,但审核放出来最快可能也要等到明天。有些朋友能看见原版,之后追进来的,大概只能看见清水版了……最近章节一直出状况,给大家带来不便,再次致歉。今晚只有一章,感谢诸位不弃支持。(作者君低落的耷拉着耳朵走开) 第二五九章 打发 谢安莹再度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天明了。 昨日种种生死存亡的惊险,都在一夜欢欣之后烟消云散。 谢安莹尝过这样大起大落的滋味,即便再淡定,心中也不免升腾出一种奇异之感……那感觉就像是一颗飘荡无根的心,终于尘埃落定,找到了可以依靠停放的胸膛。 谢安莹微微眯起眼睛,李承霆已经不在榻上,昨夜仓促之下散落一地的衣物,也被收拾得不见踪影。 新屋内规制整洁,完全没有了放浪的痕迹reads();。 谢安莹浑身慵懒,唯有一双灵动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用目光在屋内搜索着,妄图找到李承霆的身影。 正在这时,她忽闻门扉轻响,连忙虚了目光,又恢复了深邃不惊的眸光。 李承霆穿戴一新,身上仍旧是极喜气的眼色,然却并非昨日那件污了的喜服。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又极小心地反身将门掩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李承霆高大俊朗,从来都是昂首阔步大开大合的路数,如今这样轻悄悄的,实属稀罕。再加上他眼角眉梢的喜气洋洋,着实令谢安莹莞尔不已。 谢安莹心头一震暖意,索性不辜负他的好意,继续阖了眸子装睡。 李承霆关上门,目光朝床榻之上瞧去。见着心爱之人仍在沉睡,心中漾起一抹温柔,想了想,眉端又露出心疼之色——适夜里他实在过分,因着一己私欲把持不住,竟要足了三回…… 前前后后折腾到鸡鸣方才罢手,而那时怀中佳人早已生受不住,连最后的清洗擦拭都无力应对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想到昨夜他用丝帕沾了温水。为她擦拭身子的情景,李承霆只觉自己浑身肌肉再次紧绷。 他连忙将目光收回,懊恼地不再看向床上那象牙玉雕一般完美无瑕的谢安莹,而是转念瞧着自己手上的托盘,小心翼翼地端到桌案之上…… 谢安莹假寐着等了一会儿,房中却丝毫动静也无。 李承霆是习武之人,他若一动不动地。又刻意控制了气息。谢安莹还真难察觉他的存在。 谢安莹心中偷偷默斥了一声“傻子”,到底不敢多睡——今晨理应去见过长辈,王府中本就寸步难行。若新婚第一日就失了规矩,往后不易立足吃亏的仍是她自己。 谢安莹正要“醒来”,唇上忽然多了一下轻柔的触碰——李承霆到底还是没忍住,瞧了半天。舔着嘴唇又凑了上来。 这不怪李承霆,确实要怪谢安莹睡得太过诱人。 她身上未作寸缕。一条蚕丝锦被轻轻搭着,蜿蜒的曲线自不用多说,单是眼角眉梢与昨日大为不同的风情,便足以让李承霆这气血方刚的男人忍无可忍了。 李承霆本想一啄之后就退走。可刚一触上,便见谢安莹羽毛般的长睫轻轻扇动,呼吸也清楚了起来。 李承霆对上谢安莹朦胧睁开的眼。虽然明知她瞧不见自己,却仍旧难言尴尬地向后缩了一缩——他深知谢安莹心中欣赏行事磊落的男子。他自问从前做的不错,可新婚这一夜,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兽行无度,简直就是色胚一只。 李承霆生怕坏了谢安莹的印象,迅速找来话语掩饰道:“我做了早膳,亲手做的……” 你累了一夜,起来用些——这样的话李承霆昨夜已经说了两遍,今天实在没脸再说。 谢安莹一听又要吃东西,自然与李承霆想到一处去了,她耳畔一红,低声道:“还未更衣洗漱,承霆稍候。” 谢安莹不但神情与昨日相较更添妩媚,对着与自己一夜纠缠的男人,就连声音也不同了起来reads();。 她自己也惊异自己的变化,轻咳一声掩饰了过去,即刻便起身洗漱装扮。 李承霆扬声唤了外头候着的一众婢子,众人鱼贯进来,都是没见过的生疏面孔,许是因为当着李承霆的面前,这些人对谢安莹都极为恭敬,十分忠诚地对谢安莹行礼之后,便行止有素地上前分头服侍。 谢安莹在侯府时,曾有幸得蒋吕二位姑姑教导,即便初到肃王府,也并未流露丝毫不适。 她娴雅端庄地任婢子伺候了梳妆,偶尔点拨几句,将自己往昔习惯告知她们之后,便由着她们做主收拾了发髻和妆容。 谢安莹的美貌非常人能及,一番装扮下来,反而是王府这些婢女们晃花了眼,目光陷在她身上几乎不可自拔。 婢子们的神思都在谢安莹的身上,她们早就听说谢安莹容姿不凡又有才名,但亲眼瞧见却仍旧震动不已,心中连声感概,只道难怪郡王爷昨日竟会那般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起来。 李承霆除了对着谢安莹的时候有些缺心眼,但一眼扫过这些下人,却将她们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 他不动声色挥退为谢安莹带簪的婢女,声音沉静如冰:“今日便罢了,下回再有失礼,统统责出王府。” 李承霆一向不过问府中宿务,但众人谁不知他冷峻难相处,绝不是嗣王爷那般对着谁都和颜悦色的主!一时众人慌乱,齐声跪下向谢安莹认错认罪。 谢安莹知道李承霆这是在帮她立威,心中瞬间又暖又甜。 李承霆这个冰雕一般的人,为了她大事小事事必躬亲,连婢子们一时不敬这点小亏都不让她吃……能得夫婿如此,她满意至极。 谢安莹转过身,瞧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婢女。 虽说她们初见与她,有些失礼疏漏在所难免,但若今日换了沈怜之类的高门贵女坐在这里,这些人势必不敢丝毫轻慢。 李承霆斥责的不错,她们到底没将她太当回事。 谢安莹微微一笑:“你们中间,可有在母妃身边伺候过的?” 众仆一时不解,她们中自然有肃王妃的人手——肃王妃原就是个琐碎的人,就算没有谢安莹,也爱到处指派人手去盯着王爷和儿子们……更不用说现在还来了一个眼中钉一般的谢安莹! 只是谢安莹这样当面问起,谁又好如实回答呢? 屋子里静谧了一刻,一个细眉细眼的婢子率先开口道:“奴婢几人原先都在王府各处服侍,前几日才有幸被选中前来服侍郡王妃。” 这回答好生严密,只是答话的人,却低估了谢安莹的脾气。 “既没有在母妃身边服侍的,也不必等他日了,今日就由承霆做主,打发出王府吧!”(未完待续。) ps:感谢sarinalei的两张月票,感谢guiyue08的月票,感谢kkyj的打赏和月票,感谢啃骨头的猫咪打赏的巧克力。之前的章节暂时还是没有通过审核,看不到的盆友轻耐心等待,摸三下你们,顺便也摸三下自己(作者已炸毛),今天继续一章…… 第二六零章 局面 谢安莹一语惊坏了所有人! 新嫁娘进门头一天,连茶都未敬,便扬言开口要打发掉所有的婢子reads();!?可再转念一想,不管她敬茶与否,她都已经是肃王府的郡王妃了,她要做什么,除了上头几位主子之外,谁拦得住她? 更何况,她是在小郡王开口斥责之后,才出言要打发众人的。 出言之前更是问过了她们是不是王妃身边的人。 瞧那意思,竟还是给王妃留了脸面了! 所有的下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失了言语,只剩下满脸的震惊之色。 传言郡王妃在平阳侯府时就是个有本事的,从一个不受待见人人嫌弃的天盲嫡女,几次名声大动之后摇身一变成了郡王妃——如今看来,这手段果真凌厉。 可这里是肃王府啊…… 众人之所以敢惫懒,当然是仗着自己是肃王府的婢子,而这位郡王妃的出身到底不高,所以才一时失礼。但就凭她一句话,难道真能卖了这么多人? 怕倒是不怕,对于这些应承惯了的婢子来说,惊讶比恐惧要更多,因为她们不觉得郡王妃有这个本事…… 屋子里静了一刻,谢安莹只管细细梳弄着自己的长发。她的神情依然温柔,面对满地一动不动的婢子,她丝毫没有任何不耐。 先前大胆的婢女先是抿着嘴僵持了一会,见谢安莹始终没有要反悔的意思,终于将心一横,眸中闪着焦急而又可怜的水光,看向了站在谢安莹身边的李承霆。 郡王妃不懂规矩,郡王爷总不会置之不理的。 这府里后宅从前只尊肃王妃一人。就算没在跟前伺候,但上上下下哪个不是王妃的人了? 更何况她们中间还真有伺候过的。 就算方才她们说了谎,不承认自己伺候过王妃的,误导了郡王妃,但到底也是王妃指派过来的,这点总不需要人来告诉她吧!? 有什么罪,罚个半月月俸也就是了。怎么有胆子将这么多人一并打发出去!? 即便是王妃心情不好时也不会这样做的…… 一时间。一个两个的,心中都是这种想法,而面上也都朝李承霆瞧上去。全等着李承霆来为大家做主了。 李承霆一手握着谢安莹的发丝,原本正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把玩抚弄,瞧见这些人的神情,忍不住笑了一声。 “安莹眼光不错。果然是一群刁奴,是该打发了出去。” 李承霆一边说着。脸色也跟着渐沉了下来:“怎么,连我的话也没用了?” 李承霆的话就像是当头棒喝,又像是寒冬腊月的一瓢冰水迎头浇下,一下子吓得几个婢女假泪变成了真泪。但这个时候。她们也终于明白了…… 郡王爷既已开口,她们几人在王府伺候的日子算是走到头了。 一时间屋子里绰绰哭声四起,但谁也不敢再冒犯谢安莹一丝一毫。纷纷正了心思,朝谢安莹磕头告罪。以求得一线生机。 谢安莹神色不变reads();。 这群婢子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礼物,她正不知如何在王府打开局面,这些没脑子的就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她谢安莹不是白莲圣母,处处迁就的事情她上辈子已经做尽,这辈子实在没有兴致…… 谢安莹自己摸索着,挽起最后一缕头发,将簪环插戴整齐,闲闲道:“受了我的责罚,不第一时间请罪谢罪,竟然还想着从郡王口中讨公道,王府的婢子端的好生机灵呢。现在又要如何?难道要我抬着轿子送你们去掌事处禀明领罚?” 在尊贵的下人也是下人,王府后宅在昨日多了一位主子,而她们却丝毫没有这个觉悟。 便是活该。 谢安莹笑语盈盈,起身将手放在李承霆手上:“时候不早,快些用过早膳去请安奉茶,我可不想在第一日就令父王母妃不喜。” 谢安莹一句话像刀子一样戳进一众婢子的心,但事已至此,饶是郡王妃再狠毒如蛇蝎,可她身边有郡王撑腰……有李承霆周身散发那仿佛看的见也摸得着的压力,她们也唯有一脸死灰,哭着退下去领罚了。 谢安莹等她们走远,十分好心情地用了早膳。她舌头灵,尝出这些像模像样的膳食,的确出自李承霆之手。 李承霆之前就为她做过一次,只是那时两人还只是交易关系,那顿饭的滋味可着实比不上眼前的。 谢安莹兴致满满地喝净一匙桃胶燕乳,又就着李承霆喂上来的手,吃了两只蟹籽汤包。桌案上由李承霆精选来的几色酱菜也分别尝了一箸,事后又从容不迫地品了一勺桂花炖梨汁算是清口。 谢安莹一边吃着,一边也不忘夸赞李承霆的好手艺。 李承霆与她历了一场生死,又翻了一夜红帐,早已亲昵入骨,对谢安莹比从前更为爱重得多。原本被婢子们闹了兴致还担心她不喜,现在瞧着她胃口好显是未放在心上,而又对自己诸多夸赞,更令李承霆开心不已。 两人一并用过早膳之后,便携手往王妃正院寝殿而去。 谢安莹嫁的是王府,规矩不比寻常人家,见过肃王爷与肃王妃之后,恐怕还要向宫中再递粉贴——毕竟已是命妇,上下左右的关系,都是迟早要拜会的。 谢安莹也正是知道前路艰险,所以才用了这样凌厉的手段力求快速在王府站稳。 好在王府主子不多,单单与一个王妃周旋,有李承霆护着的话,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两人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正院。 路上遇到的下人都频频朝他们二人行礼,那态度恭谨小心极了,完全没有丝毫轻视——只是她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说不清的意味,却明摆着是刚刚得知了怠慢郡王妃的下场…… 谢安莹无心理会这些,与李承霆双双立在殿外等着通报。掌事嬷嬷进去唱了一声,没耽搁多久便出来请他们入内。 李承霆似松了口气,谢安莹心下了然,进门时没有为难,并非是王妃宽宏——恐怕是因为王爷在里面才是。(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 规矩 早上的小插曲,只是谢安莹心血来潮的一笔——反正水深总要有浪,这第一颗石子当然要由她亲手投入水中才不算被动。 谢安莹与李承霆双双入内,精致的殿宇与曾去过的静王府有几分相像,都是精致堂皇而又奢靡的。 高大的廊角上挂着沉重的石铃,廊下八根几乎半抱粗的朱红大柱,门廊全是檀木雕制的,一靠近便隐隐能闻见檀木特有的凝神香气reads();。 而跨国门廊之后,首先便是脚下一软——外藩手织的锦绒地毯一寸一金,在这里,却连常来常往的外厅中也满满铺着,让人榻上去感到十分舒适的同时,不免也要感叹一番王府的铺张。 谢安莹用余光再朝四方看去。只见外厅之内还有内书房和双暖阁,穿过之后才到王爷王妃所在的中厅,而东面又有雕花格拦着屏风做出风水转角,那才是内室。 谢安莹将四下精美绝伦的布置收入眼内。 屋中芳香繁复,装饰玲琅,处处都是女人家心思,全然没有半点肃王的英朗雄风在其中。 看来肃王妃当真是个不怕麻烦的繁琐人儿,谢安莹不由的暗自琢磨……只是这寝殿未为肃王爷考虑分毫,更是印证了人尽皆知的不合。 谢安莹从被李承霆携着,一路从外厅走到中厅,这短短数十步路,她已然从种种蛛丝马迹上将这屋子的主人窥了个大概。 中厅正中悬着一幅观音大士普渡慈航的古画,画前一张桌案上,摆着一只看不出价值几何的白玉净瓶,只知与古画上菩萨手中的那个如出一辙。 这桌案两边,东西两个主位。一左一右端坐着王爷和王妃。 肃王爷一身正气,剑眉虎目,气势盎然。他与李承霆一样,即便是平日里也胄不离身,一身铜色软甲比李承霆的更显分量沧桑。 肃王妃一身织金八面宝华裙,头上簪着六支悬丝鸾钗,每只钗头鸾凤口中都衔着红宝金丝。随着她的呼闪烁着灼眼的光芒。她五官细瘦。身姿也是瘦高修长……原本要是收拾得清丽一些,定然别有一番风姿。然到底出身皇家,金玉堆里长起来的公主又哪知“清丽”为何物? 这两位。谢安莹之前都是见过的。 肃王妃不用说,状元楼一役定是给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肃王爷也在婚宴上匆匆见过一面。那时谢安莹虽与李承霆说话,但却见到肃王爷一直审视着自己,那眼神严厉而又压迫。却并无半点恶意。 “时候差不多了,早些敬茶之后。去见见你们的兄长。”肃王爷见他二人站定,不等王妃开口便沉着浑厚的嗓音道:“代王府安抚一下亲家府上,两位贤侄等了一夜,想必急的不行了。” 肃王爷说这番话的时候。肃王妃明显一窒,随后一记白眼毫不掩饰地丢了出去,似乎是怪肃王爷多事。 谢安莹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只是面无表情一派风轻云淡。 她手下轻轻拽了李承霆的衣袖,李承霆立刻会意。拉着她双双跪了下来。 茶水还没备下呢! 肃王妃原本就经常被这对父子搞得头痛不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家人不像一家人,见不到时格外怨怼,可见到时,他们又存心不让自己痛快! 肃王妃原本打算在这时候好好教导一下谢安莹的,现在倒好,这父子俩一唱一和也不知在着急什么! 肃王妃心下不喜,对谢安莹立时又更讨厌了三分。 她微微扬起下巴,冷眼瞥了一眼厅中的婢子:“去备茶备礼reads();。” 肃王妃的声音很冷,那婢子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行礼称是,转身便往外间走去。 想也知道,这茶一时半会儿是端不上来的…… 果然,眨眼的功夫便听见外头一阵磕碰之声,随后传来婢女泫然欲泣的赔罪:“回禀王妃,奴婢失手打了茶盏……” “要你们何用?还不下去重新备好呈上来!”肃王妃厉声责骂,神情却有一丝得意。 若不是王爷在此,她才懒得用这些手段,因为无论从什么身份上来讲,她要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她要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谢安莹都必须听着才对——可她这样给王爷面子,王爷又何尝体恤过她的苦心? 谢安莹微微一愣。 这样厚实的地毯,要摔碎一只茶壶……肃王妃手下婢子的手劲可真够大的…… 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就算在寻常人家,哪有婆母不训话的?何必做得这样怪诞,到叫人尴尬又不好意思起来。 肃王妃见谢安莹微微垂了眸,觉得自己终于稳住了局面。 她轻叹一声,终于开了口:“亲家两位贤侄因为惦念你,所以非要见你一面,这不合规矩——这事我念在你初进府,可以不计较。只是听闻今日一早你就好大的火气,一连打发了好几位婢子……” 肃王妃顿了一顿道:“怎么,肃王府的下人,入不了你的眼?” 肃王妃的声音又冰冷又苛刻,一双眼睛如利刃一般直朝谢安莹身上看去。 就是这个盲女,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承霆对她不错。可承霆年轻分不清好坏,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犯傻! 肃王妃誓要将谢安莹的伪装撕开,也让这对父子瞧瞧,这女子是何等的不配承霆。 谢安莹听说两个哥哥来了,知道他们是为昨日的事情担忧。这原本无可厚非,毕竟昨日迎亲路上,可是经历出了人命的大事,这不比寻常小事,所以娘家派人过来瞧瞧,也是理所应当的。 肃王妃想用这事捏着她,未免太小看她了。 谢安莹与李承霆并肩跪着,听完肃王妃的质问,当即俯身一礼:“母亲教训的是,的确是我与二位哥哥不懂规矩,那这便传话让他们回去吧!” 进一步说,差点出了人命,苦等了一夜连人都没见着就让王府以“不合规矩”给捻了回去,这要是传出去,谢安莹手上又多一张同情牌…… 退一步说,谁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平阳侯府用不着懂这么么明奇妙的规矩。 谢安莹这以退为进退得干净利索——你既说不合规矩,那送回去便是了,我不见了总行吧? 好一口伶牙俐齿!肃王妃双手一捏,差点抬手拍上桌案! “你兄长既已来了,就算不合规矩,也留他们住下许你去相见,只是你却不知好歹,一早起来就责退发卖仆役,搅得鸡犬不宁,要不要将你兄长请来,当着他们面前好好说说!?”(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 逆转 261章 在肃王妃的眼里,一个高嫁上来的女子,应该最怕的就是不能在肃王府立足,而其次,谢安莹应该也很怕在家人面前丢人和被责罚吧!? 连累着家人一起丢了脸面,就不信平阳侯府还能给她好脸色瞧。 是以,肃王妃说完之后,便带了轻蔑的嘲讽像谢安莹看去。 这一看之下,肃王妃心中那种莫名的烦躁与厌恶瞬间更添一层! 谢安莹的相貌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处来,此时她娴静地站在面前,若是不说,谁也不知她有目不能视的缺憾,更不知她出身不过平阳侯府那样低微的门户。 她貌若桃李娇艳宜人,皮肤雪白光滑宛若稚子,臻首娥眉仙姿佚貌,气度端方容止磊落,举手投足礼数不错——这样的女子,真是令人莫名生恨! 茶水一直未曾端上来,肃王妃就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反正今天她是拿定主意要好好训诫一下谢安莹。 也好叫她知道,别以为自己有个好八字,就能为所欲为! 肃王府娶她回来,不过就是权当娶了个辟邪的物件——她若不老实,等承霆大愈之后便让她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肃王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等别人插话便又对着谢安莹道:“肃王府的规矩,你怕是还要慢慢学,你那两位兄长的礼数也不知如何——这见与不见,你自己选吧!” 肃王妃这话一出,肃王爷立即皱了眉头。 肃王爷最烦这些小心思,她这位王妃,句句话里都是算计reads();。每个眼神都是不满,实在令人烦不胜烦——要不是今日是新妇敬茶,他连片刻就不想在这里坐着。 肃王爷刚要开口,李承霆赶紧用眼神拦了下来……李承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是父王怒了,安莹今日无法敬茶,往后名不正言不顺怕是又要有更多麻烦。 无论如何,得把茶先喝了才是。 李承霆微微向前挪了半步。很像是要将谢安莹护在身后似的。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对肃王妃道:“母妃,有什么事等下再说。咱们……” “等一下?”肃王妃声调尖锐,像是听了多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哈哈笑了起来:“你怎么不让她等一下再处置咱们府上的下人呢?” 一大清早的,就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 “母妃,那几个下人。实在是不知礼,并非是安莹……” 李承霆低沉的辩解与王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肃王妃仍旧不等他说完就又冷笑了起来:“你闭嘴!那些下人在咱们府上多久了?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她们不知礼?如今谢氏一进门,咱们府上的奴婢们就全都不知礼了?”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李承霆一阵胸闷,安莹一进门她们就不知礼,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母妃您平日言谈里就轻慢安莹……否则她们又岂敢这般目无尊卑。 李承霆心中明白。但这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一边是生养之恩的母亲,另一边是自己的新上人,他不想一句话伤害两个人。 李承霆本就不擅口舌之争。面对自己母亲强力的争辩,他更是觉得十分无力。 正在这时。只听谢安莹却忽然开了口。 王妃尖锐的责问和冷笑之后,正厅中显得格外安静,香炉中的香块正散发出馥郁的味道,与房中原本的檀香袅袅相合。 谢安莹的声音合在这样的气氛中,丝毫没有慌乱戾气,有的只是事不关己的轻描淡写。 “白晴二钱,盼萍五钱,香菡、乐荷各三钱,半两秋海香,半两梅花,后又加了龙延,混在官制殿仪香寸问青之中……”谢安莹一口气念出一串不明所以的话来,她跳过了所有的问题,态度从容的根本不似新妇而像个老神在在的老郎中一般:“母妃屋子里的香……对郡王身子不好……” 等她说完这一句,李承霆赫然双肩微松,而肃王爷眼中也闪过一丝微妙的赞赏——怪道她敢……却原来并不是莽撞之举,却是有恃无恐的! 谢安莹说完之后,屋子里再度安静了下来。 可这一回,风水逆转,一切都不同了! 肃王妃首先就是警惕地瞟向香炉,然而香炉是个死物,必不能给她任何想要的答案。 肃王妃双手死死捏住,唇角也轻颤道:“满口胡言……南宫嬷嬷!” 肃王妃的这一句话,大约是因为过分的紧张和愤怒,导致她的声音不再尖细拔高,而是显见地走了调,短短八个字,听起来竟然有些磕绊得断断续续reads();。 南宫嬷嬷是肃王妃未出阁之前就跟着伺候的老嬷嬷了,从宫里到府里,跟着王妃足足几十个年头,她又是肃王妃与静王共同的生母芙妃所赠,身份和资历都远重与旁人。 肃王妃的起居喜好,几乎一切都仰仗着这位嬷嬷——原本她是常跟在这屋里头贴身伺候的,而今日则是因为肃王妃不想痛快地喝这杯茶,才故意将她们都支开来,好让这屋里处处不便。 南宫嬷嬷方才正在暖阁旁设着的隔间静室里候着,外头的言语她听得清楚分明。 她原本还想着,这一回谢氏惹了王妃的逆鳞,就算王爷和郡王都拦着,谢氏也讨不到好去。 可听见谢安莹的话之后,她的脸上很明显地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之前都当这谢氏只是八字好,对于她会医术的事情……呵,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子,又瞎了眼,能懂些什么? 南宫嬷嬷与肃王妃,甚至这王府上上下下其他人,也都认为谢安莹的医术多半是以讹传讹夸大出来的——说不定是平阳侯府实在觉得她拿不出手配不上李承霆,所以这才设法给她贴金罢了! 哪曾想…… 南宫嬷嬷来不及细想,听见肃王妃的召唤,连忙从隔间里走了出去。 行礼之间,主仆二人目光一对,便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惊恐。 肃王妃瞧见南宫嬷嬷的神色,心中越发发慌起来,她只觉口中干燥,可手头却连杯茶水都无! 再看看门口,那些原本应该近身伺候的奴婢早就不知所踪……当真是自作孽。 肃王妃忍着口干舌燥,不甘心地问道:“南宫嬷嬷,这香料是你亲手所调,谢氏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她屋子里的香料与别处不同。因为她从来不喜欢简单单调的东西,所以她用的香料也十分复杂,各种花香药香重重叠叠,不是调香之人,怎么可能闻得出来? 南宫嬷嬷却脸色一白,低着头道:“启禀王妃,郡王妃说得配方是不错,可要说这香料对郡王身子不好,这样大的罪名,奴婢可不敢担……” 南宫嬷嬷本就心中慌乱,但也只这时候不是慌乱的时候。她也是诡计堆里浸出来的,便索性将自己的一点惧怕放大了数倍,倒像是谢安莹居心叵测,故意欺负冤枉了她一般。 肃王妃眼神晃了一晃。 南宫嬷嬷的意思,她心中明白,是要她顺着话继续惩戒谢安莹。 可她的心里却犹豫了起来……既然能将那几钱几钱的香料都说的明白,而且分毫不差,那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追究香料的事情? 肃王妃平日里也不觉得李承霆有什么病,但被谢安莹这样一刺激,又想起李承霆之前病发呕血时的险象环生——到底是亲生儿子,总是重过一切的! 肃王妃看了一眼李承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谢氏,王府由不得你胡乱攀咬污蔑,你今天必须说清楚,这香料到底有何处不对?!”(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 敌暗 听说事关李承霆,肃王妃立刻如临大敌,她的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严厉,似乎立时想把谢安莹的心挖出来瞧瞧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肃王爷也李承霆同时面色一哂——这事明显是低头求人的事情,也就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肃王妃能责问的这般理直气壮了。 不过对于肃王爷来说,他也很关心李承霆的病情,再加上事情发展到此时,主动权已经全落入谢安莹手中,于是父子两人便都不急着插嘴了。 谢安莹仍旧是初始表情,无论是肃王妃在敬茶的事情上刁难她,又或者是用她的兄长威胁她,再或者是用规矩压迫她,她都一直是那副绝世独立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寸问青里的香料,本就性火,给女子用暖身安神确实不错,然而……”谢安莹微微凝神,似乎在品断着空气中其他的味道:“白晴、盼萍、全是来自北地,北地苦寒,故而香料也是火性,这样一来……敢问王妃,日常间常品此香,就不觉得暴躁烦闷么?” 暴躁烦闷…… 再暴躁烦闷还不都是让你给气的! 肃王妃一肚子怒火差点又烧起来,可转念一想,谢氏说得不无道理,这香是今年才换上的,也不知是今年的事情格外不顺心,亦或者是别的缘故…… 她确实比以前更加易怒。 肃王妃深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将心头火压了下去:“就算性火,与承霆的病情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 肃王妃到底不是全然无脑之人,李承霆的病reads();。连帝师大人都说不出个一二,区区谢安莹如何能知道? 再者说,若单说性火,李承霆平日里在军营,顺手猎了野味生吃火烤,或者换防之后抱着坛子饮烈酒这样的事情干得还少了? 可他还不是好端端的,身子比他那修身养性的大哥还结实! 她始终不信谢安莹有这样的本事。一语问到了关键之处。一时间厅中静谧无声。连南宫嬷嬷也低头凝思,却明显是在听着谢安莹如何作答。 谢安莹的确不知道李承霆的病情究竟如何…… 李承霆的病简直太蹊跷了,令人根本无从下手。但是。就凭谢安莹已知的那些,镇住这点小场面倒是足够了。 况且这香……并非是她信口胡说,她一进了屋子就察觉出些许不对,只是没有证据。说了也没用。 谢安莹今日一早扬言发卖奴才,一来是因为那些奴才的确不能用。留在身边怕是危险重重。二来她不但自己要站住脚,也要给红提她们留位置。 她既然敢开口,自然有多种办法自保。比如……当着肃王爷和李承霆聊一聊自己那微薄的聘礼之类的…… 她不会得寸进尺,只是需要从一开始就提醒一下所有人。想要对她下手还需顾忌。 然而当她进了屋子,闻见这样复杂的香氛之后,她的脑海中瞬间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判断——这味道。像是在掩盖什么一般…… 谢安莹原先不懂香料,然而在平阳侯府时。蒋吕二位姑姑在教习规矩技艺上,曾经讲过调香。 调香算是一门赏心悦目怡情的技艺,许多贵女自己都会上那么一点,尤其是对于名贵的香料,若是能一鼻子闻出来,便跟一口品尝出好茶一样,是一件很显品味情操的事情。 那时候,因为教习时间短,所以二位姑姑对谢安莹就像是填鸭一般,一股脑地将什么都教给她,只为让她什么都懂一些,却没指望她样样精通。 谢安莹也的确什么都只学了皮毛。但唯独这调香一事,却是让两位姑姑都赶到惊异无比。 千百种香调,用指甲大小的木格子装着,铺了,满满一桌案,谢安莹的鼻子舌头,却能将这些都分清楚! 能分清香味是调香中最难的一步,谢安莹没有这上面的障碍,学起来自然如同儿戏。 ……而现在,谢安莹之所以觉察出不对,便是因为她深知白晴、盼萍两味香料,与大历朝常见的灵松、夜露的味道如出一辙。 除非鼻子刁成她这个样子,否则根本就闻不出来。 白晴、盼萍乃是北地香料,放着有便宜而又味道一样的不去用,而去用那偏远难寻味道反而较次,又更加昂贵的香料……这不是一个精通香料的人应该做的事。 若只是这样,也可以说是巧合,可是大历朝跟北地蛮夷打成什么样子了?百姓们都不肯用北地的东西,更何况是肃王府!? 北地那仗,不就是肃王府这父子俩打的? 谢安莹心中有七八分肯定,这一定是调香之人故意为之reads();。而后顺着这个念头想下去,她怎能不想到李承霆身上? 从上古时,香料最原本的作用便是驱使蛇虫。既然已经知道香料有问题,李承霆身体里那奇怪的东西,未必就不会被香料催动! 谢安莹的思路轻轻楚楚,可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言语上让了一步:“安莹有愧,并不知郡王病情究竟如何,只是知道他曾患呕血之症状,而这香最是活血通窍与他不但无益,且有大害。” 说完这句,谢安莹没有给任何人机会,又继续道:“若母妃信得过,不如让安莹试试,重新调制这味香。” 谢安莹忽然想到的便是“敌暗我明”四个字——若是她猜错了那倒无妨,若是她猜对了,岂不是说明李承霆的病果然是有人刻意所为,而且这人的手已经伸进了王府之中! 肃王妃再不济,想来也不会用这么诡异的法子去害自己儿子,这么一来,王府内里就更显得恐怖至极了。 未免打草惊蛇,也未免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谢安莹这才刻意收了锋芒,选择了比较安全的回应。 谢安莹说完,微微垂着头,看似十分乖顺。 瞧她的模样,像是把决定权都交回肃王妃手中,可是人都知道肃王妃根本不会拒绝。 不管是为了李承霆,还是为了跟谢安莹较劲,她都会答应下来。 果然,肃王妃立刻就像是被宣战的斗鸡一般,硬梗着脖子道:“就给你这个机会,我倒要看看,你能调出来什么香来证明这香有问题!” 肃王妃既已脱口而出,站在一旁的南宫嬷嬷想拦也拦不住了。她面色讪讪,瞧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肃王爷和李承霆二人十分欣赏谢安莹这种拐带话题的本事,自然也不拦不劝,直等到尘埃落定之后,肃王爷才沉声道:“这备茶水的人怎么还不来!我看谢氏罚得没错,你院子的都惫懒成这样,他们那里恐怕早就上房揭瓦了!” 肃王爷的声音浑厚粗野,带着浓浓的蛮横与压迫,他剑眉一扬,肃王妃再是公主之尊,气势上也全然被他压制,二人一比较,谁是猛虎谁是纸虎,高下立判。 王妃没有说话,外头端着茶的奴婢也再不敢藏着了。 茶水打翻之后早就重新备好,然而本想着是挺王妃号令再进去,但现在肃王爷发了话,再不进去岂非找死? 一水穿着齐整样貌周正的奴婢鱼贯而入,前两个手上托盘中放着茶盏,后两个则放着备礼,四人连头都不敢抬,恨不得将脸埋在托盘里走进去——方才在外头,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郡王爷新妃可不是软柿子,连王妃都讨不到好处,还将南宫嬷嬷的面子也不知不觉折了进去……更别提她们这些小脚色了,想要咬她,怕是要赔上一口牙的! 而新院那些奴婢们,这一回怕是踢到铁板,真要落得被卖掉的命运了!(未完待续。) ps:感谢_rh的月票,感谢kkyj的月票,谢谢支持?(^?^*) 第二六四章 嘴硬 茶水上来,又有肃王坐镇,谢安莹与李承霆终于顺顺利利地敬茶改口又听了几句老生常谈的训诫,拿了二老给的礼物,这便回去更衣去了。 谢安莹回到院子里,来不及与李承霆细细讨论那些香料一事,便见满屋子婢女刁奴都不见了踪影,唯有红提抱着个小白,眼睛红红的杵在院子里,也不知在发什么傻。 谢安莹一瞧便知红提是等了她好一会了,扬声叫了声:“红提。” 红提猛地一抬头,见到谢安莹的一瞬,眼泪就彪了出来,小心翼翼忘了李承霆一眼,快速行礼道:“奴婢给郡王爷郡王妃问安。” 红提记着蒋吕二位嬷嬷教的规矩,生怕给自己主子添了麻烦,所以即便她恨不得扑进谢安莹怀里,却还是忍着按照礼数将一套规矩做完,这才等着主子们发话。 谢安莹正要开口,李承霆便已经挥手道:“一切如你们在平阳侯府那般就行,除了在母妃面前,要委屈你们拘着些,我面前却绝无此必要。” 李承霆知道红提衷心,他对谢安莹好,所以连带着对红提也和善极了。 红提本就没怎么见过李承霆威严的一面,想当帝师闲歌要掳走谢安莹,还是她半夜扯着李承霆去救谢安莹的reads();。故而她不像别的下人那样怕他,听了他的恩赦,便松了一口气。 谢安莹对红提点点头,红提更是放心不少,当下院子里没有别人,红提也就没了顾虑:“昨日迎亲遇险,奴婢被混乱的人群冲出去老远。只见四面箭矢乱飞血腥一片,拼了命却也爬不回郡王妃身边,要不是事后李尧大哥告诉奴婢郡王妃无事,奴婢……” 谢安莹将自己的手递给红提,让她扶着自己,又顺势像以往那样再她脸颊上轻轻一戳:“我无事,你伤得重不重。其余人还好吗?” 红提抽着鼻子。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咱们的人都好着呢,擦伤碰伤的愈个两日就能前来伺候了,红袖被人踩了伤的最重。但也只是断了骨头……倒是几个护卫大哥重伤难治,已经去了……” 红提想起昨日惊险,心有余悸,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惧怕。 谢安莹用胳膊肘撞撞李承霆。李承霆一愣,赶紧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放过那些歹人,谁敢伤安莹便是与我王府过不去,王府绝不会给他们留下半分生路!” 李承霆听闻自己手下蒙难,心中仇恨满满。但没想到还得用这种哄小孩的口气,却哄一个小婢女放心。 他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恨意稍减。谁让他宠着谢安莹,而红提又是谢安莹的宝贝呢? 红提听了李承霆的承诺。眼神总算不那么恐惧迷茫了,见她重新坚强起来,谢安莹对李承霆露出一个十分甜美的笑容,李承霆当下便觉得哄好红提也很划算。 红提回了谢安莹身边之后,其余的红莲几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伺候,只有红袖断了一只手,管事不许她回来。谢安莹听闻亲自调了药膏开了方子,又给她定下一套接骨的规矩,让红提给她送去。只说绝不驱她出府,让她放心养着,待好了之后再回来伺候。 而这几日里,李承霆白日里都是被肃王指派出去做事,想来父子二人一定在权力追索那日的调换和袭击。 而谢安莹白日里也有忙不完的事情,光是清点规制她的巨额嫁妆,便已令人手忙脚乱了,这闲暇之间还要给肃王妃制香,更要猜度肃王妃原本香料里的玄机。 而待到晚上时,李承霆回来之后便常常不知疲惫地索要,谢安莹因此每日都是腰酸背疼喉咙疼,连走路都有些不顺。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日,李承霆那边消息就仿佛石沉大海,越来越神秘起来。 谢安莹也不急着逼问,而是先将自己调制好的香给肃王妃送了过去。 谢安莹双手将香料奉上的时候,肃王妃一副冷眼冷声的态度,将香料递给婢女,还不忘阴阳怪气道:“现在就给我点上,我倒要品品这有什么不同!” 香料当即被婢女送入香炉之中。不一会儿,华美的香炉中袅袅升起了一抹清透无比的烟雾——光是瞧着烟色,便比上一回的雅致不少。 肃王妃素日对这些日用又讲究又难缠的,瞧见烟尘清澈,心中也微动起来。 氤氲的香气很快布满了整个正屋,闻见这香味的肃王妃神色更是有些挂不住——这的确与她之前的香味一样是她喜欢的那种繁复而凌乱的,然而细品之下,却少了之前的沉闷与压抑。 肃王妃只觉自己鼻尖的味道不在是压着自己的嗅觉,而是十分有灵气地勾着自己的嗅觉游走,让人忍不住想多吸几口气一样reads();。 而当她真的多吸几口,也并不觉得太浓和不适…… 肃王妃简直大出意料——谢氏调香的功夫竟然比南宫嬷嬷更胜一筹,那是不是说明她其它的话也有可能是真的? 可南宫嬷嬷从她出阁前就跟着她的,又是生母所赐,母妃故去后,南宫嬷嬷只遵自己与兄长静王为主,断断不可能做什么对承霆不利事情。 肃王妃的思绪随着灵动的香气飘飘荡荡,越想越觉得复杂难解。 见谢安莹仍旧盈盈站在面前,肃王妃更是不喜,只觉若不是她,府里哪有这么多糟心事? “从你入府之后,这府里府外就被你搅合的乌烟瘴气。”肃王妃没好气地迁怒嘴硬道:“现在又非要在香料上搞什么花样——依我看来,你呈上来的这个与先前的也没什么区别!” 肃王妃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谢安莹,自顾朝里头去了。 谢安莹忍不住想笑,若真是没区别,肃王妃指不定要借题发挥成什么样呢?能这么轻描淡写就放过她? 这样看来,自己这一味香料却是令她满意了。 肃王妃斥责谢安莹香料与之前没有区别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肃王府,之前被谢安莹震慑住的下人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认为谢安莹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可当晚,肃王妃就睡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安稳的长觉! 在没有换香料以前,夜里的肃王妃可比白日里更难伺候,尝尝一夜要醒来几次,每一次都是闹得人仰马翻,下人们口中不敢抱怨,心中却是苦不堪言的。 而就在谢安莹送来新调制的香料之后,这第一夜就呈现了这样的奇效,就连肃王妃一觉睡醒瞧见天亮,也大为震惊! 安神香她也用过,那些类似迷药的香料,虽能催着人入睡,然而醒来之后彷如宿醉般难受,况且她早已用过太多,再用什么也不大管用了。 而现在,她居然神清气爽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而且还是浑身舒泰,丝毫没有头晕恶心难受! 肃王妃的眼神在香炉上转了又转,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肃王妃最终还是没有提谢安莹一个好字,对于自己睡眠得以改善一事,更是十分傲慢地继续嘴硬矢口否认,反正就是不买谢安莹的账。 但这笔账却是记在人心里的,她不认,府中下人却不能不认。 众人明眼瞧着这位郡王妃的本事手腕,想到她才一入府,便在暗中拿捏了肃王妃两次——不但成功地发卖了一院子的奴婢,更是在这边也堵上了不少人的嘴,更有肃王妃近身伺候的婢女暗中闲聊,言语间都对她透出几分感谢来,毕竟王妃能睡好,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最大的福气了。 至此,王府下人们瞧出了她的本事,生怕她还有后手招数,众人终于彻底不敢再多嘴,更不敢在谢安莹身边动什么歪心思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寄托 谢安莹在王府新苑暂时安稳下来,一应大小事上,有红提几人为她里外奔忙打点,她也并不需多废什么心。 起初,日常用度上还有几位管事想要为难红提。比如在她们新苑需要领用下人统一的衣裙时,一位管事便以“近来并非换季,王府暂时不制新衣”这样的借口将红提驳回了。 而第二日,谢安莹便亲手照着王府下人的衣服,画出几等奴婢的衣服样子,又让红提将新苑所有的下人量了身,再将尺码和衣服样子全都送去天一阁。 就这样,新苑的下人们一夕之间全换上了天一阁量身裁制的衣裙,虽然样子还是嫩黄短衫配碧绿水褶裙,但精致的工艺之下,每个人穿上身之后都格外好看,显得一个个青葱水仙般水灵灵的,让人又爱又羡reads();。 管着这一项事物的掌事当时就惊得差点昏死过去。 她本事猜度着王妃的眼色办事,心道王妃一定不喜这位新来的谢氏,所以才敢这样肆意妄为。毕竟这都是下人们刁难主子惯用的手段,而且都是使在暗处的,哪怕被翻出来,她只是按规矩行事,任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的。 她可没想到,这新来的谢氏看着温婉脸嫩,手段却一点都不嫩。 让她们这样一搅合,首先外头的人先知道了这件事! 天一阁是什么地方?整个京安城有多少高门的夫人姑娘都在那里制衣,肃王府居然在天一阁重金给下人制衣——这事说出去绝对能让人流连忘返。 而至于要怎么说,那不全凭着郡王妃底下人的一张嘴了!? 她们要是说肃王府不给制衣,郡王妃自掏荷包给下人采买衣裙,那肃王府岂不是丢了天大的脸面。要是事后责问起来,哪里还有她好果子吃! 这管事越想越是害怕,她哪能想到郡王妃一不退让二不告状,直接不疼不痒地一句话就将这事办了……她前思后想最后还是决定越过肃王妃,偷偷先往郡王妃谢安莹处请罪告饶。 谢安莹见了这管事,又听了她一番讨饶的话,只是温和地笑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对她说道:“你瞧着我底下这几位身上的衣裙尚可?” 管事擦汗道:“可……可。” 谢安莹又道:“他日母妃要是问起。你可别忘了这是你点头的。” 管事双腿一软,只觉小腿肚子已经转了筋:“是……是奴婢点头的……” 谢安莹这才收了笑容,闲闲道:“这一次我只让她们跟天一阁的人说。这制衣一事是王妃待我宽厚,特意给我的脸面——要是还有下回,我可要直接请天一阁进来裁衣了。” 谢安莹说完,还不忘微蹙眉头探究地问一句:“您听明白了么?” 管事连连点头忙不迭道:“回禀郡王妃。奴婢听明白了。” 她一点都不觉得谢安莹这话多余!她还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傻过!她不过是想在肃王妃面前献殷勤表忠心,却三两下就落入了郡王妃的圈套。 现在倒好。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不可收拾,她反而要背着肃王妃来跟郡王妃“达成交易”。 ……她真是傻,能在那么多波折之下,还能风光嫁进肃王府的。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唯有以后小心伺候……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几出,都被谢安莹四两拨千斤地退档回去。新苑没有任何损失,反倒是那些动歪心思的。各个碰得满头是血回去反省。 红提领着一众下人,跟着谢安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立刻一洗到了新地方不适应的那种颓然,几人满满都是干劲,很快就将新苑例外打理得井井有条reads();。 谢安莹安心等了几日,这些与她来说都是芝麻大的小事,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而现在,她心中还有几件很重要的大事。 比如究竟是谁胆敢在京安城中像围猎一般,动用大批杀手刺客来至她与死地?而又是谁,将她无声无息地调换出去,想要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式来挑拨她和李承霆的关系? 除了这件事关她性命的事情,还有一件要紧事便是李承霆的病了。 八字之说,连谢安莹自己都不大相信,要治李承霆,还是要另想办法……可无奈这几日里,她将肃王妃那里换下来的香灰反复研究,却也始终找不出问题所在。 就连她每逢深夜,在李承霆熟睡时为他探脉,也仍旧一无所获。 这两件事都是事关性命的,在谢安莹眼中当然非常重要,可偏偏,她却一件也摸不到头绪。 谢安莹掐算着时间,却只恨自己前世过得稀里糊涂连日子都记不清楚——上一世,师父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找上自己的呢!? 谢安莹每逢困惑难解之时,都会想到自己的师父。 这是前世留下来的习惯,“师父无所不能”这一种观念,已经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比如红提曾经问过她一句话——“为什么姑娘的天盲明明好了,却仍旧以盲时面目示人?” 的确,她若不是瞎子,许多事情办起来更加容易,而别人也无法再用她这残缺之处来嘲笑她攻击她。 谢安莹当时给红提的回答,却只说天盲不易治好,若是一下子好了,只怕举世皆惊,倒是问她讨要药方,或者因为利益冲突不许她行医,对她威逼利诱的人都不在少数,她不想惹麻烦。 红提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便时常配合着谢安莹装瞎,多数衣食出行上,她都处处搀扶亲力亲为,表现得精细入微,好像谢安莹真的就是一个瞎子一般。 但是只有谢安莹自己知道,她之所以一直“赖着”不肯好,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前世师父找到她的第一件事,便是治好了她的眼睛,之后才教会她许多东西,似乎是想要将她培养好之后带到什么地方去做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安莹那时呆呆傻傻懵懵懂懂,从始至终,连师父的样貌都不知道,更不记得那些时间、原因之类的。 所以今生她不肯恢复眼睛,也是怕自己眼睛好了,师父就不来给她治病了…… 他不来给她治病,她自然没处遇见他去。这人海茫茫,她有眼睛还不如没眼睛,或许师父还会如同前世一样,再次找到自己…… ———— 谢安莹将两件最重要的事情,都寄托在自己的师父身上。 而此时,李承霆与帝师闲歌二人对席而坐,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李承霆,他好不念及昔日交情,狠狠地瞪着尊贵的帝师大人,仿佛在瞪着自己的情敌!(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掀桌 闲字阁顶层室内的墙壁,全是用云母石和白玉贴墙,再加上地板上雪白的长绒地毯,更是显得满室月华光辉,令人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帝师闲歌仍旧是那一身打扮,看不出新旧,看不出老幼……甚至看不出善恶。白如白纸却又平白无故令人觉得高深莫测…… 他与这屋子倒是十分和谐reads();。 只是在他对面坐着的人,却是满身的烟火俗气——尤其是那一脸怒容,简直俗透了!根本就不能与他这谪仙相比! 闲歌尴尬地轻咳一声……他不就是说了一句“想认识一下尊夫人”么? 就这么一句话,李承霆居然将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抛之脑后,然后就这样怒气冲冲地瞪了他半天了! 至于么? 闲歌眼神望天,一时也不知自己是触动了李承霆的哪片逆鳞,但又不敢跟他继续解释下去——在没弄清楚事实之前,说多错多。 他到不怕李承霆能把他如何,他就是怕这冷血虎狼发起疯来,将他的阁楼劈个粉碎。 那可就亏大了! 闲歌眼神乱飘,一边躲避着李承霆,一边想着要用何种方式去接近一下谢氏——那天惊鸿一瞥,他是真看出她与自己有师徒之缘了! 可自己从未收过什么徒弟,也就是说,那位一直令他掐算不清楚的谢氏,搞不好是他活了两百岁才驾鹤西去的师尊转世? 虽然师尊他老人家转世成一个如此娇美的小姑娘,而且还嫁给了眼前这个粗蛮的男人……这事想想就令闲歌喉咙发紧脑袋发晕。 但万一呢?不然哪里来的师徒缘分? 尤其是闲歌之前因为李承霆的婚事,曾经多少次掐算谢姑娘的命数,可那八字命数总是犹如迷雾叠嶂,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落在一起一样。令他根本就弄不清楚。 这样一来,就更有可能是他师尊了吧…… 他得去瞧瞧,若真是,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恩不可忘,他得赶紧去给老人家磕头才行啊…… ———— 李承霆瞧着闲歌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心中怒火澄升腾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日,他与父王不放过每一个蛛丝马迹。终于将在迎亲婚仪上动手脚的两方人马都确定了。 其中一方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一旦他们调查处了嫌疑的人选,李承霆瞬间也就明白了对方的动机——毕竟他跟那人也算有过两次交道,对方安的什么心。他还是能猜出一二的。 而这第二方,也就是后来使出极狠辣的手法,想要当街将谢安莹直接毙命的一方——他们也查出一些头绪来。 那三棱分云箭,乃是军中之物。掌管兵部内库的。正是沈怜的祖父沈相爷。 这件事说来也并没有这么容易。 在事发当日之前,沈相爷便已经上奏皇帝。说是兵部兵库被盗,丢了不少东西——第二日才事发,于是沈相爷自然撇清了干系。 但既然是丢了,总要查出怎么丢的。丢在谁手上了……肃王爷大刀阔斧地盘查下去。兵库之内所有线索全无,若非内应,哪怕妙手空空儿在世也做不到这样干净reads();。 肃王爷粗中有细。当时便故意表现出十分莽撞,他大怒之下破口大骂。然后甩手走人,只骂不知道是什么人犯了癫病,莫名其妙要杀他家新儿媳妇…… 肃王爷骂完一通,一路摔摔打打地走了,却暗中又偷偷潜伏回来……这一下,果然见到兵部兵库左侍郎偷偷往相府而去,肃王爷虽生得虎背熊腰,但功夫了得,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 之后的事情,虽不能算是证据确凿,但从兵库左侍郎与沈相的对话中,他也算是听出了一二。 叶相并非此事主使,但这个老狐狸却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件事,并且立刻上奏了陛下,给自己留下了后路。 知道这些,自然也就不难猜出,这真正的主使之人,必然与叶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才能让他明明被欺瞒,却仍旧要保下那人。 肃王爷想透真相之后,立刻就想到谢安莹那日在拜堂之前,便对李承霆说过一句话——“如害我之人娇如娇花,该当如何?” 肃王爷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楚楚娇颜,与沈相有关的“娇花”,莫非谢氏从一早就知道是谁要害她? 肃王被谢安莹震撼的无以复加。明知仇家是谁,还能气定神闲,每天跟管事们万万猫逗老鼠的游戏,对于杀身之仇却能闭口不言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她若生为男儿,给自己当个干儿子,恐怕征战杀伐功成扬名更在李承霆之上…… 两件事情都有了些头绪,这便是李承霆今日来找闲歌的原因。其中一方他们肃王府还可以解决,而另一方实在是国之擎天栋梁,轻易不易撼动……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没有可以指正的证据,于是更加不敢贸然行事。 李承霆要给谢安莹讨回公道,哪怕对方位高权重,他也不会放过想伤害她的人。 而跟闲歌说话,却是不需要证据的——反正他会算,自己说的是真是假他一算便知。 这中种种因果之下,李承霆才想让闲歌替自己像个办法,最好是拉拢闲歌与肃王府一齐行事。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今日这闲歌也不知发什么疯,听见他说那些生死大事毫不关心,可听见他说起谢安莹,这死老头子的脸上却莫名显现出一丝渴望! 李承霆差点就掀了桌子! 想到闲歌那莫名感兴趣的眼神,他就浑身不舒服。 这般垂涎欲滴的样子,当他这个夫君是死的吗!? “你最好打消见她的念头,否则就算你是帝师,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李承霆沉着声音,冷峻的好似寒冬冰川,“这件事休要再提。” 闲歌打个哆嗦,继续飘着眼神点了点头——聪明人不吃眼前亏,先答应下来无妨,不过人他是一定要见的。 就算不认师父,也得磕个头去。 想到师尊已经嫁了眼前这位,闲歌不免微微汗颜,但哪怕就当给师尊老人家一个面子,刺杀一事他是得出手管管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朝薇 朝薇乃是当今皇帝陛下迄今为止唯一的女儿,又因她容貌瑰丽性子端和,故而深得圣心。 朝薇公主六岁时能读史解经,待到八岁其余庞杂学问更是不在话下reads();。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便十分懂事,从不骄纵蛮横,但也从不懦弱卑微,一身气度磅礴而高贵,举手投足不需教导便是天生的皇家风范。 如今她已有十三岁了,后宫之中对她喜爱有加,太妃和皇帝以及各位亲王们也都将她视作掌上明珠。 永宁宫乃是朝薇公主的居所。这处宫殿正是她十三岁生辰时皇帝赐下的。 永宁宫别的倒也罢了,但有一座万春园却是栽种了各种奇花异草,一年四季常青常红美不胜收,就连御花园中,也不及这一处风景优美宜人,这便足可见皇帝对朝薇的盛宠了。 “你是说,李承霆他原本并不喜欢谢氏,而是后来忽然着了魔一般的转变了态度?” 此时春风争暖,一身淡金色宫装的朝薇公主坐在万春园的秋千之上,双眼眯着,似乎听见了什么琢磨不透的事情。 在她面前的女子一身白衣,纤细的腰身不知怎站着,便莫名折出一个十分柔弱的姿态。 这女子听了赵薇公主的疑问,双眉轻颦,眼中似有水光,哽咽半刻才勉强答道:“这话原不该由我来说,但我这心里……我也只是怕他过得不好罢了……” “这话的确不该由你来说。”朝薇点点头,并没因为沈怜是她的好友,就不管不顾地完全站在她那边:“那谢氏再不该横刀夺爱,这婚事也是父皇与老太妃双双点头的,若李承霆过得不好。自有王叔和姑母调教。” 朝薇一番话说得十分硬朗,完全不像一般闺中至交那般不分是非的嚼人舌根。 沈怜一窒,赶紧点头道:“公主所言极是,我只是……” 沈怜微微垂下了头,像是备受打击一般。 她比朝薇长了几岁,在朝薇还是个满地跑的小童时,她们便已经交好了。这么多年交情。沈怜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些话说出来,会得到朝薇什么样的回应。 朝薇方才那句话完全在沈怜的意料之中——谁让对方是公主呢?又是这样得宠的公主,说起话来自然无需顾虑她的感受。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而她也只能老实地听着。 但这之后,朝薇看了看沈怜,继续道:“李承霆已经娶妻,你的身份不低。与他之间再无可能,所以无论好坏你都不该再多想半分。不过——” 朝薇自秋千上起身,身边立刻有宫女低着抬手上前搀扶。 朝薇将手随意搭上宫女的手臂,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不过嘛,虽说没有以后。但也不代表以前的事就这么算了……” 朝薇顺着石子路朝花团锦簇的园中走去,沈怜连忙小心翼翼地跟上,两人之间相隔一肩之距。沈怜又刻意落后半步,她状似谦卑。眼中却闪过期待的光芒,等着朝薇公主继续说下去。 朝薇不需回头等她,便继续带着她那说一不二不容置喙的口气道:“谢氏夺了你的心头好,找个时间将她约进宫来,让你出出气,从此恩怨两清,你看可好?” 沈怜眼前一亮reads();! 她在心情差到极点的情况下,还跑来宫里陪着朝薇闲聊闲逛,可不就是为得这么一句话!? 自从母亲暗中指使行刺这件事在祖父眼皮子底下过了明路之后,沈怜反而不好自己出手去做些什么了。祖父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他既然说要给自己一个称心如意的结果,那便一定会实现。 只是祖父还说了,若她与母亲再敢用这种招数,便将她俩一齐逐出沈家,从此断了血亲再不相认! 沈怜也知道母亲这次出手太大,为了杀一个谢安莹,惊动了京安城上上下下多少干系? 肃王爷朝皇上去闹,非要逃回公道,可这事若要问责,李承霆手下城防军首当其冲……皇帝陛下脑子又没坏,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再去问责李承霆手下的人马,于是为平肃王怒火,陛下最后不得不将祖父手下兵马司的人重责一顿…… 谁也不知这是不是巧合……还是皇帝隐隐猜到了什么…… 所以祖父不许她再肆意妄为,更是将她母亲也禁足府中,这一切沈怜都十分理解,毕竟要是再出什么事情,万一真将火烧到相府,那可就不好办了。 但若要从朝薇公主这里下手,一切却截然不同。 祖父的承诺谁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祖父能等,她却一刻也不想等了——谢安莹敢让她难堪,而后又占了她的位置,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公主恐怕是这世上最了解臣女的人了,”沈怜一脸哀怨,却不着痕迹地奉承着。见朝薇没什么反应,她赶紧直入主题道:“臣女绝不会再肖想与李承霆如何,只是正如公主所说,那谢氏……臣女到底是意难平啊。” 言下之意,便是完全同意朝薇的建议了。 不再与李承霆瓜葛,但也要拿谢安莹出出气! 朝薇微微点头道:“既如此,你便回去等本殿的消息吧,这几日本殿还要为太妃抄经,等有空时再叫你进宫,届时你多约些人,连同那谢氏……就说陪我赏花。” 朝薇说完缓下了脚步,沈怜知道这是话说完了的意思。 她连忙一脸感动地行礼道:“臣女多谢公主体恤做主,又公主今日开解,臣女的心中总算好过一些。那今日臣女就现行告退……等他日再与众人一齐来叨扰公主殿下。” “恩。去吧”朝薇点点头,目送着沈怜娇娇弱弱地走远,这才反身回了寝殿。 朝薇才进了寝殿,便见又是一抹白色衣袂的身影——只是这一回的,却比方才那刻意雕琢的白莲要多了十分的仙气。 朝薇一望之下,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双手提着长长的裙摆,甩开一众亦步亦趋的宫人们,直接跑上台阶,一路朝那白色身影扑过去。 “帝师大人!”朝薇的声音终于鲜活起来,完全不像她平时那种沉稳的样子,她一路跑到帝师闲歌面前,笑语轻盈道:“我近日棋艺又有所进,这就叫宫人摆起来——这次我若赢了你,你可要如约收我为徒!”(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咳咳 朝薇仰着脸,一时的激动令她玉面粉红,显出格外的明丽漂亮来。 她七八岁,便将能学的都学得差不多了,如今十三岁,连掌管后宫和宫外命妇之事,她都已经学了个通透。 这些都是太妃和母后亲自教她的……否则她一个未出嫁的,也不会张口闭口便将李承霆的婚嫁之事信口说来。 现在她已十三,要说还有什么能学的,便是帝师闲歌那一身古古怪怪的本事了。 朝薇贪图闲歌的本事,加上闲歌与宫中其他人都不相同——那种十分散漫的性子,特别吸引朝薇,令朝薇总想要与他亲近。故而,追着闲歌拜师的朝薇,早就成了宫廷中的一道定时上演的奇景。 闲歌看见来人,嘴角噙着宠爱的笑容,他本在殿中被宫人们伺候着品茶,见朝薇一蹦一跳地朝他跑来,他便也放下茶盏,张开双臂将朝薇圈进自己身边。 帝师大人虽是二十几岁的样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仙寿不短,恐怕年纪比皇帝陛下都年长,所以眼前这幅景象虽然惊人,但总归差着辈分便不防事了。 闲歌将朝薇一揽,顺手将她抱起放在自己对面的位子上,瞧着对方盯着自己跃跃欲试的表情道:“今日没工夫跟你下棋,有桩别的事情要你帮忙。” 朝薇一双乌黑深沉的眼睛,到了闲歌面前,立刻显出小女孩该有的童真来reads();。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帝师大人也需要别人帮忙的! 朝薇转着眼睛珠子,一脸兴奋差点爬上横在两人中间的小桌案:“快说快说!要我帮你做什么!?” 闲歌笑得敦和,身子连连向后仰着,似乎十分受不住年轻公主的热情,生怕对方越过桌子爬上来一般。 他伸出手。一边揉着朝薇的脑袋,一边将弹起来的朝薇又按回位子上道:“听说沈相府上的明珠方才来找你了?她来找你做什么的?” 朝薇一愣,用怀疑的眼神将闲歌上下打量一番,显然没想到闲歌会顾左右而言他……而且还是言到了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来。 不过为了听他要让自己做的事,朝薇还是选择了急匆匆地先回答他的问题。 “沈家姑娘被人横刀夺爱,进宫来挑唆着我为她出气,不过些许小事。也不算过分。沈家地位尊崇。到底要给沈家一个面子,我便应了。” 朝薇一连串的话,像是撒豆子一样霹雳巴拉地又快又响。至于别人挑唆她拿她当枪这种事情,她显然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闲歌一笑。 他之所以愿与朝薇亲近,便是极欣赏她这样的性情——心胸宽大,客观理智。遇到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从不会有哪些俗人身上的贪嗔痴和各种纠结执念。 朝薇见他只笑不言。急的什么似的,再次探头过来逼近闲歌道:“大人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快说!” 闲歌被她这可爱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品了口茶水便不再卖弄关子:“找你帮忙。自然便是要你照拂谢氏的。” “啊!?” 朝薇一把抢下闲歌手中的茶,搁在一旁,非要对方跟自己眼对眼。又十分“用力”地看着闲歌的眼睛道:“你认识谢氏?为何要保她?” 按照现在的情况,谢氏已经占了大便宜了。拉她出来给沈怜出出气,之后井水不犯河水,这才是解决事情最合适的办法。 往后沈怜天高海阔不会再去为难与谢氏,而谢氏因攀上王府受些委屈,想来王府也自会补偿与她。 从大局上看,皇家没怎么得罪肃王府,也安抚了沈相爷,这不是挺好的么? 怎么闲歌大人会忽然帮那谢氏说话!? 说起这个谢氏,朝薇公主也听说过一些她的传言,什么烟行媚视啊,什么狐狸转世啊,盗名欺世啊……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难不成,狐仙与眼前真仙,还有什么交情不成? 朝薇玩笑一般地胡乱想着,却只听闲歌道:“你可知道李承霆的婚事,是谁定的?” 朝薇一愣,回忆了片刻,忽然想起来这事最初的根源——小郡王李承霆身染恶疾,需要个冲喜的,于是就由帝师大人给掐算了一个…… “是你定的,可那又如何?” 又不是要拆散他们两个,只是将谢氏请进宫里来,用些女子的招数打压她一番也就是了reads();。再说了,有她看顾着,沈怜也不敢太过分的。 定多就是折损谢氏些颜面,要不就挑个错处,罚她跪上片刻或者抄些经文,也就罢了。 闲歌听闻连连摇头,他四下一望,挥手让宫人们退开些,然后前倾着身子招手让朝薇附耳过来。 朝薇好奇极了,却听见闲歌的口气中透着一丝无奈道:“这事我只告诉你,你千万别传出去——那谢氏来路可不一般——她可能是我师尊转世……” 咳咳! 朝薇一口气没倒腾上来,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地呛了一下,她连忙去拿手边的茶水,却又因为太多激动,身子一歪连整张桌案都打翻了! 朝薇索性什么都不做了,坐在那里咳了半天,缓过劲来之后才给了闲歌一记白眼! 开什么玩笑,他的师尊—— 朝薇脑子里出现一个犹如福寿星君那般的老者,拄着桃枝拐杖,骑着仙鹤或者是大龟——然后倏忽一下,转世成为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还嫁给了李承霆冲喜! 怎么想都只有诡异二字! 而想到自己那杀伐果断的表兄李承霆,每日对着自己的王妃,其实是个不知道几千岁的老神仙…… 反正这事翻来覆去怎么想都不对劲! 朝薇连翻了几个白眼,对着闲歌道:“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我不欺负谢氏就是了……有你这一句话,我就是想欺负她也下不去手了。” 朝薇倒也没全信——帝师大人的花招多着呢。 不过这个人情,卖给帝师大人当然比给沈怜合适——从她私心里讲,她更愿意帮助沈怜。从大局上说,要是沈怜之后有什么不满,便直接对她言明这是帝师大人的意思,这样一来,沈相爷也怪不到皇家头上。 至于他们会不会找帝师的麻烦,朝薇当然知道不会。 所以她一口答应下来,理所应当。 可闲歌却仍旧不打算放过她! 闲歌继续道:“既然你们已经商议了要请她来,那一日,可不可以也请我来?” 闲歌罕见地露出些谄媚的笑容,道:“师尊现在还不认得我呢,我得想办法跟他老人家说说往事才行。” 居然是真的? 朝薇再也坐不住了,她已经答应下来,闲歌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编这种傻话逗她! “你是说……好啊!就这么定了!等我有空的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知会你!” 朝薇简直像发现了世间最好玩的事情一样,她兴奋极了,连她自己拜师的事情都被她抛在脑后,只要一想到能够看到帝师大人口中那些玄妙的“转世”什么的,她就觉得让她做什么都行。(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请柬 谢安莹在窗前端正的坐着,她的腰杆挺得笔直,一向聪*黠的她此时却是一脸茫然。 在她面前的桌案之上,摆着一封淡粉烫金的帖子,封子旁边放着一支花笺也是同样淡粉色的。花笺是夹在请帖之中,但她方才看过了,随是两样东西,但上头写着的意思却差不多——要请她初一往永宁宫中去请安。 帖子上和花笺上都说,永宁宫的万春园春花正好,邀诸位名门贵女一同前去赏春花、品春茶reads();。 而且两张帖子落款皆是永宁公主人朝薇公主——只不过一封较为公事公办,另一封却似乎透着亲昵。 谢安莹盯着这两样东西已经想了一会儿了。 若从前她未出阁时,有这样的相邀倒还正常。但若是朝薇公主相请,却仍然觉得十分突兀。 更何况现如今嫁做人妇,虽年纪相当,但再陪着一群未出阁的名门贵女们赏花品茶,怎么想都觉得说不出的怪异来。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 朝薇这个人,前世她连听都没听说过,直到她身死也没跟对方攀扯过一丁点关系。而今生也是如此。 今生谢安莹虽然多结识了几个人,比如荣虢郡主之类,但她忙于在府中巩固势力,外面那些贵女们的圈子她从未踏足过…… 谢安莹一脸懵懂——这样的赏花会,一般要聊些什么? 可能这个问题太简单了,连蒋吕二位姑姑都没教过她,可她是真的不会啊。 李承霆一进门,就瞧见自己的娇妻正对着桌子发呆,他唇角一扬。笑道:“整日见你都是忙的,嫁妆打理了半月,也还没全部理清。今天怎么这般清闲?” 谢安莹的嫁妆明面上按照例制最多的抬来,已算是暗中打了肃王妃的脸,可真等一台台理清入库的时候,连李承霆都被吓了一跳。 谢安莹的东西里,多得是礼单上含糊不清的东西。林林总总比礼单上多了一倍有余。更何况也不知平阳侯府是怎么个品味。送过来的尽是些黄橙橙沉甸甸的足金重宝。 像是生怕王府亏待了谢安莹,所以将养活她下半辈子的钱都送来了。 新苑后头的库房早就全数堆满,二进里头的几间厢房。现在也都用来摆嫁妆了,红提一众人更是进进出出忙活了半月。 李承霆先前就总用这事与谢安莹调笑,经常抱着她笑着求她赏些酒钱。 他素来正经,扮这样低三下四的模样也最是好笑。谢安莹每每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最后还真掏出银子砸他。两人闹着闹着就滚做一团,十分情致…… 然而今天谢安莹却没接李承霆的话。 她朝李承霆那边晃了一眼,继续低头对着桌案,像是一心不可二用的样子。只能先忽略李承霆了。 李承霆眼中流露出一丝稀罕。他瞧向自己貌美如花的娇妻,心中不解又不甘——从认识谢安莹起,他就发现谢安莹与其他女子都不同——感觉这世间就像没有任何事能难住她一样。 无论遇见什么。她都是亲力亲为,哪怕杀人放火也能自己动手。 她有喜、怒、哀、乐却从来没有“愁”。可现在,她明显像是在发愁了? 李承霆有些吃味地凑过去,挤着谢安莹做下,从背后将谢安莹环住,又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屋里伺候的下人们见状纷纷低头,红提上前为两位主子奉了热茶,便领着所有人退了下去reads();。 屋中只剩两人,谢安莹早瞧见李承霆高大的身影将她罩住,顺势松了精神,向后懒懒靠在他怀里道:“朝薇公主送来请柬,邀我去赏花。” “朝薇?”李承霆重复了一句,显然也觉得意外。朝薇虽说与他算是表亲,但从来连他也不大来往的,这一回忽然相请,确实少见。 不过,安莹嫁了自己,以后这些应酬总是难免。而朝薇是个十分渊博的人,或许与安莹谈的来呢? 李承霆这样转念一想,便又道:“整日在屋里会不会闷?前一阵你兄长前来,也没留他们说话只见了一面便让他们回了,而后要陪你回门你又不去。这回不如去朝薇那里散散心?” 谢安莹听闻不由失笑,她刚嫁来第二日,哥哥就在王府中住了一夜,要不是事出有因又是王爷亲口留下的,这已经十分不妥了。 肃王妃用这事压她,她那一仗虽然最终胜在嘴上,却也不想给对方留了把柄,是以第二日在二院正厅当着人来人往见了一面,只说自己安好,便叫哥哥们回去了。 至于回门一事,肃王妃没有备礼没有开口,她总不能自己驾车回去。更可况她存了私心不想回去——没几日就是春闱了,她越是不出现,哥哥们越会为了她争气,说不定有望金榜题名的。 等春闱之后再想法子回去,正好可以贺一贺。 这两件事情,谢安莹都是心中有数刻意为之,可从李承霆口中说出来,却像是为她打抱不平似的。 李承霆的确就是这个意思,谢安莹这样的好,好过他见过的所有女子,当然也值得自己全心全力地去疼去宠。 尤其是她在母妃那里又受了刁难,这是李承霆一开始没有想到的,所以他更加过意不去,只想着从自己这里多多补偿。 可谢安莹却并不贪恋他的宠爱,一切都以大局为重,有条有理地过起日子,这让李承霆感到十分失败。 “要不这样!我陪你一起去!?”李承霆眼睛亮亮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喜乐,“有我陪着你,就不怕朝薇照顾不周了。” 谢安莹脑海中呈现出李承霆坐在一众贵女中的样子,再想想他人前冰冻三尺的杀神面目,险些笑出声来。 她本就怕自己不能适应那种应酬,要是带上李承霆,这一下他们夫妻二人怕是要成了众人瞩目和议论的焦点了,更是不自在。 谢安莹笑着摇头拒了:“你若真想帮我,跟我多说说朝薇公主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就好了,哪用得着你贴身陪着?” 见李承霆仍不甘心的样子,谢安莹又嗔道:“若你真去了,人家还得拿个屏风将你隔起来……” 向来都是男客畅谈畅饮,将小闺女隔在屏风后的。可这次是女儿家的宴席,宾客全是女的,李承霆要是想贴身跟着谢安莹,可能还真的要被隔在屏风后了。 李承霆想到自己躲在屏风后,外头却是一种女宾在高谈阔论……他心中顿时一阵恶寒。他郁闷道:“好吧……都听你的。”(未完待续。) 第二七零章 先后 谢安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她找了合适的笺纸,细细斟酌着写了回帖,并说明自己仰慕许久届时一定前去请安拜见。 时间过得飞快,谢安莹才准备好各种话题说辞,眨眼就到了初一这一日。 她一早起来梳洗清洁,又被红提几人按着通身打扮了一番,前去与肃王妃请安知会。 肃王妃早在帖子进门那一日,心中就十分不满。 在她看来,朝薇公主请谢安莹去赏花,这也太给谢安莹脸面了,只是转念又觉得,谢安莹没什么根基,在心机纷纭的贵女圈子里未必就能接住这份脸面。 可她也并未因此就高兴起来,只是又觉得谢安莹去了,注定接不住朝薇公主给的脸面,这样一来岂不是连累着肃王府跟她一起丢脸…… 想到这些,肃王妃便看谢安莹上上下下都不顺眼。 谢安莹若是会读心,恐怕真要被肃王妃这种想法惊呆——这里外左右都不行的,仿佛她活着就是错,就是碍了肃王妃的眼。 谢安莹虽不知王妃心中具体的想法,但王妃不喜欢她,她却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她有自知之明,所以这些日子她能不打扰就不打扰,直到初一早上才过来禀明。 肃王妃上下打量着谢安莹,谢安莹今日穿了一件紫色八福如意曳地深裙,上配着交领杏花白云肩通绣织金,头上盘梳着一个沉鱼髻,虽只斜簪了一只牙钗,钗头却镶嵌着一颗价值千金的硕大东珠。 那珠子表面上罕有的一层光华竟正是紫色的,与衣裙十分相配。钗头垂下几串米珠也颗颗光滑圆润大小如一。耳间也带着泛着莹紫光芒的东珠耳铛,更将谢安莹整个人衬托得既妩媚又缥缈,既清雅宜人却不失为人妇该有的沉稳。 王妃觉得刺眼,故作不屑,哼了一声便挥手任她行礼出去。 谢安莹却是个不愿吃亏的,她临走时似笑非笑地望向肃王妃内室的香炉——只这一个眼神,就将肃王妃气得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谢安莹已经走了。肃王妃却跳起来就要砸了香炉。下人们赶紧上千劝了又劝,好说歹说才将那香炉救了下来——这郡王妃给的香料好用到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只是数量就这么多。一旦用完了,还不知该怎么去讨要才好,所以现在可连一炉都不愿浪费的。 ———— 谢安莹领着红提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宫中驶去。既来之则安之。谢安莹虽然始终觉得这次宴席有些异样,却不愿多费脑筋。一路闭着眼睛十分闲适地又睡了一觉,直到宫门前,她才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谢安莹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马车——通身雪白的马车,京安城唯有“第一美人”沈怜一驾。 这个时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想来都是要去进宫面见同一人的。 红提在旁十分自觉地小声讲解着眼前的一切,就当谢安莹所见所知都是由她口中得来。 谢安莹的眼神不过是在沈怜的马车上一扫而过,便命红提上前验名。验名之后她们的马车现行进宫reads();。很快就将沈怜的甩在了后面。 雪白的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摔落在地。只是车厢里估计铺着脚毯,所以才没惊动什么人。 沈怜的马车随后也进了宫门,然而宫中不许疾驰,且再进一道门便要下车改换宫轿,她注定是落后一步,追不上了。 沈怜将车帘掀开,目光狠毒而又肆无忌惮地盯着前面的马车,恨不得那辆装着谢安莹的马车立时受惊,人仰马翻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今日在这里等着迟迟没有进宫,便是想与谢安莹先见一面。 谢安莹门户低微,无权无势,从前根本就没人邀请她赴宴出游,这次公主亲自相邀,她一定是高兴坏了。 所以她才故意在这里等着她,就是为了想看见她惊吓的表情——她若知道自己也来,而且当她听说是自己让公主请了她,恐怕就要转喜为悲忐忑难安了! 可谁知…… 谁知谢安莹听说她在这里,也不过只是淡然地垂了眸,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存在! 就连她身边婢女仿佛也没将她的出现当成什么大事…… 而且更为可恨的是,这两人眼中毫无尊卑高低,居然胆敢抢在她前面先行! 沈怜原本准备了不少激怒嘲讽谢安莹的言语,现在一句都没有用上,心中犹如烈火滚油灼得生疼,咬了嘴唇捏紧拳头,只等着一会儿到了朝薇公主面前,一定要让谢安莹好看! 谢安莹换了轻盈的软轿,一路被人抬到了永宁宫。红提被人领去吃茶吃点心,谢安莹则是跟着一位接引宫人朝永宁宫正殿内走去。 谢安莹步履轻盈,端庄大方,完全不像传言中那般不堪,更不像众人想象里的穷酸怯懦小家子气。想她明明是天盲之身,却丝毫不惧陌生之地。这样的修养令宫人也不免心生赞叹。 谢安莹原本也许是会认生的,毕竟这是她从没做过的事情,她完全没有把握做好。 可当方才她看见沈怜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像是豁然开朗,莫名地就松了一口气——若别人对她礼善,她会不知所措,但若是来勾心斗角,却正是她十分擅长的领域…… 谢安莹觉得自己这念头有些好笑,可事实如此,她可不做那种伪善违心的人。 她就是想狠狠地抽沈怜的脸,正愁没机会遇上她。 之前遇刺的事情,谢安莹一早就猜出个大概来,后来又见李承霆每天为此事奔忙,回来却并不跟她详谈就里,她便知道自己猜的八成没错。 为了夺人正妻之位,竟然罔顾国法光天化日在京城王府门前行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京安城中本就没有几人。而能有这般歹毒心思的,就更加少之又少了。 谢安莹缓缓朝里走着,脑海中整治沈怜的法子顺手拈来层出不穷,可她今日原本打算温婉些,给公主和贵女们留个好印象——这样一来,却是有些难以取舍了。 谢安莹却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取舍的,前世因果今生拼搏,都注定了她的两全其美。(未完待续。) 第二七一章 明显 朝薇公主是皇帝眼中最得宠的公主,赐居永宁宫便是为表爱重之意,故而永宁宫的修葺装扮上,在整座皇城中至多低了皇后所在的永安宫,就连贵妃一流都只能望其项背。 谢安莹是个极守规矩的,两世为人,多少花样在她眼底也不算什么,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要为这永宁宫赞叹一声。 她这样一路走来,先是经过“怀莲”“采蓉”两路狭长的门廊,门廊靠着外墙,与宫中其他地方一般无二,却在不怎么起眼的每处“驻角”处摆放了半人高的青葱盆栽reads();。 谢安莹一眼望去,那盆栽小叶狭长,深绿油亮,一看便是常绿长青的。而这样的对生叶盆栽可不常见,再看向枝干,谢安莹不由恍然——原来竟是紫衫…… 紫衫名贵更胜紫檀,因生长极慢又不易存活,自谢安莹懂事以来便根本没怎么见过这东西。 却不想在这里瞧见,还被朝薇公主用来摆驻角了! 甬道长廊较长,行走时不知对面是否有人,便往往会“狭路相逢”,在路中间修葺一两处驻角,便是为了给人避讳用的,毕竟宫中贵人众多,以免照面时冲撞了。 而摆上些盆栽在这里,便是心思独到照应到所有人的心情了——好比现在皇帝迎面过来,谢安莹便是要跪在那处迎着,有一株紫衫又正是半人高的,便能将她遮掩一半,比一个人忽然大咧咧地跪在路旁要好看不知多少! 当然,皇帝是绝不会从这狭长甬道出来的,可见用这么名贵的紫衫来做遮掩……更是奢侈得无以伦比。 谢安莹心中暗暗咂舌,也终于对着永宁宫有了个大致的认识——长廊甬道都这样讲究。内殿与那传说中的万春园,还不知要华丽成什么样? 出了甬道,谢安莹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眼观鼻鼻关心地跟着接引宫人只管前行,旁的宫殿再美她也压抑了心思不再多看,只因为越是富贵的地方,便越是规矩沉重。 她今日是来赏花。也是来对弈的。可不能在这点小事上自生破绽给人把柄。 这样一路到了正殿,宫人领着谢安莹往正殿左边的氅厅而去,正殿里传来几声说话的声音。谢安莹猜度着应该是朝薇公主了。 她与朝薇公主的交情,自然没到直接进门拜见的地步,按礼须得先去氅厅坐着静候,待公主什么时候问起了。宫人自会请她过去。 一般情况之下,她在这里坐定。公主那边自会有人知会,第一时间便会知道她来了。但至于什么时候想起她问起她,这其中可就有说头了…… 谢安莹不惊不慌,仍旧温婉地坐着。宫人们上茶。她只是轻轻挪了茶盏盖子,意是这茶她谢过,但却丝毫不饮。更不打量氅厅中的任何事物,气定神闲地模样反倒令宫人们忍不住好奇。频频望了她几眼。 谢安莹这边的茶刚摆到手边,氅厅外就传来一个脚步声——沈怜到了。 谢安莹微微吃惊,要说身份,沈怜其实并不比她高——她现在是肃王府的郡王妃,占着皇亲,哪怕没有李承霆这一层,她也是平阳侯的女儿。沈怜是相爷的孙女,就算相爷权重,她俩定多也就算个平手。 但身份这种东西,从来都不能只看表面。京安城这样的地方,就算听说了名头,人人也都会再往内里深究三分。 比如朝薇公主,她若不受宠,身份再高也未必有人买账。 谢安莹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便是处在“说起来好听,却无人买账”的尴尬境地。 因着“八字”冲喜之说,人人都道她是个吉利的摆件一样,即便是善意的言辞,也多是羡慕她撞了大运,少有人真的将她敬为郡王妃的reads();。 可沈怜不同,沈怜身份说出来虽没什么,但她祖父实权在握,又肯下大力气栽培她,这样一来,对方的分量是她远远不及的。 可她怎么也跑到氅厅来了? 难道沈怜不该直接进去见过朝薇公主的吗? 谢安莹心中吃惊,但仍是不动,无论这里头有什么算计,她先礼后兵只等着沈怜出招她接招便是。 沈怜瞧着谢安莹这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 方才她刻意走得匆忙,想追上谢安莹,好当着她的面前进殿——她能进正殿,谢安莹却只能眼巴巴地瞧着,然后傻兮兮一个人去氅厅里等着! 这便是一个大大的羞辱了! 任凭她马车先进皇城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得喝着冷茶等着传唤? 可沈怜一直没追上谢安莹不说,走到正殿门前,却被引路宫人带着一拐弯…… 她当时心中便是咯噔一下,只道今日里头有哪宫娘娘或贵人在,所以才让来赏花的贵女们都避在氅厅……倒是便宜了谢安莹。 可当她进来之后,见谢安莹一个人坐着,这才猛然惊觉不对。 沈怜霎时间觉得自己被奚落了! 她是什么人,谢安莹是什么人?谢安莹怎么配与她一样的待遇!? 沈怜心中暗暗有些埋怨起朝薇公主来,分明都说好的事情,怎得忽然这样不给她面子。可她随后狐疑地左思右想了半天,却始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朝薇,或者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数。 要说是李承霆出言为谢安莹撑腰,可那日朝薇答应她要给谢安莹苦头吃的时候,分明是没打算买李承霆和肃王府的账的,朝薇又不是缺心眼小姑娘,她当然是早就权衡过才会答应的。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不成…… 沈怜的目光上下扫过谢安莹,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朝薇故意将她们两人留在氅厅里,应该是特意给她留下教训谢安莹的机会的!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若是发生什么冲突,便是惊扰公主的罪名,而她早已与公主知会过,下人们也应该会偏颇帮她作证,一旦闹开,谢安莹便是百口莫辩,名声扫地。 而在这里闹开,朝薇公主也不便承担任何照看不周的责任了。 沈怜心中冷笑,这宫墙之内,真是没有一个简单干净的人。谢安莹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瞧她坐在那里装模作样的,连自己也差点被她唬住了! 沈怜挑着薄唇,眼中满是冰冷狠毒,她没有找地方坐下,而是一步一步朝谢安莹走过去:“谢姑娘贵人多忘事,怕是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宫人都称谢安莹为郡王妃,忽然从沈怜口中冒出一句“谢姑娘”——她这心思,也有些太明显了。(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戏弄 谢安莹面对着眼前的人,思绪忽然就飘向自己重生以后,谢安珍第一次到琼华院找她麻烦的样子。 那时的谢安珍,也是一样的稚嫩美丽,也是一样的内心恶毒不择手段。 谢安莹一无所有时都能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现在她有各种凭仗,又岂会怕这种老掉牙的招数? 只可惜,在永安宫这种地方,却是没办法想对待谢安珍一样火烧沈怜,真是可惜了…… 谢安莹并不起身,而是淡淡道了声:“沈姑娘记性倒是不错,不过——” 不过你在我婚仪那天,当着众人的面抱着李承霆凄凄婉婉地流泪安慰,却忘了我已经是他的发妻了? “不过什么?”沈怜一脸轻视,嘴角的笑意更浓。 永宁宫是什么地方!有朝薇公主为她撑腰,谢安莹就算有千般手段也试不出来。 这个卑贱的女人,不过就是嘴巴厉害一点,可口舌上赢过自己又能怎样?自己还不是不疼不痒的?倒是她,要是当着里外伺候的宫人们说出什么粗鄙而又不该说的——正好可以当做把柄,让朝薇公主治她个不敬罪! 沈怜胸有成竹,居高临下的瞧着谢安莹reads();。 氅厅里静谧一片。 这一处氅厅,由六个雕花抱柱子撑起门廊,又设置了几道名贵的缂丝制屏,让里外既能瞧见,又瞧不大清楚,专用待客之用。 因着宫里头来往人多,许多关系又错综复杂,这氅厅内外通透,就是为了取一个“光明磊落”的便利——让里外都能瞧见,也省着外面的人不知道这一处还安置着人。说错了什么话之类。 谢安莹被引到这处,氅厅抱柱外面立着伺候茶水的宫人当然也能瞧见里面的情景。 宫人听及此处,不免跟着沈怜一起好奇起来——郡王妃分明被沈姑娘刻意在称呼上降了身份,她却不急不怒,还夸了对方记性好。 只是听她的口气,加下来还有话要说。 宫人们偷眼瞧着谢安莹与沈怜一坐一站,坐着的怡然从容。站着的咄咄逼人。因为之前又得了吩咐。不到真伤了情面的时候不得打扰,所以便都竖着耳朵听着。 谢安莹似乎能猜中每一个人的心思,她一改平日里说话清朗干脆的习惯。拖长了声音慢悠悠道:“沈姑娘记性这样好,不知还记不记得那日状元楼,沈姑娘走得匆忙,还欠我几百两茶钱呢。” 谢安莹的声音九转十八弯。吊足了人的胃口,所以当工人们听见她这话的时候。八卦之心简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要是两个宫人的耳朵够长,此时已经像兔子一样立到头顶上去了。 沈怜一窒,差点就当场动了手,她还以为谢安莹要强辩她郡王妃的身份。谁知却空口白牙,张嘴就想抹黑自己! 不用说,沈怜也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宫人们已经再偷笑了。 她本不欲与谢安莹在口舌上争辩。可这事她却不得不说清楚,否则一旦传开。她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你胡说!”沈怜怒斥,“我只去过状元楼一次,还是陪伴肃王妃同去的,何时欠过你银子!” 谢安莹做回忆状,轻轻将手一合,欣喜道:“就说沈姑娘记性好呢,可不就就是那一次?” 沈怜差点被谢安莹这做派气死!那次的事情已经成为她这辈子都不想提起的回忆了,她跟肃王妃谁都不缺银子,可是那样丢脸的时刻,谁还会想着给谢安莹茶钱? 这事的始作俑者本就是谢安莹,谢安莹居然还要翻出来说! 天知道当她听说状元楼是谢安莹的产业时,她心中有多么的嫉妒憎恨! 不过,既然谢安莹承认是那一次,她恐怕就打错了算盘。 沈怜的脸上终于重新绽放冷笑道:“谢姑娘,我与肃王妃同去品茶,你不曾问肃王妃讨要茶钱,却来向我要?这未免也太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了吧?” 沈怜就不信,谢安莹还敢朝肃王妃要茶钱! “你们前后脚进了状元楼,却并不代表你们就是一道的呀……”谢安莹一脸狐疑,“你与肃王妃很相熟吗?” 沈怜脸上的冷笑越发放大:“相熟?京安城谁不知道相府与肃王府一向交好,我打小便是肃王妃瞧着长大的,她待我慈爱有加,又岂会不熟?” 沈怜说起肃王妃的时候,脸上的冷笑渐渐变成了得意reads();。 要说不熟,当然是谢安莹这个横插一脚进来的女人跟肃王妃更加不熟了。 沈怜已经以肃王府的家人自居了,谢安莹算个什么东西? 可当她正要继续嘲讽谢安莹的时候,谢安莹却再次慢悠悠地开口了。 “不过就是几百两银子,也值得沈姑娘这样左右抵赖……唉,若你真与肃王妃相熟,又岂会不知她是我的婆母,你该尊我一声郡王妃才对啊?” “你!” 沈怜口中一噎,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她瞬间明白了谢安莹的用意,绕了这么半天,原来就是在这里等着看她出丑呢! 谢安莹这是故意耍弄她玩笑么!? 这一回,沈怜分明就听见外头两个宫人忍不住低笑出声。 谢安莹,她怎么敢!? 沈怜怒不可遏,既明知谢安莹在逗弄她,再争辩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谢安莹占尽上风,她只会更加丢人罢了。 沈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步走到桌边,快速拿起茶盏便朝谢安莹脸上砸过去! 她不过是被谢安莹辱骂的惊慌失措,所以失手掉落了茶盏,至于伤了谁的脸,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只听一声瓷器碎裂之声在氅厅里响起,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两个宫人连忙回头,迅速迎了进来——公主有令,让她们两人在这里单独相处片刻,为得是之前答应了沈怜,皇家做事不能言而无信。 朝薇公主的意思,是给沈怜半柱香的时间,让她与谢安莹自己斗法去,但又暗中吩咐宫人要护得谢安莹周全。这事临时的变动,她当然没有知会沈怜,沈怜大约还等着一会进殿再发难,所以现在也不会对谢安莹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等到进殿之后,朝薇公主自然就不会再给沈怜机会了,而沈怜要是问起,朝薇也只会反过来怪她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 但她答应朝薇以后恩怨一笔勾销的事情,却不能不作数! 这是公主的打算,两名宫人在这里,就是为了护住谢安莹,言语口角没什么,就是怕眼前这种情况出现。 两名宫人原本听里头吵架,听得正有滋有味,谁知沈相爷的千金居然先动起手来,这可将两人吓得够呛。 两人只看见碎瓷片朝四面八方迸射出来,连忙应进去拦住沈怜。(未完待续。) ps:感谢ql的2张月票,感谢笨笨大象的2张月票,感谢顽皮つ丫头的4张月票,感谢松鼠的2张月票,感谢书友的打赏,感谢繫我心弦的2张月票,感谢ql的2张月票,感谢书友的月票!太感谢大家的支持啦,?(^?^*)开心! 第二七三章 失常 两人满脸苍白地冲进厅里,心中简直暗暗将沈怜骂了个遍! 沈相爷府上的明珠,不是最温婉柔弱了么?平时一阵风吹来都要晃上三晃,谁要是跟她说一句重话,她那秋水一般的美眸中,立刻就会漾出一层水光来,让人望之生怜,怜之生爱reads();。 却原来,都是装的! 朝薇公主吩咐她们看着点,别让事情太过火,而这沈怜竟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动手伤人,要是郡王妃有什么闪失,她们两个岂不是被沈姑娘害死了。 两人一进氅厅,一个便拦在沈怜面前,另一个则是立刻用目光去检视谢安莹。 她这一看,瞬间有些出神,就连身后同伴拦阻沈怜什么的,也都没听见。 只见谢家姑娘远远地站着,她分明仿佛山谷幽兰一般神秘冷清,脸上却带着一抹世俗顽劣笑意。 宫人使劲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是被郡王妃容貌给晃花了眼,才会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来。 “郡王妃,您没事吧?”宫人想要上前查看,却有些怕自己的举动太过冒昧不敬,故而只好傻兮兮地问了一句。 当这话问出口之后,她再次被自己的感觉所震惊了。 怎么说她们也是服侍朝薇公主的,宫中贵人,她们见得多了,能让人心生敬意的人并不多,而眼前这据说出身微尘的郡王妃竟有这样的气势。 宫人一时恍惚,连“谢安莹怎么就忽然躲过沈怜袭击,站在那么远的地方”都来不及想。 谢安莹好整以暇地轻抚衣袖,答道:“我无事,不过沈姑娘行为忽然失常。不知严不严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宫人一愣,这才想到沈怜,心中暗暗又是佩服谢安莹的胆量——明知沈怜都失控了,还敢拿话挑唆她,这是非要气得她发狂不可呢? 谢姑娘还真是个不怕事的。 沈怜听闻果然大怒,宫人反应也快。赶紧回过身去。跟自己的同伴一齐拦住沈怜,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推劝慰的话来。 沈怜被围得密不透风,只能看见谢安莹一脸开心的笑容。却拿谢安莹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安莹怎能不笑? 沈怜以为她瞎,端起茶盏还比划了一下,看样子是准备着一定要准准地砸到她脸上不可。 有那功夫,她当然早早避开。让沈怜扔了个空。 看见沈怜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谢安莹终于觉得自己这一口气出了不少——她刺杀自己的大仇可以慢慢算。但那天在婚仪上,她妄图亲近李承霆的利息却要先讨回来。 谢安莹躲开之后,已经有了五分满意,能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将沈怜磋磨成这样,已经十分不易了,接下来得换个招数。省着沈怜真被气疯了,追着她乱打乱咬那就不妙了。 当一个卑鄙的人被揭穿之后。她就会气急败坏,就会彻底不要尊严和脸面,那样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无疑是最可怕的。 没想到谢安莹躲开沈怜一击之后,正想着收手,却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进来的两个宫人,居然没有拦着她,而是去拦着沈怜了? 谢安莹原本宠辱不惊,察觉了这一幕的时候,却忍不住笑了——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事情却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糟糕reads();。 恐怕也不像沈怜想的那么乐观呢! 谢安莹瞬间洞察出玄机,心中不由得懊悔,早知这宫中有人是暗偏这自己这边的,她刚才躲什么啊?应该直接还手啊! 谁受到了这样的惊吓,不会一时手滑没端稳杯子呢? 正是方才谢安莹的这样玄奥的笑容,落在宫人眼里,才有了那样的感悟。而谢安莹却浑然不知,只四处打量着方位,寻思着自己现在再上去补一杯子,也不知合不合适?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声轻咳,厅中瞬间安静下来。 谢安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戴更加华丽的宫人,目无波澜地对着一氅厅的混乱道:“朝薇公主请郡王妃谢氏和沈姑娘进殿一叙。” 谢安莹遥遥忘了一眼仍旧一脸忿恨的沈怜,朝厅外点头道:“劳烦女官带路。” 那宫人眼中也有吃惊,毕竟谁能想到厅中会是这样高下悬殊的情景呢,不过她仍旧没表露什么,只是行动上不自觉地多了些恭敬:“二位请跟我来。” 女官在前面走着,谢安莹已经跟了上去,沈怜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跟了上去——她本想借个地方梳洗一下,毕竟方才这一闹,脸上发间都有些凌乱……可她又不能让谢安莹抢先出现在众人面前。 谢安莹那样狡猾诡诈,万一自己不在,她恶人先告状,去跟公主殿下哭诉那可就不好了! 她必须抢在谢安莹的前头才是。 眼看那两人越走越远,沈怜一咬牙,匆忙整理了衣裙和发饰,快步追了上去。 永宁宫正殿中,朝薇公主随意坐在罗汉床上,虽然面带亲和的笑容,周身皇家气度却丝毫不减,她仿佛一轮艳阳将围坐在她周围一圈的贵女都震慑得犹如微弱星斗。 众人正簇拥着她,不远不近地距离,人人脸上都挂着微笑,彼此谈论着有趣的事情,像是谁都不知道旁边氅厅里还有两个人似的。 谢安莹和沈怜进来的时候,瞬间就打破了这花团锦簇的一片祥和。 众人都是历练过的,谁也不像谢安莹是头一次出门。原本她们瞧见谢安莹和沈怜,都该露出一脸欣喜,然后口中玩笑道:妹妹怎么来得这样晚,一会可要罚你作诗…… 这样假惺惺的话,几乎就要从她们口中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可当他们看见两人双双进来的时候,却还是露出了最真实的震惊的表情! 沈怜华美如月如玉如水的衣裙,看上去有些凌乱,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推搡折腾。而她的发髻和妆容就更不用说了,几絡发丝从发髻中滑落,飘散在空中,钗环也有些歪斜。 她的脸色微微泛红,手脚僵硬,实在与往日那个娇娇柔柔的她大相径庭! 而当众人的目光再转向沈怜身边的谢安莹时,那震惊便更上一层……(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 示好 京城第一美人并非虚名,沈怜虽然多仰仗祖父权势威望,但她自己的相貌确实不输于人,再加上权势助力,这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称她为第一reads();。 通常女子的容貌,在达到一定高度之后,便很难再分伯仲了,有的只是不同的类型。 比如沈怜和朝薇公主的模样都是上乘,真要不论外因只说长相,就很难说谁更漂亮,只能说沈怜楚楚娇媚,而朝薇华丽灵动,真要论起来,二人恐怕在世间拥护者会各占一半。 京安城中相貌上乘的当然不止她们两个,而这时,就要再加上外因来断定高低了。比沈怜身家弱的自然败给她,而比她身家强的好比朝薇荣虢之类,又都是占着皇亲,这“第一美人”的名头对于她们来说反而不雅。 反正别的不说,这第一美人,朝薇和众人都认为沈怜是当之无愧的。 可当她们看见谢安莹的时候,所有人都齐齐怔了片刻。 谢安莹如窈窕青柳一般在厅中一立,她身姿端正礼仪周到,却莫名便使人觉得她十分婀娜。再看她肌肤胜雪臻首娥眉,领如蝤蛴芳华耀目。 更重要的是,与沈怜站在一处,丝毫不逊色与前者不说,甚至还不可思议地稳稳压过其一头。 这怎么可能!? 女子相貌,又不是只看五官和穿戴就行的,更多的,还是要看这女子自内而外流露的气质——好比女人与男人的眼睛,真放在一处对比起来,不过相差分毫,为何却能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来? 相貌好说,小家出碧玉。这没什么稀奇的。 但这样逼人的倾国气质,当真是平阳侯府能养得出来的? 谢安莹要是知道自己的样貌这么管用,恐怕也只会哭笑不得了。她的母亲孟氏阿绫是南郡数一数二的美人,而平阳侯的模样也不算差……更何况,听说她在胎中时,母亲便消瘦得面目全非,待她出生之后。母亲更是形容枯槁。就好像——就好像所有的精气灵魂都被她给吸走了一样! 至于气度,她师从谪仙学识渊博,又是两世为人——生死界上踏了个回来的人。自然比一班十几岁的小姑娘们大有不同。 众人的惊叹声中,沈怜和谢安莹双双行礼见过公主,公主对沈怜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却又给了谢安莹一个微笑:“你就是郡王妃谢氏?按理我该称你一声表嫂。” 谢安莹听闻心中一定,听说朝薇性子骄傲。从不跟皇子以外的人称兄道弟,否则那么多亲王府上的兄弟姐妹,她就是开个认亲大会也认不全。 这两日李承霆正跟她说过,朝薇从不称他兄长。而是跟着别人一样称他为郡王。 所以今日这一句开场白,却是实实在在地在示好了。 与谢安莹方才在氅厅里推断的一模一样! 方才有婢女来拦着沈怜,谢安莹就觉得十分奇怪。现在朝薇公主这一句,不但是向她示好。更是提醒所有人她的身份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谢安莹瞬间感觉到自己安全了不少,只是心底暗暗好奇,不知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谢安莹只觉身边的沈怜浑身一僵,她心中顿起“同情”,笑语嫣然答对朝薇道:“不敢,谢氏见过公主reads();。昨日听郡王说起公主庄雅绝伦,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朝薇微微眯了眼,瞬间忍俊不禁,帝师大人说什么来着——他师尊不但貌美,这嘴也够甜的的啊! 也不知这个头一会他老人家怎么磕得下去? 朝薇玩味地看了看谢安莹,又看了看沈怜,沈怜一脸凌乱愤怒,谢安莹却好整以暇。朝薇心中有数,知道这说明谢安莹并未吃亏,不免对谢安莹又高看了一些。 帝师大人那番话她并不全信,狡猾如他,看别人一定都蠢得犹如三岁孩童,吓编一番作为借口也是正常。不过不管为何,帝师大人要帮谢氏撑腰,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了。 她只管卖个人情便是。 “既然二位已经到了,大家都不是生人,咱们这就往万春园去吧。” 朝薇公主一动身子,立刻有宫人上千搀扶,而众人也终于将目光从沈怜和谢安莹身上拔了下来,齐齐起身行礼,跟在朝薇公主之后,朝万春园而去。 朝薇一边走着,一边对身边人吩咐了一句——她得让谢安莹站得离她近一点,否则一会怎么能瞧清楚好戏呢? 想到一会即将发生的事情,朝薇心中十分雀跃,要不是碍于身份,她大约也会做出摩拳擦掌的举动了。 那日帝师大人来访,说是要她护住谢安莹的周全,她当时就心生奇怪,不管谢安莹是不是帝师的师尊,她这里最多能护谢安莹一次,却护不了她一辈子啊。 沈怜要想伤人,明着不行还有暗处,她自己不行,还有别人代替她行,这防不胜防谁能保证? 总不能真指望着沈怜那句“一笔勾销”的承诺吧? 朝薇相信帝师大人没有那么幼稚,事实也的确如此——闲歌说只要让他先见上一面,护着她这一次,若真是他师尊,他自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朝薇就是好奇这个,有什么办法能让沈怜再也不对谢安莹出手呢? 这事不是明面上的事情,无凭无据的,就算说到父皇面前,父皇也不能逼着人家答应这种没影的事吧? 帝师大人到底有什么办法!? 万春园转眼就到,朝薇已经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 万春园中一座弭南亭,此时早已备下赏花的茶炊点心,各色果子,更有笔墨琴棋,一众宫人在弭南亭四周候着,随时准备伺候前来赏花的朝薇和众贵女。 而此时,亭中还有一人。 帝师把玩着手中小杯,面带笑容地眺着远处缓缓而来的朝薇。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到底是怎样的人,既成了李承霆的救命灵药,又折腾得自己屡次失手掐算不准,明明是一个八字,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死命数,更令他好奇的,便是与他的“师徒之缘”究竟从何而来。 今日他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弄个明白,也不枉费李承霆冤枉他一场。(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猜谜 环肥燕瘦千娇百媚的一行贵女往万春园而来,使得园中原本就美轮美奂的花草风景瞬间更添生机。 待走近弭南亭,不少眼尖的都远远望见了亭中人,一时脚步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闲歌没有丝毫掩饰,大咧咧地坐在那里,瞬间令不少女孩儿们红了脸。 在贵女们的眼中,这位帝师大人除了年纪来历不明不白之外,其权势富贵丝毫不弱与大历朝任何一位贵公子,更何况帝师大人的相貌风姿,更不是寻常世俗公子比得上的。 虽明知不可企及,但赫然瞧见,难免还是会乱了芳心。 众人脚下犹豫之际,朝薇公主却已经加快的脚步迎上前去,待走到弭南亭外时,还微微行了半个福礼reads();。 只见帝师对她可亲地招手,她便让宫人们搀扶着,踏着玉石台阶往亭子里去了。 其余人相视一眼,帝师能出现在这里,大约也是朝薇的意思,她们无需回避正好可以接机一睹帝师大人的风采——似乎比赏花更让人雀跃不已。 只是原本今日的节目,不是沈姑娘与郡王妃的好戏吗? 有了帝师大人,也不知还唱不唱得下去。 众人都往亭子里依次而坐,沈怜也不客气地走了上去,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自然人熟路熟。她走上前在公主身边的位置坐下,以彰显她身份凌然众人。 谢安莹自从正殿出来,就一直缓缓坠在一行人的最后。 她方才仔细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今日的事情并非突然——朝薇公主朝府里送贴子的时候,就是一公一私两张。她若是想为难自己,就没必要在请帖上花这个心思了。 也就说。从那时起,朝薇公主就在对她表达一个意思——她不会为难她。 但反之,要是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难她,也仍旧没必要画蛇添足搞出两张请柬…… 谢安莹略一思忖心有所悟,恐怕一开始是打算为难的,后来又改了主意吧。 打算为难自己,必是因为沈怜。而打算放过自己又因为什么呢? 李承霆瞧见前后送来两张请柬时。还觉得朝薇挺热情的,并不认为其中有什么,应该不是他的缘故。 那么。是跟亭子中的那个人有关? 得出这个结论,谢安莹微微苦笑。 前世的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去猜,整个人浑浑噩噩糊里糊涂,连自己的终身大事和枕边人都摸索不明白。 而这一世。她物极必反一般,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猜度之上。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给她一个蛛丝马迹的小线头,她脑袋里不自觉地就形成一张关窍的大网,将所有可能性都细细罗列,直到推演出自己需要的那个答案。 要不是有幸遇上李承霆。她这一生恐怕都会活在阴暗之中,盯着一个又一个的仇人,非要亲眼看着他们殆尽覆灭吧。 想到李承霆。谢安莹心中一暖,就像阴暗陈旧的屋子里忽然透进了阳光一样。令人满心欢喜充满希望。 她收了心中那些无用的惆怅,定睛朝亭中那个被自己推演出来的“答案”身上看去。 眼前男子端坐亭中主位,见了朝薇公主连挪都没挪一下,反而是朝薇冲他行了个礼。可看他那闲适怡然的自在模样,却又绝非皇家之人。 如此想来,恐怕是方外之人了。 谢安莹听说过本朝皇帝尊一位太虚玄人为师,因为她与李承霆的婚事,便是由什么帝师莫名其妙掐算出来的,那么……莫非眼前这位就是那传说中的帝师大人? 可这年纪也有些太轻了…… 相貌也美得不像正经人…… 谢安莹收回目光,决定暂时放过沈怜——眼下情况有点复杂,她觉定先旁观一番再做打算reads();。 若真是这个人改变了朝薇公主为难自己的决定,那他现在在这里,要么就是有求于自己,要么就是要继续护着自己。 总之她只管见招拆招就是。 谢安莹本想在末座陪坐,朝薇公主身边的宫人却早就得了吩咐,将谢安莹引向朝薇另一边的座位。 朝薇与帝师对坐,左右是沈怜和谢安莹,四个人倒像是围成了一个小圈,剩下的人反而被隔在了外面。 朝薇早就迫不及待了,对着帝师飘过一个眼色,而帝师却一派神秘,什么都不说,目光也并不看沈怜和谢安莹,只是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不知再盘算着什么。 朝薇一阵心急,只道莫非帝师大人暂时还没瞧出名堂,还要再观察一阵? 她想了想,随意起了个话头:“我这院子里,今年多了不少新花,开春你们都是头一遭来,我便出个题目让你们认认,猜对的,便用帝师大人手上这套‘青空’做彩头,如何?” 一会众人猜玩起来,能引得谢氏说话,省得像现在这样木头人一样不好辨认。 朝薇提议,众人自然连声说好,目光也都落在了帝师手上——果然是一套罕见上好的瓷盏,雨过天青般静谧无暇的颜色,配着帝师大人修长干净指节分明的手指,别提多令人神往了。 朝薇见众人都同意,招了个宫人过来道:“去将今春新贡上来的花都搬一盆过来” 她又继续对众人道:“今年有一盆名为‘丑兰’的,谁若猜中了,我就以青空相赠。” 这名字听着更是稀奇,不少人都已经显出了急切。谢安莹也有些兴趣,只是抬头时,却正对沈怜的目光。 沈怜的目光始终如刀锋一般落在谢安莹脸上,显然是全副心思都在如何与她针锋相对,根本无心赏花。 谢安莹只当没看见。 朝薇似乎也看见了这一幕,脸上略过些许不快,但到底碍于沈怜的身份,没当众说她什么。 宫人们早有准备,很快就将十几抬盆花端了过来。细细看去,姹紫嫣红各有千秋,众人发出一阵惊讶赞叹,都开始讨论哪一个才是“丑兰”。 朝薇正想开口令大家都靠近瞧瞧,沈怜却终于按耐不住,忽然开口了! “臣女有个请求,还望公主恩准。”沈怜甚至起身郑重行礼道:“臣女今日初次结识郡王妃,与她很是投缘,心中很想以花会友……不如公主就将这道题目留给我们二人,看看我们二人谁能先猜出谜底。”(未完待续。) ps:感谢袅袅如烟的两张月票,感谢深谷之兰的打赏。书评区发现几个新盆友(按住,摸啊摸啊)月末啦,手上有月票的可以投一投,投给本书或者其他你们喜欢的书都可以哦,月票一到月底如果不投出,就会像冰淇淋一样化掉,倏一下就不见啦。(づ ̄3 ̄)づ╭ 第二七六章 讥讽 沈怜此言极其傲慢无礼,与她往日温柔谦和大不相同,实在令很多人都着实吃了一惊。 大家同来赏花,可不是为了给你沈怜沦为垫脚石做陪衬的,就选想要出风头,也不该这样堂而皇之地将所有人都一下子撇清出去啊reads();! 可沈相显赫,众人不敢直面相抵,只有不约而同地望向朝薇公主,等着朝薇公主发话。 众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不满极其明显,朝薇被沈怜莫名插了话,心中也十分不悦,当即就沉下脸色,准备出言告诫沈怜一番。 可正在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闲歌却笑了。 闲歌笑声清朗好听,像是被勾动的琴弦一般悦耳,令人无故心中便少了些浮躁之意。 “素闻沈姑娘才华横溢,某正想一睹风采,只是这样一来,于之前承诺的彩头却不大公平——”闲歌不理会众人惊掉下巴的模样,轻轻一扬手中的‘青空’继续微笑道:“这套瓷还是留给大家,沈姑娘若是赢了,我令有相赠,如何?” 闲歌地位超然,举手投足丝毫不受礼数桎梏,自有一番他人难有的飘逸,此时扬眉的样子洒脱俊秀令人神驰不已。 要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听到他这样看好沈怜,只怕会更难平息众怒。 不过由他这样尊贵的人说出来,众人一时都觉得他为大家留下了“青空”,当真是体恤众心,十分公平。 朝薇公主默默一哂,她当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糊涂,帝师大人分明就是想借沈怜生事的机会。更仔细地探究一下谢氏而已……只是沈怜今日正急功近利,听见这话也不知要得意成什么样。 朝薇公主哼了一声,权当给帝师大人面子,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沈怜和闲歌的提议。 沈怜的眼中果然闪过一丝狂妄之色,随后便挑衅地看向谢安莹。 “郡王妃以为如何?” 谢安莹差点就翻了一个白眼……亏沈怜想得出来,要跟一个瞎子比赏花—— 她十分端庄大度地点头道:“沈姑娘先请。” 谢安莹一改在氅厅中的凌厉。在众人面前十分持重。即便被人莫名挑衅,也仍旧是温柔大度。对于沈怜的出言不逊,她就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这并非是佯装出来,而是真的未曾放在心上。 众女刚被沈怜踩了下去,见状不免都暗暗偏心起谢安莹来,就连朝薇也对谢安莹多了一丝好感。 朝薇想起有关谢安莹那些难听的传言。冷哼一声——她现在倒是觉得,若不论出身的话。谢氏的模样和气度都还算配得上李承霆的。 沈怜已经率先走到了那些花朵面前。 十几盆花里,有一半都是兰花。兰花孤傲,一向有君子称,最受风雅之人喜爱追捧。所以将兰花和其他花苗分辨出来并不难。在场的都是懂些鉴赏技艺的,单单分辨兰花这一点来说,人人可以做到。 沈怜目光一扫。顺势点了六下,命宫人将这六盆兰花抬到前面来——剩下的连兰花都不是。自然也就不再‘丑兰’之列。 做完这一步的之后,沈怜就像是在施舍谢安莹一样:“照我说,‘丑兰’便在这六盆之中,郡王妃有何见解,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那些花朵各有娇艳,只是颜色和种类谢安莹都从未听过reads();。蒋吕二位嬷嬷教她鉴赏时,几乎将所有的花草誌都搬过来给她翻阅过,但其中并没有眼前这样的。 想来应该是分盆嫁接出来的新种,否则也不会稀罕到要送到万春园来给朝薇公主上赏玩了。 谢安莹顺了沈怜的意思,走向那六盆兰花,刚刚抬手想要触碰其中一盆,却像忽然发现什么了一般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众人本就很好奇她要如何辨别兰花,当她伸手的时候,刚刚有种光然大悟的感觉,可见她又放下,一时又糊涂起来。 自两人开始比试,闲歌的眼睛就一刻也没离开过谢安莹,朝薇公主见他少有的凝重,也跟着紧张起来,十分好奇谢安莹接下来会怎么做。 谢安莹不但收回了手,甚至还大大方方地退了一步。 她笑着对沈怜道:“沈姑娘承让,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沈姑娘若是也有答案,不妨直接说出来吧。” 沈怜一愣,眼中浮现一丝讥讽。 “我说出来之后,万一跟郡王妃选得是同一盆,那可就胜负难断了,咱们还是依次各自说说自己品评的缘由吧?” 沈怜声音倨傲,话语中的意思就是提醒谢安莹,休想用小聪明取胜。 众女中原本也有人存了这样的心思,想着谢安莹看不见,说让沈怜先说答案,莫非就是想等沈怜说哪个,她便也指哪个。 可现在被沈怜说破,这接下来又该如何? 谢安莹仍旧十分宽和,对于别人异样的眼光丝毫不怒,而是退在一边道:“沈姑娘只管先选,我不与你选一样的就是。” 谢安莹这话一出,顿时四座皆惊。 这话听起来像是谦逊有礼,可细细想来却是傲气凌云——她不但有把握自己能选中丑兰,还说与沈怜选的不一样,那意思分明就是笃定沈怜选不中对的那一盆! 只是不知她这样说,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沈怜早就被谢安莹气得五脏六腑犹如刀割般难受,见谢安莹还要装模作样,心中更气,恨不得这就喷出火来将谢安莹就地烧成飞灰了事。 沈怜知道谢安莹同她一样,也是身前装贤的高手,而她更加自知言语上胜不过谢安莹,所以忍住不与她争辩,冷笑一声,咬着牙小声道:“郡王妃可别后悔,帝师大人的彩头是小,堕了你才女的名声是大。” 谢安莹像是石化一般,脸上仍旧是令沈怜憎恨不已的笑容。 沈怜终于冷哼一声,甩开手专心去看兰花——待她赢了之后,自然会让人将此事加油添醋地传出去,她要让人人都知道,谢安莹与她乃是云泥之别,居然想滥竽充数鱼目混珠! 也叫世人都替自己和李承霆惋惜一番——好好的一对佳偶,便叫谢安莹这样一个粗鄙的女子给拆散了! 沈怜一边想着,眼神却落在了一盆品相嶙峋的奇异兰花之上……(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丑兰 赏花是时下贵女们常有的交际,花朵秀美人比花娇,与花相称更能显出女子的雅致来。 从最基本的插瓶赏玩,到摆盆栽种,再就是像这样众人聚在一处游园评鉴——无论哪一种,都难不倒从幼时起便被精心培养的沈怜。 沈怜并非空有其表的草包美人,相反,因为家世的关系,她打小便浸淫各种交际应酬的花样手段之中,品鉴兰花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要是放在往常,朝薇公主这样的题目甚至提不起她的兴致,最多是等其他人都猜不中,大家捧着他求着她的时候,她才会出来柔声点拨几句——那样才能显出她的矜贵来。 可今日对上了谢安莹,无论是什么题目,她都势在必得了! 急功近利又如何,反正朝薇公主之前答应过她那些话,就算现在她也看出朝薇想要出尔反尔,但她只当做不知道,朝薇又能如何? 要是她将朝薇与她合谋震慑谢安莹的事情捅出来,朝薇面子上照样挂不住! 沈怜在几盆兰花面前走了两个来回,暗暗压下心中的浮躁——既然已经跳出来了,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沈怜的目光落在眼前一盆丁香色蕙兰上,这盆蕙兰与常见的一品九命不同,并不像九品兰花那样通身带着柔弱的嫩黄颜色——丁香色极其耀眼,配着一品九命特有的蜿蜒,几乎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兰花。 这一盆绝不会是什么‘丑兰’。 沈怜将这最美的剔除出去,又朝其他几盆看过去。 与这罕见的丁香一品兰花一样,其他的几盆兰花也各有千秋。 粉瓣白蕊的高山毛兰,一枝开出十九头的象鼻兰。红白双色的秋亭兰……一个赛一个的罕见漂亮,想要选出其中最丑的,还当真要废一番功夫。 沈怜踌躇间用余光像谢安莹瞟过去,后者就像是入定一般,面带笑容却目光空洞,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沈怜忽地在心里嗤笑起来,她也真是糊涂了。对待一个瞎子。用得着这么谨慎么? 自己若都选错,谢安莹难道还能选对不成? 沈怜不再多思,带着自信的笑容。走到朝薇公主和闲歌面前,福身一礼道:“臣女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为了公平起见,还是等郡王妃一同说出为好。” 朝薇公主越发见不得沈怜的小家子气。皱眉敷衍地挥挥手,让她在一旁等着。 沈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一改之前心中烦躁,也不与朝薇相怼,顺从地让开位置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等着看谢安莹的选择。 论美丑而言,她已经挑出自己认为最丑的了,可她还可以站在一旁看看谢安莹的选择。 谢安莹“赏花”必然要用手摸。笨拙之下必然会暴露她的选择,这样一来。便可以将她的和自己的再比对一次,若是不妥,自己还可以临时更改答案。 怎么也不可能会输! 这边沈怜如意算盘打得响亮,那边谢安莹也开始行动了。 众人一下子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目不能视的郡王妃接下来要如何面对这样的难题。 朝薇公主更是一边盯着谢安莹,一边偷偷向闲歌递过去疑问的神色,只可惜闲歌的神情滴水不露,就像之前没有跟朝薇说过那番话,只是寻常赏花偶遇一样。 朝薇无奈,也只好暂时放弃,跟着众人一齐好奇谢安莹接下来的举动。 谢安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名贵的植物,这样的鲜活漂亮,或者孤傲或者清丽,比那花草誌上描画的样子可要美太多了。 她缓缓走过去,脚步未停,一路走过了沈怜所选择的那六盆花,来到了被沈怜最开始就剔除出去的那些花朵旁。 众女一下子发出一阵“嘘”声,这嘘声倒也不全是嘲笑谢安莹的意思,而更多的是想要变相地为她提个醒,不愿意她就这样输给沈怜。 沈怜心中冷笑,有人提醒又能如何?光是凭谢安莹这个举动,传出去就够丢人了。 要是她真的靠众人的提醒又走回来,自己一定要命人将她这举动编演得绘声绘色,然后让茶馆酒肆里说上半年! 谢安莹并没返回,只是回眸对大家所在的方向笑了笑。 她的笑容美过任何一盆娇艳的花朵,更是将沈怜的心狠狠刺痛,沈怜暗下决心,今天绝对不能轻易放谢安莹走掉——除了让她输了比赛丢掉脸面之外,还应该设法让她付出别的代价才行! 沈怜的目光飘向谢安莹身后不远处的一汪池水…… 因万春园处处是花,所以并未像其他园子那样围湖而造,而是放弃了湖景,在院中建造了七七四十九方形态各异的沐花池。 这七十九方沐花池,就像是打碎了一面镜子一般,波光闪耀地撒在整个万春园里,从亭台之上看下去,比湖泊更加令人目眩神迷赞叹不已。 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这些池都不十分大,但因要蓄水沐花,所以都挖得极深,若是有人看不见路掉下去…… 沈怜觉得那一定十分精彩。 没有人留意沈怜的神色,也无人知道她内心所想,因为就在这时候,谢安莹已经在一盆奇怪的花朵面前停住了脚步。 她比沈怜大方许多,对自己的选择丝毫不加掩饰。 “公主殿下,我想‘丑兰’应该就是这一盆了。”谢安莹指着自己身边的那一盆暗红色的花朵,声音中带着些应付完差事的轻松。 众女一阵叹息,许多人掩饰不住地失望起来,但事已至此,再提醒谢安莹也没用了。 她们心中不免有些抱怨,都觉得这郡王妃也太自负了些……不但自负,还有点傻,有点缺心眼! 就算她不懂,她也应该等沈怜说完再说自己的答案呀,现在这样,可连改口的余地都没有了呢。 沈怜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不过眼中的嘲讽也更加明显了。 谢安莹选中的那一盆,甚至连兰花都是不是! 李承霆大概还不知道人人称赞的谢安莹,会是这样的败絮其中吧! 朝薇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但并未多言,而是对着沈怜道:“郡王妃已经说出了她的答案,你的呢?” 沈怜脸上一冷,更觉得朝薇公主是想要包庇谢安莹,若是自己也选错了,兴许朝薇公主还想勉强将这算做平手? 沈怜恨不得将谢安莹斩尽杀绝,又岂会给朝薇这样的机会:“右边第一盆兰花,枝叶原应是最常见的野春兰。野春兰犹如路边蒲草一般毫不罕有,开出的花朵也焦黄枯瘦……而这一盆,却是在野春兰上另嫁接了名贵的素冠荷鼎!” 品鉴花卉的高手,就算是没见过的花,大约也能看出来历。 沈怜便是这样的高手了。 不等朝薇公主和众人说什么,沈怜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谢安莹身上,意有所指地继续道:“素冠荷鼎虽然漂亮,但根系骨子里却不过是最粗鄙的野春兰,这样的嫁接出来的兰花失了清傲根骨,拿了本不属于自己的艳丽美好来撑门面,臣女觉得,这应该就是‘丑兰’了。” 沈怜一番话合情合理,而被她选中的那一盆兰花,也确实是这几盆里最不好看的。 与她想法相同的人还有不少,只是谁都无法说出像她这么抑扬顿挫令人服气的理由来,一时众人虽然脸上悻悻,心中也只有佩服沈怜的才貌双全。 “素冠荷鼎虽然名贵艳丽,但却不易成活不得长久,”清朗的声音不带一丝自卑,谢安莹缓缓说道:“沈姑娘只瞧见了名不符实,却未瞧见惜花之人的一番慈悲。我却觉得,素冠荷鼎若是有了野春兰的根系,只会令它更加生机傲然。” 谢安莹不紧不慢的话点醒了众人,大家一齐再去看那盆嫁接过的素冠荷鼎,这才确实品味出一丝不同于暖房娇花的傲骨来。 沈怜脸色一变,冷笑着打断众人的议论,高声对谢安莹道:“那又如何?就算你我各有说辞,但今日是选‘丑兰’,郡王妃口齿这样凌厉,选中的却是什么?” 谢安莹望着自己手边的盆花,迎上沈怜凶狠的目光,有些无奈道:“刚才都已经说过了,我选中的是‘丑兰’。”(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答案 你说是就是!? 沈怜“呵”地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谢安莹除了一张嘴巴厉害,其他还真是一无是处——她指的那盆花,连兰花都不是,怎么就成了丑兰了? 亏她还敢这样大言不惭! 沈怜之前那番高谈阔论还未得到几声夸奖,就被谢安莹用更慷慨的言语打压下去了,她这时候正是气得浑身发抖心中怒火中烧,所以眼看谢安莹自己挖了坑要跳,她立时就更想推她一把! 沈怜掩着嘴笑了两声:“郡王妃说是,那就是吧,只是这么一来,岂不是笑我们都是睁眼瞎,没了辨别能力?” 沈怜这话恶毒的令人咋舌。 当着眼盲的郡王妃说瞎子,还这样阴阳怪气的……这还是那个如白莲般纯洁柔弱的“第一美人”么? 听了她这样说,原本还想笑话谢安莹的几个贵女都收了笑容,她们本来只是善意的笑谢安莹猜错了,现在让沈怜这样一说,却是将所有人都拖下水,成了嘲笑郡王妃。 她们可笑不出来。 众人一致心照不宣地缄口不言,免得她们神仙打架,这边小鬼遭殃。 面对沈怜恶毒的嘲讽,谢安莹丝毫不觉得意外。暗地里做出窥视觊觎别人夫君,又行刺暗害别人的人,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沈怜今日几次被她言语刺激,按捺不住露出本性也是在正常不过的。 谢安莹不去看她,而是转脸面向朝薇公主的方向道:“公主殿下的意思呢?” 两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就是要问最后的正确答案了。 朝薇一愣,其实她并不知道答案来着。那‘丑兰’是送进宫里之后,老太妃侍弄花草时随口起的名字。她也只是听父皇随口一说便记住了。 这万春园里的花朵成千上万,她又不像平常女儿家那样真心喜欢侍弄花草……哪里知道那盆是真正的丑兰呢? 本来的打算,是让人慢慢猜着,猜出一个大致章程之后,再遣人去老太妃跟前品评,说不定讨好了老太妃高兴,连她这个做庄家的也有彩头。 哪曾想被沈怜这个没成算得。搞成这样乌烟瘴气的局面。 可是…… 朝薇微微蹙眉。不管怎么说,谢氏选得那一盆花,的确不怎么符合“丑兰”这个名字。 朝薇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郡王妃。你选的那一盆,恐怕……” “恐怕正是丑兰。” 朝薇话音未落,身边的闲歌却倏然起身,磁性的男子声音带着莫名的诱惑。高大翩然的身形在地上落下修长的影子,令人瞧着他的女子们莫名地耳根发热。心中就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似的。 沈怜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怎么这一个二个的,心都歪到了谢安莹那边!? 帝师大人与谢安莹是什么交情,为什么宁愿颠倒是非黑白,也要帮谢安莹说话! 沈怜紧紧攥着拳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帝师大人出面,她也不能就这样认输! 沈怜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苦笑一声楚楚道:“罢了。这样猜谜还有什么意思?” 她这样以退为进,就不信帝师不要名声也要为了谢安莹以大欺小! 沈怜却不知。她的这些心思完全就是做作多情了,因为很快,所有人都发现帝师大人根本就没听见她的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安莹,那眼神中带着无限地温和与亲近之意,仿佛此时天地间一切都是乌有,唯有谢安莹一人能入他的眼。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解缘由却又十分羡慕——能被帝师大人这样瞧上一眼,可比得上千百套青空还令人心动! 女子们都将帕子攥着,又将手提在胸口,仿佛要攥住自己就快跳出来的雀跃之心,一个个全都盯着帝师大人与郡王妃,想听听他们接下来要怎么说。 谢安莹没有想到这时候会有人帮她说话,而且还是这位地位尊贵令人不可企及的帝师大人。 见对方这样看着自己,她一时有些不愉,垂眸恭敬地福身谢了一礼:“不过是个赏玩谜题,最后答案究竟是与不是,还望朝薇公主能公正论断。” 谢安莹自有她的骄傲,她选择这一盆是有自己的道理的,而且她相信自己没错,用不着旁人帮她掩饰什么。 这帝师大人虽然样貌气质都十分不凡,可他这样贸然站在她这一边,难免让人觉得他们偏颇。 谢安莹冷清地回答,使得所有人都像是被冷雨淋了一刻一样,瞬间就清醒了些。众女收起了自己那乱撞的心思,赶紧恢复道大家闺秀的模样,朝薇也带着三分欣赏,对谢安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不该贸然下定论,我这就遣人去问问老太妃,究竟那一盆才是她所说的丑兰。” 谢安莹与朝薇两人光明磊落,不但显得沈怜更落下乘,就连闲歌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闲歌什么都懂,尤其是能入药的东西。兰草全株皆可入药,根系叶脉都是润肺滋阴的药材,就连花朵也有清热解毒之效。 是故他一眼就看出谢氏选得不对了。 可师尊他老人家,就是个不懂花草的! 转世投胎之说,对于常人来说自然是惊世骇俗,可对于他这浸淫玄学修道终身的人来说,这事并无不能。 只是仍旧令人震惊罢了! 闲歌心中已经认定与谢氏有缘,又见她在花草上这样糊涂,心中更笃信了一层——又怎么能不出言维护呢! 想到师尊昔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换了个不中用的美人壳子,竟要落得跟小女儿一争长短。 闲歌嘴角抽搐,恨不得这就将沈怜提着脚扔进那沐花池子里落个眼不见心不烦。想到这里,他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先护住这谢氏,哪怕老太妃来了,他一口咬定谢氏选中的那一盆就是丑兰,谁又能奈何他!? 闲歌这样的心思确实耸人听闻,除了像朝薇那般阅尽奇闻异志的,在座的都是凡夫俗子,哪里能体会得了? 朝薇眼看闲歌又要开口说话,对于眼前的局面越发头疼起来,赶紧将话题掌握在自己手中,对谢安莹道:“现在还有些时间,郡王妃既然选了那一盆,不如也说说自己的理由?” 沈怜已经说过自己的理由了,让谢氏也说一说。 不论对或不对,左右不过片刻前去问话的人也该回来了。 朝薇现在只想早点抬了老太妃的答案过来,将这几个不省心的都震住,然后各回各家罢了——这样乱七八糟的人热闹,她瞧着就头疼。千万别到了最后,师尊转世的好戏没看到,却落得得罪沈相肃王府和帝师大人三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朝薇的话得到了一致的认可,哪怕是沈怜,也扯着嘴角,很想听听谢安莹这一回要怎么胡编乱造! 谢安莹见终于轮到自己开口了,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目光扫过闲歌,又有些不待见地移开,选择了只对着朝薇公主一人说话:“臣女所选这一盆,颜色犹如牛皮般暗赤,花型也开得像一尊牛头。” 谢安莹说着,让开些,使得众人能看得更清楚。 那盆花朵果然如同她说的一样,与一般花朵不同,那花朵不但眼色暗赤,就连形状也像是一个倒过来的三角菱,再加上中间的花心,和上面两个耸立起的尖角,还真得很像一尊牛头。 有人脸上已经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只听谢安莹继续道:“我原想着怎么会有人给花草这样美好的事物起一个‘丑’字,当摸到这一盆的时候,便明白了——论衡中载,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丑,牛也。” 谢安莹说道这里,众人瞬间恍然大悟。 原就觉得一个“丑”字十分不妥,放在花草上不合适,拿出来就更是显得粗鄙,原来并非是美丑的意思……这样才算和吻合了赏花的情致才对。 谢安莹又继续道:“既然此丑非彼丑,那么同样,此兰也非彼兰了。我选的这一盆虽然不是兰花,但其香却与兰花如出一辙,乃至更甚……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靠近一闻便知。有了这样的花型和味道,戏称它一声‘丑兰’是十分妥帖的,想必赐名的老太妃一定是个爱花又诙谐的。”(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太妃 原本丑兰这名字,听起来充满了嫌弃之意,赏起来更是难登大雅之堂,可现在被谢安莹这样一拆开来层层分析,不但并不粗俗,反而更添几分怜爱。 就像是老人家给自己憨傻敦厚的小孙子起的绰号一般! 之前朝薇公主也说了,这花名字是由老太妃起的——因着上一辈的事情……如今陛下和王爷们都极尊这位太妃娘娘。 一时众人心下都有了自己的立场和答案——不管郡王妃猜对了没有,总之,光是凭着她这样从善意的角度去理解老太妃起的名字,她便注定更胜一筹了! 沈怜正被谢安莹的说辞惊得目瞪口呆,尚来不及找出对方的破绽去攻击,就见身边一个穿湖绿衣裙的女子已经笑着对谢安莹道:“郡王妃果然广博,这里花香繁复,谁能有郡王妃这样灵巧的鼻子,竟能远远闻见那一盆也是兰花香。” 湖绿衣裙的女子言语可亲,沈怜大为不悦地斜眼瞪过去——竟是正一品左宗人大人的嫡亲孙女袁语白。 沈怜恨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这袁语白也是个一脸狐媚的,素日里就一直与自己暗暗较劲一争长短。可宗人府不在六部之内,祖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陛下眼皮子底下……难怪她敢出头! 沈怜张了张嘴,转遍了脑子却发现自己实在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袁语白像只漂亮的绿蝴蝶一般,扇着翅膀轻盈地飞到谢安莹身边,居然还笑语嫣然地对谢安莹道:“郡王妃好灵巧的鼻子!这‘丑兰’当真是兰花香味,与我祖上传下来的那一盆‘叠蕊送春’的香味如出一辙!” 袁语白的声音娇俏明媚,只听她又陶醉地深吸一口气。不肯善罢甘休一般咯咯笑道:“嗯!丑兰恐怕比叠蕊送春还要更香呢!先前叠蕊送春代代分盆下来,都不怎么旺盛。要是听说有了这个,我那爱花如命的祖父定要想方设法朝陛下叨扰着讨要一盆了!” 袁语白一边说着,一边露出迷醉的神情,引得其他几位家中靠山稳固不惧沈怜的,也都凑到谢安莹身边去。 原本的局面瞬间大变,谢安莹身前欢声笑语。而沈怜这边却压抑的无以复加。 “听说有人相中了我的丑兰?” 正在众人嬉笑之时。一个和善而又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朝薇公主随之一愣,连忙提着了裙子自弥南亭中快步走出,一脸恭敬地在来人面前跪拜下去。 朝薇公主才跪了一半。身子便被来者身边的一位嬷嬷托住,朝薇冲那嬷嬷点头算是见过,起身又笑着改为福身行礼对来人道:“朝薇见过太妃娘娘,日头这样大。太妃娘娘怎么来了?” 朝薇身后有些眼色的,早已跪了一大片。而之前无缘见过老太妃的,听见她这句行礼问候,也连忙墩身下去,不在多嘴多舌一个个乖巧斯文极了。 谢安莹跪的远。听见“太妃”二字时,忍不住抬头偷瞄了一眼。 李承霆那时候因为怕她门户不对,嫁进王府有些困难。还曾提过要将她塞到老太妃名下伺候,以老太妃义孙的名义指给郡王府……虽说后来不至于用上这样难为情的招数。但谢安莹还是对这位连这种忙都肯帮的老太妃十分好奇。 可这一眼望去,谢安莹瞬间觉得好奇心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太妃身边跟着的嬷嬷,正是之前教导自己规矩的蒋嬷嬷。 而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谢安莹瞬间有种“有辱师门”的感觉,再加上她与李承霆那时的关系,恐怕早都被蒋吕二位嬷嬷和老太妃知晓了…… 想到这里,谢安莹的脸瞬间红了一半。 她赶紧低下头,学着别人一样“乖巧斯文”地盯着眼前的水磨红石地面,心中回忆着方才惊鸿一瞥那老太妃的样子。 老太妃头发斑白,发髻上簪着赤金镶东珠的十二对凤簪,一身琥珀金锦绣河山挑金绣的宫制衣裙,显得极其威严。可谢安莹却是个会看人的——只瞧老太妃眯眼看朝薇公主时那满眼的笑意,便知老太妃也是个随性的人,并不是那种小辈面前便要立威的。 老太妃一手由蒋嬷嬷虚扶着,另一手带着赤金护甲闲适而又矜贵地冲朝薇一勾,朝薇赶紧上千搀扶着老太妃的另一边。 “嗯,好孩子。”老太妃敷衍地赞了一声,便开始满园子地瞧:“方才是哪家的姑娘解了我的丑兰?” 朝薇遥遥朝谢安莹一指,见老太妃瞧见了,便笑着答道:“那是郡王妃。” “李承霆的媳妇?”老太妃眼中一下子来了精神,笑容也更胜方才,她侧了脸对蒋嬷嬷道:“就是连你也夸赞过的那个姑娘?” 蒋嬷嬷一早就看见了谢安莹,尤其是那一眼对视——都是人精一般的人,蒋嬷嬷对谢安莹早前虽然夸赞不已,但只觉得她小小年纪心思太重,可今日一见,却觉得她眼底多了些憨甜少了些戾气。 蒋嬷嬷不但不觉得她失礼,反而心下顿悟,知道这是夫妻和美的缘故。 “正是这位,谢侯爷家的嫡长女,奴婢觉着极聪敏的那位。” “对对,想起来了,”老太妃没少听说过谢安莹的事情,又是李承霆冒冒失失来找她,又两位姑姑回来将她说得十分不错,现在一提,她自然知道这是谁:“让她上前来给我瞧瞧。” 老太妃有话,谢安莹自当从命,她暂时放下与沈怜的争执,和顺地走到老太妃跟前,按照之前从蒋嬷嬷手底下学来的本事,礼数丝毫不乱地屈膝下拜。 老太妃照样让蒋嬷嬷托住了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谢安莹容貌出众气,质也不似小姑娘那样浮躁,老太妃看了两眼,觉得十分喜欢,尤其是她沉稳毫不慌乱的从容与淡定,在这样的时候就更觉得大气。 李承霆倒是个有眼光的,难怪之前要死要活都不肯娶,一朝忽然转了性子,娶了媳妇之后就再不见了人影,连来宫里吱一声的时间都没了! 老太妃心中暗自唾弃李承霆这忘恩负义的,心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罚他。 “是个好模样的,跟我到亭子里去坐,”老太妃指了谢安莹,又对其他众人道:“你们也都起来吧,找凉快地方坐了,别给日头晒着。” 老太妃对小辈们都不错,大家起身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笑意盎然的样子,在亭子周围的廊上三五成群随意坐了,陪着老太妃听着她说话。 原本亭子中的一张白玉桌案,闲歌坐了主位,朝薇与他对面而坐,沈怜和谢安莹左右各一。 那时候是因为沈怜身份仅此朝薇,而谢安莹能挨着桌案坐,则全是因为朝薇想近距离地看闲歌“认亲”。 现在老太妃左右携了朝薇与谢安莹,沈怜再想挤到前面去,便要看帝师大人的心情了。 她也是拜见过老太妃的,老太妃从前也夸过她几句!沈怜不甘心就这样落了下风,心想帝师大人必然不会凑这个热闹,应该会让出座位才是。 可当她求助地看向闲歌之时,却发现闲歌根本就没有让开的打算,反而一直盯着谢安莹! 沈怜冷哼一声,走到袁语白身边挤出一块地方坐了,冷笑道:“你抬了她,现在上头可有你的位子?” 袁语白心情大好,才不理会她的挑拨:“我的位子本来就在这,不过我记得你的位子方才还在上头呢!” 沈怜脸色瞬间铁青,想走又不甘心,又怕给老太妃落下不好的印象,只得咬牙切齿地攥着拳头等着,眼神却不断地瞟向不远处的沐花池。(未完待续。) ps:感谢你的名字叫矜持打赏感谢顽皮つ丫头2张月票感谢ˋ戰顏﹎淑女月票支持鞠躬感谢思月影月票支持感谢的月票支持感谢所有为本书投月票投推荐票的童鞋,你们的支持我都看到了,蟹蟹! 第二八零章 师父 沈怜脸上的恨意几乎掩饰不住,那袁语白看了心情大好,自然不会去劝慰开解她,反而故意火上浇油地不时刺激沈怜两句。 她们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攻击得热火朝天,但毕竟已经沦为配角——连桌案都坐不上,更别提有别人注意她们了。 自谢安莹与朝薇一左一右随着老太妃坐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四人身上。 帝师闲歌像老太妃拱手行礼,老太妃摆摆手,连应酬他的心都没有,显然两人已经熟悉到没有尊卑之分了。 老太妃忽略了闲歌,转而对朝薇公主笑道:“我们朝薇知道赏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前一阵子听你父皇说你正把自己关在寝殿里钻研历法,可是把他愁坏了!” 世人皆知公主博学,但许多人也只当是吹捧皇家故而夸大其词罢了,但这宫里人可都是知道的,朝薇早慧得厉害,八九岁时就没什么能入她眼的事物了。 说起来,研究历法才是她正常的举动,倒是这赏花什么的,成了她哄父皇开心的雕虫小技了。 老太妃说完,瞪了一眼闲歌:“学弄什么历法,我看又是你的主意!” 闲歌摸摸鼻子,两眼望天,气得老太妃抬手就要打他,朝薇轻轻咧嘴,赶紧哼哼唧唧地拉扯着老太妃的衣袖撒娇,又磨蹭了几句,总算是将这一事揭过。 老太妃将他们二人各责问几句,这才转脸又看向谢安莹。 这一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谢安莹的身上。 只见谢安莹坐在那里,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令她雪白的肌肤更显得耀眼。加上她气质恬静相貌美艳,这样温婉含笑静静聆听陪坐的样子,就像是一副美极了的仕女图,又像是鬼斧神工精雕玉琢的九天玄女一般。 单是这样貌,就是少见的出色。 老太妃心中又赞一声,对谢安莹温和道:“我的丑兰只有你能认得,可见是个有心的……你也不必拘着了。自在些与我说说。你是如何相中那一盆花的?” 只要有心,万事不难,但难就难在能在陌生的场合陌生的安排之下处处用心。 谢安莹仍旧起身福了一礼。老太妃亲自按了按她的手,她才顺势坐下答道:“回太妃娘娘的话,这也不过是凑巧猜到的罢了。” 谢安莹谦逊了一句,更提起了众人的好奇。 子鼠丑牛在座的谁知道。就连辨别兰花香味也人人都会,可别人怎么就没有凑巧呢? 谢安莹本不欲多话。可老太妃慈祥的眼神却让她莫名心软,不自觉地就开口解释道:“前不久在府中整理内库房的时候,因着事物太多,不得已之下便要给内库房编号……” 谢安莹挺喜欢这位老太妃。便与她讲起了自己在肃王府的事情。 她的嫁妆虽说也是一百多抬,但每一台都塞得满满当当,陈蓉深知里子比面子重要。许多东西甚至连礼单都不上,就给谢安莹夹带了过来。 说句难听的。完全是怕谢安莹在王府立不住,那些东西就当是给她拿出去变卖换银子使的。 可她到了王府,虽说明面上是受了肃王妃不少磋磨,但她自有手段,一来二去也没叫肃王妃讨到什么便宜,目前两人至多算个平手。她自觉还隐隐压过肃王妃一些去。 再加上李承霆对她的疼爱呵护, 当然就更谈不上变卖私产为生了。 只是这样一来,谢安莹的私房物件就有些多的吓人了! 这些话,谢安莹当然没对老太妃说,她带着笑意说起了王府新苑的库房。 “原是在后罩房之后又加了四间,起名甲、乙、丙、丁、四库。可东西实在太多,四库根本就装载不下,不得已,只能差遣了工匠又在东西厢房之后各加盖了四间——这样一来,便只好用子丑演卯这十二时来做库名了。” “原来如此,”老太妃觉得有趣,笑道:“十二间库房,用子丑演卯……这十二时来分辨的确是最合适不过了。” 库房都要有个名头,一般都按甲乙丙丁来划分,将东西登记在册之后,取用的时候只需说一声“甲库”或者“乙库”就可以了。有些府邸大约也会按照梅兰竹菊,或是春夏秋冬来划分。 谢安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谁叫她东西多呢…… 那几日红提几人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理出了十二间库房,还是细心的红莲想到第二间“丑库”名字不雅,怕将来谢安莹要赏人东西或者取用东西的时候不好开口,于是又费心做了调换,将“丑库”里放置得都是极不常用的物件。 这样以来,至少谢安莹以后要拿什么用什么,总不至于说“你们去丑库里拿了来”。 几个婢女为了这事,还笑闹了一番。 谢安莹就将这段故事又讲给了老太妃,随后又道:“有了这事情,我听见‘丑’字自然多了个心眼,再加上我眼睛不好,鼻子却灵,循着味道闻过去,一摸便知自己猜得七八不离了。” 谢安莹与老太妃说话时,脸上神态温柔,语调也少了些冷冽多了些温暖。 她自己也觉得诧异,想来是因为两世为人,从平阳侯府到肃王府都没有一个能令她全心信赖的长辈,故而看见老太妃,觉得连李承霆都那样依赖她,自己也情不自禁想要粘上去似的。 谢安莹想起平阳侯府老夫人,心中一声叹息——若母亲还在,若没有柳氏,她说不定也会对老夫人孺慕万分的。 可惜一开始就注定带着企图和利用,而后又见识了老夫人将儿媳当成摇钱树聚宝盆的行止,虽然这一世老夫人待她不错,但若放在侯府利益前,照样一文不值,她又怎能全心依赖呢? 谢安莹轻轻嘘了一口气,现在还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老太妃的目光从谢安莹脸上略过,见她先是笑语嫣然,随后似想到什么一样带上了一丝落寞,可只一瞬间,她便自己排解了那些忧郁,又换上坚韧的笑容。 老太妃本就挺心疼她这眼睛看不见的缺陷,但见她性子强韧,更多了两分爱怜。 “照你这样说,倒的确是因为凑巧,而不是因为她们都比你笨,”老太妃半开玩笑指了指围坐在弥南亭周围的贵女们,惹得大家都吃吃地笑。 谢安莹方才说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她的聪明和风度,令大家都十分心服口服——不管是凑巧还是聪明,这道谜题她们都答不上来。 而且按照之前的约定,输的明明是沈怜,谢安莹却丝毫没有咄咄逼人,而是退了一步成全了所有人的面子。 贵女中便有人笑着提议道:“既有太妃娘娘主持公道,那这一局便是郡王妃赢了……帝师大人的彩头是什么?快让大家都瞧瞧呀!” 有人这样说了,场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众女都想欢快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个伸着雪白的脖子等着看帝师大人能掏出什么好东西来。 适才听着谢氏讲述这些的时候,闲歌一直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目光落在虚空,像晒够太阳的猫。 谢氏并非不懂花草,也比他那坏脾气的师尊要温柔多了。可这些都不能证明她是,或者不是…… 闲歌想了想,终于将目光收回,他将修长的手伸进袖带,摸到一块沁凉的石牌——这是师尊老人家的东西,便拿出来试试吧…… 闲歌带着微笑将手缓缓取出,周围已经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在他的手上,就等着看他会拿出一件什么东西。 “事先没什么准备,不知这件东西能否当做彩头?” 闲歌语气散漫,似极不经心地将手上的石牌往桌案上一抛…… 众人瞬间都傻眼了,只见一块寸许大小的墨黑牌子“噹”地一声砸在桌子上,然后就没了动静…… 那牌子黑漆漆的,没什么光彩,也看不出什么材质,听落下那一声像是石料,可石料玉料都最忌磕碰,若这么扔一下,就算是再好的料子,表面上没什么,只怕内里也磕出冰裂内伤来——这以后遇到个天冷天热,保不齐就要四分五裂的。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帝师大人赏的彩头,不拿肯定不合适,可要是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收下? 坐在一旁一直给谢安莹吆喝叫好的袁语白一时也愣住了,沈怜则是又得意起来,冷笑道:“我还是跟你们再争一争那套青空吧,帝师大人这手笔,一般人可无福消受。” 袁语白气结,眼睛瞪得大大的,只盯着谢安莹,仿佛谢安莹要是接不住这份礼,便是对不起她的支持一样。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望着谢安莹。 谢安莹却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眼前那块玄黑的牌子,她双唇微张,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这样震惊生硬的表情出现在她那看起来就很从容温柔的脸上,令所有人都觉得十分不适应,就连老太妃和朝薇公主也对她投来了探究之色。 谢安莹却顾不得那许多,她缓缓伸出手又忽然一把将那玄黑牌子夺在手里,拼命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过了好一会,一句几乎走了调的喃语才从她的嘴里念出:“这是……墨莲……是师父!”(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震惊 谢安莹盯着手上玄黑色的石牌,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这是师父的东西! 前世师父在她面前从不露真容,以至于她这辈子想要找他却也无从下手……却原来,竟然会是帝师大人么? 谢安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身在镇北侯府后宅的时候。 那破落残旧的院子,空气里的泥土味道,阳光中漂浮的清尘,还有桌案上苏君然未读完的手记…… 那时自己初嫁镇北侯府,除了容貌出众之外几乎一无是处,苏君然虽是“谦谦君子”,但面对着她这样一个怯懦无趣、又是王氏选中的人,自然没什么心思相处。 两人就那样过了一段无声的日子,谢安莹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多余的影子一般,不如不在。 而此后没过了多久,在某一天苏君然不在的时候,师父就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说了一些“是我大意了,对你不住……”之类的她听不懂的话。 还说要她好好跟着他,多学些东西,然后就可以回归正位,去该去的地方。 那是的她不知什么才是自己的正位,只知道努力多学一些,便可以多助苏君然一分……而她在这世上也就有了存在的意义,不再只是可有可无的影子。 现在想来……若师父就是眼前这位…… 谢安莹白嫩的手指摸索着石牌,万春园的景色在她眼前褪成黑白,就连朝薇公主和老太妃探究的神色,也没能使她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是师父的墨莲没错——这东西据说是师父年幼时顽皮,妄想学那飞天遁地之术。而师祖却告诉他世上并无此道,他生性顽劣不肯相信。硬生生凭双手和利剑将师祖修行的灵山向下开凿了百仗洞穴。 遁地术自然是没有学成,不过却在万年冻土之下挖到了一块似木似金的石头。 将这块石头放入水中,水便会被映得漆黑如墨,而石头上却会显现出一缕缕白色斑纹,那斑纹的痕迹勾勒的像极了一朵莲花。而将石头从水中拿出来,水仍是清水,石头上的莲花也会消失不见。 师父没有掘出遁地之能reads();。觉得颇没面子。便将这石头送给师祖自欺欺人算作平手,但从此后却再不多话,只踏踏实实学习玄术。 再后来。师祖驾鹤西去,师父便将墨莲一直带着,只拿出来给她看过一次。 谢安莹前世今生的各种想法在脑海中反复交织,这一世。她知道自己的婚事是帝师一手促成,还因此怨过帝师与李承霆多事。这样一来,倒是懂了前世他对她说的那番话。 若师父就是帝师大人,那时他是想将自己和嫁了李承霆的谢安珍调换过来么? 谢安莹渐渐明白,帝师大人循循善诱教导自己医术和玄学甚至朝纲与后宅之道。绝不是单纯因为看自己可怜——说到底,恐怕还是因为李承霆的婚事。 这八字之说……真的就这么重要? 重要到非要让她已经错嫁为人妇的瞎女人,再回到李承霆身边做郡王妃? 谢安莹花了几息的功夫。终于将头脑里的线索连在一起,一丝疑虑也渐升出来…… 谢安莹的神情十分明显。尤其是她看着这手上牌子时那一脸的震惊——虽然很快就被她掩饰了下去,但朝薇公主和闲歌目光如炬,又是一直盯着她的反应,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幕。 尤其是听见谢安莹口中喃喃嘀咕“墨莲……师父”那一句。 朝薇的嘴巴瞬间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老太妃在一旁不明所以,只当是闲歌扔出来这怪石头把谢安莹看傻了,正准备出言打个圆场,再送了谢安莹些别的算作安慰。 可闲歌却已经倏忽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是闲歌今日第二次忽然起身了! 谁不知帝师闲歌是个懒散性子?单单看他平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走路都像踏着浮云走十步就要飘忽睡着的样子……这不大会的功夫,居然为了谢安莹站起来两次。 还站得这么认真…… 用“认真”二字形容闲歌此时的样子一点也不为过。 何止是今天,闲歌心中清如明镜,从他年幼时打算踏实静心修习玄术之后,他便再没将什么事当成过正经事…… 天下万事皆有定数,一切不定之数都是自己眼拙! 故而对他来说,只有游戏红尘,没什么值得上心。 可今日这事却有些吓着他了。 别人或许听不出谢氏嘴里念叨的什么,谢氏将“墨莲”二字一出口,便紧紧闭上了嘴巴。可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他怎会不知!? 这东西,除了他自己,只有师尊认得! 闲歌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犹如井底蛙——枉他从前还自以为堪得破,现在这般奇幻的命运就在眼前,他却连点皮毛都看不明白! 闲歌一脸素色,将衣袍一掀,双膝一弯…… 众目睽睽之下,大历朝能与皇帝比肩的第一人,就这样跪在了谢安莹的脚下reads();! 这一下,震惊的终于不是谢安莹一个人了,只听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贵女们早已顾不上礼数,一阵寂静之后便是一阵尖叫,而后不管不顾地互相询问,眼睛却死死盯住眼前,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安莹刚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此时反而成了弥南亭中最冷静的那个,前世是前世,今生要想好好过下去,有些事情却是死都不能翻到明面上来的! 她若没有李承霆,倒不怕什么。 可现在,她也怕失去。 虽然不知帝师大人为何而跪,但谢安莹既然知道他是师父,便也对他的能耐心中有数——想来是看出自己是还魂之身…… 谢安莹想到李承霆,想到红提,想到自己这一路艰辛守护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她深深吸一口气,起身带了些慌张的神色,连连退开了几步道:“帝师大人……这是怎么了……我,我不要您的彩头便是,您快起来,有什么事可以私下吩咐我。” 谢安莹将“私下”二字咬得极重,还有她惊慌的口吻,听起来都突兀极了,只是众人现在一个个呆若木鸡,就算她说错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怀疑。 闲歌听闻抬头,深深地看了谢安莹一眼。 他脸上从未有过的郑重神色凝了一凝,转瞬又被他平日的百无聊赖所取代。“郡王妃果然渊博,竟能认得我的东西,我正舍不得,想要行个大礼再讨回来。” 闲歌说完就要起身,朝薇连忙像个小辈一样搀扶了他一把。 朝薇是“知情人”,闲歌虽然按照谢安莹的意思,将事情掩饰过去,但他那一跪,分明就是认定了! 朝薇再看向谢安莹的眼神,便是又恐惧又敬畏,举手投足的皇家气象一时全无,扶着闲歌竟不知所措起来。 场面和气氛又奇又乱,四个主位又三个都成了木头,好在还有老太妃坐镇。 老太妃的眼神在谢安莹和闲歌之间扫了一圈,见两人虽有隐瞒,但的确是素不相识的样子,目光扫过那块牌子,心下明白问题大概就出在那牌子上。 许是有什么渊源吧,但只要不涉及皇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也不会插手多管闲事。 老太妃用手在桌案上拍了两下,十分不满地咳嗽一声:“一把年纪的人了却恁得小气!一块牌子都舍不得?我看这彩头还是我出好了。” 老太妃说完,便指了蒋嬷嬷道:“去将那套祖母绿的大妆头面取来,郡王妃能答对这谜题,也算是我的半个知心人了,该好好赏赐才是!” 老太妃手上的大妆头面,没有个王妃品级的命妇谁敢往头上戴!? 关系到这样贵重的首饰,而且还夹带着暗示尊贵的身份——众人立刻顾不上谢安莹与闲歌之间那点莫名其妙了,转而齐齐倒抽冷气,一个个都被老太妃的大手笔震惊的两眼放光。(未完待续。) 二八二章 撞上 老太妃还嫌不够,停顿着想了片刻,又回头瞧了一眼丑兰,爽快地对谢安莹道:“也赏你了。” 一种异样的情绪从谢安莹心底蔓延开来,老太妃虽然年迈却绝不昏聩,她的眼睛清亮真诚,还闪着智慧的光芒——在后宫之中,能坐到这个位置,活到这个年纪,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谢安莹深知自己刚才的小伎俩定是瞒不过老太妃的,而对方却仍愿意善待自己。 一套首饰可以说是为了帝师大人夸张的举动做掩饰,而再加上一盆亲手培育的花来——谢安莹觉得老太妃是真的有点喜欢自己的。 谢安莹的心情莫名暖了起来,她终于露出了进宫以来的一个最真诚开心的笑容:“谢谢太妃娘娘赏赐,安莹却之不恭……” 老太妃知道谢安莹是个冷清性子,听嬷嬷们说,她在侯府做姑娘时就极为内敛,很少有活泼欢笑的时候。 而看见谢安莹略有些生疏腼腆的笑容,想来已经是十分难得。 谢安莹深不见底的眸子,带着笑意弯了弯,令她原本如画般的面容忽然就鲜活灵动起来,老太妃瞧着也不由一瞬失神,只觉得这般品格容貌,也亏得是嫁了李承霆。要是嫁了别家,权势不够护不住便是祸,财富不够,不能娇养便是糟蹋…… 老太妃点点头,受了谢安莹的礼。又有嬷嬷将祖母绿的头面放在精致绝伦的镶金掐丝檀木盒子里奉上。谢安莹接了赏赐又屈膝谢过一遍。 她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了自己与师父相认的念头——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谢安莹转而对闲歌道:“墨莲石十分罕见,安莹谢过帝师大人,但不敢夺人所爱,物归原主还望帝师大人勿怪安莹失礼reads();。” 闲歌虽然已经起身。念着宫闱里的规矩,也不想令朝薇和太妃难做,这才没有继续他的“荒唐”举动。 可从谢安莹认出墨莲的那一刻起,闲歌看着他的眼神就已经变成浓郁得化不开的羁绊,那种渴望和探究仿佛有形有力的实质,将谢安莹笼罩起来,令她感到莫名沉重却又前所未有的安全。 “郡王妃大度。该是我谢你才是。”闲歌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深沉:“若郡王妃不嫌弃。可否抽空来闲字阁小坐,我那里还有不少珍玩,可供郡王妃任意挑选。” 闲歌有不少疑问想要跟谢安莹说。谢安莹又何尝不是! 听见闲字阁,谢安莹闭上了眼睛,师父前世就有言在先,让她有事去闲字阁寻他。这样看来,是真的没错了…… 只是之前她也让红提去了几次闲字阁。除了第一次顺利换到些银钱之外,之后几次再去,闲字阁便是人去楼空大门紧锁了。 谢安莹小心翼翼地问道:“当真可以?不知帝师大人何时有空,安莹定要上门叨扰。” 闲歌一愣。见谢安莹连闲字阁都知道,眼中情绪更为复杂。之前他为了躲李承霆,卷着铺盖逃进宫里了。若是不走,说不定郡王妃已经去找他了。 “随时有空。恭候郡王妃大驾。” 谢安莹与闲歌的几句对话又快又急,两人都像是迫切地想说些什么,却又极力地掩饰着什么。 朝薇刚从震惊中缓过劲来,知道他们这番话的意思是要避开众人改日再谈,正好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再赏花猜谜了,便用眼神询问了老太妃。 老太妃的脸上也有倦色,更多的也是想早些回去私下问个究竟。 朝薇点点头,对一般贵女笑道:“郡王妃的博学一下子就换走了一套好私房,只是接下来我可拿不出这样大手笔的彩头了,不如今日就这样散了,你们各自回去可不许乱说,也算替我藏了这出手寒酸的名声。” 众女木讷了一晌,这才起身齐齐行礼称是。 众人与朝薇一样,今日大饱眼福地见识了不少,眼下谁还有心情继续赏花? 若谢安莹只是出个小风头,她们或许还能有兴致再攀比争锋,然而谢安莹不但受了帝师大人的跪礼,致谢,甚至还被帝师大人相邀去闲字阁,还任她挑选他的珍玩。更有老太妃送了价值连城的首饰和亲手培育的花草…… 这样的风光之下,连朝薇公主都暗淡了不少,她们自然没了攀比的兴致。 众女带着笑容纷纷起身准备一同告退,袁语白瞥了一眼从刚才起就失魂落魄的沈怜,就像胜利的小斗鸡一样昂着脖子,对谢安莹笑道:“郡王妃可要与我们一同告退?我家府邸与王府相邻不远,我们的马车可以一同回去……” 谢安莹前世低如尘土草芥,这一世也始终躲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他人的人生,而今天,她忽然亮相人前,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中心reads();。 竟然也有人对她示好了? 无关来者是谁,也无关是非善恶,单这样的感觉就已足够特别,使得谢安莹忽然就对未来忽然充满了希望——她是该放下仿那个冤魂恶鬼的身份,做一个真正的人了。 似乎学着像其他贵女一样喜怒哀乐也没什么不好。 今日突如其来的经历,为谢安莹带来了不一样的眼界和感受,她十分享受这种感觉,虽然知道尚不少事情未定,但对袁语白报以友好的微笑:“那我们正好同去。我还从来没一人带着重赏行路,心有戚戚。” 袁语白见沈怜今日栽得这么狠,心中已经谢安莹也是个狠辣角色,想着她应该极难亲近。没想到对方却能在受了帝师和太妃娘娘盛赞之后,还这样和气温柔平易近人。 她赶紧捧场地迎了上去,一脸十分荣幸地笑着小声道:“你私库便有十二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是怕外头那些不知轻重高低的冲撞了……我来时带了护卫,我们同路,你不用怕。” 谢安莹与袁语白一来二去,很快就算是结识了,众人又再次向老太妃朝薇和帝师行礼告退,这才三三两两由宫人引着,朝万春园外走去。 谢安莹手上拖着那硕大的首饰盒子,又沉又贵,导致她走路都大方便,还有一位帮着她抱着丑兰的宫人跟着,这样一来便落在了最后。 袁语白也不急,慢悠悠地跟着她,有一句每一句地与她闲聊着无关痛痒的小事。 袁语白今日看沈怜吃瘪,正是得意的时候,谢安莹心中有事,也是心不在焉,两人还要顾着彼此谈笑增进感情,于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沈怜正无声无息地靠近过来。 沈怜脸色死灰一般,早已没有了来时的光彩。 她千算万算也料不到,原本是专门为谢安莹设下的“鸿门宴”,到了最后却让谢安莹出尽了风头,得到了三个上位之人的青眼。 还有今日来陪坐的贵女们,沈怜亲眼看着她们看谢安莹的眼神,从不屑到友好,最后变成羡慕甚至崇拜! 更可恨的是,谢安莹是踩着自己的颜面爬上去的!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成了谢安莹的垫脚石!而谢安莹所得到的一切,都本该是属于自己的! 沈怜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陷手心的嫩肉中也丝毫不觉疼痛。 今日之前,因为状元楼一事,她的名声已经大打折扣,在市井坊间处处被人拿来和谢安莹比较。 今日之后,不但是那些贱民口中,恐怕连达官权贵和深宫内院里,也少不得要说她不如谢安莹了。 她与谢安莹还有什么好说的,唯有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了! 沈怜眼中寒芒一闪,眼看谢安莹脚下的路正接近了一方沐花池…… 沈怜脚下一个不慎,似是被路面滑到,而后又踩到自己的衣裙,她惊呼一声向前扑去,大力装上上全无防备的谢安莹。(未完待续。) ps:感谢yp两张月票,感谢所有投推荐票和评论的童鞋,其实都有看到,人太多写不下就在心里一一感谢了。 第二八三章 落水 袁语白正与谢安莹说笑,说起自己的祖父酷爱花草,等到丑兰繁茂能分盆之后,一定要卖给她一盆。 谢安莹由着她殷勤的亲近,正要笑着答应,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瞟道身后有个异样而又仓皇的身影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谢安莹心中一惊。 她手上捧着贵重而又压手的盒子,身边还挤着一个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袁语白,虽不知身后是个什么境况,但只是本能地想先将盒子护好,便准备侧身向一边躲去。 可这一侧身之下,她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正在一方沐花池跟前! 木花池的周围堆砌着装饰用的东山石,嶙峋的石料错落堆放,看起来十分养眼,但沐花池本就是万春园的一大妙景。 而且为了不挡人视线,这些东山石最高也不过刚刚及人膝盖。更矮的地方,只到脚踝处高低而已。 这些石头线隔开道路与花池,让人不至于会跌落进去,来游园的主子贵人又都是前呼后拥的,自然从来没出过事。 可若是这样被人从身后一撞,可就不好说了…… 谢安莹脑中闪过这些念头,可脚下却终究慢了一步,事发突然之下她根本腾挪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怜结结实实地撞向她的一侧。 甚至在这一瞬,谢安莹还看清了沈怜眼中流露出的恶毒光芒。 沈怜的力道实在不小,谢安莹失去重心惊呼一声,到底还是向木花池一头栽下去reads();。 谢安莹只听耳边花盆落地和袁语白的尖叫同时响起,更有首饰盒落地摔碎的声音,她紧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若是让她活着过了这一劫。她决不让沈怜好过! 谢安莹已经做好落水的准备,却不想就在她的鼻端几乎闻到水腥气味时,身子却滕然一轻! 一只修长的手臂轻轻环上了她的腰肢,无声一拉一带,便将谢安莹从水面上捞了回来! “师……父……” 谢安莹双脚落到实处,意料中的意外并没有到来,眼前纯白的身影就像是一朵高高在上的祥云。环着她的手臂虽不像李承霆那样有力霸道。却温柔得令她安心。 “你还好吧?” 闲歌悠然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这声音亲近而又关切,与闲歌之前的说话都不相同,正是谢安莹前世听过的师父的声音。 谢安莹不知怎的就软弱了起来。她眼眶微热,心中百感交集,深吸一口气,指着沈怜对闲歌道:“是她!” 沈怜被谢安莹这样一指。当场就落下眼泪来。 她怯怯地摇着头:“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谢安莹分明就是死路一条。却还有人能救得了她!沈怜心中恨意滔天,脸上却丝毫不敢怠慢——帝师大人能这么快速地将谢安莹拉起来,会不会说明他刚才已经看见自己的举动了? 无论看见与否,现在唯有不认。 沈怜急忙转身又对谢安莹道:“我也是不小心滑了一下。你又没事,怎么可以乱说!?” “就是你!”袁语白迅速挤到谢安莹另外一边,目光防备地望着沈怜道:“你分明是嫉妒郡王妃胜了你。便想要报复她令她出丑。” 袁语白刚才也被吓惨了,她看见有人撞过来。本能就想躲开,却忘记了去拉谢安莹。 这要是然让谢安莹掉进池子里去,必然性命堪忧,而要救起她来又须得护卫援手——女子落水衣衫不整又被男人近身,就算是救命,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也要遭人诟病,终身难以摆脱了! 而自己也少不了要被人猜疑责问! 沈怜目光一冷,恨不得将袁语白也一并推下去算了,可眼下没有下手的机会……这笔账,就留到下一次在算! 沈怜打定主意坚决不承认,听了袁语白的指责之后,她哭得更为伤心了。 她本就生得娇柔,这样梨花带雨的啜泣起来,更加令人心生怜惜。尤其是当谢安莹和袁语白都对她的哭泣无动于衷的时候,便更显得她十分可怜。 完全就是谢安莹与袁语白欺负了她的样子。 谢安莹正冷眼瞧着沈怜的表演,忽然腰上一松,原本圈着她的手臂忽然放开了她。 袁语白还要再与沈怜对峙,看见帝师大人松开手,愣了一下,也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闲歌走向沈怜reads();。 闲歌一身白衣,沈怜也是,他缓缓走近沈怜,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样贵气华美,一样的容貌超群。 袁语白咬紧了牙,挽着谢安莹的手臂也情不自禁加大了力气——她也不得不承认,沈怜这副模样的确令人心疼极了,帝师……可别被沈怜给骗了! 许是袁语白的紧张传给了谢安莹,谢安莹也不想自己刚认为可以依靠的人这么快就倒戈了,她轻轻抿住了唇,定定地看着闲歌的举动。 沈怜心下一喜,眼泪却落得更快。 她看着帝师朝自己走来,便在最合适的时候扬起了脸,她含泪望着帝师,眼中满是委屈与无助:“帝师大人,是……是我不好,可,可我真的只是滑了一下……” 沈怜说着将眼睛一闭,一脸绝望配合着两行潸然而下的晶莹泪珠,让人情不自禁便想伸手替她拂去。 闲歌看着沈怜,抬起双手—— “噗通!” 一声钝重的落水之声轰然回荡在众人的耳边,闲歌双手直直地伸了出去,而沈怜甚至连一声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闲歌推下了沐花池! 这一瞬,整个万春园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呼救,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闲歌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动作,他甚至还将手在空中刻意停留了一会才收回来,好像对自己这样不会武功的笨拙姿势有些不满。 谢安莹与袁语白双双吓傻。 谢安莹这一世自认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可如果说之前还下定决心要报复沈怜的话,那么这一刻,谢安莹觉得自己瞬间就变成了圣女。 她莫名地不恨了,痛快之余,还觉得沈怜真够可怜的…… 沐花池中翻起水浪,溅湿了周围好大一片地方,之前摔碎的兰花和首饰,都被打湿了不少,七零八落地掉在周围。 眼看池子里扑腾得厉害,闲歌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他负手而立,站在花池旁边,就像是再赏花赏鱼一样,一脸的平静自得。 “帝师大人!”朝薇公主的殷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大人手下留情。” 闲歌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弥南亭,见朝薇起身站在亭中,一直主意着这边的动静。 他微微一笑,宫中一向只问规矩不问是非,能忍到现在才开口让他手下留情,可见朝薇心性的确不错,倒是可以考虑教她些什么。 闲歌对朝薇挥挥手,示意她不用担心,再次看向沐花池里,就俯下身子挽起广袖顺手在水中捞了两下。 袁语白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谢安莹也怔怔地说不出话。 只见闲歌手中抓着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缓缓向上一拽,将沈怜的头拉出了水面,随后另一只手也伸了上去,在沈怜身上摸索着,摸到她的肋下,将她抱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有我 能被被帝师大人抱着,似乎是种非常不错的体验。 但是放在此时的沈怜身上,可能就是一场噩梦了。 沈怜被闲歌拉扯着头发提上来,雪白华丽的衣裙在被水浸泡之后,全部贴在了她的身上,勾勒出她曼妙起伏的曲线。 她的衣裙被水掀起,凌乱的裙摆之下两条雪白如藕的腿也露了出来,还有一只绣鞋不知所踪。 更不用说满头乱发钗环尽失了…… 闲歌抱着昏死过去的沈怜,丝毫不觉得自己一番举动有任何不妥。 他冰冷的目光从沈怜惨白的面容上扫过,又十分嫌弃地挪开眼睛,直到看向站在一边有些怔忪的谢安莹,这才柔和了几分。 “你放心,一切有我。”闲歌没解释什么,只淡淡道:“我会负责。” 闲歌说完又看了谢安莹一眼,眼神中有些许留恋,但终于还是转过身,抱着沈怜朝弥南亭中朝薇公主走去…… 袁语白见闲歌走了,一时又奇又急,跺着脚对谢安莹道:“帝师大人是怎么一回事?他推沈怜下水,分明是看见沈怜对你使坏,所以才出来主持公道的reads();。可为什么又要亲手救她上来,还说要负责……这岂不是便宜了沈怜!?” 找个护卫救她不就得了!让她在护卫的怀里身败名裂才好——她自己种的恶果,就该自己吞下去才对! 谢安莹的身子崩得笔直,望着闲歌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怜撞向她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沈怜想干什么……这样恶毒的行径,的确应该好好惩处。 就像袁语白说的那样。让她自食恶果才对。 只是以沈相爷的权势,若真是有护卫救了沈怜,只怕明天那些护卫就要被杀人灭口了,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杀掉,也总有办法暗中出去。而沈怜也定然会平安无事,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之后,就可以继续冰清玉洁地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反正知道这件事的人。谁也不会刻意去跟沈家作对。八成也会将事情含糊过去。 就连朝薇公主肯定也不愿在她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最多就是事后设法用些人情或者赏赐来补偿她谢安莹而已。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谢安莹脑中回响着闲歌那句“你放心”。 现在的情况是闲歌将沈怜推下水,又将沈怜救上来。更看见了沈怜衣衫不整的样子——他想要负责,沈怜跑都跑不掉…… 没错,不是沈怜缠着他负责,而是他故意赖上沈怜了! 帝师的身份和本事。自然不像几个无名护卫那样沈家想杀就杀、想除就除。而闲歌只要开口说负责,沈家也无法继续追究什么。 更往深处想想。闲歌开口要对沈怜负责,以后恐怕也没人敢再多看沈怜一眼。 这一回,沈怜可真得冰清玉洁了。 到底是便宜了她……但这也是最好的结果——因为闲歌此举,彻底斩断了沈怜对李承霆的企图。斩断了一切她接近李承霆的可能性。 谢安莹抿着唇一言不发,师父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的吧。 ———— 谢安莹与袁语白一同乘车返回,红提见主子全须全尾如同进去时候一样。心中安定,又见主子还交了一个新朋友。看上去十分漂亮活泼,就更为谢安莹高兴了。 她坐了车前的踏子,将谢安莹和袁语白让上马车,命车夫一路朝王府驶去。 袁语白觉得沈怜因祸得福,心中很是不满,路上发了不少牢骚。但谢安莹却觉得袁语白虽然跟沈怜一样骄纵,心眼却比沈怜好得多。 就好比她言语之间都是想让沈怜出丑,而沈怜却每次都想让自己去死…… 谢安莹心神不定,并没回应袁语白几句,袁语白以为她是吓到了,渐渐地也就闭嘴不言,转而安慰起谢安莹来reads();。 就这样行了一路,两人算是有了些交情,直到马车停在分岔路上,袁语白见谢安莹没有相邀她做客的意思,这才与谢安莹挥手告别,转而上了她的马车,朝袁家行驶而去。 谢安莹下了马车,心中正想着待会进去之后若是王妃召见该要如何言说今日之事,她低头微微沉吟之际,便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安莹。” “红提见过郡王。”红提快速行礼。 谢安莹瞧见站在大门口的李承霆,心中微讶:“你这是……要出门?” 李承霆穿戴的整整齐齐,看不出是要出门还是刚从外面回来。他人高马大地杵在这里,着实是抢眼醒目。 谢安莹想到沈怜,心中微微有些低沉迟疑——也不知他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想法,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沈怜对他又执念颇深…… “我这是在迎你。”李承霆眉间微微轻蹙,敏锐地察觉到谢安莹似乎兴致不高,“出了什么事吗?还是遇到了什么不喜欢的人?吃喝可都还习惯?在宫中可有人为难与你?我找人送信给太妃娘娘,请她务必照拂一二,你见到她了吗……” 李承霆一边说着,一边迎上谢安莹,双手扶上她的肩膀,低头细细打量起她的神色来。 李承霆在别人面前从不多话,可每次在她这里,却变得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 谢安莹听了先是一愣,原来太妃娘娘并不是因为一盆兰花被猜中了名字就忽然赶到万春园……谢安莹心中一暖,只觉得再多不快都被李承霆的温柔融化,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了。 李承霆见谢安莹脸色稍霁,一手抚上她的发端,低头在她额上啄了一下:“想是累了,我来接你就不用先去母妃那里回话了,咱们先回新苑歇歇……” 谢安莹脸上一红,之前低迷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红提在一旁捂着嘴傻笑,谢安莹忙轻轻挣脱了李承霆道:“别闹,在门口呢……进去再说。” 李承霆见谢安莹双颊绯红,心中只觉美不胜收,他每每看见她时,总有些情不自禁。今日她只离开了片刻,他便心里空荡荡的,总是坐立难安,直到遣人去给太妃娘娘传了话,这才安心一些。 可就算是这样,算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也终于还是坐不住,非要到门口来迎她,好像只有亲眼见到她才踏实一样。 李承霆也知自己在门口就与她亲昵显得太过孟浪,怕她脸皮薄受不住,便转而收了手,与谢安莹一道并肩而行。 谢安莹听说不用去见王妃,轻轻松了口气。 今天经历了太多事,她也实在无心与肃王妃斗智斗勇,能回去歇歇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不跟肃王妃回禀这些事还算情有可原,但却不好不告诉李承霆一声。 想到这里,谢安莹轻轻拉住了李承霆果的袖子:“今日在宫里见到了沈怜姑娘……”(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心态 李承霆在府外迎了谢安莹,而后跟她并肩一同朝内宅新苑走去,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忽听见谢安莹提起沈怜,他心中没来由就是一抽。 沈怜对他那点心思,他多少也能察觉得来。 只是从小到大他都与沈怜没什么交集,更谈不上任何感情——连互相照拂的兄妹之情都没有,就别说男女之情了。 要说相熟,李承俊恐怕与沈怜走得更近些。 从前他根本没想过沈怜这个人,可自从迎亲当日谢安莹遇刺之后,他和父王调查了所有的线索,而那些线索最后都证明这是沈府所为…… 从那时候起,他便觉得沈怜是个很危险的人,也仔细回想过了自己与她相处时的感觉。 可是他回想不出——他第一次对女子有情,貌似就是从谢安莹开始的,在那之前,李承霆觉得自己一个女人的相貌都没记住过。 真要让他回想沈怜,他脑海中想起的却也是谢安莹在侯府寿宴上的一身红衣,谢安莹在普觉寺中的聪敏决绝,还有谢安莹在静王府为舅母治病时的医术超群与专注。 更有后来他们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reads();。 哪里有什么沈怜的影子? 可李承霆也知道,自己似乎欠了安莹一个交代…… 那日婚仪之上,他对她承诺过,无论伤她之人是何等的位高权重,是何等的娇艳如花,他都会让他抵命。 可现在…… 李承霆的眉端微蹙起来,不知该怎么跟谢安莹解释。 他与父王都在等一个时机,想要沈家付出代价,必须是时机成熟之时——可这样的话他却说不出口。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更像是推脱的借口一样。 想到安莹要与杀身仇人在宫中虚以为蛇你来我往地应酬,他却还在等着出手的机会…… 除了觉得愤怒与无力,他实在无法开口解释。 谢安莹不动声色地将李承霆的表情收入眼底,刚刚好转的心情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原本好好的,听见沈姑娘的名字就沉默不言,还换上这样一副凝重的表情……这让人怎能安心? 她从婚仪那日起。就将一切都交给李承霆去处置。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过问,看他这神情,分明是已经查到了沈怜头上。 可自己提起沈怜。他却连一句安慰和解释都没有…… 谢安莹莫名就有些心烦起来。 “沈姑娘今日答题输给了我。”谢安莹加重了语气,一边观察着李承霆的神色,一边像闲聊般继续道:“只是她不服输,之后还想趁没人的时候对我动手……” 谢安莹说道这里。刻意停了下来。 她的语气淡淡的,就像是个无所谓的玩笑一般。可心中却像个小女孩一样忐忑不安——她从来都不会怕,可这时她却生怕李承霆说出什么令她无法承受的话来。 可正当谢安莹为自己的试探感到懊恼的时候,前一刻还将嘴唇抿紧表情生硬的李承霆,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却忽然转过身来。 “什么!” “她对你动手!?” “你有没有怎样?” 李承霆瞬间又恢复了在门口时见到谢安莹的样子。浓浓的关切从他眼中流露出来。就差没当场将谢安莹上下检查一遍了。 谢安莹差点撞上突然停下来的李承霆,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神,莫名就觉得心都跟着漏跳一拍。 李承霆眉端的忧郁还未散去。似乎是之前在思考着什么令他为难的事。可他双目澄清,就像九天星辉一般闪耀。眼中除了关切,绝没有一丝欺瞒之色。 谢安莹微微后悔起来,她这是怎么了…… 李承霆的为人她是清楚的,从前他为她做的事情不少,桩桩件件都落在实处,从没有虚情假意过——若连他都信不过,这世上恐怕真的无人可信了。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reads();。 虽说她受了不少委屈,今日几乎又是落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心中怨气自然不小。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沈怜,并不是眼前这个关心她爱怜她而且有些笨拙的男人。 她不该胡思乱想地迁怒,否则一旦伤了两人的感情,岂不是等同于帮了沈怜? 李承霆笨拙,她怎么也跟着犯傻了。 李承霆见谢安莹不答,脸上焦急之色更甚,他一边拉着谢安莹的袖子就要掀起来查看,一边又急急忙忙向红提投去询问的目光。 红提并未跟进殿内,更没资格伺候游园,对于里面发生的事情她是一无所知。听见谢安莹这样说,她的反应跟李承霆差不多——也是跳起来就要掀谢安莹的袖子裙子。 谢安莹彻底没了一丝脾气,眼前这两人一大一小不分场合地朝自己扑过来,她连忙后退两步闪开。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真的。”谢安莹说着赶紧活动了一下手脚,证明自己真的无事:“反倒是沈姑娘她……” 谢安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李承霆和红提齐齐松了一口气。 根本没人关心沈怜她怎么样了。 谢安莹心中暖意横生,率先朝前走去,语气也不再试探,而是像对着两个自己最亲近的人讲述自己的遭遇一般:“沈姑娘不服输,路过沐花池的时候想从背后撞我下水,最后却自己掉了下去。” “她竟敢对你动手!?” 李承霆的声音夹杂着滔天怒意。 可随后,他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无奈……沈家又不是第一次对谢安莹动手,有什么敢不敢的? 反倒是他,眼下除了生气愤怒,竟然没有别的办法,真是可恨极了! 李承霆明显是怒了,谢安莹的心情却更被修复了一些。在外受了欺负和委屈,回到家看见有人感同身受地为自己着急为自己生气,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令人欣慰。 可也不能总令李承霆这样悬着心。 谢安莹轻扬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轻轻牵了牵李承霆的袖子,反过来温和又小声地劝慰他道:“你放心吧,太妃娘娘今日照拂我不少,还特意赏赐了我不少好东西,说起来我不但毫发无损而且收获很大呢。” “而且,今日还有师……帝师大人为我做主。正是他及时出手才阻止了沈怜,也导致沈怜掉进了沐花池,只是不知道这接下来帝师大人要如何善后了。” 谢安莹说完轻叹一口气,又安抚地拉了拉李承霆的袖子道:“这下你放心了吧?我真的没事。” 李承霆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听见“帝师大人”他一点也不放心。 谁能告诉他,闲歌怎么会出现在万春园! 之前他千方百计要见谢安莹,自己可是一口拒绝了的!(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心态 李承霆在府外迎了谢安莹,而后跟她并肩一同朝内宅新苑走去,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忽听见谢安莹提起沈怜,他心中没来由就是一抽。 沈怜对他那点心思,他多少也能察觉得来。 只是从小到大他都与沈怜没什么交集,更谈不上任何感情——连互相照拂的兄妹之情都没有,就别说男女之情了。 要说相熟,李承俊恐怕与沈怜走得更近些。 从前他根本没想过沈怜这个人,可自从迎亲当日谢安莹遇刺之后,他和父王调查了所有的线索,而那些线索最后都证明这是沈府所为…… 从那时候起,他便觉得沈怜是个很危险的人,也仔细回想过了自己与她相处时的感觉。 可是他回想不出——他第一次对女子有情,貌似就是从谢安莹开始的,在那之前,李承霆觉得自己一个女人的相貌都没记住过。 真要让他回想沈怜,他脑海中想起的却也是谢安莹在侯府寿宴上的一身红衣,谢安莹在普觉寺中的聪敏决绝,还有谢安莹在静王府为舅母治病时的医术超群与专注。 更有后来他们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reads();。 哪里有什么沈怜的影子? 可李承霆也知道,自己似乎欠了安莹一个交代…… 那日婚仪之上,他对她承诺过,无论伤她之人是何等的位高权重,是何等的娇艳如花,他都会让他抵命。 可现在…… 李承霆的眉端微蹙起来,不知该怎么跟谢安莹解释。 他与父王都在等一个时机,想要沈家付出代价,必须是时机成熟之时——可这样的话他却说不出口。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更像是推脱的借口一样。 想到安莹要与杀身仇人在宫中虚以为蛇你来我往地应酬,他却还在等着出手的机会…… 除了觉得愤怒与无力,他实在无法开口解释。 谢安莹不动声色地将李承霆的表情收入眼底,刚刚好转的心情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原本好好的,听见沈姑娘的名字就沉默不言,还换上这样一副凝重的表情……这让人怎能安心? 她从婚仪那日起。就将一切都交给李承霆去处置。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过问,看他这神情,分明是已经查到了沈怜头上。 可自己提起沈怜。他却连一句安慰和解释都没有…… 谢安莹莫名就有些心烦起来。 “沈姑娘今日答题输给了我。”谢安莹加重了语气,一边观察着李承霆的神色,一边像闲聊般继续道:“只是她不服输,之后还想趁没人的时候对我动手……” 谢安莹说道这里。刻意停了下来。 她的语气淡淡的,就像是个无所谓的玩笑一般。可心中却像个小女孩一样忐忑不安——她从来都不会怕,可这时她却生怕李承霆说出什么令她无法承受的话来。 可正当谢安莹为自己的试探感到懊恼的时候,前一刻还将嘴唇抿紧表情生硬的李承霆,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却忽然转过身来。 “什么!” “她对你动手!?” “你有没有怎样?” 李承霆瞬间又恢复了在门口时见到谢安莹的样子。浓浓的关切从他眼中流露出来。就差没当场将谢安莹上下检查一遍了。 谢安莹差点撞上突然停下来的李承霆,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神,莫名就觉得心都跟着漏跳一拍。 李承霆眉端的忧郁还未散去。似乎是之前在思考着什么令他为难的事。可他双目澄清,就像九天星辉一般闪耀。眼中除了关切,绝没有一丝欺瞒之色。 谢安莹微微后悔起来,她这是怎么了…… 李承霆的为人她是清楚的,从前他为她做的事情不少,桩桩件件都落在实处,从没有虚情假意过——若连他都信不过,这世上恐怕真的无人可信了。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reads();。 虽说她受了不少委屈,今日几乎又是落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心中怨气自然不小。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沈怜,并不是眼前这个关心她爱怜她而且有些笨拙的男人。 她不该胡思乱想地迁怒,否则一旦伤了两人的感情,岂不是等同于帮了沈怜? 李承霆笨拙,她怎么也跟着犯傻了。 李承霆见谢安莹不答,脸上焦急之色更甚,他一边拉着谢安莹的袖子就要掀起来查看,一边又急急忙忙向红提投去询问的目光。 红提并未跟进殿内,更没资格伺候游园,对于里面发生的事情她是一无所知。听见谢安莹这样说,她的反应跟李承霆差不多——也是跳起来就要掀谢安莹的袖子裙子。 谢安莹彻底没了一丝脾气,眼前这两人一大一小不分场合地朝自己扑过来,她连忙后退两步闪开。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真的。”谢安莹说着赶紧活动了一下手脚,证明自己真的无事:“反倒是沈姑娘她……” 谢安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李承霆和红提齐齐松了一口气。 根本没人关心沈怜她怎么样了。 谢安莹心中暖意横生,率先朝前走去,语气也不再试探,而是像对着两个自己最亲近的人讲述自己的遭遇一般:“沈姑娘不服输,路过沐花池的时候想从背后撞我下水,最后却自己掉了下去。” “她竟敢对你动手!?” 李承霆的声音夹杂着滔天怒意。 可随后,他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无奈……沈家又不是第一次对谢安莹动手,有什么敢不敢的? 反倒是他,眼下除了生气愤怒,竟然没有别的办法,真是可恨极了! 李承霆明显是怒了,谢安莹的心情却更被修复了一些。在外受了欺负和委屈,回到家看见有人感同身受地为自己着急为自己生气,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令人欣慰。 可也不能总令李承霆这样悬着心。 谢安莹轻扬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轻轻牵了牵李承霆的袖子,反过来温和又小声地劝慰他道:“你放心吧,太妃娘娘今日照拂我不少,还特意赏赐了我不少好东西,说起来我不但毫发无损而且收获很大呢。” “而且,今日还有师……帝师大人为我做主。正是他及时出手才阻止了沈怜,也导致沈怜掉进了沐花池,只是不知道这接下来帝师大人要如何善后了。” 谢安莹说完轻叹一口气,又安抚地拉了拉李承霆的袖子道:“这下你放心了吧?我真的没事。” 李承霆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听见“帝师大人”他一点也不放心。 谁能告诉他,闲歌怎么会出现在万春园! 之前他千方百计要见谢安莹,自己可是一口拒绝了的!(未完待续。) 第二八七章 教导 谢安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再计较沈怜的事,可李承霆却满脑子都是闲歌那张略带无赖表情的脸。 沈怜就已经够令人心烦的了,闲歌居然背着他,迂回着从朝薇公主那里见到了谢安莹! 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李承霆心里莫名就泛起一股酸意。 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闲歌那个混蛋暗搓搓地跟朝薇密谋……可又是他帮了安莹,要不是他,安莹怕是要在沈怜手上吃亏了。 可哪有这种人,非要看别人的妃子? 他到底要干什么? 许是李承霆一脸纠结的样子太过明显,谢安莹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只是感觉他似乎对帝师闲歌没什么好感。于是只草草讲述了自己得了老太妃青眼,又如何惹怒沈怜,最后被闲歌出手相救的事情。 至于师徒一事则是略过不提。 毕竟要坦白她与帝师大人的关系,这就要从上辈子说起。这样的话太匪夷所思,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reads();。 而且……虽然心中已经认定,可到底还没跟帝师大人亲口确认过。 想到这件事,谢安莹的目光又偷偷看向李承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去见师父,李承霆身体里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她的本事毕竟不够,但师父就不一样了……他一定有办法! 谢安莹下定决心要这样做,却摸不准李承霆的心思,一时便瞒了下来只等何事的机会自己去一趟闲字阁就是了。 谢安莹与李承霆前后进了新苑,到了自己的地方,李承霆也没了诸多顾忌。回头牵了谢安莹的手,两个人一同进了主屋。 谢安莹心中惦记着何时去见闲歌,却不知李承霆也正这么想。 李承霆将谢安莹安顿好之后,找了个借口说要出门,便沉着一张心事重重的脸直接赶往了闲字阁…… ———— 自大婚后,谢安莹还从未见李承霆这样忽冷忽热过,但又想到自己已经决定要信任他。于是也没找人盯着跟着。只随李承霆自己去了。 李承霆走后,她正要叫来红提一同商议去闲字阁的事情,却见屋外一个婢女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朝里张望着。 “看什么呢!?”红提泼辣地喝了一声:“你这是哪儿的规矩?郡王妃面前也敢这样!” 红提说着就迎了出去。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台阶之下的婢女。 谢安莹被扰了心情,也放下心事朝外看去——这一看之下便明白了…… 来人是肃王妃身边的。 那女子穿着与红提一样的头等婢的衣裙,只不过衣料上差红提不少——毕竟新苑的衣裙都是出自天一阁,放眼京安城也没有谁家的婢女比得上。 不过谢安莹能认得她。却不是凭衣服装饰——全是因为她身上的香。 “让她进来说话,是母妃那边的人。”谢安莹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自从她与肃王妃****斗法之后。这府里的人往这边报信的时候都是一脸见鬼的模样,她已经习惯了,就不必让红提再吓唬她们了。 果然,那婢女一听她这样大度。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提着裙子上千回禀道:“奴婢给郡王妃请安,王妃听说郡王妃回府。请您这就过去问话呢。” 婢女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谢安莹一眼,脚下还稍微朝与红提相反的方向躲了躲…… 红提翻了个白眼心中不满……她什么时候动过粗?斗不过还总要来挑衅。一点都没有做王妃的风范。来就来了吧,偏生又怕成这样。 谢安莹也瞧不上王妃那边的人。 也不知是王妃脾气太大还是怎么回事,这手下人一个个被她调|教的切切挪挪,看见一个厉害眼神就要吓掉半条命…… 这还能当好差事么? “你去回了母妃,就说……”谢安莹话说一半,忽然想到李承霆已经出门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reads();。 适才李承霆说让她在府中歇歇,不必过去请安。可那是他在的情况下。他要是不在,自己怎么好意思不去?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谢安莹收了另一半的话,对那婢女道:“母妃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是……是问您为何回府不去请安”,婢女的声音轻若蚊蝇。 果然…… 想来是王妃已经发过一通脾气,难怪下面人都吓成这样。 只怕自己这一去也没什么好下场,李承霆今天可真是把要她害惨了。 谢安莹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就说我梳洗一番就过去。” 谢安莹看了看时辰,天色还早,现下李承霆不在,而且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不好太忤逆肃王妃的意思,且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再做定论。 那婢女见她答应了,一脸欢喜地往回跑。红提不满地“嗤”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办成什么大事了呢!” 谢安莹跟着笑笑:“只要你们别学着就行。” “奴婢才不会那样没成算!”红提自豪地笑笑,上前服侍了谢安莹梳洗。 片刻收拾整洁,主仆二人这边往肃王妃的正殿而去。 谢安莹才一进门,便听一声瓷器的脆响,不及抬头,就见一只盛着水的茶盏在自己脚下碎裂开来,茶水与瓷片飞溅,正溅在她的裙角之上。 谢安莹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在宫里被沈怜摔了个杯子,回来又被肃王妃摔个杯子。 这招数吓唬吓唬小婢女也就算了,这么些天的相处,还当她是软柿子说捏就捏呢? “安莹见过母妃,”谢安莹面无表情绕过地上的碎瓷,“适才进宫赏花,因万春园阳光太盛,身上出了些薄汗。故而换了衣裙才赶来给母妃请安,不敬之处还请母妃原谅。” 谢安莹说着福身行了个礼,垂眸站在一旁再没有多余的话。 肃王妃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见谢安莹已经换下了早上那身将她衬托的极美的衣裙,新换上一件杏色交领常服。 可这身衣裙简简单单,却又更显得谢安莹温婉如水。 真是天生的狐媚! 肃王妃怎么瞧怎么觉得不顺眼,偏她一进来就将自己要说的话都堵死了——想要再找她麻烦,没个正当理由,王爷与承霆那边又说不过去…… 肃王妃想到肃王和李承霆,心中更是生气,张口就对谢安莹道:“哪敢当致歉,只不过怕你初次进宫马虎大意失了礼数,所以才唤你过来问问。你且把今日之事都说与我听,有什么不对的,我也好教导你下次不要再错!”(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 惩罚 面对肃王妃这样的要求,谢安莹还真是有些无语了。 难道自己已经傻到看上去会说自己的坏话了? 既然没那么傻,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又怎么可能让肃王妃挑到一点错处…… 谢安莹心中无奈,本不想提及宫中发生的事情,可就在她准备找借口搪塞的时候,肃王妃却咄咄逼人道:“你最好别打算糊弄我,我虽年纪不小了,但也没到眼花耳聋的岁数——你若是敢有欺瞒,改日我召沈怜那丫头过来一问便知。” 不提沈怜还好,说道沈怜,谢安莹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肃王妃神情严厉中带着轻蔑的嘲讽,见谢安莹脸色不善,只当她是被自己识破了心思,顿时争斗之心更胜:“你不常在贵女圈子交游,自然不知其中规矩。而沈府明珠自小便是在宫中贵人眼前长大的,修养学识气度都不是你能比的……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就连朝薇公主也与怜儿知交甚笃……” 这可真是稀罕了reads();。 谢安莹心中冷笑,看来她还真是不懂什么贵女圈子的规矩——今日与她们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就丝毫没敲出来人家朝薇公主对沈怜有多好? 想到沈怜被自己逼得火冒三丈的样子,而朝薇公主却一句话也没多说…… 如果那也叫好的话,她对自己岂不是好得没边了? 谢安莹嘴角微抽,在肃王妃终于停下为沈怜贴金之后,寻了个空挡插话道:“听母妃这样说,安莹恐怕改日要寻个机会去好好拜谢朝薇公主了。” 肃王妃眉毛一挑,不解地看向谢安莹。眼神中虽有疑问,但更多的却仍然都是不屑。 谢安莹也不计较,继续道:“今日沈怜姑娘提出与我猜谜一较高下,之后败了却不甘心,口出狂言辱没于我……” 谢安莹拖了拖声调,眼看肃王妃的凤眼已经瞪成牛眼,这才继续说下去。 “当时太妃娘娘与闲歌大人都出言相帮。安莹本觉得这无可厚非。毕竟孰对孰错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只是朝薇公主也屡次示好,全然没帮沈姑娘说项半个字,搞得沈姑娘好生狼狈——现在听母妃这话。公主殿下却是帮里不帮亲,当真度量不凡了!” 谢安莹说完这一番话,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不再开口。 她估摸着肃王妃要好一会才能消化掉这番话的内容吧…… 谢安莹所料不错,肃王妃的确当场就傻眼了。 她今日从一早。见到谢安莹开开心心地出门去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十分不爽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谢安莹能进宫,还不都是借着肃王府的名头!? 自谢安莹嫁进来之后,她一直刻意地打压着她,不许她见亲人。不提她回门之事,更不带她进宫面见皇家之人——说白了就是变相不想承认谢安莹这个儿媳妇。 可一个不留神,帖子却下到府中来了。 想到谢安莹那娇俏的小模样。肃王妃只觉得心头像是被泼了一瓢滚油一样难受。 她要不是肃王府的媳妇,宫里的贵人哪里会邀请她前去? 她有什么可嚣张的! 肃王妃自谢安莹走了之后。心中这口气就一直不畅,直到后来南宫嬷嬷来安慰她说,宫里的贵人也不是那么好见的,她这才舒坦了一些。 是啊!宫里的贵人哪一个不是笑脸迎人的? 但若真想合了她们的眼,对了她们的心,可不是单凭一副脸蛋漂亮就行的——或许,应该说脸蛋越漂亮越难让人喜欢! 更别提还有许许多多微妙的细节之处了。 若是无人提点,一个行差踏错冒犯冲撞了贵人,别说能得青眼笑脸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南宫嬷嬷自从上次香料之事之后,便自责不已,每次来跟前伺候似乎都提不起精神reads();。而这一回却是她点醒了她。 肃王妃顿时觉得还是南宫嬷嬷用着顺心趁手,想想那香料对李承霆有害的事情,也不是南宫嬷嬷故意的,便留下她伺候了自己一顿午膳。 午膳过后主仆二人总算消除了隔阂,又恢复了之前的亲密。 至于香料的事……说到底还是那个谢安莹多事! 肃王妃得了南宫嬷嬷的点拨之后,心中就一直盼着谢安莹能在宫里出丑。 至少让她见识一下,真正的名门贵女可不是有两把银子就行的。让她去瞧瞧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以后也好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她就这样盼着想着,直到听说谢安莹一回府就被李承霆接回新苑…… 这样一重一重的期盼落空之后,肃王妃对谢安莹的不满早就达到了顶峰。 所以她才在谢安莹一进门的时候就打砸了一个杯子——那一下,摔的可不只是个杯子,更是谢安莹的脸面!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今天非要好好管教一下这个没眼色没规矩的破落侯女! 可是…… 肃王妃眉头扭成一团,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可是谢安莹刚才说什么?说她赢了沈怜?太妃和帝师大人对她称赞?连朝薇公主也站在她这边? 她做梦呢吧! 就凭她? 肃王妃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不知为何却硬生生地又停住了。 许是因为二人相斗了这么久,就算她不承认,她脑海中和心中也多少了解一些谢安莹。 谢安莹她说不出这样的慌话…… 肃王妃放在膝头的手暗暗握紧成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怜那丫头别的本事没有,沽名钓誉最是擅长,这样人前露脸出风头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输给谢安莹。还有帝师大人,老太妃……还有朝薇公主…… 这是怎么了!? 肃王妃目光如刀,晦暗不明地盯着谢安莹,正殿之内一片静谧,殿中服侍的婢子们连头不不敢抬一下,生怕打破这尴尬万分的沉默,使得肃王妃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来。 肃王妃心中何尝不尴尬! 她刚说完那些抬举沈怜的话,就被谢安莹四两拨千斤地摔回她的脸上! 谢安莹她一定是故意的! 肃王妃脸色青得难看,就算谢安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反正今日她咽不下这口气。 “还敢狡辩!我看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母妃!”肃王妃生硬地忽然打破沉默道:“来人,将落雁银鞭给我取来,顺便告诉咱们这位郡王妃,目无尊长顶撞婆母忤逆不孝该如何惩罚!”(未完待续。) 第二八九章 跪下 肃王府并非诗书传家,更不是世代名门。所谓的家规不过就是当家人一句话而已。 肃王妃说要打,那便要打,没有人能置喙阻拦什么。 更何况,谢安莹之前因为香料一事开罪了南宫嬷嬷——这位唯一能在肃王妃面前说上话的人,自然不会出言替谢安莹说话了。 谢安莹眉端轻蹙,对肃王妃这个决定十分不满。 就是小门小户家的媳妇,也没有说动手就动手的。权贵望族的女子,无论是为人妻或是为人女,都是主宰后宅的。 再细说下去,将来有了子孙,有了诰命,更是尊贵无上,又岂能如同乡野粗鄙人家那样动辄打骂? 要是都能动手,自古以来也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全都去练拳头就是了…… 谢安莹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近中旬的女人,大约是因为常年不顺心,肃王妃消瘦的脸庞没有半分清贵,反而面相刻薄凌厉,令人实在难生亲近之意reads();。 不亲近也无妨,却还要动手…… 谢安莹总觉得这位王妃的行事太不合章法,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她可没那好性情去帮别人找理由开脱。 谢安莹心中冷意横生,不管对方有什么缘由,不讲理的拿她发泄,她难道就只有生受着? 受了这一回,那下一回呢? 今日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但凡李承霆不在,便将自己过来责骂一通,再找个由头动手责打一顿? 她嫁来肃王府,可不是为了受这个委屈的! “回禀王妃……”正在这时王妃身边的女婢去而复返,手上托盘中衬着大红绒布。绒布上端的是一条银光闪闪的软鞭。 那婢女也知道此举十分不妥,迟疑着断断续续道:“回禀王妃,落雁银鞭……取来了。” “还不跪下!”肃王妃的目光更生戾气,对着谢安莹高声斥道:“这一回让你记住教训,也省的你下回再不知轻重冒犯了别人!” 肃王妃说罢高昂着下巴,骄傲地靠在椅背上,将手一伸。示意女婢将银鞭奉上。 谢安莹没动。 若只是训话。她念在李承霆的面上跪就跪了,可这莫须有的喊打喊杀,跪下不但肉身吃亏。更不知道等于做实了一堆什么乌七八糟的罪名。 她早不是前世那个逆来顺受的谢安莹了。 今生她不会再喝王氏的砒霜,更不会挨肃王妃的鞭子。 肃王妃见谢安莹婷婷而立,没有任何表情和眼神却傲骨天成,尤其是她那双乌黑得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潭一般的眼眸。仿佛在她眼中别人都是个笑话。 肃王妃瞳孔一缩,大力从女婢手中夺过鞭子。她满脸的忿恨,用鞭子指上谢安莹的脸,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你跪是不跪!?” 谢安莹被人像人犯一样指着脸审讯,心中屈辱怒意可想而知。 若她孑然一身。哪怕上千夺了鞭子拼个鱼死网破的事也是做得出来的。 可现在,就连一句“不跪”也要考虑考虑李承霆的立场。 谢安莹的嘴张了张,心中微叹。最终还是闭上了。 再拖延片刻吧,若肃王妃还要动手。她便只好用些别的手段了…… 谢安莹暗自思忖,脑海中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可肃王妃却没耐心再等reads();。 她见谢安莹始终不跪,甚至连句软话都不肯说,终于忍无可忍,扬起鞭子便准备朝谢安莹身上抽打过去。 谢安莹正要后退躲开,却听一个声音带着慌张冲肃王妃喊道:“启禀王妃,郡王爷回来了!” 站在门口慌慌张张开口的人,正是与谢安莹一同过来的红提。 红提的声音又快又急,谁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可饶是这样,也一丝使得一屋子的人如释重负——肃王妃这一鞭子要是打下去,不管将来会闹成什么样,反正她们这一屋子是难逃被封口的下场了。 要么威逼,要么发卖,能有什么好的? 只不过,听说郡王爷偏爱郡王妃,要是亲眼见了这一幕,不知会不会闹得母子离心…… 肃王妃听见李承霆回来,手上本能一收,一鞭空响擦着谢安莹的脚边而落,在距离她半尺的地方抽打过去,虽为伤及她分毫,鞭风却也煽起她的裙摆轻摇,让人心惊胆寒。 “谁在外面传话!?” 肃王妃虽然停手,但看见是红提在外大呼小叫,瞬间怒气更胜:“主子不懂规矩,下人也不懂规矩,先把那贱婢拖下去杖责!” 没说杖责多少,就是要一直打下去了? “王妃饶命!不是奴婢不懂规矩!”红提不给别人抓住她的机会,撒腿就在廊下来回乱跑起来,口中还继续嚷道:“真的是郡王爷回来了,不信您派人去门口迎一迎啊!” 红提这样的举动,就连屋子里的婢子也看出来了,她不过是在为她主子拖延时间。 衷心是衷心,只是拖延这片刻不但没用,只怕连她的命也搭了进去…… “给我抓住她,狠狠地打!” 肃王妃将手一挥,指使屋子里的女也出去抓红提,屋外廊下瞬间一片鸡飞狗跳。 而她却只是当看戏一般瞧了两眼,而后再次冷笑地看着谢安莹道:“承霆是我的儿子,就算他回来了,难道还会为了你忤逆我不成!我管教你乃是天经地义,指望他来替你开脱,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 肃王妃说罢就要抬手,可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由远及近地打断了她的行动。 “母妃当真丝毫不顾儿子的颜面感受!?” 李承霆!? 谢安莹惊喜地转身朝身后看去,却见李承霆来得极快——方才那一声还在院里,转眼便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李承霆一手像捉鸡一样拎着红提,使得追捕红提的那些女婢都不得不挤在殿门口朝里张望,不敢进来追红提,也不敢违逆王妃之命…… 而他却管不了那么多,一手夹着红提大步流星跨进殿内,不等谢安莹反应过来,已然拦在了谢安莹的身前,丝毫不躲闪地直视着郡王妃道:“母妃有何教诲,儿子想与安莹一同聆听。”(未完待续。) 第二九零章 嚎哭 李承霆忽然的出现,使得殿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且不说那些纠结万分不知该喜还是该悲的女婢们,只看肃王妃的脸色,便知李承霆此举有多么冷人震惊了。 李承霆在肃王妃面前,一向是个闷声不多话的,乖巧贴心都比不上他的兄长李承俊。 但不知为何,这位谁也入不得眼的肃王妃,对他的心思却明显重过李承俊。 而他对肃王妃除了少些孺慕之情之外,一直以来也十分恭敬,母子二人一个热火朝天的追,一个冷面冷声的躲,这些年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 众人只觉得李承霆性子太过冷硬,但也并未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眼下,他这样横在谢安莹和肃王妃中间,并且毫不犹豫地以一种极为鲜明的立场护住了谢安莹,众人这才察觉出一丝令人越想越不对劲的味道来。 原来这位连对着亲娘都冷脸的小郡王,对着谢安莹却是如此不同! 不比较不知道差别,这两边一比,着实令人心惊不已。 一时间众人纷纷低头,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卷进这场滔天巨浪之中。 肃王妃瞧着面前高大的身影,一时有些发怔,她手上还握着那条银色的鞭子,神情却呆傻地仿佛堕入梦中一般。 “你……” 肃王妃难以置信地半张着唇,隔了好半天才断断续续道:“这个女人有什么好reads();!你为了护着她,连亲恩都不顾了,竟要顶撞我?” 李承霆瞧着郡王妃的眼神有些陌生。 想不到这个时候,自己的母妃还是非要将谢安莹说成是“这个女人”,她难道忘了。谢安莹是她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 且不说她因何事嫁来肃王府,嫁来之后又受了多少明枪暗箭的磋磨。 谢安莹一字未跟自己抱怨过,而现在自己就站在这里,是非黑白看得一清二楚,母妃却仍然要以亲恩相挟,非要把谢安莹放在敌对面上,摆出一副“有我没她。她死我活”的态度。 然后呢? 现在还来反问他…… 难不成要他帮着她动手。一起用鞭子抽打谢安莹,最好是将谢安莹活活弄死,就算是顾全亲恩。令她满意了!? 李承霆迎上自己母妃的目光,见她仍旧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他的心越发冰冷消沉,甚至连多余的一句解释也无力再说。 “儿子无心顶撞母妃。母妃教诲,儿子听着便是。” 李承霆话音一落。肃王妃顿时气急。 她原本就被谢安莹气得不轻,可那股气是嫉妒是仇恨是厌恶,却远不及被自己儿子这样冷眼的一撇来得伤心断肠。 肃王妃瞬间脸色死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你……让开!” 肃王妃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谢安莹有些担忧地看向李承霆。正看见李承霆失望的闭了眼。 他的身姿仍旧坚实挺拔,脸上的表情也丝毫不改冷血之意。可谢安莹却从他的背影便能瞧出那一身的萧索之意…… 他心中必然难过极了。 谢安莹心头仿佛又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她几乎就要推开李承霆。甚至想将李承霆护在她的身后,好不叫他这样一个纯善心思的人面对至亲的伤害。 前世。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聆听婆母王氏的“教诲”,那时她的夫君苏君然正走在进宫面圣的路上,等待他的是辉煌的青云路,他可曾想过身后的自己已经踏进忘川黄泉。 而今生,她的身前终于有个身影,能在她受到责难之时挺身而出,不但保护她不受鞭打责罚,更是为她捍卫了她的尊严和公平。 谢安莹忽然就觉得知足了。 重生一事,对于她来说,就是将那些坎坷的荆棘之路再走一遍,将那些令人作呕的虚伪诡诈再看一遍,甚至要将自己的手染上鲜血,才能除掉那些作恶之人,扬眉吐气地活下去。 可如今,再难走的路,有人与她一起并肩,再难看的脸色,有人陪她一起受着。 谢安莹只觉自己一颗心瞬间软成一团,她握了握拳,在自己尚未软弱地落泪之前,上前一步从李承霆的身后走了出来:“今日一事,那个,算我不对,要不算了,我……我……” 谢安莹语调生疏,想要圆场的话编得又磕巴又冷硬,比李承霆之前说话的口气也好不到哪去…… 她双肩一颓,这样说还不如不说,自己果真不是当圣母菩萨的料reads();。 果然,话音未落,肃王妃便哆嗦着手用鞭子指着她道:“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南宫嬷嬷,上去给我掌嘴!” 有李承霆在这儿,又摆开架势要护着谢安莹……这府里除了肃王爷,谁还能打得着谢安莹一根头发? 但人家肃王爷好端端的脑子又没坏,怎么可能跑来打儿子的正妃…… 南宫嬷嬷怯怯地原地挪了两步,适当表现出自己的踟蹰,而后就站定一动不动了。 谢安莹十分无奈,她这辈子难得好心给人架一回梯子,没想到人宁愿脖颈吊梁,也不愿顺着她的梯子下来。 要不她再补救两句? 谢安莹有了保护和依仗,顿时有点不在状况。 就再她犹豫之际,李承霆一记严肃的眼神已经朝她射来,那眼神里饱含着强势的霸道,硬生生令她把想替肃王妃编的好话都吞了回去。 见谢安莹老实乖巧地闭嘴,李承霆的目光这才柔和了下来,那目光含着一丝感激和爱怜略过她的脸庞,而再看向肃王妃的时候,更比先前多了几分生疏之意。 “母妃没有别的话要说,儿子就先带安莹告退了。” 一句话说到最后,李承霆的语气甚至连先前那丝落寞和失望都没了,全然是索然无味的陌生。 谢安莹还未反应过来,只觉手腕一紧已经落入李承霆宽大的手掌之中。 他紧紧拉着她,却也没忘了控制自己的力道。 谢安莹不疼不痒,却倏地一下被李承霆拽近身边,而后就像他手中的风筝一样,轻飘飘地就被他拉着大步走出了肃王妃的寝殿。 这就完了? 谢安莹呼吸着殿外清新的空气,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李承霆低头看了看她,忽然过头去,对着殿内正位上的肃王妃道:“母妃手中的鞭子,是父王从北域擒王所得,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回府之后赠给母妃,母妃可曾问过半声辛苦?若父王知道这鞭子如今的用途,怕是心里不会好受,母妃还是好生收起来为好。” 李承霆抛下这最后一句,这才再次拉起谢安莹和红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殿内静了片刻,终传出一声嚎哭……(未完待续。) ps:/(tot)/~~最近忙着搬家,东西太多太多,旧屋和新屋都被我搞得废墟一样无处落脚。(请自行脑补我坐在一堆纸箱子里码字的样子)码字的进度也有点跟不上。在此跟大家说声对不起。。。暂时只能保证每天一章不断,等收拾停当之后一定好好更新。orz~orz~ 第二九一章 离心 此时谢安莹已经被李承霆拉着走出了院子,听见这一声哭,她难免有些迟疑,脚下便跟着微微停顿了一步。 里面那位,在不讲理,那也到底是李承霆的母妃啊! 谢安莹自己是个不怕事的,但也从没想着拖累着别人挡在她的前面。 哪怕这个人是李承霆。 肃王妃哭得撕心裂肺,暂且不论对错,且说母子连心——日后等他怒气消了,会不会对自己有所埋怨? 谢安莹心中微微叹息,没有李承霆这个依靠的时候,自己浑身都是逆鳞,谁摸谁倒霉。 而有了李承霆,自己反而浑身都是软肋,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居然对要用鞭子责打自己的人都心软起来……也不知这样是福是祸。 谢安莹想停下来,为的是给李承霆一个思量的时间reads();。 刚才李承霆就那样冲进来,忽然间看见自己受到不恭,以他正义凛然的性子,全力维护也是意料中事。 而现在,里面哭得那样悲伤,他是否要做些补救呢? 可没等谢安莹出言相劝,手腕上的力道又被加了三分,她瞬间就被李承霆拖着走快了几步…… “别多想,母妃她总不能一直这样。”李承霆的声音不辨喜怒,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谢安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有些疑问地朝李承霆看去。 李承霆仿佛知道她的心事一样,既是断言也是解释道:“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放弃你,所以母妃与你总要相处的。索性一次表态清楚,否则以后我要护你,便要像防贼一样防她。只怕更伤感情。” 好吧…… 原来李承霆是这样一个意思,他十分明确他的底线,而且不介意亮出来给肃王妃看,哪怕肃王妃知道以后会接受不了会大哭。 但他却用最强势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接受只是早晚的事…… 谢安莹望着李承霆坚实如山的身影,瞬间就觉得他又高大了不少。比起苏君然那样聪明诡诈手段花哨的男子,她不得不承认。李承霆这份磊落与爽快更合她心意。 李承霆这样有担当决断。她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她这才相信,他是真的护住了她,而不是逞一时之义而后又会陷她与不义…… 这世上。真有能为她挡去苦难的男子了。 谢安莹心中一甜,脚下加快两步,任凭他牵着自己回了新苑。 ———— 李承霆牵着谢安莹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这边正殿里更是如同地狱冰窟。所有人都是脸色灰白,仿佛站在寒冬三月的大雪之下。冷得透骨。 肃王妃哭了三两声,嘎然止住,脸上泪痕还未干,双眼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南宫嬷嬷。你听!”肃王妃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有脚步声……一定是承霆后悔了,又回来了!” 外面的确是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肃王妃脸上明显一喜,屋子里伺候着的女婢们也仿佛看到了生机。 可紧接着。肃王妃却想起什么一般猛地变了脸。 “告诉他,赔罪道歉也没用!”肃王妃想到李承霆为了那个女人,竟这样当众忤逆她,她心中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你们去拦住他,南宫嬷嬷,告诉他我不见他,除非……” 除非他以后再也别理睬那个谢安莹,肃王府有的是银钱米粮,大不了,将谢安莹当个玩意养起来就是了! 肃王妃一声令下,满屋子女婢都看向南宫嬷嬷。 今日一事,在场的都知道是谁不对,王妃对郡王妃撒气也就算了,可对郡王——毕竟是亲母亲子,这样扭着劲,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而她们做下人的,尤其是南宫嬷嬷这种说得上话的,总要出言劝劝才是reads();。 总不能就为了怕事,而眼睁睁地看着王妃母子离心吧!? 可众人的期望却落空了,南宫嬷嬷轻轻摇了摇头,好像是表示她劝不住王妃似的。而后也不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率先领命往外头去了。 众人没了开口相劝的机会,也只能互相交换着无奈的眼神,出去阻拦李承霆。 可等到了殿外,众人这才齐齐傻了眼——那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根本就不是“后悔”回来请罪的小郡王李承霆,而是一个外院回事的管事。 这…… 南宫嬷嬷眸子里一抹异色一闪而过,想了想才上前道:“王妃这会正准备歇下了,有什么要紧事,就先在这里说吧。” 肃王妃侧身坐在椅子上,之前哀戚之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怒容。 她刻意不去看门口,只想着稍候李承霆要是闯进来,她一定要好好正正他的头脑,让他不要被一个那样卑贱的女子迷住才是。 以往都是她的疏忽,才导致儿子分不清好坏轻重。 这一回她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不……不光要说清楚,还要让他发誓! 肃王妃正这样想着,余光瞧见南宫嬷嬷带着一群女婢去而复返。 她立刻正色冷哼一声,别开目光道:“该是用膳的时辰了,有什么事,等用完了再说吧。” 承霆就是主意太正,不如承俊软和,晾着他一会磨磨他的性子。 他连那么重的话都说的出口,服个软又怎么了? 可当肃王妃说完之后,门口的南宫嬷嬷却沉默了,直到肃王妃朝她看过去,她这才底下头轻声说道:“回禀王妃,外院管事来报,说是宫里下来了赏赐……是给郡王妃的……” “什么?”肃王妃一脸疑惑不解,完全不相信她的话。 “还有……听说沈怜姑娘在万春园失仪,连累沈相被后宫懿旨斥责管教无方……”南宫嬷嬷废了好大劲才说完这一句,“如今封赏的人已经到了外面,王妃您看,是请郡王妃去接旨领赏,还是……” 还是您请他们进来? 肃王妃呆呆地看着南宫嬷嬷,又看看众人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 失仪的明明应该是从没有进过宫见过世面的谢安莹,而受封赏的应该是沈怜才对啊!? 怎么会这样! “王妃,您怎么了!?”南宫嬷嬷大叫一声。 只见肃王妃急急吸了两口气,用力抚住自己的胸口,双眼一翻晕了过去,众人一哄而上揉胸顺气沏茶请郎中,殿中瞬时忙成一团……(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情话 谢安莹与李承霆回了新苑,才刚坐下喝了半盏茶水的功夫,王妃正殿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宫中来人宣旨封赏,而肃王妃怒极攻心,晕了过去。 怒极攻心…… 李承霆听见来回事的人说出这四个字,心中百感交集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 安莹得了贵人的青眼,得了赏赐,母妃就“怒极”了。 他强压住自己心中复杂情绪,朝谢安莹看了过去,却只见谢安莹娴静地坐在罗汉床上,垂眸盯着手中茶水,面上表情一片风轻云淡。 那样的神色,令李承霆邪恶心头瞬间就拂过一阵清爽的暖风,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轻松。 凭谢安莹的聪明,她不会没听出这一层意思,只是她到底没有追究,而且看她的样子,便是连之前那场差点动了鞭子的闹剧,都不打算追究了。 他知她从来睚眦必报,如今这样,多半还是为了他。 李承霆又些惭愧,目光不大自在地从谢安莹脸上移开,对前来报信的人道:“等闲郎中就算了,去拿了父王的名帖,请个御医前来为母亲看诊调养……记得,母妃是太高兴了,是喜极而晕。” 最后几个字,李承霆说得低沉,就连傻子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威压之意。 下人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抬手自己掌嘴,又见李承霆没功夫搭理他,这才慌忙退下去办事去了。 李承霆见他跑远,这才对谢安莹道:“母妃怕是不能出面了,要不,我跟你去领赏谢恩?” 本就是给谢安莹的赏赐,原该肃王妃领着她一道前去的。 这样一闹。肃王妃肯定不会去了。 谢安莹低头想了想:“你去吧,母妃不去我也不去了,就说我今日在宫中受了惊吓,此时有些发热。” 这时候要是越过肃王妃出面领赏,等醒来恐怕又是说不清的官司。 “安莹……”李承霆喃喃唤了一声,走过去将谢安莹揽住reads();。 他从前总觉得平阳侯府亏待谢安莹,觉得平阳侯府没一个好东西。觉得只有自己才能给她最广阔肆意的天地。让她可以自由自在的翱翔。不必在看任何人的眼色过活。 可日子真过到了眼前,他却发现自己给她的只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后宅,反过来。她还要因为顾虑自己而束手束脚。 这还怎么翱翔? 谢安莹怎会不知李承霆的心思,这些事情上,她比李承霆想得更多。 两人相处,长处各有不同。只看是否全心全意便是了。 李承霆不会处理后宅之事,对这些争斗毫无经验。可他全心护着自己,而且当他看见自己为他付出迁就时,他会承情而非当成理所应当,这就不错。 至少暂时不错了。 谢安莹将头轻轻靠在李承霆环上来的手臂上。微笑道:“快去吧,太妃娘娘定是赏了花草给我,我还等着看呢。” 谢安莹说完之后就发觉李承霆的手臂又紧了紧。她心中一暖,轻轻将他推开。李承霆这才在她的催促之下去领了旨意和赏赐。 宫中的赏赐不十分丰厚,除了之前的祖母绿头面和丑兰之外,太妃娘娘还送来几盆叫不上名字的花,口谕说是要谢安莹代为培育,却不提送给她的事情。 谢安莹和李承霆当然知道,这是一种保护她的方式——至少她每天要亲自照顾太妃娘娘的花草,找她麻烦的人便要仔细掂量掂量了。 而以后,更是有机会宣她进宫去汇报花草的情况,这就给了她一个告状的机会…… 总之这几盆花的实际意义,对于谢安莹来说,远大与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 谢安莹与老太妃非亲非故,肯定是看在李承霆的面子上才有此举。 谢安莹赏玩了一阵花草,又亲自盯着让人将花草搬挪到阴凉的地方去,返回屋子就先谢过了李承霆。 李承霆何尝不想谢她? 之前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像安莹做得这么好了。或者退让却步,或者闹得天翻地覆没有转圜余地……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李承霆望着谢安莹,唇角勾出一个十分知足的微笑。 夫妻二人能这样同心,这种心意相通互相为对方着想,并且深知对方也将自己方才心头首位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谢安莹被李承霆笑得心中痒痒的,嗔道:“亏你还笑得出来,往后这几日,我都要圈在屋子里装病了……” 她说着就往里屋走去,却被李承霆半步拦下将她纤腰一带就揽进自己怀中。 谢安莹的脸瞬间红了,粉拳轻垂向他结实的胸膛:“不正经。” 李承霆被谢安莹砸得心情大好,笑着用自己的大手捉住她的小拳头,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仔细手疼……” 谢安莹听得倒抽一口冷气reads();。这人真烦,一本正经的时候,谁都觉得他不善谈情。可动情时不经意的一句情话,却像是风月老手一般,总能勾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让人糊里糊涂就软在他的怀里。 两人这样一闹,之前因为肃王妃而产生的不安全都烟消云散了,李承霆见时机合适,这才扶正谢安莹的肩膀,正色道:“其实除了赏赐,宫中还传出一事,我想说与你知道。” 见李承霆说得认真,谢安莹连忙站直身体,仰着头认认真真等着他开口。 李承霆瞧着觉得可爱之极,忍了半晌才没有伸手去拍谢安莹的脑袋:“这事现在还未有定论,你权且一听——帝师闲歌要娶沈怜,已经登了沈府的门,向沈相爷开口求亲了。” “啊!?” 谢安莹脸上闪过一抹疑惑,很快就变成了震惊。 原来闲歌救了沈怜上来,却是为了好人做到底—— 他这样的举动,别人瞧不出什么,可谢安莹却心知肚明——这件事的获益人正是自己! 沈怜的家室非同一般,即便是肃王和李承霆二人,也不敢直面其锋芒。之前婚仪行刺一事,虽是她谢安莹的私仇,可李承霆手下死了多少城防营的军士,更别提这事是发生在肃王府门前大街上,这早就是肃王府之辱了。 即便这样也只能徐徐图之,可见沈相的厉害之处。 而沈怜,背后有沈相撑腰,面前有肃王妃提携,暗中有狠毒手段,明处又与李承霆青梅竹马格外“般配”。 偏生还除不掉。不但除不掉,就连一丝汗毛都动不得。 比如之前在沐花池,多管闲事的要不是闲歌这种一人之下的,换成是谁只怕都没好下场。 而且事后谢安莹也十分后怕,若是她为求自保,反过来将沈怜伤到了一点,只怕沈相会立即给沈怜做主,以要她负责为由将沈怜塞进王府来! 这样一个人,放在哪里都是个大麻烦。 所以……闲歌他从把沈怜推下水,让她受了教训,又将沈怜完好无损地捞上来抱在怀里…… 莫非一开始就打得这个主意?这样一来,居然全然解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谢安莹的唇角扬起一丝兴奋,沈相在朝中就像是一颗大树,根系千丝万缕,所以谁都不敢轻易碰他。可闲歌却只听命于陛下一人,根本不惧他的爪牙——正是沈相爷的好对手。 “你怎么了?”李承霆轻轻摇晃着谢安莹,心中有些醋意——只是说到闲歌,安莹竟有这么大反应。 要不是他今日去找闲歌,看见他留下要娶沈怜的字条,就凭他敢偷偷透过朝薇见了安莹,只怕自己早就与闲歌横刀相向了。 只是他从来孑然一身,根本不染红尘世俗情事……好端端地,怎么就忽然要娶沈怜了? 李承霆脑子里有点糊涂,但看谢安莹的样子,她却是明白的…… 李承霆将谢安莹往自己怀里一箍,有些不讲理道:“说吧,我听着。”(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沉沦 李承霆在谢安莹面前,一改冰冷沉着,偶尔玩笑时还会对谢安莹动手动脚,搞得谢安莹脸红之余总觉得他被人掉了包,甚至想去扣扣他的脸皮,看看有没有作假。 两人嬉笑一阵,谢安莹终于将宫中发生的一切因果详尽说了。 这一回,因为李承霆一直老老实实地听着,表现得甚为谦逊,谢安莹便将自己的推测也说了出来。 李承霆越听越是震惊。 起初觉得闲歌那个讨厌的家伙,怎么可能这样舍己为人。 可眼下的事实证明,闲歌的确是舍己为人了。 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李承霆又开始替闲歌不值——沈怜那姑娘自身如何他不清楚,可沈相爷那般阴沉心机之下,沈怜恐怕很难出淤泥而不染。 若真的一尘不染,沈相爷又怎会那样疼爱器重她? 她哪配得上闲歌!? 李承霆想到自己之前对闲歌的猜忌,又想到自己气势汹汹将闲歌逼得有家不能回,顿时有些内疚起来。 当晚睡觉的时候,李承霆将谢安莹揽进怀里道:“明日一早,我便去看看闲歌。” 谢安莹少有听说李承霆主动做人情的时候,自打二人相识,貌似他的一众友人都是军中营里或者是边塞上的人物,他与京安城这些权贵公子少有往来,所以更不会出言说要去探望谁。 她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蹭了蹭脸,十分安逸地将自己蜷成一团猫一样:“去看帝师大人?” “对,去看看他。他要成家了,要娶自己不爱的女子,心中定不好受。我去看看……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也好尽一份心。” 李承霆说得认真,谢安莹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怎知道他不爱沈怜?沈怜那样楚楚可人我见由恋,帝师大人说不定就喜欢那个调调呢?”谢安莹唇角清扬,笑得玩味。 李承霆眉头一皱,似乎在认真考虑她的话。 谢安莹也不打扰他,只让他自己想去。 李承霆真就想了好一会,可最终还是摇摇头:“沈怜要相貌没相貌。要才学没才学。性子怕是也不行……唉,帝师大人若真是喜欢,那他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人。” 谢安莹一噎。 还好自己长得不丑reads();。否则单是这一句“要相貌没相貌”,以后在他面前真要抬不起头来。 可话说回来,沈怜那样的都是没相貌,这京安城里七八成的女儿家都入不得他的眼了…… 谢安莹撇嘴嘟囔道:“从前以为不近女色。原来是眼光挑剔。” “你嘀咕什么呢?”李承霆还沉浸在对闲歌的同情之中,没听清谢安莹的话。 谢安莹却摇着头笑了。 李承霆觉得帝师品味特别。殊不知这天下人大约都觉得帝师眼光不错,反而眼光有问题的是他才对吧。 娶了一个没规矩,没身家,唯一拿得出手的相貌。却还有一双不见光明的眼睛。 别人没来同情他,他倒先同情起别人去了。 谢安莹从不妄自菲薄,但也知道这世上大多数人的标准是什么样的。只是李承霆这一番“真情流露”令她实在吃惊不小。 不过他能这样想,她当然高兴得很。 谢安莹一手轻轻攀住李承霆的肩。疑惑地在李承霆耳边问道:“你见过几个相貌好的女子?” “你。”李承霆不假思索地回答,“大约还有几个,只是不认得,于是就没记住。” 谢安莹哭笑不得,还真就答得这样老实。 她决定不要继续试探了,再这样试探下去,她非要内伤不可。 李承霆却凝思又想到一事,一手穿过她的头发,轻轻抚摸着,张嘴似有话要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还有别的要紧事?”谢安莹察觉他的犹豫,将身子向里头挪了挪与他并肩躺好。 李承霆本已经打消了要说的念头,可谢安莹一副认真聆听的乖巧样子,他又怕下一次找不到跟她相商的时机。 那件事,也该好好斟酌了…… “安莹,帝师闲歌的医术不错。”李承霆认真地语调中不难听出三分小心翼翼,如果谢安莹有一点不高兴,他就打算立刻闭嘴不提:“他如今也算有了妻室的人,我想……要不请他来看看你的眼睛?” 李承霆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说完就立刻紧紧撑起身子,紧紧盯着谢安莹。 看见谢安莹的脸上没有敏感伤心之色,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揭短一样的行为,他从未嫌弃过她的眼睛不好,但若能让她好起来,他当然会更高兴。 只是怕她多心。 谢安莹听了半天,没想到李承霆说的是这样一件事情。 李承霆今天先是从肃王妃鞭下救出自己,又说了沈怜长的不好看,现在还要给自己治眼。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高兴。 谢安莹轻轻一推李承霆道:“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哪里就是那么敏感小气的人了?你要请人给我治眼,我会连善意恶意都分不清?” 李承霆听闻也高兴起来reads();。 “我一来是怕你生气,二来也担心即便请了闲歌来,万一仍旧治不好……” 那岂不是更加失望,闲歌若是都说不能治疗,便等于是绝了一切念想,那还不如不治。 李承霆想着就心疼起来,一手穿过谢安莹纤细腰肢下的空隙,将她捞到自己身边,狠狠亲了她的额头,表情凝重地盯着头顶的帐子。 那模样,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谢安莹摸摸李承霆的脸,在外人面前冰块一样不动声色,到了她面前却如同三岁孩子,总是让人能一眼看穿。 他这是要下决心一直对自己好吗? 不过有关天盲这件事……她由他抱着自己,也觉得到了向他坦白的时候。 只是,她装瞎装了这么久,一直瞒骗于他,而且又不能向他解释自己装瞎是为了等闲歌出现——所以即便坦白,也还是需要一些技巧。 谢安莹思忖片刻,斟酌道:“其实天盲并不难治,我自己就能治好……” 这已经是最保守的说法了。 可李承霆听到之后却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不难治?你能治?” 李承霆忽然跃起,精壮的起伏分明的身体瞬间跃然谢安莹眼前。 谢安莹瞬间尝到了装瞎的苦恼,想捂眼都不行…… 她脸颊火热,目光飘忽:“是啊,能治。” 李承霆见谢安莹脸上的红晕十分可疑,却顾不上追究,两只手扶正她的脸,似乎非要让她面对自己一样,认真道:“能治,那你为何不治!?” 谢安莹李承霆赤|裸的身体,夹杂着雄性特有的气息极富侵略性地朝自己俯冲而来,只觉得自己颈子鼻腔中都是燥热,根本不敢直直看他。 “我……我……”谢安莹的呼吸轻喘,双手抵上他的胸膛,结结巴巴道:“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便,而且药材难寻,我就没太当回事……” 李承霆:“……” 他知道谢安莹医术了然,但没想到她竟然说能治天盲,而且还说“没太当回事”…… 且不论信与不信是真是假,单是她这态度…… 李承霆顿时有些气结,顺势就将谢安莹重重压在自己身|下:“明日你就在家好好治眼睛,从明日起,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家盯着你,有什么找不到的药材都只管说来。” 谢安莹“呜呜”两声,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下挪出去。 可还没等她找到一个出口,便见李承霆目光渐渐灼热起来……之前那些话题再也引不起两人的兴趣,不知不觉便抛开一切,沉沦于彼此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九四章 娇蛮 谢安莹一觉睡得极沉。从嫁来王府之后,她就没有一天清静过。 而昨日的种种坎坷和昨夜床笫间的劳累,更是令她连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唯有彻底将自己交给了李承霆和床,之后就不管不顾地闷头睡去。 朦胧间,大约只记得李承霆用沾了温水的丝帕帮她擦身吧…… 于是当她睁开眼时,便察觉已经是日上三竿的光景了。 “红提……”谢安莹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 她揉着有些发晕的头,有时候睡多了反而头昏脑涨,尤其是李承霆总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更是让她招架不住。 谢安莹正这样想着,便听见李承霆的声音从厅中传来。 “醒了?”李承霆一边说着,一边打起珠帘从外面进来。他一脸地阳光灿烂地扬了扬手中的一份水晶饺子,笑着对她道:“别这么惊讶,我说了今日起就在府中陪着你。你要不要再趟一会儿?” 谢安莹一个激灵就坐直了身子。 开什么玩笑,人人都以夫为天,哪有女子大咧咧躺在床上,却让自己夫君忙前忙后准备早膳的道理。 谢安莹已经够随性而为了,在自己的院里经常毫无规矩的想如何就如何,但也没这么放纵过。 “不了,又不是真的病了……红提呢?”谢安莹急忙下床,“让她进来服侍我梳洗吧,这时辰了,让别人瞧见要笑话的。” 李承霆对谢安莹的规矩全不放在眼里。 他觉得谢安莹在母妃那里受了不少磋磨,回了自己的院子,当然是想躺着就躺着。想横着走就横着走。 否则处处都要端着,谁能受得了? 她为了他已经挺委屈了,这些小事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话说回来,母妃那性子,就连他这个亲儿子有时都要躲去军营里放松一下,更何况是安莹。 想到这里,李承霆看谢安莹的眼神更温柔了些:“不用起身也能梳洗。让红提把水送到床边就行了。梳洗完就在床上用膳。我喂你……” 李承霆还没说完,谢安莹已经自己张口大喊红提了。 他将最后一句“我喂你吃完之后你再睡一会”咽回肚中,笑着看她有些慌张的样子。心中暗想自己平日果然对她不够好,所以这忽然“体贴”一下,她竟不能适应了。 李承霆暗自检讨,看着红提进来服侍谢安莹梳洗。他就坐在备好了早膳的桌案前一边欣赏谢安莹的样子,一边梳洗reads();。 这样的气氛令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只觉得人生足矣,若能一直这样就是最好不过了。 谢安莹被李承霆笑的心中发毛。 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再凝思一会才幡然醒悟——她这人。恐怕是习惯别人对她明枪暗箭了,真有人这样体贴入微,她就觉得别扭。 不过这人是她的夫君呢! 他待自己。本就该不同吧? 谢安莹没经历过和美的婚事,就连见也不曾见过。 算起来。除了她把自己小命赔进去的那一回,身边的人,谢侯爷和母亲,以至于后来的陈蓉,似乎都是利用大于相爱。镇北侯府的王氏,在后宅要风得风,却还不是要提防着一群姨娘和庶子…… 这样的夫妻之间,又能有几分真情? 她两世所见皆是此种,所以虽然嫁了李承霆,觉得他十分不错,却也不知两厢情愿的婚事原来可以过成这样蜜里调油的甜腻滋味。 谢安莹抿抿嘴,她仿佛这才品出些滋味,摸索出新的感觉了。 他愿意对自己好,自己就该欣然接受才是。 红提在谢安莹头上插上一只钗,算是完成了梳妆。那钗头白玉鸾鸟口中闲着一颗桃花泪一般的坠子,小指甲大小,随着谢安莹的颦笑而微微颤动,闪烁出耀眼的光。 “好看吗?” 谢安莹见李承霆盯着自己一瞬不瞬的样子,轻轻扶着钗问他。 李承霆眼中分明满是喜欢与赞赏,却点点头又摇摇头:“总算知道你为何不愿带这些东西。再美的钗环,放你头上都是多余。” 这赞赏也太直白了,谢安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起自己刚下决心要接受他的一切宠爱。 “那就说明还是这钗不好,要是寻了上好的,总会相得益彰。”谢安莹顺手将鸾钗取了下来,往妆台上一扔,“极既然说这个不好,可否帮我搜罗些好看的钗环来带?” 谢安莹说着轻轻扬起下巴,非要等着李承霆答应一般。 李承霆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见过各式各样的谢安莹,冷血冷情的,内敛压抑的,美艳多才的,温柔似水的——却从没见过她的娇蛮模样。 她从来不曾开口讨要过什么。他给她的东西,她肯接受,他就已经感觉十分不容易了。 每当她收下他的一件礼物,一句赞美,他就仿佛撬开了一点她的心。 而现在,她终于摸索着学着自己打开心扉,将心事跟呈现给他了。 李承霆十分欢喜,拉着谢安莹走到桌案前,又将几样她爱吃的小点都放在她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这才道:“其实并不难寻,咱们城中就有专门经营各色珍宝首饰的,尤其是北域首饰的铺子,近些年尤为盛行。等下用过早膳,我便让他们送过来给你挑选reads();。” 李承霆说着尝过一道清甜虾球,觉得咸淡合宜,便停下来喂了谢安莹一个。 见谢安莹吃得有滋有味,忍不住又摸摸她的头发,这才继续道:“不过北域的首饰以华丽繁复著称,偏爱大红大绿又紫又黄的颜色,只怕更是配不上你。” 谢安莹吞下他送进口中的吃食,好奇道:“不是说北域与咱们大历朝仇深似海的,怎么连京安城还会有那边的物件售卖?” 说起这个,李承霆神色也有些不愉。 不过他只是沉默一瞬便又笑了。他的安莹果然与别人不同,说起首饰,不提喜欢什么款式颜色,却一句话就问到了北域与大历的民生官司上。 两朝水深火热是不假,国仇家恨也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的。 可那些都是百姓的恨……而真正的上位者,是绝不会这样思考问题的。 他们会更在乎利益,只要最终的利益能谈拢,他们强占过咱们多少土地,咱们杀过他们多少军士,又有什么重要呢? 就好比这首饰铺子。 能在京安城营生,当然不可能是北域人而是大历朝人。 不但是大历朝人,更是在朝为官身家丰厚权势不低的人所为。 没有人能把是非利益完全分开,大历朝偏爱北域的首饰,其中利润不菲,自然就有人经营。大约除了他这种每每出现在边境就是去杀敌的人,或者是那些因为战事而家破人亡的人才会对此爱憎分明之外,其余的人该喜欢的还是会喜欢。 李承霆倒不至于狭隘到不许谢安莹去佩戴那些首饰的地步。 一个北域的兵卒,可能杀死过大历朝的人,但也可能同时是个好夫君好父亲,更有可能善良到帮扶弱小救济贫困…… 所以他不会去恨那些人,更不会迁怒一件首饰。 但……他不喜欢。 李承霆对大历朝的这些人有些失望。 眼中只有利益,完全没有立场与骨气——佩戴那些首饰的妇孺不知,他们难道也不知吗? 不过这些话李承霆不打算跟谢安莹深说,她难得有了好奇的东西,总不好上来就用这些沉闷的话去扫了她的兴致。 待传了首饰铺子的人来,挑上几件给她看看,那种绮丽炫目的东西,她是不喜带的。 李承霆正这样盘算,便见谢安莹微微蹙眉。 “你说,这是咱们大历人开的铺子?”谢安莹的心细如尘,根本就不需李承霆点破,只一瞬的功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她语调中带着唏嘘道:“别人家也就算了,你与父王都是带兵之人,那些东西,咱们家可是万万带不得的。” 而后不等李承霆有所表示,谢安莹继续道:“你方才说还有许多其他首饰,给我挑些其他的来带。”(未完待续。) 第295章 办法 谢安莹说完,低头继续喝自己面前的一碗碧粳米粥,却不知她的一番话在李承霆心中激起了怎样的波澜。 李承霆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被眼前温顺的人吸引了全部目光。 他的安莹一颦一笑都那么美好,好的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将她抱起来揉进怀里。 北域的首饰到底如何,他一个粗人并不十分懂。只知道那些五颜六色鲜艳醒目的样式,是近年京安城中最时兴的——就连他母妃那里也少不了有几套。 所以他才顺口一提。 当他说完之后,心中也有些窒闷。但女子的见识总是单纯浅薄一些,她们欢天喜地的喜欢那些首饰和衣物只是出于天性,并不会有过多的思考,可以理解的。 可他的安莹,却一句话就拂去了他心中这种窒闷。 是了,她那样聪明,又岂会跟寻常庸脂俗粉一般眼界见识? 李承霆忽然就觉得自己喜欢谢安莹不是没缘由的事情。 除了她坚韧独立的性格和令人不能忽视的美貌之外,原来她的志气和正气也在言行举止之中,令她显得那样格外的不同。 “怎么了?不合胃口?”谢安莹察觉身边的人停了筷子,也跟着放下了,“你把好吃的都堆到我面前,你都没的吃了……” 谢安莹说着将自己最爱的甜虾球推回给李承霆。 “秀色可餐,看着你吃比自己吃更满足。”李承霆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你慢慢吃,我陪着你。” 谢安莹本能地将手往回抽了抽,可李承霆握得紧紧的。那干净有力的手指上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温度。 谢安莹脸上一红,怎么能这样!晚上也粘着,白天还不撒手…… 李承霆却丝毫没有收敛的觉悟,其实他根本不懂*为何物,没认识谢安莹之前,别说主动跟女子说话,就是听女子说话他都觉得颇为费力疲惫。 而遇上谢安莹之后。他总是莫名被她吸引。娶了她回来以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情话往往张嘴就来,亲昵的举动也顺其自然就做了出来。 李承霆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如果一定要找个比喻,那谢安莹在他心里就像是一部出其不意的兵法,每每了解更深,就更被她牢牢吸引。 李承霆很想将今晨的事情告诉父亲reads();。父亲若是得知安莹这样懂事,不知要有多么欢喜安慰。 可这个念头也就只能想想。毕竟母亲在这些事上不太周到,他这样宣扬出去,恐怕又要给安莹树敌…… 不说也好。安莹的好只有他一人知道。 李承霆这样想着便没了遗憾,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一起吃完一顿早膳。也让整个院里的婢女都见识了他们的恩爱。 ———— 与李承霆这边苦尽甘来的甜蜜不同,京安城另一座府邸之中,气氛却冰冷得令人心慌。 沈相府上书房之中。一抹纤细雪白的身影跪在地上。 娇弱的不盈一握的身子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之感,却因为惧怕而不得不坚持着挺直腰杆。 自那日宫中赏花宴归来之后。沈怜每日都要在沈相爷的书房跪上五个时辰,这是沈相爷的命令。 第一日的时候,沈相爷甚至无视了沈怜一身湿衣,更没有让人给她送半点水米。之后连续三天都是如此——清早就派人将她叫过来,而后就是冷冷地“跪下”两个字。 沈怜哆嗦着身子,膝盖上的疼痛像针刺一般传遍全身,令她冷汗淋漓喘息急促。 现在唯一能支撑她继续跪下去的,大约就是心中的耻辱和对谢安莹的仇恨了。 沈相爷清癯而又锐利的眼神,终于从案头上的奏报转向底下跪着的孙女。 “明日不用来了,安心准备嫁妆吧。”沈相爷的声音平静甚至一如往日的慈爱。 沈怜却猛然瞪大了眼睛,眼泪从她的眼眶中簌簌落下,身子也终于一个不稳歪倒在了一边。 她的声音嘶哑而绝望:“祖父……您不能不管我,求求您救救我。我怎么能嫁给帝师大人!?” 她要嫁李承霆啊! “祖父?”沈相爷的嘴角忽然勾了勾,像是在笑:“我已经多年没听过这样好笑的笑话了。你还认我这个祖父?” 沈相爷说完微微摇了摇头,看着沈怜的眼神逐渐转为陌生。 沈怜只余下一丝力气,可听见祖父这样说,她也顾不得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沈相爷的桌案前,抱着桌脚努力站起身子,哀声哭求道:“祖父,怜儿知错了,怜儿知错了,求祖父救救怜儿吧。帝师他再位高权重,祖父您的威慑也远远在他之上,只要您一句话,他不敢……” “够了!” 沈怜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相爷一声厉喝打断。 沈相爷斯文的脸上忽然狰狞起来,一把扯过沈怜,提到自己面前,全然不顾沈怜被吓得尖叫不已。 “我早说过早晚会让你光明正大地坐上李承霆的正妻之位,前提是你不许轻举妄动,结果你做了什么!?” 沈相厌恶地看着自己悉心培养的孙女,脸上露出嫌恶之色,又一把将她扔到地上reads();。 蠢货就是蠢货,无论花多少心血,都是扶不上墙的。 之前撺掇着她母亲狙杀谢安莹,这也就算了,大不了让她母亲下堂,可她却不同,她是实实在在性沈的,一旦查到她头上,自己能撇得清吗? 眼下肃王府那边****紧盯,分明就是知道幕后之人出自哪里,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他一把年纪,朝中争斗还不都劳心劳力的,回来还要给这愚蠢道家的母女二人善后。 这已经令人气闷难忍了。 可偏偏这没成算的缺心眼,居然想利用朝薇整治谢安莹,还说这是朝薇已经答应下来的……也就说她将她的打算都明着告诉了朝薇! 还有比这个更蠢的吗? 愚蠢不是不能原谅,最令他不能原谅的是他分明已经说过要她耐心等待,她却还是背着自己自作主张。 现在惹上了闲歌那个老狐狸,居然还指望自己用权势压下闲歌——闲歌是权势能动得了的人吗? 想到闲歌,沈相爷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沈怜是个联姻的好棋子,无论是嫁给李承霆,或者是嫁给其他有用处的人,效果都会十分不错。 自己用权势保住她的正妻之位,哪怕她在夫家不受宠爱,在外人眼里,也会认为那是他沈家的联姻。 可若是嫁了闲歌,这棋子跟扔了有什么区别! 闲歌能联姻吗?闲歌跟了陛下多少年!知道陛下多少心思! 跟他联姻,除了造反还能有什么用? 可闲歌的地位放在那里,此举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他能说不嫁吗? 这次不嫁,就是打了帝师大人的脸,以后谁还敢娶沈怜? 沈相爷眯起眼睛……他到底哪里得罪闲歌了,竟然一出手就等同于废了他一个孙女! “祖父,我错了……”沈怜被甩开后,怕的浑身战栗,她虽然不明白祖父为何会这样大怒,但她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远超她的想象了。 沈怜赶紧重新跪下,一下一下地磕起头来:“求祖父救救怜儿,怜儿再也不敢了,从今往后,祖父说什么怜儿就做什么,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怜连毒誓都发了出来。 沈相爷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派斯文,只不过细看之下,他的眼中却是满是疯狂和不甘。 很久没有对手了…… 他凝视了沈怜许久,这样好看的容貌,若真的能说什么就做什么,也还算有救。 “你毕竟是我的孙女,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听话,拒婚的办法也不是没有——甚至嫁给李承霆也有办法……”(未完待续。) 第296章 道歉 谢安莹开始调制治疗眼睛的药材,那药汁又苦又臭,她却丝毫不能作假。 因为李承霆答应了要陪着她,居然就真的不去军营了,从早到晚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至于找材料那些事,就都喊了李尧去做。 谢安莹已经做贼心虚了,更不敢弄些假药敷衍他,只好按照原来的真实方子又做了一遍。 明明没病,也要捏着鼻子喝下去,谢安莹暗暗觉得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就当是骗他该受的惩罚吧…… 李承霆看着谢安莹喝那些苦药,又心疼又欣喜还有些愠怒——心疼谢安莹受苦,欣喜良药苦口看起来真的有效,愠怒当然就是因为谢安莹明明有办法,却一直放任不管一直瞎着。 谢安莹见到他蹙眉,更是心虚一重,赶紧解释道:“你知道治好天盲是多令人震惊的事情,从前我无依无靠,若是被人知道了这样的本事,只怕怀璧其罪会惹来祸端……” 李承霆听闻愠怒之色果然消了,心疼之色又添几分。 谢安莹不敢看他的眼睛,索性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前道:“如今有你做靠山,你这么厉害,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李承霆目光一亮,瞬间就高兴起来,他在谢安莹看不见的角度里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刚才那些纠结的心情都抛之脑后。 他挺了挺身,将谢安莹紧紧揽住,深沉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万事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怕reads();。” 总算把这一出掀过。谢安莹连害羞都顾不上了忙不迭地点头,连声答应。 李承霆心中一动,一个吻就落在谢安莹光洁白滑的额上。 两人正亲密时,红提的脚步声从外传来。 谢安莹连忙推开李承霆:“进来说。” 红提进来之后在二位主子脸上扫了一圈,低头行礼。 谢安莹有些惊讶,以往红提看见她与李承霆近亲,总是为她高兴。那脸上调笑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的。怎么今天这样沉默。 “怎么?有什么事吗?” “回郡王妃的话。李尧随侍让奴婢带话进来,说是叶相府中今日忽然有了动静……”红提迟疑了一下,继续道:“说是沈姑娘自认行为失礼。无颜见人更无颜面高攀帝师大人,竟然自行落发,一心出家修行了。” “什么?”谢安莹秀眉轻扬,很是惊讶。 可随后她的唇边又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沈相爷果然厉害。这一招以退为进,却实手法决绝无懈可击。 在帝师大人求娶沈怜的消息还未传开之前。相府先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么一来,不但可以为沈怜重新树立起那个冰清玉洁的纯洁高雅的形象,更是让帝师大人无话可说。 而她谢安莹就更加无话可说了。 现在同情沈怜的人,只怕能从京安城排到南郡去。她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沈怜的不好,只怕这把火会立刻烧到她的身上。 就算她什么都不说,那日宫宴的事情要是被人传出与她有关。她只怕也要因此被抹黑不少。 而沈怜,沈相爷。他们那种人会真的选择与世无争的出家? 鬼才信! 似是感受到谢安莹忽然的沉默冷淡,李承霆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谢安莹感受到他的关切,强忍住内心的不愉摇了摇头:“下去吧。” 红提虽不明其中门道,但也瞧得出自己主子不高兴了。她原本就觉得这事不大对劲,李尧对她说的时候,神色也是这样不好看,现在看来,恐怕果然不是好事。 红提告退下去之后,谢安莹余光扫过李承霆,声音中透着些乏味道:“沈姑娘真是可怜,我不登门道歉都说不过去了。” 李承霆除了对着谢安莹比较缺心眼之外,对于别人的算计手段一向不缺鉴别能力。 之前听了红提的话,他自然也知道这定是沈相爷想保她孙女清白,不但如此,说不定还打着要将沈怜塞进肃王府的念头。 他当时心中就有些怒意,见到谢安莹落落寡欢的模样,心中更是又气又疼。 他前一刻还乖巧温顺的安莹,被一个沈怜的消息弄得兴致全无还变得冷冰冰的,这就够让人呢生气了reads();。 还要让安莹去赔礼? 莫说从头到尾就是沈怜的错,是沈怜害人不成遭了报应。就算是他家安莹的错,沈怜当得起他的郡王妃赔礼!? 她也敢受!? 李承霆越想越不是滋味。 这几年自己在京中任职,虽然京城外驻军和城内城防也是重重之重的职务,但到底不见功勋,搞得如今众人都忘了他是个什么人物了! 之前沈家行刺没有证据只能暂时压下,但沈怜在宫中冒犯了谢安莹,至今连一句致歉都无,反而故作可怜地闹着要出家。 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该做的事吗? 当人都是傻子呢? 李承霆捏紧拳头重重一砸,冷笑道:“出家是吗?让她去。她想要名声,我就成全她……” 谢安莹很少听见李承霆这样怒极的口气,不由看了他一眼。 李承霆的脸上没有丝毫同情沈怜的意思,谢安莹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李承霆不可能那么傻,但保护一个娇弱可怜的女子,永远是男人们逃不过的天性。 她之所以觉得无趣,其实何尝不是担心李承霆也因此动摇了是非对错,只被沈怜的处境蒙蔽双眼。 既然他没有,谢安莹就舒心一些了,她也不避讳对沈怜的反感,直言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让她有去无回。”李承霆毫不犹豫地答道:“明处帮着沈相爷抬举她的名声,推得越高,她便越没脸还俗回来。暗处么……” 暗处自然是加派人手,一旦有了破绽,索性杀了了事。 京安城是他的治下,在京安城中动手,且不说十分难成事,就算事成,之后肯定也要被沈相爷扯下一块肉来。 上第一千自损八百是下下之策。 为区区一个沈怜自损八百,他更是想想就觉得不值。 原本慢慢探查证据依律法行事,也是为了最后能还安莹一个公道。甚至退一步说,让闲歌把人娶了,终身囚起来也还可以接受。 可现在沈家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人太甚,他还苦苦找什么证据!? 李承霆身上的杀意,饶是谢安莹也觉得有些惧怕。 而惧怕之后,却是更多的安心。 谢安莹重新温柔下来,小声道:“这事就全听你的,但若是以后……我是说,万一真有情势逼不得已非要我委屈求全去道歉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李承霆撇了谢安莹一眼,眼中满满都是责怪,似乎觉得她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真有那样的时候,我去!” 道歉?这世上当得起他道歉的又有几人?(未完待续。) 第297章 复明 李承霆回答得爽快坚定,令谢安莹最后心中最后一丝烦闷也终于消散。 本来么,人活着就不可能事事顺心,所以只需要重视重要的人的态度就是。 沈怜注定恶毒,她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只要李承霆对她好,一心向着她就足够。 沈家以退为进,他们这边也达成一致,只等伺机下手。 这就很好。 谢安莹决定相信李承霆,便将这事放下,安心在府中继续治疗自己的眼睛。 李尧的消息果然不错,又隔了一日,沈怜果然前往京安城外的万佛寺修行去了。 李承霆这边派人紧盯不舍,那些人传话回来,说是沈怜秀发如瀑——当时说什么自行割发,其实只是羞愤之下剪了一下就被贴身婢女抢了下来…… 连这点本钱都舍不得下,谢安莹简直替沈怜不好意思。 再看李承霆的脸色,果然也是满脸厌恶reads();。 而除了秀发仍在之外,沈怜的身边也意料之中地多了八名护卫,那些人远远看去便是龙行虎步身健力足,大约功夫不会在李尧之下。 谢安莹早知道弄死她并非容易的事情,但只要她出城,办法早晚会有。 明着刺杀不行,就像李承霆说的,还有无数暗中的招数可以让她欲哭无泪。 谢安莹治疗了三五日,便对李承霆说自己隐约看的见了,结果谢安莹还没因为说谎而紧张,李承霆倒是紧张的不行。 他忽然就把头别开,看向别处,然后很不自然地慢慢转过来。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怯意。 谢安莹从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过,一时有些奇怪。 李承霆却下定决心地忽然抬起头,口气生硬道:“看吧,万一我的样子不是你喜欢的……但反正你也嫁我了!” 李承霆话中的虚张声势是那样明显,他像是等着将军检阅的小兵一样,浑身上下透着破釜沉舟的气息。 谢安莹噗嗤一声乐了。 她眼睛“好了”,两个人却首先不是高兴。却都是各自纠结。 谢安莹终于可以扬起头大大方方地看着李承霆。李承霆却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有些闪躲道:“我是不是有点黑?北域阳光比京城烈多了……你……你喜欢什么样的?” 李承霆说完这话,脑中没来由地想起苏君然。 他记得那个镇北候庶子。好像曾经还与谢安莹有过口头上的婚约,后来又对谢安莹纠缠不休的。 那个男人心思不够磊落,配不上他的安莹,身家本事更是样样不如他。所以他从不吧苏君然放在眼里。 可这时候,他却想到苏君然那风度翩翩君子如玉的模样……不说别的。就单论长相的话,苏君然那谦和文雅的相貌一定很讨女人喜欢吧? 还有,还有闲歌。 闲歌现在不用娶沈怜了,又成了孤身一人。他那无人可及的权势地位。他那神秘超然的谪仙气质。 现在想想,也成了自己最大的情敌。 李承霆眼神有些闪烁,心中却满是期待。安莹能看见他了,可千万一定要像从前那样喜欢他啊。 谢安莹看着李承霆忐忑。心中百感交集。 两人自认识起,就一直经历了不少考验。几乎每一次都是他为她铺平前路,而她的心里其实从未放下过试探和考验。 他这样诚心对她,她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些才是…… 谢安莹呜呜地抽着鼻子,眼眶一酸,欢喜着扑进他的怀里:“承霆,你真好看!” 李承霆先是一愣,低头看着自己怀里娇小的人,随后脸上逐渐绽放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啊reads();!” 谢安莹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李承霆举了起来,他稳稳地托着她的腰,抱着她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她起先觉得怕,很快就发现他的手很稳,很安全,于是就任他托着自己旋转。在屋中撒下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李承霆抱着谢安莹玩兴十足,直过了好一会,才收手将她横抱回怀里:“你可看准了,以后若是看见比我更好看的,不许反悔。” “这世上哪里还有人比你更好看?”谢安莹嗤了一声。随后想起自己还没“见过”别人,赶紧收声。 不过她这话却是真心的。 相由心生这句话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 苏君然表里不一,前世她看不出,这一世再见他,只觉的柔中带阴,眼神谦逊却不清澈……但凡有些识人阅历的或者是上了年纪的,恐怕多少都能看出一些来。 而李承霆则截然不同,他身姿挺拔的像是山岳一般,让人莫名觉得他举手能撑起一片天空。 他剑眉入鬓,眼如九天星辰坠落夜幕那般深邃明亮。坚挺的鼻子,漂亮的脸型,还有那充满坚毅霸道的唇形。 哪一样不如人了? 谢安莹笑着连连点头:“我眼中只有你,心里也是,绝不后悔。” 李承霆见谢安莹的笑容没有一丝勉强,又听见这毫不掩饰的承诺被谢安莹亲口说出,他放心之余终于感受到了双重的欣喜。 谢安莹还喜欢他,这是第一重也是最重要的。 谢安莹的眼睛复明了,这是第二重,应该大肆庆祝一下才是。 当然对他来说,他从未在乎过谢安莹的目盲,但锦上添花也是令人高兴的。 李承霆当晚就将谢安莹即将复明的消息传了出去,肃王爷那边听说之后,很快赏赐下来一对大角弓算是贺礼。 这是给李承霆和谢安莹一人一件的,谢安莹从未接触过兵器之类,顺时爱不释手,只是她吃力地抱起来却无论如何拉不动一丝,最终将自己累得腰酸背疼,只能懊恼地摊在床上使唤李承霆拉给她看。 肃王妃那边有史以来第一次保持了沉默。 谢安莹原本以为自己眼睛好的消息传到那边,恐怕那边又要不高兴,可这一次那边却什么都没说,只说改天派个御医过来帮着看看。 不过谢安莹很快也相明白了。 她连天盲都能治,那么对李承霆的病情肯定会有帮助。 肃王妃就算再讨厌她,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之后,终于也意识到应该收敛些,应该礼待她了。 大约还是不大相信,所以才要找个心腹御医来一探究竟。 这样就最好不过,谢安莹要的不多,只要能互不侵犯就好。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如果每次都闹起来,李承霆到底会夹在中间为难。(未完待续。) 第298章 谢安莹医治好天盲一事不胫而走,不等肃王妃酸溜溜地去找御医,宫中太医院院首和院判已经先拖了关系,提着礼物上门拜访。 肃王妃气闷不已,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毕竟两位太医院医术最佳的大人都到了,谢安莹不但弄不了假,恐怕也不敢太过嚣张。 她主动派了南宫嬷嬷领着两位大人去了新苑,谢安莹起初推辞了几句,后来辞不过也就见了。 这一见之下,两位发须皆白行医终身的太医院大人,居然都被谢安莹的医术所折服,两人全无一点矜贵姿态,朝着谢安莹好话说尽,只想瞧瞧谢安莹医治天盲的方子…… 那模样,简直算得上是“卑躬屈膝”,要不是有李承霆这尊大冰雕坐镇,在一旁释放出很不友善的冷气,只怕这两人连男女长幼的顾忌都忘了,指不定就要怎么巴结谢安莹恩呢reads();! 南宫嬷嬷当场脸就绿了,回禀王妃之后,两人又是好一阵气结。 南宫嬷嬷小心翼翼地对肃王妃道:“谢安莹不显山露水的时候,脾气就桀骜难驯,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如今……” 如今施展了这样的本事,只怕更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这肃王府,以后哪里还有王妃做主说话的余地?怕不是全要看着她的脸色度日了吧! 原本谢安莹在医术上有本事,这对肃王府尤其是李承霆来说,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可被南宫嬷嬷这样一煽惑,肃王妃本就不开阔的心中自然十分介意。 南宫嬷嬷瞧着肃王妃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要不。就对外说那谢安莹原本眼睛就是好的,这么折腾一通,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沽名钓誉?” 她的声音很轻,眼神一直在观察着肃王妃的脸色。 肃王妃似乎觉得此计可行,眼神瞬间一亮。可随后,她又捏紧了拳头。 她一路听南宫嬷嬷的计谋与谢安莹相斗,却输的一次比一次惨。谢安莹狡猾的就像一只狐狸。仿佛无论她们做什么。她都有办法逃脱。 只要逃脱,必有反击。 就像眼下,谢安莹的瞎眼是她最大的缺陷。若是对外说谢安莹的眼睛本就是好的,只怕更要传出什么她跟李承霆天造地设之类的话来。 肃王妃迟疑的神色落在南宫嬷嬷眼中,心中一震。 她倒是真的小看了谢安莹,竟然能在与王妃交手多次之下还从无败绩。 这不是。时间一长,居然使一向不管不顾的肃王妃都心生忌惮。本能地怕了! 果然,肃王妃叹了一口气,摆手说了句“罢了”,便转身朝里屋去生闷气去。 南宫嬷嬷眼皮微垂。站在厅中没有跟上——看来,这一回是必须要跟静王爷那边通通气了!若是肃王妃这里有了变数,只怕是要影响大计的! 还有谢安莹。治好了天盲的本事也实在令人忌惮,若不尽快除之…… ———— 谢安莹才不会将方子告诉别人。先不说这方子是师父给的并非她自己的东西,就算是她的,轻易给出也容易招致麻烦。 治不好人也就算了,万一治出什么问题,到时候赖在她的头上…… 不是她对方子没信心,而是她有自知之明——她实在太招人讨厌了,现在多的是人想要在她身边动手脚。 她可不会因为一时的善心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只是……想起那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太医也挺不容易,谢安莹便把自己早先配出来的万安丸的方子给了出去,也够那两位研究许久reads();。 谢安莹可以看见东西,李承霆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每天带着她赏花赏景,又找来京安城最好的首饰铺子,花了大价钱为谢安莹打造首饰。 直到谢安莹嚷嚷着自己那子丑演卯的十二间库房都要放不下了,这才作罢。 谢安莹在众人的心中,一改之前的谨慎收敛,变得格外高调起来。 其实她自己完全没变,只是在外人心里,她如今手握底牌实力非同往昔,早已有了高调的资本。 再加上李承霆从不掩饰对她的重视,人人心中的称都开始小心翼翼地掂量起谢安莹的分量来了。 一来二去,谢安莹也交了几个身家地位的不错的友人,她不愿在府中待着的时候,只需递个话,外头便有袁语白之类的送帖子来。 这样一来,每当肃王妃即将发难时,谢安莹就设法称病或者避开出去,王府中也随之安宁不少。 谢安莹复明之事传出不就,她的娘家平阳侯府终于坐不住了。 红提喜笑颜开地送来帖子,谢安莹翻开一看,竟是平阳侯的亲笔。 帖子上写着老夫人十分挂念她,,而且两位兄长入闱在即,想要摆个家宴。请她有时间一定要过府小住。 谢安莹轻笑一声,之前她式微时,平阳侯府就跟不认识她一样,就连她没有回门,平阳侯府也毫无意见。 只凭她孤军奋战。 如今看着她算是博了一个翻身,前途一片光明,这就放心的贴上来了。 “想必近日父亲那里一定门庭若市吧。”谢安莹笑道:“天盲能医,想要求医的肯定大有人在。肃王府这边没几个人敢让‘郡王妃’屈尊治病,可父亲那些朋友们却未必有这个自知之明。” 而对于平阳侯那种人来说,有人求着他,他一定很高兴吧? 而且,将自己嫁进肃王府不就是为了光耀门楣,现在她终于有了起色,平阳侯府当然要沾些好处。 谢安莹的话令红提有些不开心起来。 红提也知道,其实平阳侯府真正对她主子好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原本看见请帖的时候,她还以为那边看主子得意,终于想要弥补从前的亏欠了。 可主子这样一说,她似乎才清醒过来。 本来就没心的人,怎么可能忽然待人真心…… “主子,要不奴婢登门去回了老爷吧,咱们不回去了……” “那怎么行,还是要去的。”谢安莹只是笑笑而已,其实心中倒并不怎么介意。 前世她一无所有,所以才会对每一丝情感都紧抓不放,以为那是她人生里最重要的东西。 今生她什么都不缺,对于平阳侯府这种杂念太多的亲情,她已经不会再介意了。不过是去看看,毕竟那里还有她的两个哥哥。(未完待续。) 第299章 很好 谢安莹要回门的事情,是李承霆亲口去跟肃王妃说的。 肃王妃最近接二连三受打击,尤其是那一次被李承霆当面顶撞,于是再见到他时,虽然怒意难平,但到底是没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母子二人说到回门礼时,肃王妃情致缺缺,白了李承霆一眼又冷哼一声让他自行做主。 李承霆本来就是送礼狂人,加上谢安莹复明这件喜事,恨不得把天下好东西都搜罗来给她做门面,好叫她风风光光的回门。 肃王妃这甩手不管的态度,正合了李承霆的心意,当下对肃王妃就软了几分,态度也恢复到之前的恭敬。 李承霆回去之后,肃王妃凝神想了一会儿,心中一阵低落却又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做错了——儿子本就不与她亲近,她却一直不让他顺心,这不是等于将他越推越远么? 肃王妃心里渐渐有些松动,只是脸上仍旧不屑一顾reads();。 李承霆得了肃王妃的许可之后,便回去准备了几车颇为像样的礼物,第二日一早便命谢安莹的婢女将她仔细装扮起来,驾车一道往平阳侯府而去。 马车平稳而又轻快地在街上行驶。 谢安莹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回家的路陌生而又熟悉,令她心中难免有些振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个熙熙攘攘的摊贩,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笑谈叫卖。 李承霆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将手覆在谢安莹的手上,谢安莹回头冲他一笑,他扬扬下巴,示意她继续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而后陪着她一起。她看什么,他就也看什么,偶尔遇到自己知道的,还给她细细讲解一番。 谢安莹前世有闲歌教导,闲歌大约是想将她重新换回郡王妃的位置上,所以事无巨细教导的格外认真。 而今生又有蒋吕二位嬷嬷教导,谢安莹虽然足不出户。对于外头的事物知道的却也不少。 不过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与李承霆亲口讲的又不一样。 李承霆知道的,多是一些别人不大关注的事情,比如哪间老店后头有一颗前朝的老树。逢春夏会开出淡紫的花……又比如哪家铺子有百年传承的手艺,只是后继无人眼看就要失传。 谢安莹听得津津有味,又记下这些地方的名字,与李承霆相约以后得了空闲再来一游。 李承霆低头看着谢安莹扬起的脸庞。那脸上的笑意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朵花都美,他轻笑道:“如今总算知道美人倾国倾城是怎么回事了。” 他若有国有城。只消谢安莹莞尔一笑,怕也是要心甘情愿地拱手奉上。 谢安莹这些日子来也习惯了李承霆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再没有了一开始的不自在,见他夸自己好看。于是又凑近了些,对着他媚眼生波狠狠笑了一笑。 李承霆胸口一窒,恨不得这就扑上去把谢安莹揉进怀里。只可惜马车终究有限,谢安莹一身华美的衣裙和头饰也经不起他折腾。 谢安莹见他隐忍的难受。更是乐不可支,落在李承霆的眼里当真是无奈至极。 二人这样一路行来,似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不多时就到了平阳侯府。 谢安莹早早就放下了车帘不在向外看,却听见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启禀郡王爷郡王妃,平阳侯府到了,平阳侯与夫人偕同二位公子在外相迎。” 李承霆道了声:“知道了。” 他的声音又换回正常的沉稳平静,脸上也瞧不出之前与谢安莹嬉笑亲昵时的温和,浑身上下更是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威严与冷峻。 谢安莹看得啧啧称奇——之前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那些情话从这样一个男人口中说出,实在是不可思议reads();。 哪怕就是现在,她去对别人学他对她的好,别人恐怕也只会以为她在编造吧? 马车停稳,李承霆毫无悬念地率先跳下马车。 平阳侯见李承霆居然亲自随车前来,眼前一亮就率众人迎了上去。李承霆却先回身亲手打了帘子,轻柔地扶着谢安莹的手将她牵下车来。 待谢安莹稳稳落地之后,李承霆这才与她一同并肩,拱手对平阳侯行礼道:“承霆本该早些带安莹过来,无奈王府中人多事忙,我二人都有些走不开。失礼之处,还望岳父大人见谅。” 平阳侯看见李承霆回头去牵谢安莹的时候,下巴都要跌落在地了! 此时听见他这样的称呼,掉在地上的下巴又瞬间转移到耳朵后面,笑得眉眼不见只见一口白牙:“郡王……承霆客气了,咱们如今都是一家人,当真不必见外。就将平阳侯府当成自己的府邸一样,想怎样就怎样!” 平阳侯心中得意至极,满意地朝谢安莹打量一番。 谢安莹看上去就像换了一个人,印象里好像有些怯懦消瘦,眼前这个怎么看着如此美艳芳华,贵气的令人不敢直视……他一时甚至有些记不起这是不是他的女儿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嫁了谢安莹,现在连小郡王都跟他亲近起来。 今日府中宴请了不少宾客,这样一来,他这脸上可就有光了! 平阳侯高兴的忘乎所以,说话也有些失礼,好在一旁陪着的陈蓉是个明白人,上千连忙接了谢安莹的手,关切道:“听说你的眼睛康健了,你祖母心中高兴,日夜佛前焚香祝祷……还有你兄长,也时常惦念着你,总说要考来功名令你为他们骄傲。如今你可算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也终于可以聚聚。” 不等平阳侯开口,陈蓉对李承霆彬彬有礼道:“一路颠簸也疲累了,郡王爷郡王妃快请入府说话吧。” “对对,快请入府。”平阳侯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吩咐管家下人帮着卸车,将礼物都抬拿进去。 平阳侯与李承霆并肩在前,陈蓉就在后面冲谢安莹亲切一笑,笑容中有些抱歉,显然是因为她没能拦住平阳侯的失礼而不好意思。 谢安莹轻轻摇头,示意无妨。 陈蓉的眼神瞬间一亮,凑近她身边小声道:“看来他对你极好。” 陈蓉是极聪明的,若是在夫家过得不好的女子,回门时反而会对娘家诸多挑剔苛刻。全因为那样的女子在夫家已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娘家是万万不能出一点错处的,否则不但要惹了夫君和夫家不满,传出去还会落了他人口舌笑话。 但看谢安莹一脸无所谓的笑意,陈蓉立刻就心领神会——谢安莹要么就是有所依仗,要么就是极受宠爱。 只有真正立足文档,才能笑得这么舒心甜美。 谢安莹近来好不容易变厚的脸皮,就被陈蓉这一句话破了功,霎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什么都瞒不过母亲,他……他的确对我很好。”(未完待续。) 第300章 重要 平阳侯府一如往昔,谢安莹却今非昔比。 今日是她婚后第一次回门,又有李承霆耳提面命地令人将她妆点起来,通身的气派自然非同寻常。 陈蓉面容清丽,装扮富贵,但走在她的身边立刻黯然失色,连一丝存在感也无。 陈蓉却十分满意,笑着对谢安莹道:“你如今这样,连我也难免心生嫉妒。” 陈蓉最是不将外表俗物放在心上的人,能亲口说出这样的话,便是一种极致的赞美了。 “连母亲也打趣我,”谢安莹摇头轻笑:“不过是人靠衣装,母亲若是开口,要什么样是没有的?却来嫉妒我。” 陈蓉只笑不答,衣衫首饰再贵重,京安城中能买得起的也大有人在。可谢安莹如今令人羡慕嫉妒的,却是千金难求的鹣鵊情深。 两人一路说笑闹了两句,见前头平阳侯已经领着李承霆走远,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李承霆如今不算外男,过府拜见必是要先见过老夫人的,平阳侯也不含糊,带着李承霆一路行得飞快,一群人很快就到了老夫人所在的福衢院。 福衢院中早有婢子仆妇恭候着,见平阳侯领了人来,连忙打起帘子,口中唱了名恭谨地请了几人进去reads();。 “母亲,安莹他们回来了。”平阳侯的声音喜乐激动,甚至带着一些颤抖。 “快,快让我瞧瞧!”屋中老夫人忙不迭地关切声传来。 随后,谢安莹便见到老夫人那熟悉的面容,数月不见,老夫人似乎更苍老了不少。不过精神还算不错,此时瞧着她的眼神也十分慈和。 老夫人今日穿了一身铜色云鹤织锦褙子,抹额上镶嵌着莹绿光滑的翡翠,一看便知是惊心打扮过的。 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女子不是黛纹,却是许久不见的谢安珍。 谢安珍一身素净衣衫,脸上一派温婉,见谢安莹进来她也只是搀扶着老夫人。对谢安莹一行人露出得体而又温和的笑容。 谢安莹不动声色地扫过。目光又重新回到老夫人身上。 “安莹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 谢安莹还未说完,老夫人已经走到近前。 她听说谢安莹来了。从里屋快步走出,双手直接扶住即将下拜的谢安莹,上下打量着她,口中连声道:“好。好,好。我和你父亲虽知道你是个有福的,在王府必然事事如意,可唯有如今亲眼瞧见,这才真的放心了。” 谢安珍这才从老夫人身后上前见礼:“安珍见过郡王爷。见过姐姐。姐姐总算回来了。妹妹与祖母父亲母亲兄长都挂念极了。” 谢安珍的声音温柔含笑,却毫步功利急躁,一双眼睛清澈虔诚。很是思念谢安莹的模样。 倒是长进不少…… 谢安莹也微笑着回礼:“从未听过妹妹这样嘴甜,不枉费我备了不少礼物给你。” 她说着回头去看李承霆。李承霆上前一步站在谢安莹身边,笑着给老夫人行礼后对谢安珍点头道:“正在卸车,稍候会有下人拿进来。” 李承霆只说了这一句,之后便转开了脸。 那笑容和客套,明显是因为有谢安莹之前的眼神暗示,也是给谢安莹面子而已。 谢安珍丝毫不以为意,一脸高兴地对谢安莹道:“姐姐太生分客套了,不过姐姐的心意必然是最好的,妹妹先谢过姐姐与郡王爷了。” 谢安珍说罢就重新缩回老夫人身边,安安静静地站着不再说话。 老夫人扶着谢安珍的手坐下,一众人也纷纷落座。 老夫人瞧着谢安莹。谢安莹今日穿戴的衣裙款式,连她都有些叫不上名字来。那上好的衣料一看便是专门的绣娘织就的,并非铺子人人可穿的衣料。 这样的料子传出来,绝不会跟别人雷同。 再加上谢安莹身段极好,腰肢纤细,*修长,哪怕是在普通的款式,在她身上也能显出一番独特的风流雅致来。 而她身上这身,更是将她的腰身衬托得无比完美reads();。矜贵端庄却又不掩纯真温和,甚是难得。 更不用说她头上戴着的那几只看似简单实则价值连城的钗环了,那样轻盈奇巧的工匠手艺,只怕都是宫中赏赐出来的,就是送了他人,若是没有郡王妃这等命妇头衔,怕是也不敢往头上戴的。 老夫人心中暗暗吃惊,场面话归场面话,谢安莹这样的身份嫁去肃王府,地位尴尬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肃王妃不喜欢她也从不掩饰,早就闹得人人知晓。 老夫人当然也是知道的。故而就算心里觉得谢安莹是个有成算的,必回将日子过好……但……也绝没有想到她能好到这个程度! 莫不是打肿脸硬撑? 老夫人心中徘徊不定,便有些怕一个拿捏不好说错了话。 她余光偷偷瞧向李承霆,想从李承霆的脸上瞧出一些端倪。 可这一看之下,却更令老夫人大吃一惊——李承霆也正在看谢安莹,那神色中竟同她一样,带着些问询的意思。 仿佛是在问“你看我这样可还得体?” 天!这可怎么了得! 老夫人毕竟一把年纪在那里,自问看人脸色的本事不会错得太离谱。 李承霆和谢安莹两人眼神有来有回,二人之间的默契和商量,都在那一次次交汇之中。不是倾心爱重,问这世间又有几对男女能做到如此!? 难道谢安莹居然真得了李承霆的心? 老夫人只觉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岁,从未像今日这样紧张激动过,她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成拳,手心中都渗出一层薄汗来。 能将男人的心虏住,而且还是这样一个男人的心,这需得要多大的本事才行…… 谢安莹居然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那往后,这平阳侯府的助力可就不是一般的稳固了! 老夫人再看着谢安莹,目光中除了慈祥更多了一些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尊重:“你父亲知道你今日回来,一时高兴自作主张设了小宴,都是些他的同僚旧友……原想让你们去见见,不过……” 老夫人画风一转,继续道:“不过你们身份贵重,到底高低有别。便让人回说你们车马劳顿,推却了罢。” 老夫人说罢不理平阳侯爷的一脸惊愕,挥手就让屋里的奴婢出去传话。 开什么玩笑,她的孙女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之前以为能见一回十分难得,便想着给侯府沾些体面光彩就算了。 如今看来,一次的光鲜怎么能够,外头那些人哪里比的上谢安莹舒心来的重要。(未完待续。) ps:第三百章啦,~\(≧▽≦)/~啦啦啦撒花庆祝。感谢幽影梦月打赏,感谢奚疋蜼的月票和打赏,啃骨头的猫咪的平安符,还有就是非常感谢大家在更新少的时候还能一直支持,鞠躬谢过~嗷嗷~。 第301章 道行 李承霆的眼神在老夫人和平阳侯二人脸上转了个来回,心中不是没有算计的。 怎么?若他不跟着来,难不成她的王妃回门还要去陪客不成? 尤其是平阳侯交际的那些“人物”,虽不至于有什么不良之辈,但顶天也就是四品之流…… 李承霆想到这里,眉头不自觉就皱了皱。 他如珠似宝地高高捧着,怎能让别人接手时染了尘埃甚至践踏? 李承霆在谢安莹面前从不轻易施威,但平阳侯和老夫人若是对谢安莹不好,他也不介意对他们冷淡些。 “都不是外人,既然岳父大人有客,不防请出来一见。”李承霆似笑非笑,“安莹难得回来,若不让他们拜见,未免不近人情,传出去被人说作孤高可就不好了。” 言下之意,该是他们来拜见,而不是我们去见他们。 且能让他们来拜见,已经是放下身段委屈了。 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可别让我以后听见别人说谢安莹一句孤高不近人情的闲话! 平阳侯原本还对老夫人突然不叫谢安莹给他撑脸面感到不解,听了李承霆这话,倏地一身冷汗,瞬间湿透整个后背! 他确实大意了! 只想着谢安莹如今的身份能给平阳侯府带来莫大的好处,怎么就忘了她的身份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呼和拿捏的了! 眼前的谢安莹通身锦绣,连凝视一眼都是高攀,绝非之前在琼华院里喝米汤度日的盲女。 现在若想从她身上讨到好处,除非是她自己情愿。 而谢安莹一向懂事,不是吗? 平阳侯背后湿冷湿冷。但仍旧抱着一线希望试探地朝谢安莹看去。 谢安莹笑得比李承霆真诚多了——“说起来都是长辈不必见外的,我与承霆就在这里陪祖母说话,安排他们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很爽快,很大方,给足了平阳侯那班友人们面子。 平阳侯一窒,双唇翕翕不知该如何接上这话——要他跑去跟同僚们说:我女儿女婿回来了,你们快去结识?他可干不出这种事来。 万一人家一口回绝。岂不是两边没脸? 再想想李承霆方才那一瞬的威压。平阳侯真叫个有苦说不出。 他要的是谢安莹与李承霆“不经意”出现在席面上,然后当着一种人对他恭谦孝顺。并不是真有什么事情要攀上李承霆的交情。 平阳侯败下阵来,老夫人给了他个眼神。眼神中不乏警告之色,见平阳侯暂时闭嘴不提见客一事,这才自然地扭转了话题,与李承霆说起谢安莹在王府的生活…… 谢安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reads();。陪坐在一旁,耳中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平阳侯的算盘打得也太糟了。糟到令人失笑。 他那般朋友,多是与他一样,倚祖上之荫才在衙门里当个闲职——莫说实权,就连实事都无。 若有实权。与李承霆见面尚有一晤,可以就衙门里的事情说道几句,混个熟稔。 若有实事。哪怕拿出一两件确实难办的,趁此机会求告到李承霆面前。无论李承霆帮与不帮,总是有了第一步交情,以后再攀也有了话头。 偏他们这些人,连一桩能说出口的正经事都无,求人都不知道求什么……可见这其中的身份差距何止云泥万里!? 平阳侯居然半点察觉不到,还妄想倚老卖老坐着充长辈,叫他们两个去拜会孝敬? 怎么可能? 就是为了不堕李承霆的名声,谢安莹今日也不会移驾半步! 谢安莹没来由地就觉得大历朝果真富庶,朝廷衙门俸禄不缺,令平阳侯一众终日无所事,这才养出脑袋不好使的毛病来。 其实人情世故有什么难懂?只需将自己放在别人的位置上,真心实意替别人考虑一番,一切便再明白不过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知该说平阳侯太单纯,亦或是太自私。 总之侯府有他掌舵一日,是再别想跻身望族之列的。 倒是两个哥哥…… 谢安莹朝谢安瑶与谢安闰望去,两人仪表堂堂霁月清风,令人原本窒闷的心瞬间一畅。 这才是平阳侯府的未来! 也不得不说平阳侯很有子孙福气了…… 谢安莹正想与二位兄长搭话,还未开口就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周围。 是谢安珍无疑了。 谢安珍倒是比平阳侯长进得多。此番一见,令谢安莹也生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来。 谢安珍通身戾气全无,从内向外散发着温柔娴静,若不是真的洗心革面从头做人,便是下了极大的狠心——想要脱胎换骨,就算是凤凰也要浴火。 这其中之恨之痛,有朝一日爆发出来,可是要将所有人都烧成她涅槃的一缕飞灰的。 谢安莹有自知之明,若真有那一天,自己这个积怨已深的姐姐,定是被她拖去第一个开膛祭刀的角色。 谢安莹忽然就改了主意,收回要去跟兄长攀谈的举动,一边带着笑容继续听李承霆与老夫人应答,另一方面分出一半的心神,全放在谢安珍身上。 不需刻意直视,谢安莹的余光分明看见谢安珍不断在自己身上打转。 谢安莹放任她看了个够,却在谢安珍毫无防备之下忽然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reads();! 谢安珍眼神中的复杂来不及收回,被谢安莹看得一个哆嗦,本能地避开,然后又飞快地转回来,对谢安莹报以一个无害的微笑。 可惜……已经晚了。 人的本能反应既是本性,谢安莹已经将她的心事尽收眼底——是纯善的花还是蛰伏的蛇,已然分明。 谢安莹没有赶狗入穷巷的恶趣味,也微微回给谢安珍一个微笑,继续转头去听祖母说话去了。 谢安珍眼睁睁地望着谢安莹,那个艳丽刺眼的笑容令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谢安莹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婚事,还带着本该属于她的夫君回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却连一个仇恨的眼神都要掩饰。 何其悲哀? 可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本以为谢安莹出嫁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殊不知在谢安莹离开侯府之后,她的日子也丝毫没有好起来。 陈蓉对她表面照拂有加,内里却千般手段令她苦不堪言。两个哥哥更是从未将她视作亲妹,对她的任何要求都不闻不问。父亲平阳侯不理后宅,每见到她时都会催促着陈蓉快点给她定下婚期,让她早些嫁到镇北侯府去! 可悲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学着谢安莹当初的手段,先从老夫人处下手——老人家到底糊涂好骗些。 她****咬牙坚持尽孝,风雨无阻地奉上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历尽多少苦难花了多少心思,终于在老夫人面前挤开了黛纹,挣得了一席之地。 她原本以为这样一来,当谢安莹入府时发觉老夫人已经被她收服,心中定要不痛快一阵。 她连胜利者宽宏大量的姿态都做好了——她在府中尽心尽孝,谢安莹在外面享受荣华富贵——让人有了这样的认识,只是她翻身的第一步。 可当谢安莹真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谢安莹从来就没有将她看成是她的对手。 她刚才投给她的那一笑,就像是对着黛纹……一个下人…… 谢安珍忽然惊恐万分地发觉自己辛苦努力这么久,到头来不过是争夺到了一个下人的位置! 她慌乱地底下头,狠狠地喘息了几口气,等谢安莹转开脸去,这才重新抬头看向屋子里交谈甚欢的人们——如果说还有谁能比谢安莹更加夺目,那个人便是曾经属于她的李承霆了。 谢安珍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炙热,她真傻,怎么能这么早早认输呢? 谢安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她既然带了李承霆来府中炫耀,就等于是给了自己近水楼台的机会! 没错,她还有机会……(未完待续。) ps:感谢来自eq的撒拉的两章月票!(づ ̄3 ̄)づ╭ 第302章 明显 老夫人正在劝说李承霆留下小住两天,李承霆似乎还对之前的事情有些不满,故而并没直接答复。 老夫人只好又转向谢安莹:“肃王府事忙不假,但正因如此,回来一趟才尤其难得。若这次放你们走了,下次又不知是何时。” 老夫人的语调中带着些恳求。 人敬一尺,我敬一仗。谢安莹做人一向如此。 “承霆,小住一天母妃那里可有为难?”谢安莹侧过身子,温柔地问向李承霆。 李承霆果然立即换了神色,笑容中满是宠溺道:“母妃既然已经准咱们出来,想来不会计较这些,就算计较一切由我去说。你只管安安心心住下就是。” 谢安莹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回头对老夫人道:“祖母,那就住一天吧,孙女也很想您呢。” 老夫人正为谢安莹的得宠而感到惊讶,听了这话,也忘了那些惊讶,心情大好:“祖母知晓你最是孝顺不过了,今晚留下来好好陪祖母说说话reads();。” 谢安莹乖巧点头:“那是自然!” 谢安珍总觉得谢安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有耀武扬威之意——她回来了,一句话就能夺回老夫人身边的位置。 可细看时,谢安莹却丝毫没理会她的意思。 是她太自卑敏感了吗? 谢安珍绝不承认! 谢安莹自以为霸占住老夫人就能令她气馁难过? 错了!大错特错! 她巴不得她今夜陪着老夫人促膝长谈,好让她有时间做些别的事情…… 谢安珍故作留恋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有些“难过”地屈膝行礼道:“祖母,我这就下去吩咐,叫他们再将宅院收拾一遍。好让姐姐与郡王爷住得舒心。” “恩,去吧。”老夫人点头允了。 待谢安珍走出福衢院,老夫人这才看着她的背影对谢安莹道:“她如今改了不少,知错能改,我便留她在身边教养,只盼着将来嫁出门,别给侯府招致大祸就是了。” 老夫人这句倒是实话…… 谢安莹心知肚明。平阳侯府的这位老夫人从来就不是个傻的。 她当初能那样反感柳氏。还不是因为柳氏那些小心思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既如此,看穿谢安珍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安珍也许并不知道,她谢安莹当初靠着老夫人在侯府立足。并非只有身体力行的尽孝——其实就算说身心合一也不为过。 她是真心待老夫人的。 没有八成也有六成——若不拿出这些真心,岂能换得别人信任? 而且那时还有个柳氏四处做小人,平白衬托出她在老夫人面前的温和懂事来! 那时候平阳侯贺寿,柳氏下毒。自请山中修行……桩桩件件都有柳氏的恶毒和她的贤善。 老夫人怎能不疼她多一些?别说六成换六成,这就足矣令谢安莹在平阳侯府站稳! 而今谢安珍却是没这样的好运了——侯府风平浪静。又有她谢安莹在外加固根基,陈蓉忠孝得人心,兄长前途无量……谢安珍就算有手段,也无处给她运行施展。 折腾一通。不过是叫黛纹乐得轻松一阵。 老夫人并未真心疼她,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一成也无。 谢安莹想到方才与谢安珍对视的那一眼。一切自有天定,她若真能如老夫人所说。安心出嫁别惹是非,将来说不定也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苏君然不会“病”得太久——他有本事有手段,怎么可能一生背负一个“神智昏乱”的名声? 这两人凑做一堆,相得益彰的不知叫人说什么好reads();。 但如若不然,谢安珍并不甘心如此,那恐怕又是令一番风波了…… 谢安莹笑笑,对陈蓉身边的婢女道:“你陪我出去走走。” 谢安莹模棱两可的话,让一屋子人误以为她是要去净房,她也乐于这种误会,领着陈蓉身边的人出了福衢院,待到无人处便停下脚步。 “郡王妃有事吩咐?”那婢女低眉顺眼小声道:“奴婢是夫人娘家带来的,跟随夫人已有二十几个年头。” 陈蓉身边的,果然机灵。 既然不便问她所为何事,不如一上来就点破她自己的由来身份,这样别人开口时自然知道该不该吩咐她。 这意思明晃晃是说:接下来若要说的话不便给陈蓉知道,那便请免开尊口,最好另吩咐别人。 谢安莹施然一笑——本来要找的就是陈蓉的人,所以才点了她,否则就喊老夫人屋里人了。 “你去找个可靠机灵的人,给我盯住谢安珍,一旦她有异动只管立刻告知你主子知道。” 谢安莹说完这句,也不看那婢女一脸惊讶,转而先回了福衢院。 婢女原地站了一会,心道这位出嫁的大姑娘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厉害。 自己是主子后来调进平阳侯府的,与大姑娘并不相识,她却敢张口就嘱咐自己这样的事。而且郡王妃离开平阳侯府这么久了,才回来这半日功夫,便似什么都知道一样——既知道安珍姑娘的贤惠是假,也知她家主子必然会管这档子闲事…… 谢安莹回到福衢院的时候,院中已经在张罗着摆饭了。 谢安珍也重新回到了老夫人身边,脸上仍旧带着任人宰割的无害笑容,看见谢安莹回来,她甚至还主动凑近,与谢安莹介绍了几句菜肴的事情。 谢安莹含笑听着,陪她演足一场姐妹情深。 膳食过后,老夫人果然留了谢安莹说话,李承霆则是被平阳侯邀请去书房用茶。 谢安莹笑对平阳侯道:“父亲有所不知,承霆他这几日很是劳顿,饮了茶只怕又睡不安稳……今日就放他早些歇息了吧?” 平阳侯吃一堑长一智,想到之前李承霆对谢安莹的言听计从,果然不敢再多说什么。立刻笑着说自己疏忽了。 李承霆松了一口气,他跟平阳侯当然无话可说,再加上他今日本就是陪谢安莹来的,只想当个称意的陪客。 陈蓉赶紧让婢女领着李承霆去休息,而谢安莹便宿在老夫人的福衢院了。 众人安排妥当,这才一一散去。 谢安莹扶着老夫人进了内室,回头看见那个适才还姐妹情深的身影,此时正脚步匆忙地离去。 那怕极力掩盖跃跃欲试的兴奋,放在谢安莹的眼中,还是明显极了。(未完待续。) 第303章 手谈 李承霆被安置在外院紧贴二门的一处院落。 原本若是谢安莹与他同住,住在琼华院也并无不可。不过谢安莹已经传话明说要陪老夫人秉烛夜谈,这样一来,他一个人客居内院就不合适了。 不过陈蓉细心,他住的院落与谢安瑶谢安闰相临,既不孤单,也是不拿他当外人的意思。 李承霆全心陪着谢安莹来的,如今谢安莹自己有了安排,他暂时功成身退。加上他对侯府没有任何想法和好奇,刚入夜就梳洗一番直接上床睡去…… 谢安莹换了松散的中衣,外披一件常服,正曲腿盘坐在小榻之上。 这小榻是专为她留宿而特意抬过来的,整料红木底雕花,床脚还镶嵌了贝母,上头再铺着厚实的织锦蚕丝垫褥——虽然匆忙,却十分舒适。 而且位置就在老夫人里屋的隔断中,与老夫人夜谈十分方便,入睡时只需放下一道隔帘就能各不打扰。 若是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她要出去,也好不打扰不是? 老夫人果真有许多话要与谢安莹说,命婢女点了蜡,絮絮叨叨地从谢安莹出阁之前,一直问到她现在在肃王府的生活琐事。 谢安莹精神正好,老夫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两人这样一直聊到深夜,老夫人毕竟年岁大了,脸上渐显出困倦来。 正在此时,谢安莹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咳。她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后者已经半瞌了眼睛,明显快要睡去。 “祖母,今日夜深不如就安睡了,让孙女帮你按按肩背……” 谢安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老夫人听着心中十分舒服,顺着她的意思点了头。 谢安莹就披着衣服从小榻上下来,来到老夫人床前,将她扶着躺好,然后在她肩颈手臂上按压起来。 她是精通经脉穴位的,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又刻意揉着几个助人深眠的地方…… 没多一会。里屋就传来老夫人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谢安莹披了衣服走出去。廊下阴影处果然站了白天陈蓉身边那位婢女reads();。 她身着深灰色的衣衫,掩在黑影中十分不显,见出来的人是谢安莹无误。这才左右一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上前汇报。 “禀郡王妃,安珍姑娘入夜后就开始精心梳妆,据她身边的说,她是要去探望安瑶公子……” 谢安莹微微歪着头。脸上一抹浅笑。 安闰脾气好,但骨子里却嫉恶如仇。不像安瑶兄长。表面正经严肃,心却软。 拿他当个借口走一趟,若不成事,安瑶怕也不会疑心什么。 换做别人。说不定还真就能让她成事了呢? 婢女的脸上有些焦急,安珍姑娘去看安瑶公子,哪里用得着梳妆。分明是…… 她现在只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没让郡王妃听明白其中凶险。 “郡王妃……”婢女又轻轻叫了一句。 谢安莹摆摆手。示意婢女不用着急,她仔细想了一瞬,这才道:“你派人去外院,父亲今日宴请的那班友人里,定有一两个留宿下来的……” 婢女的眼睛瞬间瞪大。 只听谢安莹继续道:“去他们中间挑一个像样点的,就说郡王睡不着,想找人喝酒下棋。” 谢安莹将话说成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蓉身边的人本就极精明,听见这话立即眼前一亮! 肃王妃做事,果然与夫人所说一模一样! 夫人常说最高明的手段,便是守株待兔等着别人自投罗网,还说她从未见过像郡王妃这样手段厉害心地善良的——她从不主动去害别人,哪怕像今夜的事情一样,她也并不反击,只是张开她的网,布好她的局。 若安珍姑娘没动什么歪心思,就算最后一步悬崖勒马,郡王妃也还给她留了生路。 但若是她自己猪油蒙心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必然一头撞进郡王妃的网罗之中…… 郡王妃果真是个奇妙的女子! 想不到,她竟有幸在今夜见识了! 女婢的眼中闪着崇拜的亮光,谢安莹却已经打着哈欠反身向回走去——若闹大,一会搞不好还要出来走一趟,她得先补一觉才行…… 婢女望着她的身影,心中满是激动,一低身子钻进夜色中,快速按吩咐办事去了…… ———— 李承霆猛然从床上做起,顺手按在腰间——腰间佩剑处空无一物,他这才想起自己所在之处并非王府也非军营。 而是在平阳侯府。 在王府无人会深夜唐突忽然入他的院子,在军营更是军制森严,轻易无人靠近。 所以当这男子脚步声靠近的时候,才会引得他从睡梦中惊醒reads();。 李承霆顺手披起衣物,带着三分防备起了身。 “在下鲁执行来给郡王爷请安,”门外传来一个男子带着些讨好的声音道:“适才听闻传话说郡王爷有心切磋棋艺,小弟正好也难以入睡,便来毛遂自荐了。” 声音听起来很是圆滑世故,只可惜人有些憨傻…… 李承霆暗自腹诽,他从未说过要与人下棋,可见这是谎话。但却不是这鲁执行在说谎——因为当着他的面说这个慌,肯定是要被他拆穿的。 那便是有人说了这个慌骗他过来了…… 是谁呢?又是为什么这样做呢? 李承霆听着门外有鲁执行些急于求成的呼吸声,整了整衣服,正色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鲁执行眼前一亮! 能得郡王召见,并与郡王秉烛手谈,这是何等的荣耀——那几个居然还故作清高的不来,哼,眼下清高又有谁能看见?待明日以后,这事说出去,谁不要高看自己一眼? 若要是能在赢上郡王爷一子半子,那能够宣扬的可就更多了……不对不对,不能赢过,听说郡王爷脾气极大,对于看不顺眼的人从来不假辞色。 万一惹恼了可就不好了…… 还是低调些好,就算输了,也没什么的…… 鲁执行一边盘算着,一边走进屋里对李承霆行礼。 只见李承霆合衣而坐,面前桌案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副玄白二色的棋子。烛光映照之下,李承霆容貌俊逸,冷清慑人的眼神令他心惊胆寒。 “见过郡王,执行棋艺不佳,郡王莫要嫌弃……”鲁执行没来由地有些露怯。 “坐。” 李承霆没什么兴致,他一眼便知眼前这位只怕不是事端正主,只是想知道接下来有什么事而已,毕竟安莹还在府中,他也想多知道一些。 鲁执行颤颤巍巍地在李承霆对面坐下,李承霆又是不容置疑的一个字:“请。” 鲁执行甚至连谦让的勇气都没有,赶紧小心翼翼地执了黑子落下一星。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地下着实力悬殊的无聊棋子。其间鲁执行几次攒够勇气想要攀谈,便被李承霆一个落子杀得他方寸大乱,半个时辰过去,他竟连一句像样的话都组织不起来,脑子全用在棋盘之上才能勉强应对。 就在李承霆耐心即将耗尽之时,外面很远的地方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一回是个陌生的女子。 李承霆瞳孔微缩,回头一口气倏地吹熄了烛火,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不等鲁执行傻乎乎地发问,李承霆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轻轻一提就将他从桌案对面提到自己这边,顺势箍住他的脖子道:“不许做声!”(未完待续。) 第304 惩罚 李承霆威压下来,莫说一个区区鲁执行,就算李尧那样沙场上见过血的只怕也承受不住。 鲁执行当场就觉得心跳如擂,紧张到浑身僵硬。他不得不大口猛吸着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李承霆却全然不理会他,一动不动仿佛暗夜中的野兽,一双狭长的眸子在漆黑的暗夜里熠熠生辉。 门外那脚步声逐渐靠近,直到了门口,似有一瞬迟疑。 李承霆感觉得到,外面那女子正轻趴在他的房门上,聆听着里头的动静。 而屋子里,此时只有鲁执行的呼吸声…… 李承霆微微皱眉,看着被自己夹得快要死过去的鲁执行,脑海中似有一丝明悟! ——如果说外面那个女人才是正主,那么这个傻乎乎装上门来的鲁执行,大约就是一道解药了! 除了安莹,谁还会这么好心的给他送解药来? 鲁执行仰着头,看见李承霆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他浑身一僵,一个白眼便彻底晕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 鲁执行这呼吸声一断,门外那女子似乎也紧张了一下。李承霆冷哼一声,顺势将鲁执行塞进自己的床上,自己则一个翻身越过屏风,足尖一点便轻盈地落在房梁之上。 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门外的女子惊恐了一刻,却也是个胆大的,竟硬生生没走,而是在门口又听了一会儿。 似乎是确定了里头的人仍旧睡着,那女子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李承霆并不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谢安珍? 李承霆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对安莹了解的不少,对她这妹妹却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曾经伙同柳斌想要谋害谢安莹的柳氏母女俩……好像就是她了。 再细一回忆,调换谢安莹身份的,不也正是这位? 白日里谢安珍老老实实跟在老夫人身后,李承霆当真就把她当了个婢女,此时想起来,脸上瞬间多了一抹厉色。 这个女人。自己没去找她麻烦。她倒还敢送上门来? 李承霆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塑,梁下之人丝毫没有察觉…… 谢安珍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不忘反身将门栓死。她原地站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朝里屋床上摸去。 黑暗中reads();。床上男子向内侧卧,修长的身姿宽阔的肩膀……谢安珍心头一震……只要几步。她上了榻…… 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谢安珍浑身都开始燥热。 谢安莹能得到的,她终于也能得到了! 这些日子她在侯府修身养性,伺候老夫人的同时也没忘记保养自己。如今她也不似从前那样珠圆玉润,反而消瘦得婀娜起来。 想到自己的身子,很快就要被他揉在身下。从此后她便可以跟谢安莹平起平坐…… 谢安珍一刻也等不了,心中的复杂*催动着她快步走向床前。素手一拉,一根裙带便翩然落地。 黑暗中,柔美的衣裙顺着谢安珍的肩头滑落,半遮半掩饰地松松垮垮挂在腰间。 如果这时床上的人醒来,一定会被此时的情景刺激得再次昏厥。 只见谢安珍裙衫之内竟然空无一物,雪白的胴|体在黑暗中格外明亮,更为她增添了十分的多情。裙衫前襟已经敞开,内里硕大的两团颤巍巍地露着,顶上一颗鲜红正被她的纤纤玉指轻掩——可毕竟不是真心掩盖,又哪里掩盖得住? 谢安珍浑身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夜晚的微凉让她打了个寒颤。 床上的男子却仍旧纹丝不动…… 李承霆是太累了吗……眼看就要事成,她顾不得心中一抹怪异的怀疑,身子一拧,娇弱地扭上床去,用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贴上了他的后背…… 鼻端男子的气息铺面而来,谢安珍浑身灼热,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一咬牙,使出浑身解数,两只手先是从背后环上对方,然后一只手顺着他的身体,像他的下身摸去…… 鲁执行是在一阵香风中悠悠转醒的,他只觉自己头脑昏沉不知身在何处,可身上传来的感觉还有耳边厮磨的唇舌,让他恍惚有做了一个春|梦的错觉。 可为什么他现在醒来,那种感觉还仍在? 他只觉的身体燥热,像是被女人紧紧抱着,还有人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正在伺候他做那种事? 应该还是梦吧。 鲁执行傻笑一声,觉得这梦不错,顺势抓住正在自己下身帮忙的那只手,让她紧紧握住自己的,然后转身紧紧握住了她的。 果然是梦,否则怎么会这么软这么大这么香? 面前的少女“嘤咛”一声,娇羞地直往他怀里钻,他当然不会客气,饿虎扑食一般就翻身压了上去,找准位置将自己用力送了进去! “啊!” 女子娇弱无力的一声痛呼,在这黑暗的夜中格外明显。 鲁执行的脑子瞬间清明了一些,他眨眨眼睛,这似乎不是梦……可箭在弦上,又有几个男人能在这时候停得下来!? 他就算觉得再不对劲,此时脑中也就剩了一个念头reads();。 要释放!就差一点!再快一点!再狠一点! 一声声的娇声求饶夹杂着男子浓重的喘|息,李承霆默默无语地插手站在院外,心中有些不满谢安莹的这剂解药…… 她都不来陪他,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么令人恶心的事情。 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罚她! 李承霆插手站了没多一会儿,院外就忽然有了火光,紧接着传来一串人声,来人似乎还不少! 他随意挑了一处房檐,再次无声无息地跳上去…… “快,快去敲门。”一个婢女的声音传来,“我们安珍姑娘只是给郡王爷送个宵夜,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就算是打扰郡王爷顾不得了,先找到人要紧!” 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着急,但落在李承霆的耳中,瞬间就令他明白了一切。 难怪胆大包天,原来还有后手。 不光想要爬床,还想要顺势做实,扬名出去? 当真有趣…… 李承霆唇边扬起一抹冷笑,接下来的戏码他也懒得再看,他四下一看,找准福衢院的方向远遁而去。 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他的安莹了,该怎么罚她才好呢? ———— 正院外院和福衢院同时被一阵吵闹声惊扰。 陈蓉披衣起来,惺忪的睡眼中掩藏不住的兴奋,口气却仍旧是被吵醒的不耐:“什么事吵吵嚷嚷的!?今夜府中还有贵客,你们这是要然外人看我侯府的笑话吗!?” 平阳侯本不想理会,听见这话一个翻身坐起,陈蓉赶紧为他披上衣服,又对外头闯进来跪着的婢女道:“你是安珍身边的?有什么事快说!” 那婢女就等着她这一问,立刻连连哭诉道:“回禀夫人,大事不好了……安珍姑娘本是好心想给郡王爷送份宵夜,谁知……” “谁知什么!快说!说不清楚你就等着板子吧!”平阳侯一听与郡王有关,立刻起身趿拉着鞋子,直朝那婢女冲了过去。 婢女被吓得使劲向后躲,口中却断断续续说道:“谁知……郡王爷却将安珍姑娘给……给那个了……” “那个?”平阳侯一愣,“你说……那个?” 婢女忙连连点头,然后一脸羞涩地伏下头去。 “这个蠢货!”平阳侯当即一声怒吼,一脚踢翻了婢女就要冲向门外,还没走出去又折了回来,对陈荣道:“不行不行,这时候我不能出面,你去。去将谢安珍给我喊过来!这个小娼妇居然做出如此背德之事,我要是不打死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陈蓉却站着没动,脸上闪过一抹奇异的笑容:“老爷别急,不管起因如何,咱们都要想个对策,万一真是那个了,现在又嚷嚷得这么大,安珍也只能嫁了吧?”(未完待续。) 第305章 是谁 只能嫁了? 平阳侯神色有些怪异。 想到谢安珍只能嫁给李承霆…… 且不说到底是谢安珍爬了李承霆的床,还是李承霆夜半色心忽起对谢安珍有了兴致…… 也不说谢安珍嫁过去是个什么名分。 单单把他两人想在一处,平阳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适。 这也不怪他,要是放在以前,平阳侯当然觉得该嫁给李承霆的人本就是谢安珍。就算谢安莹初嫁那阵,平阳侯也觉得要是能将谢安珍也送去王府,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也不错。 最起码一个靠不住的时候,还有另一个。 可现在,就算明知道他们两人已经滚在一处,平阳侯还是有种“李承霆瞎了眼”的感觉。 他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紧接着,脑海中就浮现出谢安莹的行止容貌来。 想到谢安莹那惊艳无比的笑颜,有了谢安莹的对比,谁还能看上谢安珍…… 平阳侯偷偷地假象了一下,只觉胃里一阵翻腾——连他这个做爹的都嫌弃reads();! “不管怎么说,你先去看看吧。”平阳侯实在难以想象,李承霆怎么下得去手……毕竟他要是这么不挑食,身边早该妻妾无数了,又哪轮得到谢安珍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是,侯爷放心,妾身这就去看看。”陈蓉连忙答应下来,快速穿戴整齐便往李承霆所在的院子走去。 陈蓉行至一半,就发现府中各处院落都亮起灯来,不少地方都吵吵嚷嚷的,还有许多人也在朝外院走。 “还真是有备无患啊!”陈蓉对身边贴身婢子说道:“都办妥了吗?” 陈蓉身边跟着的,正是之前给谢安莹报信的那个。这婢子在见识了谢安莹的手段之后。已经对谢安莹充满了崇拜。 此时听见陈蓉问起,两眼放光一脸兴奋道:“夫人放心,奴婢都按郡王妃的吩咐办好了!郡王妃真是厉害,遇上这样无良的妹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翻手覆手间便是一计,而且还是将计就计!” “行了。”陈蓉笑着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这时候拍马屁郡王妃又听不见。将你那兴奋样儿收起来。别忘而来咱们现在可是要去善后的。” 要去哭着喊着将谢安珍塞给李承霆。然后才“惊讶”的发现那人不是李承霆…… 这么做,一来可以摆脱自己帮凶的嫌疑。毕竟谢安莹住一天就走了,她以后还是要在侯府生活的。 她得假装为谢安珍为侯府好才行。 二来嘛。她刻意攀扯李承霆,明眼人就会更加知晓谢安珍的目的其实是李承霆,只不过是上错了床……这样一来,谢安珍嫁给那个老爷的朋友以后。那人心中也会扎着一根刺。 有了这根刺,谢安珍以后别想靠那人与侯爷之间的友谊迂回着报复自己。 陈蓉很快就到了李承霆所在的院子。跟她同时赶到的还有不少人,甚至连老夫人也亲自到了,身后还跟着不少福衢院的仆役。 陈蓉心中嗤笑一声。 这个谢安珍还真是够狠。事情还没成就敢这样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单是这份不成功便成仁的胆识气魄。就十分令人敬佩。 够贪,够毒,够狠。 年纪轻轻有了这三样本事。在一般的后宅里,绝对是不可小觑的厉害角色。 只可惜她遇上了谢安莹……要不是谢安莹更胜一筹。换个稍微心软纯善些的小女儿家,只怕早就要被谢安珍欺凌至死了。 “你也来了?”老夫人的声音远远传来,“这是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眼睛却亮得吓人。她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李承霆的院子,眼中森寒的光芒似要将这一切都焚成灰烬一般。 陈蓉连忙上前搀扶住老夫人,一脸焦急道:“儿媳听安珍身边的婢女来报,说是……母亲恕罪,是儿媳掌家不善……竟然出了这等纰漏。” 听了陈蓉的话,老夫人一脸绝望,深深地闭了眼睛reads();。 福衢院那边也是安珍的婢女来报信的,这还有什么不明白?要真是误被辱了身子,又岂会到处报信?这是早就备下了吧! 老夫人再睁开眼,眼中只有一片平静——这谢安珍是留不得了,最起码不能留在侯府…… 之前她曲意奉承地跟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等这么一个机会吧? 李承霆不来,只怕她也会干出写别的事来…… 这样的人留着,早晚有一天会将侯府拖下万丈深渊!为今之计,不如就趁着这一回将她彻底打发掉! 让李承霆领走也好,铰了头发做姑子去也罢!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抬腿就朝院内走去。陈蓉自然也急忙跟了上去,只是她左右一看,却并未看见谢安莹的身影。 老夫人被人吵醒的时候,也发现谢安莹不在她屋里,只是这边事情太紧急,她一时顾不上谢安莹,便只身赶来了。 老夫人和陈蓉才走到廊下,便听见屋子里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谢安珍见鬼一般的声音透墙而出:“你!你是谁!啊!你是谁!” 陈蓉与老夫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一抹惊讶,屋子里紧接着传来一阵厮打,还有男人的闷哼。 两人连忙冲了进去。 屋子的门是半掩着的,在陈蓉与老夫人赶到之前,已经有婢女打着灯笼闯进来“不小心”撞破了这里的春|情。 当然这婢女,也是谢安珍身边的人。 老夫人看了摔在地上的婢女一眼,张口便对身后仆役道:“拖下去,打死。” 地上的婢女一脸苍白,早就被自己眼前的情景吓傻了,听见这话似乎也没有多大反应,目光呆滞地由着老夫人的人将她拖了出去。 不求饶?老夫人眉头一皱,顺着那婢女双眼死盯着的床上看去。 这一看,老夫人瞬间愣住了。 偌大的一张床上,两个光溜赤|裸的男女正扭成一团,女子正是谢安珍,此时她一边抢夺被子遮体,一边对着床上的男子哭喊拳打脚踢。 而那男子,却不知道是谁!? 屋子里**过后的腥气味还没散去,令人莫名阵阵作呕。 老夫人原本愤怒的神色,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她甚至看了一眼椅子所在的方向,让陈蓉扶着她过去坐下,然后才继续平静地看着床上的闹剧。 陈蓉到底是年轻妇人,床上有个男子,她只好一直垂着头不抬,小声道:“母亲,事有蹊跷。” 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谢安珍在李承霆的的床上与另一名男子交|欢。谁还看不出事有蹊跷。她之所以坐着不动,就是想看看谢安珍要闹到什么时候才够!(未完待续。) 第306章 狗急 谢安珍一脸泪痕,披头散发双眼猩红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此时她的样子,落在老夫人等人的眼中,简直像是一只厉鬼。 谢安珍却顾不得那许多——她巴不得自己立刻化身厉鬼,将眼前这个男人扒皮拆骨,碎尸万段! 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一看就四十多岁的男人是谁!? 方才还在享受着“李承霆”的撞击,心中做着被他宠爱的美梦,更惦记着等一夜欢愉之后看见谢安莹狼狈绝望的脸…… 可当她事先吩咐好“撞破”此事的婢女打着灯笼走进来,却照亮了眼前这张四十多岁令人作呕的脸! 谢安珍除了尖叫哭喊厮打之外,还能做什么? “你闹够了没有!” 一声男子的厉声喝问传来。 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事先打断这一切的,竟然是床上那个被挠了一脸一身血印子的鲁执行reads();。 老夫人面无表情,陈蓉微微扬眉,等着看这男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但他这一声也只是换来片刻宁静,谢安珍只是愣了一愣,便又伸出利爪向他脸上抓去。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谢安珍的声音尖锐的像是指甲划过石板。 “笑话!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你的床!?” 鲁执行终于反击了,他看准谢安珍伸过来的手,一把紧紧抓住,用力一拧。脸上也浮现了一丝冷笑:“我才要问问你是什么人,分明是你趁我睡着爬上床来,现在还想反咬一口!” 鲁执行虽是文人,但正当壮年男子的力气。又岂是谢安珍能比的。 只听“咔”的一声,谢安珍的手腕上传来一声脆响。看样子虽不至于断了,但想来也是关节被鲁执行拉扯脱了。 谢安珍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立刻萎靡了下去。 她疼得无力再跟鲁执行争辩,甚至连挣扎都不敢,只能面色苍白转向老夫人和陈蓉这边,一脸怨气地哀求道:“母亲。祖母。救我!” 鲁执行一愣,松开了手。 这是平阳侯的女儿? 老夫人和陈蓉此时都恨不得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这时候想起母亲和祖母了?刚才不是厉害得很呢么? 陈蓉早知道谢安珍是个什么货色,对于今夜之事也早有准备。故此听着这话也没太惊讶,只是一脸难堪下掩着冷笑。 老夫人从始至终也没想到会突发这种事情,进来之后又看见谢安珍这样没脸没皮——设计爬了床,爬错了就想无赖别人。结果遇上个硬气不认账的,她到知道欺软怕硬。居然掉转头还让自己救她…… 还有比这更无耻的吗? 这也是女子?还是他们平阳侯府的女子…… 老夫人觉得头脑发晕心口发疼,冷冷道:“你闭嘴!我不是你的祖母!” 如果谢安莹在此,一定会觉得命运其妙。之前无论谢安珍对她做了什么,老夫人总是能忍则忍。没过多久就“原谅”了谢安珍。 于是这一回,谢安珍终于触到老夫人的底线了。 人只有在利益切身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忍无可忍。 老夫人想到侯府清誉名声毁于一旦。杀了谢安珍的心都有了,又怎么会救她! 现在没有立刻让人将她打死。但脑子里也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善后…… 陈蓉适时插话道:“安珍,这种时候你就别再惹你祖母生气了,说什么救命不救命的话,还不如说说你为什么在这儿。” 谢安珍瞪着陈蓉reads();。陈蓉怎么能这么问!她为什么在这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用钱收买眼前这个男人,或者是干脆将事情全推到这个男人身上,说他想要玷污自己……最好再利用小郡王的权势将他弄死! 唯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清白,才能让李承霆娶自己啊! 可是陈蓉现在居然落井下石! 她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贱货,她就是容不下她这个前妻嫡女,跟谢安莹沆瀣一气,一直就在跟自己作对! 谢安珍死死咬着牙:“母亲也太向着别的男人了,也不知父亲知道了会怎么想!分明就是这男人想要对我不轨,我奋力反抗……母亲莫非是跟他有什么私情,才这样帮他害我!?” 谢安珍当真是狗急跳墙了。 她已经没了退路,此时能攀咬一个就攀咬一个! 如果陈蓉有所顾忌,就必须得救她。如果陈蓉不救她,她死也要把陈蓉拖下水! 谢安莹却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陈蓉已经被谢安珍气乐了:“既然你想知道你父亲怎么想,我这就将他请来便是。等他来了,你自己问问他怎么想吧。” 陈蓉说完,转身看向老夫人道:“若侯爷真信了方才的话,还望母亲看在媳妇素日里孝顺的份上,给媳妇一封体面的休书吧。” 陈蓉说罢就要行礼告退,老夫人一把拉住她,紧张道:“谢安珍就是个疯子,你跟她闹什么?” 老夫人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忍哪个女子被谢安珍这样疯狗一样乱咬,恐怕都不能善罢甘休——谢安珍自己一身债还没弄清楚,又添一笔新仇…… 真真是要不得了! 陈蓉不回答老夫人的话,脸上的坚决却丝毫不减。 老夫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谢安珍失去陈蓉,哪怕失去陈蓉的心也不划算啊。 她权衡一瞬,更加坚定地握紧了陈蓉的手,对外道:“来人,将安珍给我塞住嘴巴捆了,一切都等问清楚之后再议!” 这话说完,陈蓉总算没有闹着要走了。 不但没走,她还终于帮着老夫人道:“今夜之事,谁都不许透露半句,若是让我知道哪个嘴巴不严,也是立刻打死绝无二话!” 陈蓉的威严手段,在下人面前很是有用。老夫人捆了谢安珍,再加上她这一发声,场面总算被控制住了不少。 谢安珍还要再挣扎,却已经被人上前捂住了嘴,她一路用脚朝着陈蓉与老夫人猛踢,眼中尽是仇恨,却终于还是被人拖走了。 屋子里终于恢复了正常。 老夫人冷眼看着床上的男子,冷哼一声道:“还不穿上衣服!难不成你也想被捆了才肯好好说话!?”(未完待续。) 第307章 做妾 老夫人知道床上的男人是谁。 虽然此时烛光昏暗,但对方的面孔却并不陌生——对方常来侯府与平阳侯走动,往日还曾去拜见过她。 鲁执行与平阳侯同在一个衙门,说起来,还算是平阳侯的半个副手。只是虽然官职相近,但平阳侯到底有侯爵在身,比这些人的身份还是矜贵多了。 所以老夫人才敢这么跟人家说话。 鲁执行脸上露出一丝不忿,但屋中都是女子,他这么赤|裸|裸|的也确实不成体统。 他顺手抓过已经跟被子揉成一团的衣衫,胡乱在身上套了,便开口道:“谢老夫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今夜之事,您说怎么办吧!?” 言下之意,道理在那一边,大家心知肚明。 老夫人当即气得气血翻涌,心中更恨谢安珍三分——做坏事也不知做的干净些,现在留下这么难看的把柄,自己这一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老夫人暗思忖一瞬,再抬眸时,眼中已是精光毕露。 “鲁执行说的哪里话,此事蹊跷,尚未查明之前我怎能妄作定论。”她说着又拖长了音道:“鲁执行来者是客,就委屈你暂时住在侯府里,等老身将一切查明之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老夫人说得义正言辞,但这话却丝毫没有诚意。 若是有诚意,就该让谢安珍自己担责。 鲁执行一脸怒火。说什么尚未查明,若要查,还不是侯府的人去查?倒是侯会查出什么可就说不准了。 查出他们二人在此私会? 或者查出是他勾|引谢安珍来此,又将谢安珍哄骗上榻? 而且这三五天耽搁下去,外头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子了呢! 一定大多会说是平阳侯引狼入室。说他鲁执行贪图美色毁了他家女儿清誉——因为就算告诉别人平阳侯府女儿半夜爬床将他又摸又亲,谁会相信? 谁家的女儿会淫|荡至此! “明人不说暗话!查与不查都没什么区别,老夫人只说怎么办吧!”鲁执行知道自己只能认倒霉。 “你上门提亲。”老夫人果断回答。 鲁执行脸庞一抽。 提亲? 他有家有室,儿子都十几岁了。怎么提亲? “老夫人莫不是老糊涂了!”鲁执行也顾不上客气了,“我管她是不是你孙女,要我提亲绝无可能,最多……最多做妾!” “一眼记住驷马难追reads();。那就做妾。”老夫人脸色平静的就像等着他那一句一样。 鲁执行一脸震惊。随后就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垂下头去,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恨意。 老夫人却无心再做分辨。 能有这么个结果。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她之前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无非也就是这样而已。 这事情要她说十分不厚道——人家夫妻和睦,她这边硬塞一个进去,而且还是一个人品低劣至此的。更是用这种卑劣手段逼着人家收下…… 唉。 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 让谢安珍出家,那就等于承认了谢安珍的不检点。 以后侯府还要不要做人了? 就连谢安莹在王府。只怕也会受到谢安珍的影响。 所以就算再不厚道,也只能让鲁执行纳了谢安珍去。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陈蓉将接下来的事情做好,自己则是一身疲惫地回了福衢院。 侯府中发生了这样的事。一群人都是默默无声,才走到福衢院外,就见院墙下站着两个身影。 “谁在那!”老夫人率先开口厉声喝道。 月光皎洁。四下静谧,那两个身影透着亲昵地靠在一处。十分养眼。 “祖母?”谢安莹有些惊讶的声音传来,“祖母怎么在这儿,难道是……孙女不孝,半夜出来害祖母担心了。承霆,快跟我一起向祖母赔罪。” 谢安莹急忙拉着李承霆,从暗处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恭恭敬敬地给老夫人行了礼。 谢安莹的脸上,明显还带着满面红晕…… 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两人,深深吐了一口浊气。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谢安莹与谢安珍同是吃侯府饭长大的,这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老夫人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情形,应该是李承霆半夜来会谢安莹,两人以为侯府夜深人静,于是就在外头“私会”了。 他俩如今已是夫妻,会一会也没什么的。说起来还是自己这个老婆子不解风情,非要留着谢安莹说话,硬生生把一堆正是新婚恩爱的小儿女给拆散了。 可是你看人家谢安莹,一看见自己带着人从外头回来,首先就是认错赔罪。 明明跟她没关系的事,可她也会先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责任,是不是大家见她不在屋里,所以出来寻她…… 再想想谢安珍……连那样的事情都做了出来,居然还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老夫人神情有些恍惚,摇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早些歇息吧。” 谢安莹仍旧一脸内疚:“适才承霆来找我说话,我想着内院终究不便,便带着他往园子里走了走……没想到却惹得祖母担心了reads();。不过这都是孙女的错,不怪承霆。承霆他只是……只是到了新地方有些认床。” 说李承霆认床,这谎话简直太明显了。 老夫人的脸上终于多了一点无奈的笑容,看着谢安莹自己认错,又怕她对李承霆有想法,所以还不忘为李承霆开脱。 这才是为人孙女,为人妻子的心思。 老夫人深深地点点头,对谢安莹更加喜爱。 “真的不是为了你,而是安珍她……” “安珍?她怎么了?” 谢安莹一脸吃惊,李承霆也有些好奇的样子。 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谢安莹还真是好命。谢安珍想爬李承霆的床,李承霆却偏挑了半夜跑出来寻谢安珍说话。 而那鲁执行,估摸着是跑去巴结奉承李承霆……这么阴错阳差,竟然让谢安莹平安无事地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连老夫人都有些嫉妒谢安莹的好运气了。 “你那妹妹……我就不多说了,明日让你母亲告诉你吧。”老夫人说完,摇着头走了。 谢安莹看着老夫人进屋,回头再看向李承霆的时候,一改方才的乖巧焦急。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去,偏跑来找我。”谢安莹半开玩笑道:“这下可好了,明日这事传遍侯府,我那妹妹又不知该怎么恨我了。” 夜风微凉,李承霆上前拥住谢安莹道:“让侯府上下都知道你我恩爱不好吗?况且这一回,你妹妹很快也要有她的良人了,这一年半载她怕是没功夫惦记你呢。” 谢安莹挣了挣身子哼道:“我要回去睡了。” 李承霆低头看着她,见她似有些困倦,有些心疼。但又想到自己明明是来“罚”她的。 李承霆道:“你擅作主张,我却配合的这么好,你说我该怎么罚你,而你又该怎么赏我?” 他话音一落,嘴上忽然被谢安莹的唇覆上。 只见谢安莹抓着他的衣襟,踮起脚尖快速在他唇上一啄,然后转身就想要逃跑。 这还是谢安莹第一次主动吻他,虽然只是轻轻一吻,但足以令李承霆回味无穷! 他哪里肯放任她就这么跑了? 李承霆两步就追上谢安莹,顺手一捞,一把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用手勾起她的下巴,低头狠狠吻了起来…… 谢安莹这才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直到被吻得神志不清之际,耳畔这才传来李承霆充满情|欲却不得不压抑着的嘶哑声音: “以后再用我做诱饵,可没这么便宜了……”(未完待续。) ps:章感谢正是红叶时的四张月票,感谢幽影梦月的打赏 第308章 可疑 谢安莹半夜不睡在外与李承霆相会,府里又刚好出了谢安珍的事情,其实若细想想,她是十分可疑的。 但没有人怀疑她。 老夫人起初也想过是不是她做了手脚,可无论怎么想,谢安莹一来指使不动鲁执行,二来谢安珍也不可能听她指派。所以这件事怎么也怪不到谢安莹头上去。 至于陈蓉,看她的表现就更不可能了。 说到底,还是谢安珍自己贪得无厌没存好心。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第二日,谢安莹与两位兄长一同用膳,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预祝他们旗开得胜金榜题名。两位兄长都胸有成竹,还不断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 谢安莹对两位兄长十分放心,感谢之余,不由又问题黛纹的事情来。 这次回府,谢安珍的一切举动都在她意料之内,但是老夫人身边的黛纹不见了,这却让谢安莹有些意外。 “兄长可知道祖母身边的黛纹姑娘?”谢安莹好奇道:“她服侍了祖母那么多年,怎么这次回来竟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按说就算谢安珍表现出色,取代了黛纹的位置,那也不至于就令黛纹凭空消失了啊reads();。 谢安莹可还惦记着要给黛纹寻找亲族的事情呢。 谢安瑶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倒是谢安闰接上话来。 “说起这事我就生气,”谢安闰重重拍了一下腿,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这才对谢安莹道:“那个谢安珍,跟祖母说黛纹对兄长有心思!” 啊? 谢安莹差点将茶水喷了出去。 想到黛纹那酷似老夫人一般不苟言笑的脸——说她会对谢安瑶起心思? 反正谢安莹是不信的。 “那祖母就信了?”谢安莹也看向谢安瑶。“黛纹几乎可说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凭谢安珍一句话就疑心她? 谢安瑶仍旧不说话,眼神却有些飘忽,很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谢安闰大手一挥,答道:“说起来这事,都怪哥哥太老实了!之前兄长去找黛纹帮忙,说要绣一个笔袋子。黛纹就帮他绣了——这原本没什么。却被谢安珍瞧见。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祖母——这也没什么。祖母本来也最多就信了半分。可哥哥他偏说不能让黛纹一个姑娘家受委屈。亲自跑去跟祖母申辩,还当着祖母的面狠狠数落了谢安珍……” 这岂不是更招人怀疑。 祖母当下虽然斥责了谢安珍嚼舌,心中却一下信了三分。事后没多久,就把黛纹换去伺候谢安珏了。 谢安莹恍然大悟,嗔怪地瞪了一眼谢安瑶。 谢安瑶与谢安闰两个半大公子在府中,又没个贴身伺候的婢女丫鬟。有针线绣活自然是要找长辈那边的用。这本无可厚非。可他太不通人情世故,反而让谢安珍有机可趁了……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算了。这事已经这样,若再插手对黛纹反而更加不好。”谢安莹心中有数,“反正估摸着黛纹也快要离开侯府了。” “什么?黛纹要离开侯府?”谢安瑶终于出声了。 谢安莹和谢安闰同时见鬼一般看着他,他这才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激烈。 “哥哥。你这样很可疑啊!”谢安闰大叫。 谢安瑶支吾道:“她是侯府的人,说要离开侯府才可疑吧?我只是随口一问……” 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谢安莹和谢安闰脸上都带着戏谑的笑。 谢安瑶到底比他俩正经多了,面上一红肃色道:“别拿这种话头胡闹。对人姑娘家名声不好。安莹,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谢安瑶真不是个开玩笑的好对象。 谢安闰和谢安莹只能收了调笑他的兴致reads();。谢安莹又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还未出嫁前,曾听说南郡有一大户走失了爱女。与咱们府上黛纹甚是相像。于是我就写了封信,找人送去南郡了。之所以说她在咱们府上留不久,是想来她的家人应该会来寻她。” 谢安莹说完,就发现兄弟两人都奇怪地看着她。 也是,只凭猜测,就断定黛纹是人家走失的女儿,这未免太武断了。 再说就算是走失的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也未必回来寻找。 谢安莹有前世的记忆,所以知道黛纹家一定回来,可那兄弟两人却不知道。 果然,谢安闰紧接着就提出了这些问题。 谢安莹笑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哪有人不爱自己的骨肉的,既然不是故意丢掉,必然会寻的。” 谢安瑶和谢安闰听她这样说,也只当是她一厢情愿的心善,并未再过多追问。 倒是谢安瑶有感而发的感叹了一句:“黛纹也是个可怜人,若真有好人家来寻,跟着去了也好……” 谢安闰和谢安瑶看他那微微失魂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捂嘴偷笑。 黛纹的话题就这样说完了,兄妹三人其乐融融地用过一餐之后,谢安莹在临回王府前,再次踏入了芳华院。 这平阳侯府她不知何时还会再回来,有些话,她打算跟谢安珍说清楚,也算做个了断。 芳华院的下人见了谢安莹,都齐齐屈膝行礼,谢安莹一路走进里屋,没有受到一点阻拦。 就算这些人中已经有不少谢安珍扶植起来的势力,那又怎样? 如今的侯府里,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她了。 谢安珍屋子里没有精贵的摆设,也没有芬芳扑鼻的香料,不知是因为陈蓉暗中苛待,还是因为谢安珍自己要装作清苦贤惠。 屋子里显得冷清寂寥,谢安莹一走进去,就看见谢安珍被一寸宽的布绳捆住全身,正躺在床上不得动弹。 听见脚步声,谢安珍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猛地朝外看来,却正看见一身华贵的谢安莹。 姐妹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凝视着对方,不等谢安莹开口,谢安珍眼中的希望瞬间变为恶毒,拼命挣扎起来道:“是你!你这个贱人!昨夜是你害我的!你既然做了,怎么敢做不敢当!?” 谢安珍一脸冷笑口中叫得凄厉,仿佛她是这世上最冤枉的人,都是因为别人的迫害,才导致冰清玉洁的她落入如此悲惨境地。 谢安莹没有回答。 谢安珍看似疯狂,却未必没有她的心机。 这时屋子内外都有下人,说不定还有老夫人的人,她想激她承认昨夜的事是她做的,落在别人耳朵里,就是一重证据。 想不到谢安珍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放弃。(未完待续。) 第309章 两清 谢安莹唇边挂着微笑,听着谢安珍一遍又一遍的激将,始终无动于衷。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谢安瑶那个死心眼,什么事情都要揽上身来。 谢安莹静静站在她的面前,听她骂了一阵,这才开口道:“你现在骂的这么大声,将所有事情都赖在我头上,可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叫?不骂?” 谢安莹一句话,就令谢安珍哑口无言。 是啊,昨晚那件事发生的地方,又不是什么荒郊野外。 平阳侯府再不济也是有一个看家护院的,李承霆的居所离谢安瑶和谢安闰的院子都近。 外院还有那么多仆役家丁。 夜深人静之时,她若照着眼下这骂人的力气叫上一嗓子,保证半个侯府都会赶去救她reads();! 可她为为什么不叫!? 因为她以为那人是李承霆…… 是她趁“李承霆”睡着,主动莫上床去,想趁漆黑一片的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她当然不会惊动别人,更加不会惊动李承霆! 见谢安珍无言以对,谢安莹继续火上浇油道:“所以,根本就是你自愿的对吧?” “你胡说!”谢安珍拼命挣扎,“是你!一切都是你干的!” 她知道院子里有老夫人派来盯着她的人,所以她才想趁机逼谢安莹说出真相。可没曾想谢安莹这样狡诈,根本不上当不说,还反咬了她一口。 谢安珍现在是百口莫辩,除了继续叫骂,居然拿谢安莹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安莹却好整以暇,故意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继续道:“你嫌祖母和父亲给你安排的婚事不好,嫌镇北侯府庶子有疯癫痴狂之症,将来毫无前途可言,所以才趁我回来的时候勾引了父亲的好友,又想把脏水泼到我头上,然后自己做那被冤枉的贞洁烈女?” 谢安莹一番话有理有据。苏君然之前因为海晏楼一事,的确成了有病的人。而鲁执行虽然年近四十。到底是个从四品的官员,且他夫妻和睦,家中夫人贤惠温和…… 谢安珍要是想打歪主意。鲁执行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谢安珍气得头皮发麻,一口牙几乎咬断! 可她怎么辩解?她难道要承认,从一开始她要勾引的人就是李承霆吗? 如果这话一旦说出口,她就背定了淫|荡之名。关键是她并未得逞,又跟鲁执行已经有了首尾。就算是承认下来,李承霆也不会要她了! 谢安珍张了张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冲着谢安莹疯狂的尖叫。 谢安莹岿然不动。冷眼瞧着她。 这个前世夺了自己婚事,间接害死自己的妹妹,今生终于走出了她自己的路。 没有了她的八字。原来她什么都不是。不值得自己羡慕,更不值得自己害怕。 “谢安珍。祖母和父亲对你不错,你犯下这样的错,祖母仍旧帮你争取了利益,让你可以嫁给鲁执行做妾。你也该学着感恩了。”谢安莹不怕刺激谢安珍,“好言相劝”道:“还记得那时蒋嬷嬷教你的那些礼仪教养吗?既然学了,就要照着做,别辜负了祖母对你的好。” 谢安莹的话传出屋外,所有人都觉得大姑娘当真是贤良淑德,难怪所有人都喜欢她。 再对比四姑娘谢安珍,简直没有任何可比性。 可这样的话,在谢安珍听来,却跟在她的心头插了刀子一样难受——做妾!祖母让她去做妾!她居然还要感恩! 她可是郡王妃! 她当时学的那些规矩,不就是为了当郡王妃?谁要去给鲁执行做妾reads();! 谢安珍终于忍不住露出她心中的恨意:“那个老虔婆!想让我给鲁执行做妾!要做她自己去做,我不去!我不去!” 院子中,几个下人对视了一眼,一个人点点头,面色不善地跑去福衢院传话去了…… 谢安莹话已说完,她跟谢安珍从此恩怨两清。这一次过后,老夫人必然不会再认她这个孙女,以后若再犯在她手上,她出手了断了她,也不会落得姐妹相残的名声了。 谢安莹留给谢安珍一个微笑,转身离去。 谢安莹回门一事顺利落幕,回府之前,平阳侯还带着陈蓉与谢安瑶谢安闰前来相送,一家人在门外千叮万嘱好不亲热,令不知情的邻里都羡慕不已。 谢安莹回到王府之后,将平阳侯府带来的礼物送去给王妃,王妃因为李承霆之前稍微好转的态度,也不敢太过为难谢安莹,便强忍着不痛快收下了。 李承霆对肃王妃的态度自然又好了一些。 谢安莹一向不是挑起事端的那一个,李承霆和肃王妃亲近与否,与她都没多大关系,只要不来找她麻烦就行。 这样风平浪静又过了三天,平阳侯府传信来说,谢安珍最终还是被老夫人送去做妾了。 听说鲁执行一顶粉轿,在傍晚时分从侧门进了平阳侯府,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像样的聘礼嫁妆,甚至连婚书都无。 谢安珍就这样成了一个从四品的四十岁官员的妾室…… 侯府两个女儿,一个贵为郡王妃,一个却给人做了妾。这事情后来被京安城广为流传,也成为许多夫人教导女儿的必要例子。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侯府送来的消息中,还有一则重要的。便是谢安珍上轿之前,黛纹的家人忽然找上门来。 谢安珍这才明白,被她设计挤走的,竟然是南郡的名门贵女,而且黛纹是家中祖孙三代唯一一个嫡系女儿,身份贵重远在她这个破落侯府下堂妇的女儿之上…… 黛纹的家人早就到了京城,只是因为看中这个女儿,故而更加小心谨慎,明察暗访的许久才确定她的身份没有错。 所以老夫人之前对黛纹的不好,也被他们家人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了。 那些族人一来,就将黛纹从谢安珏处请了出来,因为谢安瑶和谢安闰回府,谢安珏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黛纹在那边也受了不少苦。 族人们二话不说,拉着她去官府中改了籍,又给老夫人扔下五千两银子,气冲冲地将黛纹领走,搬去他们在京安城置办的产业宅院中去做大姑娘去了。 老夫人一心要给侯府找助力,却不想这助力一直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却有眼无珠错失良机。 要不是谢安珍的挑拨,她对黛纹怎么也有养育之恩,族人寻上门来,便绝对不是扔下银子就能还清的恩情。 只可惜功亏一篑,现在能扔下银子不怨她就已经不错了,又怎么会记她的恩……(未完待续。) 第310章 忌惮 谢安莹听了这些话,虽早在意料之中,心中也不免有些感叹。 如果从没有得到过,或许不会有什么难过。而老夫人却是真真切切眼看着黛纹在她身边服侍了那么多年,一下子摇身一变成了南郡名门的嫡长女。 而她却错失了与她的缘分,现在心中一定不好过。 不过这也只能怪她识人不清,一个是对她衷心多年的黛纹,一个是她的长孙,这两人她都不信,却偏信了谢安珍那些兴风作浪的谗言…… 也许这就是各人运道了。 老夫人的运道不好,不过谢安莹的运道可不差,连带着黛纹的运道也改变了很多。 前世黛纹被柳氏许给了腌臜下贱人品又十分粗鄙低劣的马夫,黛纹实在不堪折磨侮辱自尽。 这一生她总算完完整整地等到了她的家人,加上她懂规矩心地也好,以后的日子只越来越好。 谢安莹想到这里,心中已经十分安慰,而且不出意外的话,黛纹和她的族人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李承霆在府中盘桓多日,军营中终于不能不去照看,临行前夜,李承霆打着惩罚谢安莹的旗号,将她折腾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李承霆神清气爽地走了,留下谢安莹一个人揉着酸软的腰腿,哀怨的咬牙切齿。 接下来的几日里,谢安莹见王妃那边始终没有动静,便静下心来,开始在府中研药烹药,顺带打理状元楼的账册。 状元楼果真如她一开始计划的那样,用那些今生还没有出现过的菜肴,吸引了大量的权贵。 刘婆子也算物尽其用。是个能伸能屈的人物。 既能厚着脸皮装大爷,又能屈膝弯腰装孙子,遇上什么人说什么话——当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有她照看着,送到谢安莹手上的账册几乎日进斗金,银子像流水一样流进她的荷包。 状元楼不必担忧,但治病的药却始终不那么顺利。 李承霆的病症平日里看起来虽然没有一点异样,但谢安莹却深知那是个隐患。她如今跟李承霆越来越好。每当想起这件事,心中就觉得惴惴不安。 可她连边际都摸不到的病症,又从何处下手呢? 谢安莹试了很多种办法。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各种方案,又四处查找医书,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谢安莹的举动,肃王妃是时时刻刻地关注着的。 消息传到肃王妃正殿里。肃王妃脸上露出一抹不悦:“她还真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就算帝师大人说的是真的。那也不过就是八字好些,镇得住那怪病而已。怎么?她还想靠医术治好承霆?” 自从谢安莹的眼睛好转之后,肃王妃心中就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每次说起谢安莹,虽然仍旧是冷嘲热讽。但终究不像从前那样大动肝火恨不得将谢安莹赶出王府去了。 王妃身边站着南宫嬷嬷,听了王妃这话,若有所思地朝谢安莹所在的新苑方向看了一眼。小声答道:“既然能治好天盲,想来是有点真本事的。反正她在府中也是闲人一个,王妃就随她折腾去吧,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南宫嬷嬷与王妃关系亲密,往常比这更恶毒的话也随口就说,肃王妃是绝对不会责怪的。 反倒是这次说得这话轻了,甚至有帮谢安莹开脱的嫌疑。 可当肃王妃看过去的时候,又见南宫嬷嬷低着头,那番话好像只是自说自话,并不是想往日那样跟她同气连枝一起抱怨的意思。 肃王妃觉得有些无趣,冷着脸道:“那就由着她折腾吧,你盯紧一些,可别让她胡来——那些汤汤药药的,一个不仔细可是要吃坏的。” 南宫嬷嬷听了这话,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芒,随后声音也有了精神:“王妃说得极是,奴婢一定紧紧盯着。” 肃王妃现在越来越不愿理睬谢安莹的事,又抱怨了几句,南宫嬷嬷的答话却始终不合她意,她摆了摆手索然无味地进屋歇着去了。 肃王妃歇下之后,南宫嬷嬷却出了正殿,脚步匆匆朝王府后院的小门而去…… 王府四面都有角门,南宫嬷嬷在府中地位很高,她的话几乎就等同于王妃的话,故而她无论想从什么地方进出,又或者是见什么人,根本就无人阻拦。 角门的守卫看见是她,甚至恭敬地低下了头。 南宫嬷嬷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待出去之后又走出一段路,她才停下脚步四下张望起来,身后果然跟上来一个人影。 她头也不回,继续朝前走去,直走到一处背街的巷子这才停下。 身后人也跟了进来。 跟进来的人是个中年男子,身材健硕脚步沉稳有力,却又不似寻常武夫那样沉重,反而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动静。 这样的人,放在内行的习武人眼中一看便知是个高手。 那人与南宫嬷嬷一个照面,两人都不吃惊,显而易见是早就约好的。 “王爷让我来问问,那事情怎么样了。”男子开口,声音像是破风箱一般沙哑难听。 “我也正要找你传话——请王爷放心,郡王仍是老样子——那盲女的八字我看只是闲歌为了稳定大局故弄玄虚,不过她倒是真有些医术,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南宫嬷嬷说道这里,紧紧皱起了眉头。 谢安莹入府之前,外头就盛传她医术了得。那时候全府上下都当她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像她这样的年纪,又能有什么真本事? 可是……南宫嬷嬷想到了谢安莹那双眼睛,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 自从谢安莹自称眼睛复明之后,虽然总还说看得并不清楚,但那黑白分明的眼中的确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她望着她的样子,也的确是真的能看见了。 天盲都能治,可不能让她耽误王爷的大事! 那男子也跟着蹙眉道:“一个十几岁小女孩儿,居然能让你忌惮?” 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南宫嬷嬷心中翻了个白眼,谢安莹简直就像是披着小女孩皮的老妖怪,神神秘秘地让她都探不到深浅,而且后宅手段更是深不可测。 现在肃王府里,哪里还有人敢真心跟谢安莹作对?都是表面上敷衍王妃而已吧。 再想想跟她作对的,无论是奴才婢女,还是沈怜……都没什么好结果。 南宫嬷嬷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是忌惮倒也不至于,至少现在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还翻不出什么花样。只是王爷的大事要紧,咱们得谨慎些。” 那男子听她这样说,赞同道:“这话才是正理。不管那女孩儿有什么本事,由你盯着总没问题。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你放心,王爷知道你不容易,事成之后,该有的赏赐只多不少。” “那奴婢就先行谢过王爷了。”南宫嬷嬷挥散自己心头的一丝不安,转身出了巷子……(未完待续。) 第311章 高中 当夜,谢安莹正睡得深沉,忽然一阵夜风吹过将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谁!?”谢安莹撑起身子,警觉地问道。 这里可不是平阳侯府,她察觉不对第一反应不是小心翼翼,而是大声地嚷了出来。 “是我……”正推门进来的身影一愣,随后快步走了进来,“惊着你了?怎么睡得这么不安稳?” 听见李承霆的声音,谢安莹浑身一松,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薄汗,连发间也隐隐有些水气,柔软地贴上她的脸颊。 屋子里被赶来的红提红袖照亮,谢安莹自从与李承霆同房之后,便不好意思她们总近身守着。她们这也是听见了动静这才点着蜡烛过来查看。 “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歇了吧。”李承霆挥手道。 红提一伸舌头,与红袖笑着对视一眼,两人转身走了,临走还不忘将房门关好。 李承霆一身甲胄未解,顺势在床边坐下,又将谢安莹按倒塞回被子里去,温柔地摸着她的额头道:“军营中近日繁忙,我怕空闲越来越少,又想你得紧,这就趁夜徇私跑了回来,没想到却吓到了你。” 谢安莹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心中莫名的心悸舒缓下来。 她将脸贴在他的手上,喃喃道:“许是我刚才梦见了什么,正紧张着,你回来我很很高兴,又怎么能怪你呢?” 李承霆闻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顺势在谢安莹身边躺下:“那接着睡,我陪着你,你就能睡得安稳了。” 谢安莹却忽然坐起身,攀上李承霆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看着她困倦依赖的样子,李承霆心里软软的。 “怎么?不睡了?” “恩,不睡了。你衣服都不脱,是不是待一会儿又要走?” “我的安莹怎么这么聪明……”李承霆有些无奈,“军营事多,前一阵北方传来消息说是边境不稳,但北域那边并没具体动作。原本谁都没当回事……” 谢安莹猛地睁开眼睛:“那然后呢?” 李承霆轻笑。果然谢安莹最关心他了。北域一向是父王和他的战场,若北域不稳,父王与他势必又要有事情做。 “然后接连两日。我们城防都抓到了北域的探子。”李承霆说罢轻轻点了谢安莹的额头。 谢安莹瞬间醒了,将他的手拨开。 “这里是京安城!”谢安莹的语气严肃。 李承霆无奈的点头,他的安莹总是能一眼看出事情的本质。 这里是京安城,探子接二连三地进入。北域那边却始终只有模棱两可的消息——一边说有些不稳,另一边上表奏章却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这样的事态的确不容乐观。 不过对着谢安莹。他却不忍心说出这些话来。 “你也知道这里是京安城。不过是一两个探子,往年这样的事情也不少。” 李承霆见谢安莹仍旧瞪着漂亮的眸子看着他,他轻轻吻下去:“该操心那些事情的人是我,你只管在府中踏踏实实地睡觉就行了。整个大历。最安稳的就是京安城,而整个京安城,最安稳的就是咱们王府。” 谢安莹怎么能不担心。 一旦北域开战。肃王爷势必要领兵相抗。而肃王爷膝下二子,李承俊根本不得用…… 若肃王爷一个人支应不来。李承霆又怎么可能继续在京安城做个城防官? 他的威名早已深入人心,只怕倒时候不等陛下点兵,光是京安城百姓都会催着他去北域守土开疆保家卫国的。 他自己恐怕也很想去吧…… 可是他的病还没着落呢! 谢安莹还想再说,却发现李承霆已经从一个浅吻咬上了她的耳垂。 丝丝热气瞬间令谢安莹涨红了脸。 她双手用力推在他的胸前:“说正事呢,别……” 李承霆口中一本正经地答应道:“恩”。可他的唇已经游走到谢安莹的脖子…… 谢安莹再用力推他,他便严肃地将她的两只手一把捉住,然后将她再次按倒在床榻之上…… 一夜无眠,谢安莹瘫软在床,浑身的力气都被李承霆给蹂躏尽了,看着李承霆意犹未尽地从自己身上下去,高高兴兴地穿好衣服出门,谢安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北域和探子的事情或许真的没那么严重。 否则就是李承霆实在太精力旺盛了…… 李承霆这一来一回,谢安莹虽然被他折腾了一通,但也终于能睡个好觉。 第二日白天里,她胡乱洗漱又用了半碗清粥,拖着沉重的步伐爬回床上,又整整睡了一天一夜,这才缓过精神来。 再过了一日,谢安莹却是被红提吵醒的! “姑娘!姑娘!公子高中了!两位公子金榜有名,报喜的人正在外院呢!” 因为是平阳侯府的谢安瑶和谢安闰高中,红提喜的忘了称呼,谢安莹也顾不上纠正她,连忙穿戴整齐就往外院赶去。 报喜的人并不是礼部是礼部副手,真正的金榜要等吉时才会传出,礼部副官提前这几个时辰前来报讯,不过是讨个喜气落个人情而已。 也难怪会报到肃王府上来。 不过这个人情,谢安莹是大大方方承下了! 谢安莹抵达外院的时候,肃王与李承俊都在,肃王脸色不错,显然也为这事感到高兴。李承俊也是一脸笑意,只是那笑意深处,又参杂着些别的什么东西。 “姑娘!姑娘!公子高中了!两位公子金榜有名,报喜的人正在外院呢!” 因为是平阳侯府的谢安瑶和谢安闰高中,红提喜的忘了称呼,谢安莹也顾不上纠正她,连忙穿戴整齐就往外院赶去。 报喜的人并不是礼部是礼部副手,真正的金榜要等吉时才会传出,礼部副官提前这几个时辰前来报讯,不过是讨个喜气落个人情而已。 也难怪会报到肃王府上来。 不过这个人情,谢安莹是大大方方承下了! 谢安莹抵达外院的时候,肃王与李承俊都在,肃王脸色不错,显然也为这事感到高兴。李承俊也是一脸笑意,只是那笑意深处,又参杂着些别的什么东西。 谢安莹抵达外院的时候,肃王与李承俊都在,肃王脸色不错,显然也为这事感到高兴。李承俊也是一脸笑意,只是那笑意深处,又参杂着些别的什么东西。(未完待续。) 第312章 难言 肃王爷对谢安莹不甚了解,一开始只知道她出身平平,还有传言中的性子懦弱与眼盲。 后来这个女子,能让承霆心甘情愿地取进门来,如珠似宝地捧着待着,肃王爷这才对她多了一份留意。 正是这一留意之下,肃王爷居然觉得对她的性子特别满意! 分内之事都能做好,不管李承霆在与不在,她就像是蒲柳一般,看似曲柔实则坚韧,一个人也能过得怡然自得却又不因为有些手段就张牙舞爪。 反而收敛得很。 肃王爷看着她,莫名就觉得这女子柔如春风却又稳如山岳。 这也是李承霆的福气…… “你兄长高中乃是天大的喜事,”肃王爷的声音爽朗浑厚,“在状元楼一贺十分妥当,你只管去办。缺银子缺人手都只管开口。” 肃王爷没有治家的规矩,但却有治军的法度。 有功当奖。谢安莹的这点要求他岂会不允? 谢安莹也不客气,落落大方地笑着应下,看得一旁的副官暗暗心惊。 外人只道谢家姑娘在王府里过得如履薄冰,可亲眼一见才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张口就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这明明就是如鱼得水啊! 坐在一旁的李承俊一脸笑意,心中却不痛快。 他按着一贯的手法,刚想开口想说两句“这么大的事情,承霆却不能回来实在可惜……” 只是他话还没出口,谢安莹却忽然转过去看着他道:“承霆事忙未必能回来,安莹可否请兄长出面,若是兄长能前去同贺,安莹的娘家兄长一定更添荣幸。” 李承俊一噎。 谢安莹娘家兄长高中。他心里就像塞了一块冰一样难受。 李承霆的日子过得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唯一可以诟病的,大约就是谢安莹的出身不好! 可现在,谢安莹娘家一下出了两位这样的年轻人物,以后风光无限已经是必然的了。 他李承俊却什么都没着落呢! 要军功没军功,要实权没实权,在父王母妃眼中的分量更是不及李承霆。后院里正妻也尚未定人选。 本来还想挑拨一句半句。在外人面前,他有一百种办法让谢安莹下不来台面,谁知谢安莹却先下手为强。将他也揽进她家的喜事里去…… 李承俊深吸一口气,嘴角的笑容十分僵硬。可肃王爷听了这话,也理所应该的看着他。 他再不情愿却也不得不爽朗地答道:“弟妹这是说哪里话,我正想一睹状元探花的风采。如能有幸一同前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承俊说完。便见谢安莹脸上露出一种“算你识趣”的笑容。那笑容丝毫没有掩饰,差点令他瞬间破功! 这谢安莹,早就看出他要说什么,所以才故意如此吗? 李承俊心头闷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安莹却像没事人一样,朝他和肃王爷再次道谢,带着一脸喜气命人筹备去了。 谢安莹出了外院厅堂院。冷笑一声,李承霆不屑与兄长计较口舌之争。她却不在乎。再说肃王爷又不是肃王妃,不可能那么护着他。 李承俊想要在言语上搬弄是非让她吃亏,她决不答应。 只希望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以后他会知道收敛,否则,就算他是承霆的兄长,她也照样有办法让他有苦难言。 ———— 春闱放榜,那是一年一度的盛世。 别管高中的是几旬老者,一旦披挂起来,白马红衣,照样是春风得意惹得满街女子憧憬不已。 而这一回高中的,却是十足十话本子里才有的翩翩俊郎。这一下可谓是轰动了整个京安城——状元骑行还未到,京安城大街小巷早已被充塞的水泄不通。 谢安莹站在状元楼四层之上,衣袂随风轻摇,远远看着一抹喜气洋洋的红色队伍缓缓前进。 她对身边的刘婆子点了点头,刘婆子一脸笑褶,忙不迭地下楼恭迎去了。 人群正拼命向前拥挤着,忽然听得状元楼上一阵礼乐爆竹齐鸣,十六扇中门同时而开,里面彷如仙娥一般的侍女缓缓而出。 这样的阵势还是头一回见。 众人左边看着街头出现的高头大马状元郎,右边看着状元楼的动静,一时只觉的眼睛不够用,恨不能长出两个脑袋来才能将这热闹尽收眼底。 那群侍女子白玉石阶尚翩然而下,朝着人群缓缓走来,众人这才看见她们手中托盘上尽是些银叶铜钱。 许多人忽然醒悟过来! 这状元楼……似乎不是平白无故起的名字……莫非真的是状元楼!? “快!快去讨彩头了!” 有人喊了一声,再看状元一行果然朝这里走来,其他人也明白了过来,一时间欢呼无数,众人口中吉利讨喜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欢庆声瞬间在整条街道上蔓延开来。 侍女们开始抛洒钱币,众人们高举双手欢呼,状元驽马而来,竟真的在状元楼下下马,径直被请了进去。 状元楼前一阵欢腾,许多人仰望着楼上的情景,一看之下,这才瞧见了谢安莹。 “看!那不是谢家姑娘吗!?” 谢安莹的容貌极容易被人认出,再加上之前她走到哪里都有些名动四方的意思,现在盛装这么往楼上一杵,认出她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什么谢家姑娘,人家现在是郡王妃!” “那也是谢家出来的……对了,金科状元郎也是姓谢对吧?” “对啊!你不说我怎么没想到!” 一群人猛拍脑门!急急忙忙又朝楼上看去! 谢安莹在楼上为谢安瑶接风,却不知这一会子的功夫,楼下众人已经七嘴八舌将真相全都拼凑出来了。 “都说状元楼是肃王府给谢姑娘置办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啊!” “这不是明摆着呢吗,状元楼半年前就叫状元楼了,肃王府还能先知谢家公子会中状元不成?这分明是谢姑娘自己的陪嫁还差不多。” “可不是都说平阳侯府落魄吗?” “平阳侯府落魄,又不是谢姑娘落魄……你知道如今城里书画铺子一副桃花图要多少银子吗?那还不是谢姑娘的亲笔手记呢,都够我半月花销了。” “就是就是,传闻谢姑娘挥挥手就能医治天盲,这跟起死回生也差不多了吧?有这样本事的人可不缺银子。” 每个人都攥着自己手上刚捡来的喜钱,掂量一下,更觉得十分有道理。 算算这位谢姑娘的本钱,众人这才惊觉她嫁去肃王府,其实也不算高攀啊!(未完待续。) ps:感谢u_u萍ル的两张月票,感谢婉瑛的两张月票,看到南宮絕語小盆友的签到楼已经20楼了忽然觉得好萌。 第333章 谢安瑶生得极好,面如冠玉眉如墨剑,难得的是他极为端方正直的气质,平日里就格外出众,更不用说此时金榜题名——一身荣耀喜气,足以倾倒全城贵女。 他与谢安莹状元楼上相会,这样的一对兄妹,当真可称风头无双。 李承俊在一帮沦为可有可无的背景,只觉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可他正是靠着一副温柔面孔行走的,也不能就这么被人撕下面具。于是就算心中再不快,却也只能强颜欢笑。 “弟妹这下可如意了?”李承俊笑着上来插话,“看见你们兄妹二人满面春风,我总算可以回去跟父王交差了。” “安瑶见过承俊兄长。”谢安瑶根本就没听出李承俊话里有话的说话方式,只是带着微笑像他行礼。 李承俊原本想在他面前抢功,又想暗指谢安莹在王府不安分,给人添乱找事。 谁知谢安瑶根本不接他的话,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与谢安瑶对视着,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些破绽。 谢安瑶却是指一本正经的微笑回望。 谢安莹在一旁险些笑出声来,传闻江湖高手有一招便是“无招胜有招”,能让李承俊这样吃瘪又试探不出深浅,谢安瑶真是好样的。 李承俊果然悻悻,眼中满是怀疑,正想再开口,却见楼下一行人马分过人群,也往状元楼前来。 这一行人穿戴与京安城人不大相似。 京安城男子多穿窄袖长衫直缀,而这一行人中的男子,却多是长袍广袖。与谢安瑶兄弟二人刚入府邸时的样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是南郡人。 南郡出名仕。在京安城人眼中,南郡就是一块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那里从不染战火。又盛产产鱼米,四季如春,民生富庶。 于是当街看见这样一群南郡人,原本围在状元楼下的人群都自觉地如同潮水一样退开,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来。 众人的眼光中很是好奇,也有羡慕,更多的猜想他们这时候出现的目的。 却见那一行人在状元楼前缓缓勒马。为首的以为高大公子利落翻身自马上一跃而下。 他的衣袖带起一阵花香。竟没令人觉得艳俗,反而更添富贵雅趣。 谢安莹兄妹几人也被吸引了目光,一同倚着阑干向下看去。 楼下那男子。眼带桃花唇角溢着一抹勾人夺魄的微笑,径直对上谢安莹的目光,就在谢安莹眉头正要微微蹙起的时候,那人忽然扬声道:“楼上可是谢家长女!?在下秦宣。奉百越海郡太公秦光启之命,特备薄礼。以谢姑娘救命之恩!” 自称秦宣的男子声音仿佛庙宇檐铃,清脆宜人,令人听着就十分喜欢。 他刚开口时,众人一片安静都在悉心聆听。待得听完,整个人群就好似沸水爆栗一般“轰”地一声炸响起来。 百越海郡!秦家! 秦家可是南郡名门中最大一支,大历朝建国不过一二百年三五代人。而南郡那些世家望族,百年传承根本就不够看的。 秦家据说更是历经数十王朝而屹立不灭的大望族。 算算怎么也有千年历史了。 坐镇秦家的当家人。正是这位秦宣公子口中的太公秦光启! 谢家姑娘居然于秦家有恩? 这可比平阳侯府长子中了状元还叫人开眼啊! 谢安莹正对上那人的目光,只觉秦宣的眼睛亮得刺眼,看着她的时候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热切……这让谢安莹十分不适应。 至于他口中说的“恩情”,谢安莹知道这是黛纹的族人。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大阵仗…… 谢安莹本就有心借势,但眼前这么大动静还是有些超出她的预料,正想着如何控制场面,便听见身边李承俊似笑非笑道:“秦家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若是他也来参加春闱……” 李承俊虽是笑谈,语调中却满是遗憾。 谢安莹撇他一眼,知道他这是想要接机打压谢安瑶——若是秦公子也来参加春闱,金榜上的头名说不定就要换人了。 只是这话却不好接,谢安瑶要是跳起来质问,按照李承俊的性格,必然要说他只是因为不能一睹秦家公子学识风采而遗憾。 谢安瑶要是计较,必然会显得小肚鸡肠胸襟狭隘了。 谢安莹刚想替兄长出言反驳,谢安瑶却直直接下了这话头! “糟糕!”谢安瑶双手一拍,一脸严肃。 李承俊果然露出得意之色。 却哪知谢安瑶继续又道:“我与安闰来京安城之前,曾收到祖母书信嘱托,那时安莹你的婚事未定,老夫人委托舅舅在南郡替你相看……” 谢安瑶说话间,眼神就飘向楼下那位秦宣公子……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承俊瞪大了眼睛,一脸温润险些挂不住!谢安瑶口中的糟糕,全然不是他期待的那个糟糕! 他再次讨了个没趣不说,居然还勾出这档子事来。 李承俊气得差点跳了状元楼! 谢安莹相看的亲事,要是****小户里的,他当然乐于宣扬。一旦传出,人人都会拿她从前相看的门户与肃王府想比,必然会觉得她趋炎附势。 介时谢安莹颜面无光,李承霆脸上也必然难看。 可这秦家…… 秦家没有肃王府有实权,但名声却响亮好听。谢安莹选了郡王府,保不齐大家还要赞她有情有义呢! 她选了李承霆,变相便等同于李承霆胜过秦家子弟…… 李承俊恨得牙根痒痒,只觉得这个谢安莹实在碍眼。从前李承霆虽有军功但明里暗里都要被他打压一头,可自从这谢安莹来了,搞出这些风风雨雨,李承俊只觉得力不从心,好像再也压不住李承霆了! 李承俊满心烦躁,谢安瑶却浑然不觉,只彷徨了一刻就对着楼下道:“不知秦宣兄远道而来,快请楼上说话!” 谢安瑶自觉妹妹已经出嫁,而消息闭塞也不知秦家知不知道。他这个做兄长的有些理亏,赶紧将人请上来打听个清楚最好。 谢安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心中对秦宣方才的眼神总算明白了三分。 她不欲招惹这些桃花情债,却也同意让秦宣公子上楼——一来是索性趁哥哥在一次说清最好,二来听着李承俊咬碎牙齿的声音,也令她觉得十分开心!(未完待续。) ps:推荐一基友好文:《嫡骄》作者:南鸢北舞,简介:关门放夫君,上前斗极品。 第334章 场子 有个做状元的哥哥,有个军功盖世的夫君,手上有日进斗金的生财之术,人有多才漂亮。 这样的女子,几乎没有人能够不羡慕的。 谢安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哥哥和秦宣公子客套,目光落在楼下久久不肯散去的人群之上。 现在还有谁记得琼华院里那个瞎眼的大姑娘吗? 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步步为营的手段,终于让她冲破了前世多舛的命运,重新走出了一条自己的光明之路。 最可喜的,是这条路上有她所爱的人们相伴。 红提,李承霆,黛纹,这一世都活的好好的。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让她爱的她在乎的人都能安稳顺遂扬眉吐气。 秦宣公子拈着茶渣,望着杯中几片上下沉浮的玉芽,心中不知再想些什么。 适才一上楼,谢安瑶就跟他引荐谢安莹,言语间十分刻意地提起她如今郡王妃的身份…… 他从茶水上移开目光,若有若无地扫想谢安莹的面容。 无疑,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精致如白瓷一般的肌肤,看不见一点瑕疵。完美圆润的额头,翘挺的鼻梁,如远山一般的眉黛,还有那双流转着星光一般的眸子…… 他本想用余光去看她,却不其然地陷入其中。 秦家血脉贵重,来寻嫡女,光是为了仔细核查身份,便在京安城住下数月之久。这些时日里,他又岂会不知她已经嫁为人妇? 本来无缘,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了事。 可当真见到她时,他却莫名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件万分珍贵的宝物。 秦宣心情十分不好。惊艳与失落交替之下又找不到人来发泄,便顺着谢安瑶之前的话,转而对李承俊道:“适才听安瑶说,成俊兄很想见识我的学识风采?” “那是……自然。”李承俊一个哆嗦,心头没来由升起一抹不想的预感。 “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我比试一场。让金科状元郎做个评判。”秦宣四下一望。见茶室里琴棋书画具全,顺口又道:“不知承俊兄擅长什么?” 李承俊头皮都要炸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冲他来了呢! 谢安瑶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压根就是白纸一张。秦宣更是素未谋面刚刚才认识不久。加起来总共也就说了不到十句话。 怎么一来二回的,火就又烧到他头上了呢? 这边的动静终于吸引了谢安莹的注意,她转回头来,冲着李承俊淡淡一笑:“安莹早听说兄长六艺不凡。今这里没有外人,安莹觉得秦公子的提议甚好。” 没有外人? 在李承俊眼里。这些都是外人好不好? 李承俊平日里标榜琴棋书画,那是因为李承霆不玩这些。有了李承霆这个舞蹈弄棒的跟他做对比,这才显得他十分懂得君子之道。 可眼下这两位,谢安瑶是状元郎。秦宣也是南郡出来的。 他要是能赢过他们,他干嘛不去考状元啊! 输了其实也无妨,输在秦宣公子手下。就算传出去也不算丢人,可偏偏是在谢安莹的面前。这就有些让人气闷了! 李承俊越来越怀疑,这谢安莹是不是妖怪变得。 怎么什么事情落在她的身上,发展起来都这么奇怪呢? 她就好像有只别人都看不见的手,暗中操控着每个人心,让所有的人和事都按照她的方向发展…… 自己今日不比,在她面前落了下乘,有辱没了肃王府的脸面,回去之后就算父王不会怪罪,母妃少不了要念叨他一个月。 而若是比了,无论哪边胜出,都是给她谢安莹的状元楼锦上添花。 过了这一日,状元楼声名大噪,银子还不是都要滚进她的荷包里去? 李承俊忽然就觉得自己落入一张网中,之前想要与谢安莹针锋相对的心思一时全被当头冷水熄灭——别说一战了,他能全身而退就已属侥幸。 李承俊眉头深锁,思来想去没什么好主意,只得白着一张脸道:“承蒙秦宣兄弟看得起,只是我那些技艺上不得台面,府中也不许我在外张扬……” 这话说得巧妙。 李承俊别的没有,但身份上,却是高过秦宣和谢安瑶的。 抬出身份压人固然是下策,但也总好过在楼下几百双眼睛注视之下输了场子。 这边的动静终于吸引了谢安莹的注意,她转回头来,冲着李承俊淡淡一笑:“安莹早听说兄长六艺不凡,今这里没有外人,安莹觉得秦公子的提议甚好。” 没有外人? 在李承俊眼里,这些都是外人好不好? 李承俊平日里标榜琴棋书画,那是因为李承霆不玩这些。有了李承霆这个舞蹈弄棒的跟他做对比,这才显得他十分懂得君子之道。 可眼下这两位,谢安瑶是状元郎,秦宣也是南郡出来的。 他要是能赢过他们,他干嘛不去考状元啊! 输了其实也无妨,输在秦宣公子手下,就算传出去也不算丢人,可偏偏是在谢安莹的面前,这就有些让人气闷了! 李承俊越来越怀疑,这谢安莹是不是妖怪变得。 怎么什么事情落在她的身上,发展起来都这么奇怪呢? 她就好像有只别人都看不见的手,暗中操控着每个人心,让所有的人和事都按照她的方向发展…… 自己今日不比,在她面前落了下乘,有辱没了肃王府的脸面,回去之后就算父王不会怪罪,母妃少不了要念叨他一个月。 而若是比了,无论哪边胜出,都是给她谢安莹的状元楼锦上添花。 过了这一日,状元楼声名大噪,银子还不是都要滚进她的荷包里去? 李承俊忽然就觉得自己落入一张网中,之前想要与谢安莹针锋相对的心思一时全被当头冷水熄灭——别说一战了,他能全身而退就已属侥幸。 李承俊眉头深锁,思来想去没什么好主意,只得白着一张脸道:“承蒙秦宣兄弟看得起,只是我那些技艺上不得台面,府中也不许我在外张扬……” 这话说得巧妙。 李承俊别的没有,但身份上,却是高过秦宣和谢安瑶的。 抬出身份压人固然是下策,但也总好过在楼下几百双眼睛注视之下输了场子。(未完待续。) 第315章 眼色 谢安莹入府之后,便不打算掺和秦宣公子和李承俊的事情,她笑盈盈地收了礼物,只说自己要回房歇息,转身就想遁逃。 “弟妹请留步。”李承俊抿着嘴笑道:“安瑶公子不在,我与秦公子切磋之时就少了个评判之人,秦宣公子也是贵客,弟妹怎能就这么走了呢?” 李承俊终于找到机会让谢安莹不痛快了。 谢安莹咬牙切齿道:“我一个妇道人家……” 李承俊更是得意,心说这时候想起自己是妇道人家,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回头对秦宣道:“秦公子有所不知,我这弟妹虽是女子,但才气名满京城,让她做评判,绝不亚于安瑶公子的。” 秦宣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也看出李承俊和谢安莹之间似乎有些不合,按理来说,他应该无条件站在谢安莹那边…… 可不知为何,他却情不自禁地开口道:“郡王妃的才名,秦某早就有所耳闻,今日海晏楼上一睹风采,更知闻名不如见面。秦某也不算外人,郡王妃就莫要推辞了。” 秦宣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称呼上也改成了郡王妃,这姿态已经是莫名的低。 就连他自己说完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来想去,也只能在心中苦笑——所谓无欲则刚,他欲与谢安莹多相处一刻,自然是刚不起来了。 再深想一层,除了接机与她相处,他甚至还更想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风采…… 这是何等幼稚的心思。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谢安莹望向秦宣,这位秦公子跟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名男子都不同,李承霆冷漠强势。苏君然风度翩翩,李承俊温文尔雅,而这位秦公子,却十分温柔美艳…… 他皮肤细白,身材修长,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眼中秋波流转顾盼生辉。一身光华气质傲然。 此时强压着那种骄傲。对她说出相请的话来,她竟然不忍拒绝。 像个贵重易碎的精美瓷瓶,又像高傲单纯的女子似的…… 一旦拒绝。也不知会不会当场就碎了…… 望见谢安莹眼中的犹豫,不等李承俊开口,秦宣公子就更进了一步,他眼中难掩期待殷切。直视着谢安莹道:“我与嗣王只是相互切磋,并非真要分个高下。并不耽误郡王妃多少时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安莹还真的无法拂袖而去了。 她之前搭救黛纹,就是为了能与秦家交好。 要是眼下弄碎了秦家这个瓷瓶一样的男子,这恩情还未落实又结了怨恨。实在得不偿失。 还要叫李承俊看了笑话。 谢安莹轻咬嘴唇,暗下决心就这一次,以后再见他绕道便是。 “既如此。烦请承俊兄长带路吧……” ———— 谢安莹第一次来到李承俊的院子里。才一进门,就有两个美婢左右相迎。那美婢看见主子身后有客。双双上前行礼,礼数周全不说,声音也甜的能化出水来。 谢安莹有些不适,转而看向院子中的风景摆设来。 院中没有松柏,却栽种了不少垂柳樱花,此时正是阳春月,垂柳婀娜樱花粉嫩,陪在一起格外的亲和好看。 柳树下有一方小池,引水如内,蜿蜒着不知流向何处,远处还有一座高亭,古香古色的,若是能在其中弹琴下棋,也不失为一桩雅士。 谢安莹想起自己院子里那空落落的青石砖,还有院子后面栽种的各种药苗…… 然后又想起李承霆。 还好这世上,有人是与她相配的。 京安城内富家公子的品味,大多都会如同李承俊,也不是说这院子不好,只是像这样的景致,她怎么看怎么不对味。 李承俊并没朝那处亭子上走,而是兴高采烈地引着秦宣公子和谢安莹进了正厅。 “外面日头正烈。”李承俊十分体贴一般:“二位莫要嫌我这屋子装饰粗鄙。” 秦宣明显心不在此,敷衍着点点头率先跟了进去。 谢安莹想来想去,今日之事是向肃王爷报过明路的,后面秦宣公子来访,李承俊亲口相邀,也不算有什么失礼。 既如此,进去坐一会在找理由告辞就是了。 光天化日,正厅门廊大开,来往下人穿梭端茶送水,屋里还留了几人伺候……于情于理,完全没什么问题。 谢安莹便也跟了进去。 一入正厅,谢安莹就明白李承俊为什么要将他们带来这里了。 正厅正中挂着前朝书法大家的手记,一旁还有不少名贵却稀有的孤品字画,这与庭院中那花红柳绿的品味又不相同,细看之下,让人不免更赞叹他的随和。 公子如玉,大约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明明心有丘壑,却不显山露水…… 当然,这也不过是他想要给人营造的感觉而已,谢安莹立刻将这种感觉归纳为错觉——若真的不想展示,又何必以烈日为名,将人带到这里来。 秦宣公子却终于有了些兴致,背着手静赏了几幅字画,谢安莹作为半个主人,也只好跟在他身后不远,与他一同品评了几句。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欣赏字画的时候,李承俊却笑着对一旁伺候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众人赏过一圈,一同在主次位子上落座,李承俊提出要手谈一局,秦宣却推说手谈乏味,不如改为听琴。 两人既然要切磋比试,自然是各自选了拿手的来比。 秦宣这样一说,谢安莹朝他看去,也觉得秦公子这样有些阴柔的男子,对于音律必然是精通极了。 而他弹琴的样子,想必也会格外超凡脱俗。 李承俊也这样想。 李承俊在琴棋书画上都有造诣,算是精通,却没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他心中有数,只要眼前这位秦公子不是从小放养在外的外室庶子,那他无论比什么,只怕也比不过秦家人。 既如此,还不如大度一把,选了秦宣精通的来比,输了也好看些。 这两人却不知,秦宣最精通的,其实是棋而非琴。 只是手谈不能分神,落子的人身临其中觉得激烈有趣,旁观的人却未必不会觉得乏味。 而弹琴则不然了…… 像谢安莹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喜欢听琴。而琴声又是最能寄情的…… 秦宣一肚子的话想跟谢安莹说,但真说出来也太唐突孟浪,若是能借琴曲诉之一点半点,她听着欢喜,他也不虚此行。(未完待续。) ps:今天才发现章节名错了好多,而且还有一章发重复了。那天上传的时候第一次显示上传失败,我就又点了一次,没想到两次其实都成功了。。实在是非常抱歉。明天用一章长一点番外替换掉前面重复的章节,算是弥补大家的损失,鞠躬道歉。 第316章 平平 李承俊欣然默许,谢安莹也觉得不错。 弹琴毕竟是有动静的,而且也不用她凑得太进去看,这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是李承俊的地盘上,虽说明知不会有事,但她多少还是有些防备。 既然众人都点头同意,李承俊也不拖延,当即命婢女将琴取来。 谢安莹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一排婢女浩浩荡荡而来,每个人手中都托着各色不同的琴…… 走在前头的,是一张焦尾。 上好的桐木焦尾,一看就不是凡品。 后头跟着的,还有凤头轻音,高山流水。都是当下名声响亮的名琴。 “不知秦公子那种顺手,有几张看得过眼的,就都拿来让秦公子挑选了。” 李承俊仍旧温柔,不过眼中的得意却骗不了人。 谢安莹暗暗腹诽,李承俊与李承霆虽是兄弟二人,可细细放在一起比较,单是性格上就相差太多了。 想她与李承霆的院子里,别说没有这些书画琴棋的玩意,就连这些婢女们也从来没有。 除了她从娘家带来那六个红字开头的,李承霆身边从没有固定的女婢。院子里原先倒是有几个仆役,也因为她入住后宅之后,就打发出去了。 她也曾经问过李承霆,若是要用到婢女的时候怎么办。 谢安莹还记得李承霆那时候瞪圆一双凤目,闷声道:“用到婢女的时候极少,若是鞍鞯坏了需要缝补,满院子都是,随手抓一个就能用。” 谢安莹当时就被逗得乐不可支。那时才知道,李承霆对婢女的概念,也就是停留在缝补衣服时才有点用处。 而且还是给马缝补衣服…… 谢安莹再转过头来看着李承俊这一屋子莺莺燕燕,虽然各个眉眼清丽,并没有那烟行媚视之流,但就是让她觉得差了李承霆许多。 秦宣看着眼前玲琅满目的琴,心中也有些惊讶。 他早听闻肃王府是行武出身。肃王爷更是沙场悍将。他心下想着肃王府的两位公子也该都是血气方刚的习武之人。 没想到这位嗣王居然还是有些本事的。 若只为炫耀。金屋香车足矣,没必要真弄这么多平日里见不着几次人的好琴来。 秦宣对李承俊微微改观,心中有不免有些好奇起李承霆…… 李承霆的名声比李承俊更大。只是听说他在城防上任职,让人不免觉得有些上不得台面。 秦宣在今日之前之前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甚至其实也没太将谢安莹放在眼里……可今日一见之后,谢安莹就像是拨动他内心琴音的一只手。令他浑身上下都陶醉在她的神秘曼妙之中。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也不知自己要走到哪一步才肯停。 他只是控制不了自己。莫名地放任自己被她吸音,不管不顾地想要取而代之。 “秦兄?”李承俊轻声唤了一句。 他看见秦宣望着各色名琴发呆,以为自己此举多少震慑住他,心中不免更加得意:“难道这里并没有秦兄看重的 ?那我让她们再换一些上来……” 李承俊说罢就要下令。 秦宣终于回过神来。脸上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落寞,随手指着最前面的焦尾道:“就这张吧。” 秦宣说罢,李承俊一个眼色。婢女立刻恭敬地将琴奉在琴台之上,又在一旁燃了半山香。 氤氲的香气从香炉中缓缓飘出。没有浓郁的脂粉香气,却又着深谷幽兰的清甜。 一时原本风雅的厅堂之内,竟然凭空多了一种空山鸟语之感,连谢安莹也不得不承认,李承俊在这些小心思上,的确是下足了功夫。 李承俊与秦宣互相谦让了一番,客随主便,便由秦宣来弹奏这第一曲。 谢安莹远远坐着,与秦宣相隔十几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冲淡了她对秦宣的防备,正可以大大方方地听他弹琴。 秦宣修长纤细又有些柔弱的手指轻轻落在弦上,中指一勾一挑,复又慢捻细拨,叮当如泉的琴音便从他指下倾泻而出…… 谢安莹上辈子对音律一窍不通,这辈子跟着嬷嬷们倒是学了不少口头上的本事——与人说起来不露怯,但真要弹琴,她的水平也实在只属平平。 秦宣在今日之前之前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甚至其实也没太将谢安莹放在眼里……可今日一见之后,谢安莹就像是拨动他内心琴音的一只手,令他浑身上下都陶醉在她的神秘曼妙之中。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也不知自己要走到哪一步才肯停。 他只是控制不了自己,莫名地放任自己被她吸音,不管不顾地想要取而代之。 “秦兄?”李承俊轻声唤了一句。 他看见秦宣望着各色名琴发呆,以为自己此举多少震慑住他,心中不免更加得意:“难道这里并没有秦兄看重的 ?那我让她们再换一些上来……” 李承俊说罢就要下令。 秦宣终于回过神来,脸上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落寞,随手指着最前面的焦尾道:“就这张吧。” 秦宣说罢,李承俊一个眼色,婢女立刻恭敬地将琴奉在琴台之上,又在一旁燃了半山香。 氤氲的香气从香炉中缓缓飘出,没有浓郁的脂粉香气,却又着深谷幽兰的清甜。 一时原本风雅的厅堂之内,竟然凭空多了一种空山鸟语之感,连谢安莹也不得不承认,李承俊在这些小心思上,的确是下足了功夫。 李承俊与秦宣互相谦让了一番,客随主便,便由秦宣来弹奏这第一曲。 谢安莹远远坐着,与秦宣相隔十几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冲淡了她对秦宣的防备,正可以大大方方地听他弹琴。 秦宣修长纤细又有些柔弱的手指轻轻落在弦上,中指一勾一挑,复又慢捻细拨,叮当如泉的琴音便从他指下倾泻而出…… 谢安莹上辈子对音律一窍不通,这辈子跟着嬷嬷们倒是学了不少口头上的本事——与人说起来不露怯,但真要弹琴,她的水平实在平平。(未完待续。) 第317章 怪她 李承俊迎出去不到眨眼的功夫,李承霆便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一身衣服未换,看起来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下马就直接朝这边院子赶来。 他一进内厅,目光冰冷横扫,终于在看见谢安莹的那一刻停住了。 谢安莹也正抬头看去,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一拍。 李承霆的眼神中什么有,然而正是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平静,令谢安莹的心忽然就抽疼一下。 她有些心虚,这种心虚并非因为做错了事,而是完全出自心中怕他不相信自己。可既然没做错,便不能开口解释,否则越描越黑,更不知要将事情推向什么方向了。 谢安莹一向骄傲,为了这种事纠结,这还是头一次。 可李承霆的目光仍旧平静,平静的从她脸上扫过,落在了他对面的秦宣身上。 秦宣已经停了琴声,同样平静地任由李承霆打量。 他低着头,没有看李承霆,而是看着自己手下的琴。他不怕李承霆,但他怕对方看出他此时的兴奋! 真的是太兴奋了。 他之前是想着要与谢安莹的夫婿暗中比较的,没想到那个人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心中那种蠢蠢欲动,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争夺一件挚宝,竟然是这样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 厅堂中一阵静默,李承霆看着琴案后坐着的那个男子。秦宣的皮肤极白,静静的坐在那里,像是一朵傲雪白梅——静极美极,带着动人心魄的傲气与暗香。 李承霆瞬间就觉得他十分不同,不同于李承俊或者苏君然的那种浅白的“君子之风”。而是多了些难以描述的吸引力。 他是危险的,比任何男子都更危险。 “秦公子琴艺不凡,在下来得不算晚吧?” 李承霆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一如平日对着陌生人那样低沉微哑。 谢安莹看见他浑身紧绷的肌肉线条,还有微微握紧的拳。 “一曲已毕,郡王爷还是来晚了。”秦宣鬼使神差的回了这样一句。 谢安莹脸上微微显露了一丝烦躁,因为她感受到李承霆似乎在听见秦宣的话之后。忽然散发出一阵带着怒意的威压。 可秦公子仍然是那种高贵又脆弱的姿态。仿佛他的话里有话,只是李承霆误读了而已。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场面失控对谁都不好。 李承俊最多落个招待不周的罪名,而她谢安莹才是损失最大的人。 “秦公子琴技曼妙,我听了许久都不得其所。”谢安莹索性推脱说自己没听懂,转而看向李承俊:“既是切磋。接下来似乎轮到承俊兄长了?” 李承俊正笑咪咪地准备看好戏,谁知谢安莹却是个心思清明的。 这么快就将火重新烧回他的身上。还顺带着给李承霆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可惜,任她谢安莹再聪明,也低估了男人的占有欲。 想他这样身边女子不断的人,都不喜欢他人觊觎他的女人。哪怕是婢女丫鬟都不行,更何况是霸道一根筋的李承霆? 李承俊轻笑一声,敲着额头道。状似无意道:“不弹也罢。秦公子以曲诉情,情深意切。在下唯有甘拜下风。” 李承俊说完之后,整个厅堂的瞬间骤冷。 他左右一看,懵懂道:“我可不是谦虚,而是事实如此啊……” 谢安莹的唇已经轻轻抿成一条线。 早就知道李承俊讨厌,却不知他原来可以这么讨厌,这种绵里藏针的样子,真想让人将他狠狠撕碎。 谢安莹刚才已经推说自己没听懂了,现在也不好再反驳,只能恨的牙痒,一时又顾忌着李承霆,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样瞻前顾后,气势上已经输了一截。李承俊见状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转而又对谢安莹道:“承霆方才没来,当然不知道,可弟妹一直就坐在这里目不转睛地听着……难道弟妹不觉得秦公子的琴声格外动听?” 谢安莹手边但凡有个趁手的,说不定立刻就扔他一头一脸!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听兄长的意思,倒是安莹耳拙,辜负了秦公子的琴声。” 谢安莹说着便起身要给秦宣行礼致歉。 这总行了吧? 她都赔罪了,一口咬定听不懂,她就不信李承俊还能如何。 谢安莹真的起身了,可她只顾着提防李承俊,却忘了秦宣才是这场好戏的主角。 若是他心甘情愿被李承俊利用,谢安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 果然,谢安莹正缓缓福身,那边秦宣却忽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与她离得极近,口中温柔道:“郡王妃玩笑了,若方才那曲不合心意,秦某愿为郡王妃再弹一曲。不知郡王妃可有喜欢的曲子?” 谢安莹倒抽一口冷气。 今天一时不察,真是被秦宣害惨了。 这样赤|裸|裸的明示,要是再听不出其中的意思,除非谢安莹是个傻子。 可谁都知道她不傻……谢安莹不用看李承霆,也知道他此时脸色一定不好看。 换成是她,若有女子这样拉扯不清,她也必然要黑脸的。 谢安莹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李承霆忽然转身向外走去。 他仍旧是那样冷漠平静的面孔,落在剩下三人的眼中,却各有不同。 秦宣心中有些轻蔑,只觉传闻中的小郡王不过如此——虽然仪表不凡气势惊人,但对谢安莹显然不怎么样,否则又怎会一言不顺,就将她丢在这里? 想到这里,秦宣更朝谢安莹靠近了一步,似乎想把谢安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一样。 李承俊扬扬眉毛,嘴角翘得老高。 虽说他从前也经常让李承霆吃瘪,却从来没有一次这样痛快过。而且,这一回抓到了他的软肋,以后岂不是都可以用类似的招数对付他? 谢安莹的心却是沉了又沉。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承霆君然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 眼不见心不烦吗? 那她算什么? 要不是顾忌李承霆,顾忌李承俊是他的兄长,顾忌这里是他的王府,她谢安莹也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费心虚与委蛇苦苦周旋? 他却怪她,他却要走?(未完待续。) 第318章 不在 谢安莹瞬间觉得口中有些腥腻,强忍住不适,大声对着李承霆尚未走远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答道:“我夫君戎马征战,大约喜欢铿锵有力的破阵曲,他喜欢的我也喜欢,只是那种曲子,却不适合秦宣公子。” 她的声音清脆犹如玉珠落盘,言语中的意思也格外坚定明确,点点敲砸在众人心上。 李承霆的脚步一停,猛地转身看向谢安莹。 谢安莹也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坚定决绝,却似乎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承霆收回目光,默默走了回来,他一句话未说,拉着谢安莹重新坐下,顺手招了个婢女来:“茶水冷了,给郡王妃换一杯。” “不必了,时辰不早,等兄长弹完一曲,我们也该回去了。” 谢安莹的声音弱了下去,再也听不出方才的在意。 秦宣见状,心中一阵恼怒,想要插话,却被李承俊打断。 李承俊却是个见好就收的——他做事从来不留把柄,毕竟他是为了让李承霆不痛快,而不是为了惹怒李承霆让李承霆跳起来打他。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一曲吧。” 李承俊眼角瞟过谢安莹,谢安莹却只是盯着厅外的景致,既不看他,也不看任何人。 李承俊走向琴台,随手拨向琴弦…… 果然只是平凡一曲。 谢安莹听罢,随意客套着夸奖了两句,声音却冷漠的让人不敢再次挑衅。 李承俊的笑脸就像面具一样,哪怕看出了谢安莹和李承霆之间的暗涌,他仍旧装作没事人一般。自称切磋败了,要做东留秦宣用饭。 还问李承霆和谢安莹要不要一同留下来。 李承霆摆手拒绝的话还未出口,谢安莹已经福身行礼,转身朝外走去。 李承霆顺势对李承俊和秦宣拱了拱手,转身也跟了出去。 身后传来李承俊玲珑八面的笑声:“承霆就是这个脾气,其实为人十分善良……对了,不知秦宣公子吃不吃得惯京安城的佳肴……” ———— 谢安莹出了院子之后就越走越快。 她也不知怎么了。一口气闷在心里。像是有块石头堵着似的。只想走快一点,让自己在喘息之间将这个口闷气吐掉。 身后传来李承霆的脚步声。 谢安莹不想回头,脚下不但不停。反而更快的向前走去。 “安莹!” 李承霆叫了她一声。 谢安莹脑海中莫名想起方才他的背影。如果那时候,自己只是叫他的名字,而不是说出那些表明立场的话,那他会为自己回头留下吗? 假设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虽然觉得这事是自己做的不妥。在见到他的时候,她也确实有些心虚。可事到临头他会真的不信她,还是令她感到一阵失望。 谢安莹越走越快,若不是这一路上有不少下人都用奇怪的眼神偷看她,只怕她这就要提着裙子飞奔回去。将自己埋在床上。 “安莹!你听我说!”李承霆猛地从背后拉住了她,“我并不是……” 李承霆还未说完,他的手就被谢安莹大力甩开。 他知道谢安莹不是娇弱的女子。可对着她,他总是将力气放轻十分。生怕弄疼了她。 现在被甩开,李承霆也有些发怔。 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空无一物。再抬头看谢安莹,她已经相识一只蝴蝶,翩然而又急促地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郡王,军营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咱们得快点回去。”李尧忽然出现在李承霆身后,带着一脸紧张道:“属下方才去院子里问过了红提她们了,并没听说郡王妃出了什么事啊,先前嗣王派人传信说得模模糊糊,让人白白虚惊一场。” 李尧心中对李承俊早有不满,只是他到底是外人,不能说嗣王爷的不是。 而且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说三道四了。 据之前抓到的探子说,今夜城防上会有突袭。此时正是紧锣密鼓的时候,小郡王接到李承俊手下高手急信,二话不说就策马赶来。 现在必须回去了。 李承俊的目光落在回廊尽头,似乎想要穿过回廊追向更远的地方,隔了片刻,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回军营。” “是!” 谢安莹转过回廊,身后的脚步声终于没有再跟上来。 她疾走了这一路,身上翻出阵阵薄汗,此时一停,莫名觉得冷得刺骨。 腿脚也不听使唤了。 谢安莹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顺着角柱轻轻蹲下,将自己抱紧。 她脑中有些模糊,之前发生的事情在她脑中变成一段一段的碎片,她想要解释,想要挣扎,想要挽留,又想要抛弃一切转身离开。 最终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自己在柱角下面,听自己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隔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缓过些劲来,想要叫人却发现自己运气实在不好,周围连一个路过的婢女都没有。 看来人果然不能太过张扬……谢安莹有些自嘲。 从前她虽落魄,但危难时候总有李承霆忽然出现。 而今倒好了,事事顺心,自己走不动时他却不在。 是不是近来急功近利,将自己的运气都用光了? 谢安莹只能自己扶着回廊画壁,缓缓朝新苑而去。 “她疾走了这一路,身上翻出阵阵薄汗,此时一停,莫名觉得冷得刺骨。 腿脚也不听使唤了。 谢安莹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顺着角柱轻轻蹲下,将自己抱紧。 她脑中有些模糊,之前发生的事情在她脑中变成一段一段的碎片,她想要解释,想要挣扎,想要挽留,又想要抛弃一切转身离开。 最终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自己在柱角下面,听自己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隔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缓过些劲来,想要叫人却发现自己运气实在不好,周围连一个路过的婢女都没有。 看来人果然不能太过张扬……谢安莹有些自嘲。 从前她虽落魄,但危难时候总有李承霆忽然出现。 而今倒好了,事事顺心,自己走不动时他却不在。(未完待续。) 第319章 吃药 谢安莹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连手心渗出的汗都像是冰霜一样。 她努力想要维持头脑里的清明,可五脏六腑却一阵一阵的搅动,让她无法集中注意,也没办法去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放平的一瞬间,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床上,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确定是红提守着她,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了意识。 红提和红袖几人大惊失色。 “主子刚才说冷……快。” 不知谁喊了一声,惹得一屋子人匆忙的翻箱倒柜,取出冬日用的厚实锦被,又搬来六七个炭盆,将谢安莹牢牢围成一圈。 可床上的人的状态却丝毫没有一丝改善。 “红提,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喊人来。”红袖之前也听见了谢安莹的吩咐,可那时候谢安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现在她的情况看起来实在不好,这样拖着万一有个万一…… 红提浑身上下都在打颤,看起来比谢安莹刚进来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可她不是因为冷,实在是因为怕。 她的姑娘她知道,冰天雪地吃糠咽菜的日子,她都能挺过来,除了杀柳斌那一晚发过高烧,但那也没有用任何药物,第二天顶着高烧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 后来又过了两天就自愈了。 姑娘看似柔弱,其实无论是性子还是身子,都强大的非同一般。 能令她支持不住的真的是病症吗? 红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毒药! 她不能不多想一些,比起红袖她们,她几乎是贴身跟着姑娘的。故而她知道姑娘跟嗣王爷暗中的不合,也知道姑娘在这府邸里其实还有很多危机。 刚才去过嗣王那边,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成了这幅样子。 她怎么能不疑心? 如果只是一般的病情,当然是越快救治越好,但若是牵扯了府中其他主子,这时候郡王不在。闹大了对姑娘未必就是好事。 尤其还有姑娘临昏死过去之前说的那句话。 姑娘不是寻常女子。她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她心里装着所有人都不懂的东西,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原因的。更不会会平白无故不让她们去找郡王。 “红袖,别去找人,听姑娘的,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熬药。” “红提!” “你相信我,我不会害姑娘的。” 红提甩开红袖。转身跑了出去。 姑娘若是有事,我不会独活,但我相信姑娘…… 红提跑去小厨房,厨房里还有姑娘研制了一半的菜品。红提忍不住眼睛泛酸。但随后,她狠狠咬着嘴唇抹了一把眼泪。掏出一把金色的钥匙,打开姑娘存放药材的柜子。 柜子是黑漆乌木的。又沉又大,与琼华院的装饰一模一样。 红提曾经嫌这柜子看起来十分压抑不够雅致。甚至有些像一口巨大的棺材……可谢安莹只是笑笑,说棺材里装着药材倒正应了起死回生的意头,倒是十分合适。 红提哆嗦着打开柜子,里面瞬间飘散出一阵清苦的药香。 红提上下翻找,找到姑娘调配的万安丸,捏在手上,然后顾不得被她散落一地的药材,快速来到灶台前。 药罐加水,点火,将万安丸倒进去…… 姑娘说这万安丸什么都能治,尤其是解毒震痛……红提也见过姑娘用这个治好了不少人。 而且姑娘还把这个给了许神医,有个头疼脑热都能用,就算治不好也吃不坏。 现在只能用这个试试了。 红提看着药丸在水中化开,渐渐呈现出浓郁的黑褐色——这也是姑娘说过的,用汤药比用药丸更见疗效,尤其是病患不便吞咽的时候。 红提双手僵硬,心中一片空白,脑子里浮现的都是谢安莹曾经说过的话。 对了,还有! 红提再次冲向药柜,从最下面掏出一个锦缎妆点的华丽大盒。 快速打开之后,里面露出了一根巨大的麒犀角。 这根麒犀角是姑娘上元节在海晏楼灯会上得的,事后红提曾经懊悔姑娘不该去涉险,姑娘却说麒犀角十分难得,搞不好以后救命的时候就要用到。 红提抚摸着手上粗大坚硬的麒犀角,白如象牙,上面一圈一圈紫红纹路,断口还有发丝一样的细小孔洞密密麻麻。 姑娘只说这个能救命,可这个要怎么吃啊? 红提找来厨房里剔骨头的骨挫,使劲磨下来一些粉末,跟之前的汤药熬煮在一起。 汤药滚了,红提倒出来一小碗,不管那刚从火上拿下来的沸腾温度,一仰脖子,先给自己灌了下去。 这之后,她几乎是数着自己的心跳度过的。 她蹲坐在灶台下面,感受着腹中的状况,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她除了精神比之前更安定,身上有些力气和暖意,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红提这才将剩下的温热药汁盛在碗里,疾步往主屋端去。 红提一进屋子,就被屋子的热浪掀了一掀。 她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红袖几人又给屋子里添了几个炭盆——因为有炭盆的屋子空气不好,又要开窗,所以只能开着窗子多摆几个,又将被褥放在炭盆上烤的火热,不断地将谢安莹身上被冷汗浸湿的替换下来。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红提端着药走到谢安莹面前,见她仍旧面如死灰没有一丝生气。 她咬破了嘴唇终于下定决心道:“红袖,帮我把姑娘扶起来。” 红袖看了看她手中的那碗药汁,紧张道:“这行吗?你可别乱来……” 红提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虽然蠢笨,但跟着姑娘多年……外头那些郎中是个什么水平她心里有数,这种时候府里没人为她们做主,太好的郎中一时半刻请不来,而那些普通医馆里的郎中……恐怕还不如她呢。 请他们来,从问诊到开方子抓药,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主子身份在这里放着,他们又未必敢尽全力治疗。 要是折腾一通,最后只是开些十全大补的药方子,那才真的是害人。 而她这里这药材都是姑娘自己调配的,那些话也是姑娘亲口说的。 红提坚信姑娘的只字片语也比那些郎中厉害。 红袖见她坚决,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其实红提想到的那些她也明白。她上前一步,将谢安莹从床上扶了起来。 “姑娘,喝药了。”红提也不知道谢安莹能不能听见,但还是先说了一声,这才小口小口的将药汁给她畏进去。 褐色的药汁顺着谢安莹的嘴角流出,炭火映照之下,更显得她苍白的厉害。 红袖不得已只得将她的头向后仰倒一些,几个婢女围上来扶着,好一阵子,终于喂进去了小半碗。(未完待续。) 第320章 夜袭 高大的城墙在黑夜中像是一道深邃的伤疤,蔓延在京安城的边缘,将城内和城外划分出两种不同的情景。 城内街道林立,一片安宁,偶有小巷子里透出点点灯火,照亮夜归人的路。 而城外,则是漆黑一片树木茂密,偶有几声怪异的虫鸣鸟叫,传播在夜空之中,更显的四周阴森恐怖。 今夜之前,李承霆的驻军还扎营在城西这一处地界。有他们的营火在的时候,城外这处也是十分热闹且令人心里踏实的。 可从今日下午起,不知军营里收到了什么消息,说是城北处会有探子夜袭,于是李承霆一声令下,将整个营寨拔出,只留下少数人守城,其余兵卒全部调去城北支援埋伏去了。 “哎!你说今夜那边怎么样了?”一个年老兵卒无聊地扣着城墙上的砖缝,“真的会有探子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郡王说有,那就是有吧。”另一个瘦小又年轻的兵卒来回走动着答道。 年老的那个继续道:“我也想跟去,就算不能拼杀,也要尽一份力气。可是大家都说夜袭十分危险,我年纪大了……” 年幼得瘦小兵卒眼中露出同样的渴望:“谁说不是呢,我虽看着瘦弱,但也有一身力气的。要不……咱们跟去看看?” 年老的兵卒一愣,随后憨厚一笑:“瞎说什么呢,军令岂能儿戏?郡王说让咱们在这儿守着,那就一步也不能动,说起来不让咱们跟过去,那也是郡王体恤咱们,咱们就别想那些了。放任咱们在这里守城。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年幼的兵卒目光闪了闪,低下头去,看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 夜深人静,这里离北城很远,就算那边大动干戈,这里也难听见一点动静。 两人就这样一个靠着墙砖,一个来回踱步。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忽然。城外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夜枭的叫声,年老的兵卒猛地抬起头来:“不对!快关城门,上城墙!” 年幼的那个被他的话惊了一下。朝着远处看了看:“别自己吓自己,那是鸟叫……” “不是京安城的鸟!是北地的夜枭!” 北地…… 黑暗中再没有别的动静,两人压低了声音,年老的飞快跑上城头。年幼的则是迅速地冲进门内,摇动销器将城门关上。 古老的城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在黑暗中,像是京安城发出的一声叹息。 城墙上的老兵眼睛亮得像只狼,他紧紧盯着城外那一片古树林,仿佛要从那怪树嶙峋的林子里看出什么来。 可除了刚才的鸟叫。那里再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瘦小的兵卒关了城门,也跟了上来:“会不会是听错了?” “不会!”年老的兵卒目光坚定。 他年轻时曾经与肃王爷一同策马北地,也是上过阵杀过敌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年迈。这才退下来镇守城防。 这几年的安定,让京安城人已经不知战乱之苦,就连他们这些守城的,对于“探子”、“夜袭”也不大放在眼里。 可他不同,北地的风血,北地的鸟叫,都化成骨血,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体里了。 他绝对不会听错。 “你看,那里有人。”年老的兵卒没有回头,却对身后人道:“我看见他们了,就在那儿!” “在哪儿?”身后的声音忽然变了个调儿,听起来十分陌生。 年老的兵卒浑身一僵,慢慢地转回头去。 “你!你是……”话音未落,却见身后年幼兵卒手中一束寒光当头劈砍下来! 他浑身一震奋力向一边躲闪开去。不等他站稳,第二刀迎着面门继续而来。他来不及呼救,拼命向令一个方向腾挪。 可他毕竟年纪大了,手脚没有年轻人那样灵活。先前瘦小的兵卒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力气大的惊人。 年老的好不容易仗着早些年功夫扎实,一脚踢飞了年幼兵卒手中的军刀。 可他自己也因为受惊脱力,站立不稳,一头撞在了城头堆砌的大石之上。 他身子一软,随着石头轰隆一声,坠下城墙…… 京安城的西面城墙之上,一声夜枭高鸣,像是回应着树林里之前传来的那一声。 树林中终于有了动静,一声声沉默的拔刀声起,一束束寒光在黑夜里影影绰绰,一小撮人群最先站了起来,渐渐的,他们的身后出现更多的人影。 身材瘦小的兵卒撕掉自己身上的铠甲,将那属于大历朝荣耀的铠甲踩在脚下,露出身上一身黑色的骑装。 他继续仰天长啸,如同夜枭般凄厉的叫声从他的口中传出,催促着林中人夜袭的脚步。 从城墙上看去,外面人影绰绰,足有几百个人。他们都穿着与他一样的黑衣,用同样的叫声回应着他。 瘦小的兵卒眼中浮现出一抹狂热,北地人都身材高大,他的气力虽然不小,但在家乡的士兵中,却也不怎么够看。 可他总算有了别的用处——当他混在大历兵卒之中,没有人会怀疑他。 城门已经被他关上,但并没有下栓,从外面轻轻一推就能进来。等他们进来之后,他就可以凭借着自己对京安城的熟悉,带领着大家在街巷穿梭。 他们今夜的目标,不是袭击城门,而是要袭击城中那些手无寸铁又熟睡过去的人们。 在街巷里杀戮,放火,这样一来,京安城势必大乱,就算李承霆再有本事,也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今夜之后,他就是北域的英雄! 瘦小的兵卒想到这里,心中一阵豪迈之情,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人手已经到了城下,他振臂一呼,正要发号施令。 忽然,一道冰凉的白芒压上了他的脖子。 在街巷里杀戮,放火,这样一来,京安城势必大乱,就算李承霆再有本事,也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今夜之后,他就是北域的英雄! 瘦小的兵卒想到这里,心中一阵豪迈之情,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人手已经到了城下,他振臂一呼,正要发号施令。 忽然,一道冰凉的白芒压上了他的脖子。(未完待续。) 321 322 曙光照亮了京安城,在古老的城墙上镶上一条金边。 京安城中的人们照样繁忙起来,一条条街市上,叫卖声,洗刷声,还有形形色色的马车轿子,地从一处到另一处。 处处生机盎然,处处井井有条。 直到京安城的大门打开,所有人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在他们熟睡的深夜,有人却在离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浴血奋战过。 城墙之外,李承霆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队气势磅礴的兵卒。 这些人的面孔很熟悉,平时他们也会一队一队的策马巡街,有时会帮纸扎铺的大婶找回走丢的孩子,有时会在打铁铺子里磨刀。 可此时,那样亲和鲜活的兵卒,却带着一种肃杀之气,让人一看之下便不由得端正的身姿。 仿佛只有仰视,才能表现出对众人此时他们的尊敬。 因为大家都看见了,看见他们身上的斑斑血迹,也看见了他们身后的几百具黑色骑装的尸体。 “天哪!这些北域人生得真大!”一个胆大的汉子挡着弟弟的眼睛,自己的目光却紧盯着后面板车上拖着的那些尸体。 那些尸身各个人高马大肩宽手粗。这汉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那车上的尸体都快赶上他两个大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北域人!之前传闻说北域人要来夜袭……难道……”一个头上包着青花巾子的女子捂住自己的嘴巴,“难道他们昨夜真的来了!?” 他们来了,而且是在大家的睡梦之中无声无息的来了!女子不敢往下去想…… 城防军们没有一句解释,可并不妨碍众人猜出真相! 不知是谁率先爆发出一阵呼声,紧接着。整条街道上的呼声此起彼伏。 众人大声喊着李承霆的名字,声音中不是喜乐,而是劫后余生的惊吓和感谢。 李承霆军令在身,不便多说什么。但还是留下手下一个兵卒与百姓们大致解释了一番,算是安抚他们大清早就看见这个场面…… 而他则是要带着这些尸体去兵部复命。 昨夜那一役,即便是他早有准备,即便早已设下圈套。即便他们人多马多。但仍旧是一场远远超出他意料的苦战。 北地派来的这几百人,根本不是一般的探子,甚至不是一般的士兵。 而是一群身怀绝技的高手精兵! 昨夜他设计成功之后。率人马将对方团团围住。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对方,可谁知对方却像是一群死士一般,竟然使出浑身解数拼死一战。 若不是早有准备,一旦让这些人涌入城中…… 李承霆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反过来一想。这次的事情,对方的行动似乎也透着一丝有备无患的意味。他们的暗探早已渗入城防军。仔细想想。甚至还有更多的疑点。 之前原本打算早早埋伏在城东,只是佯装去了城北。 可现在看来,若不是留了大陈叔一个人在城东,并且让他假装掉下城头。那探子势必不会给他的同伴发出暗号。 他的同伴们也就不会现身。 这些人一时进不来,可他们却要面对防贼千日的困境…… 李承霆心头没来由的浮躁起来。 一种不安而又不祥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令他浑身发冷呼吸不畅。 ———— 谢安莹在骤冷之下。感觉到有一股炙热顺着自己的喉头流进腹中,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在冰火两重之下苦苦煎熬。 冷意像是附骨之疽挥之不去,而炙热的感觉也不好受,烫的她浑身像是被炭火烙着,连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偶尔有一瞬间的清明,也只够她大口大口的喘息,随后就又被两种极端的感觉所淹没。 谢安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睫毛才一微颤,红提几人倏地一下子全站了起来。 “主子您醒了吗?”才一夜光景,红提整个人就像脱了力一样,全靠最后一点信念撑着。 要是这点信念也没了,只怕不需要任何外力,她自己就能崩溃而死。 回答她的是谢安莹的睫毛又动了动,紧接着,那双美丽慑人的眼睛也缓缓睁开。 “主子!”一阵雀跃的叫声在谢安莹的耳边响起。 要是平日里她肯定嫌吵,可现在听见,却觉得有些亲切。 想到自己昨夜所受的煎熬磨难,谢安莹觉得自己还能见到她们,已经是个奇迹了。 “红提……”谢安莹的声音嘶哑难听。 红提早已满脸眼泪,左右挤开众人扑到谢安莹床前握住她的手道:“姑娘,我在。你好点了吗?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谢安莹摇摇头。 她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巨大的疼痛感虽然已经远去,但长达一夜的折磨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现在甚至不能抬一下手臂,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去回想分析任何事情。 红提见谢安莹不说话了,知道她现在一定不好受。 大约还是应该让主子继续休息…… 红提想了想,趁着谢安莹醒着,赶紧道:“主子,奴婢昨夜自作主张,给主子吃了万安丸的汤药,汤药中还放了些麒犀角的药粉。” 谢安莹:“……” 红提涨红了脸,慌张道:“奴婢是不是做错了,那现在该怎么办?现在天已经亮了,要不要请郎中,要不要请郡王回来?” 谢安莹听了红提的话,这才明白昨夜跟寒冷交替的那股炙热是怎么回事了。 她也不知红提这样做对不对,可她现在已经醒来,身体的寒意也被压制了,也许红提的做法没错吧。 谢安莹浑身无力地想了想。郎中是不用请了,请来的大多也没什么用处。 至于李承霆…… 谢安莹忽然就想深深的叹息一声。 昨日的事情,只不过因为自己跟男子对坐听琴,他便能阴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虽然之后自己放下脸面出言挽留,他也留下了,可到底…… 谢安莹疲累得很,实在无力去分析个中对错。 或许是她要求太高了。他要走。她就不该留他。 谢安莹不知自己为何在病中还能升起这样倔强的念头。但想到李承霆转身离去,将她和李承俊秦宣留在一处不管不问的样子,她就觉得心口疼。 她宁愿承受昨夜那种寒热交替的折磨。也不想被他甩在身后。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苦了。 “不请郎中,也别告诉郡王。”谢安莹强撑着一口气,“若再发作,还喂那个药给我……” 红提满脸焦急一点都没有缓和。她紧紧拉住谢安莹的手,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能说。可谢安莹已经将头沉了下去再次陷入了沉睡…… 322章 李承霆从兵部回来,在王府门前徘徊了一圈。 昨天他走的匆忙,也不知谢安莹负气离去之后怎么样了。 他很想去看看她,可自己又觉得莫名的有些生气。 昨夜李尧见他面色难看。私下问过他为什么生气。他当时只觉得自己莫名被李承俊摆了一道,又看见谢安莹好好地跟他们坐在一起听琴享乐。 心中自然不痛快。 安莹不是不知道他和李承俊不合,却能在李承俊的院子里怡然自得。 他却像个傻子一样。格外担心她的安危…… 可随着这一夜的酝酿消化,李承霆却不得不承认。令自己最生气的不是这个。 他也问过自己,如果只是看见谢安莹跟李承俊在一处说话,他至不至于气得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答案是不会。 李承俊毕竟是兄长,连他自己表面上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安莹在府中刚刚站稳脚跟,又怎么可能冷着一张脸给李承俊看? 若李承俊真的有心挑拨,安莹防不住无法推却,才在他那里小坐一会。 其实是情有可原的。 真正令他一秒都不愿忍耐的,却是那位秦宣公子! 他在踏进院子的时候,就听见那阵妖娆多情的琴音,连他这个不喜音律的人都能听出那曲调满是相思之意…… 待进了正厅,琴声戛然而止,一屋子的人看着他就像是再看一个忽然闯入的外人。 还有谢安莹脸上那一瞬间的惊慌,都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接下来跟秦宣的几句对话,更是让他愤怒不已手足无措——面对他的敲打和质问,秦宣公子却目光坦然赤|裸,丝毫没有畏惧。 风度翩然灵气逼人,还透着夺人心魄的神秘飘逸。 李承霆承认,自己那一刻真的有些怕。怕多留一刻,便会看见谢安莹对秦宣公子的青睐,或者亲耳听见她对秦宣公子的赞赏…… 与其说他他负气而去,不如说他负气而逃。 李承霆望着王府的门楣。 今日在兵部的事情也并不顺利,兵部除了几位与父亲早年一起征战过的老将军,其余的,有不少人都是沈相爷的门生。 他一路虽未遇见什么刁难,但想要把自己所怀疑的事情告诉他们,他是不放心的。 可这件事事关重大,他总不能拖着一堆尸体越过兵部直接上奏陛下。 他只是一介小小郡王,若真的仰仗自己有些功劳就如此狂妄,只怕陛下也容不得他了。 况且肃王府与沈家的恩怨,就算外头的人不知道,皇座之上的人却是心中明白。 他要是针对沈家,这悬案只怕更令人觉得内有玄机,永无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李承霆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对谢安莹无能,对朝廷里的事情也无能。 大约他还是更适合在战场上厮杀吧。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在做事,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没有那些进退两难的苦恼。 李承霆轻轻一牵缰绳,翻身上马,又看了一眼王府,策马直奔城东军营而去…… ———— 谢安莹在府中睡了一天,她之前在王府也算是恶名远扬,一般无事,倒是谁也不敢前来打扰。 到了晚上,她刚刚转醒,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便感觉那寒意再次从心头蔓延开来。 见她白了脸色,红提几人急的不行。可谢安莹又早已有话在先,她们也只能照做。 红提再次端来了跟昨夜一样的汤药,这一回,谢安莹趁着自己还没疼晕过去,一仰头全部喝下。 果然,那种冷热交替又开始了。 谢安莹双手紧紧攥着被褥,汗水顷刻间就打湿了她所有的衣衫。她一心想要睡过去,哪怕是像昨日那样晕过去,也好过眼睁睁地感受着这种痛苦。 偏偏今夜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睡足了的缘故,谢安莹就算闭上眼睛,意识也格外清醒。 这样清醒的意识令她疼痛之余还有一丝害怕。 这感觉竟像是前人描述的回光返照…… 谢安莹努力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回想自己以前的事情,回想自己经历的那些痛苦,好借此忘掉眼下的痛苦,也激励自己活下去。 可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李承霆。 想到自己在山寺中初初见他的样子。 那时自己击杀柳斌不成反被柳斌所伤,是他及时出现将自己抱下山来。他救了她,她却对他诸多防备。 因为那时的她只有前世的仇恨,她恨他为了一个八字就要定下妻子人选,害得她怀璧其罪被人谋害了性命…… 李承霆俊朗的面容浮现在谢安莹的眼前。 一想起他,她就停不住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敞开心扉真心实意的接纳一个人,之后再想要将他忘记,哪怕是暂时的忘记,都这么困难。 谢安莹莫名心酸,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之前素不相识,他却总是粘在她的身边,后来有了交集,他能次次救她与水火。 怎的如今她将一颗心一个人都给了他,他却要掉头就走了? 从昨日起,到现在,自己没有去找他,他也没再出现过。 谢安莹头疼欲裂,疼痛一波一波撞击着她的灵魂,让她不得不发出一声声的哀嚎。可就是这样的时候,她却还在没出息的想着他,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想他是不是消气了? “主子!您一定要撑住啊!”红提眼看着谢安莹在床上痛苦的来回翻滚,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苦。 谢安莹极痛之下听见红提的声音,终于感到一丝安慰。 还好,她还有红提。不管怎么样,她至少还有红提。 谢安莹拼命这样安慰自己,就在这个时候她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弟妹这是怎么了?”李承俊温润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向外头洒扫的仆役问了一声,她说弟妹好像病了,我便进来看看。” 红提几人听见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脸上都有些不悦,红袖连忙从里间赶出去拦住忽然上门的李承俊。 “嗣王爷留步,主子正歇息呢,妆容不整,不便见客。” “无妨,我也只是看看。”李承俊笑意不减:“听说承霆跟沈相爷议事去了,又听说沈家姑娘沈怜最近要从庙里回来,想来承霆最近忙着没空回府……弟妹若是病着,还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未完待续。) 第323章 不见 李承俊说完之后,十分关切地朝里看看。 屋里一片静谧,里屋和厅堂隔着珠帘,又隔着屏风。他只能看见一群婢女都围在床前。 这就够了。 加上外面洒扫下人透露的那些信息,他知道床上的人是谢安莹,这就够了! 李承俊眉眼飞扬,心情说不出的愉快,却故作认真地叮嘱红袖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承霆事忙,要是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说完之后,他一扫红袖气得发青的脸,心情更是大好。 谢安莹,谁让你要跟我斗! 红袖望着李承俊远去的背影,气得咬牙跺脚却也没有办法。 她冲出去揪住洒扫婢女,怒道:“谁让你告诉他那些话!谁让你放他进来的!” 负责洒扫的,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婢女,在府中也并不受待见,这才被指派来琼华院的。 此时红袖这位头等婢忽然发怒,将她吓的忍不住哭起来:“奴婢错了。姐姐饶命。他是嗣王……奴婢真不知道不能放他进来啊……” 红袖大力地吸了几口气。 小婢女说的没错,她们几个都守在屋子里了,外头这些人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承俊毕竟是嗣王,在府中跟谁都笑嘻嘻的,而且这时候是大白天,下人们当然也不会觉得他有什么问题。他要是开口问这院子里的情况,小婢女肯定会如实回答…… “算了,以后你注意点吧,别什么都说。” 红袖说完有些乏力地转回屋子里——是该分出来一个人守在院外了。 只是也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姑娘!” 红袖才进门,便听见红提一声惊呼。她连忙冲了过去,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吓傻了。 谢安莹半撑着身子趴在红提臂弯里,对着床沿下一口咳了两声,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随后整个人就垂了下去…… “姑娘!” “姑娘您醒醒啊!嗣王爷那些话,分明就是往故意往姑娘心上插刀子!姑娘您千万不能信他!” “快,快去拿药!” 李承俊在廊下的一番话。他说得倒轻巧。可对于病中多思的谢安莹来说,却足矣致命! 可这时候,谁也没功夫去生他的气。屋子里又乱成一团。 红提看着昏在自己怀里的谢安莹,见她面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甚至还不如之前夜里发冷时气色好…… 她终于决定不能再听姑娘的话了! “红袖,你来伺候姑娘。我去找郡王回来!”红提咬着嘴唇,一脸悲愤:“你守住姑娘。守住院子,一定要等我回来……” 等郡王爷回来,一定会给姑娘做主的。 他那么爱惜姑娘,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姑娘受这个委屈! 红提咬牙跑了出去。红袖连忙补上她的位置,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谢安莹的状况。 其余人也开始冷静下来,整理血迹。端上汤药,又远远地在院子里点了香炉。对着上苍叩拜,以求谢安莹能平安无事地度过这次劫难。 红提本就是个能干的,从前为了一口吃的,翻墙爬门的事情也没少干。 主子现在处境不好,她怕李承俊再横插一脚阻止她们去搬救兵,于是索性找了王府偏僻无人的地方,提着裙子爬了出去。 王府护卫森严,但红提似有神助,这样跳出来竟然没被人发现。 她拍拍胸口不敢多留,找准一个方向,飞快的跑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一辆轻快的小马车向城外飞奔而去,马车内传来红提不断的催促声。那驾车人听说是郡王府出事,也一脸焦急地挥动着鞭子,恨不得让马儿飞起来。 城东军营转眼就到,可红提却像是等了好几年一样。 马车才一停下,驾车的小哥刚要回头,就见她直直从马车上蹦了下来,抛给他一锭银子,落地就跑。 小哥一愣,“哎”地叫了一声,红提却连头都没回,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红提下马的地方正是营寨的正门,她一脸慌张地往里跑,还没靠近,便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兵卒拦了下来。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一声厉喝,震得红提耳膜嗡嗡作响。 “奴婢是肃王府上的,府中有急事要找郡王,麻烦这位大哥替我通禀一声!” 红提急得直跺脚,却也知道这地方硬闯不得,只能按规矩来。 拦住红提的两位兵卒对视一眼,一人答道:“府中有急事为何不是侍卫来报?要你一个婢女前来?” 那冷漠的语气,分明是不信红提。 郡王府中有专门来往军营的侍卫,越是急事,越应该是他们出面。而且昨夜城防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到现在还有余波未平,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 红提急得出了一层薄汗:“两位大哥,奴婢是郡王妃身边伺候的,名叫红提。因为是内宅有事,来不及告诉侍卫,所以奴婢才自己来了。大哥要是不信,只管去问郡王,他听见我的名字就知道真假了。” 红提虽然着急,但说的也有道理。 两位守门的兵卒一听是内宅的事,知道情有可原,看着红提的神色也缓和了些:“你看着她,我去问问。” 红提忙不迭地一串“多谢”。 那兵卒转身进去了,留下另一人盯着红提。 红提伸着脖子使劲往里看着,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 又等了一会,才见之前那兵卒却而复返,脸色却不大好。 红提连忙迎上去,还未开口,对方便道:“你回去吧,郡王爷今日琐事缠身,不见外人。” 红提一惊:“我不是外人,郡王爷不可能不见我的。这位大哥,您真的替奴婢通禀了吗?” “我说不见就不见,快走快走!”兵卒黑着脸,也不答红提的问题,直接就上来驱赶她。 红提还要再说,另一人不明就里,以为之前那个已经进去通禀了,想来是郡王的意思说不见。他看着红提的目光不善起来:“再要纠缠,别怪我不客气了!” 红提拼命想往前冲,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李承霆手下的兵卒? 红提还未靠近,就被一人大力推开。 她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连着退跌了几下,一下子摔倒在土里。(未完待续。) ps:之前重复的311章已经改过来了,放了个4000字的番外进去,但是章节名现在还是两个311章,是第一个311的内容改成番外。已经订阅过311的盆友可以回头看一下,客户端的需要取消书架然后重新添加书架才能看到。都怪我太马虎了,真的灰常灰常抱歉……还有,昨天的两章情节比较重要,就连发到一起,合成了一个四千多字的大章,所以订阅费可能看起来会贵一点。 第224章 求见 进去通禀的那个兵卒眼神有些闪烁,想上前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快走,府里的事情可以找肃王爷王妃做主,郡王爷真的事忙顾不上你,你再想其他办法去吧!” 那两人说完,便再也不看红提一眼,冷冰冰地站在那里,就像两座石头雕塑。 红提从地上爬起来,心中又急又怒。 起初那两人分明态度不错,并不像是要骗她的样子,怎么后来就忽然翻脸不认了呢? 难道……李承俊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郡王爷真的在跟沈家人议事?还有那个沈怜姑娘,真的回来了吗…… 红提心里就算再相信李承霆,可姑娘倒在床上,郡王却连面都见不到,她心里瞬间也凉了半截。 她最后咬牙又望了军营一眼,一跺脚,转身跑了…… 红提走后,身后的两个兵卒却开了口。 “你刚才干嘛要扶她?不是郡王爷说不见的吗?她无理取闹,我们推开她也不算错。” “嘘!你小点声,不是郡王爷说不见的。” “什么!那你还敢?” “郡王爷出事了,早起的时候,好像突然就吐了血……”另一个兵卒压低了声音,四下一看才凑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现在似乎仍在昏迷。” “你说什么!” “嘘!让你小声点!小声点!”那兵卒道:“咱们这营中未必没有奸细,李尧亲卫已经说了,除了咱们这些跟着郡王爷出生入死过的人,谁都不能说。” “那王府那边……” “那边当然也不能说!你我都不能保证神色正常不露出破绽,你还指望那些丫鬟婢女保守秘密?万一她们一时惊慌嚷嚷起来……城袭的事情可还没完呢!李尧侍卫说了。这事,甚至连兵部那边都不能说!” ———— 红提进不去军营,知道再多停留也是没用。 军营不是想爬就能爬的地方,况且,就算爬进去了,万一郡王爷真的不见,她再恳求也没有用吧? 眼下。还有谁能救姑娘呢? 红提刚跑出来。便有一辆马车追上她道:“姑娘,你刚才给的银子太多了……” 赶车的小哥话音未落,红提已经七手八脚地爬了上去:“快!回城中。去闲字阁!” 那小哥愣愣地“哦”了一声,挥着鞭子急忙又往城中赶去。 “姑娘,闲字阁在什么地方?”马车跑的飞快,那小哥却是一脸茫然。 “前面路口左转。看见一个烧鸡铺子,再右转!”红提从马车中探出脑袋。左右指点着给那小哥指路。 闲字阁终于到了,这一回,不等小哥将马车停下,红提就已经跳了下去。之后便是又一锭银子砸在小哥的头上。 “姑娘……” 红提已经往闲字阁跑了进去。 闲字阁开门做生意,一层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当铺似的,挂着些古玩字画。还有几位管事模样的在其中走来走去。 红提这回学聪明了,不敢再相信任何人。而是冲进厅堂扯着嗓子就大喊起来。 “肃王府郡王妃婢女红提,求见闲字阁主人!” “肃王府郡王妃婢女红提,求见闲字阁主人!” 红提使出吃奶的劲头,声音洪亮凄厉,吓得一众管事齐齐缩了一下脑袋。 红提却仍旧在拼命大喊,她紧紧扒着门框,生怕自己还没见到正主就又被人推出去。 “谁在这里喧哗?” 一个黑衣人从楼上翻身而下,瞬间就逼向红提面门。 红提吓得闭上了眼睛,口中仍旧凄厉尖叫:“求见闲字阁主人!” 那黑衣人却愣了一愣:“是你?四姑娘身边那个烧鸡婢女?” 红提听见“四姑娘”,虽然这称呼不对,虽然也不知对方为何会认识她,但只要没将她赶出去就好! “正是奴婢,请问闲字阁主人在吗?我家主子有急事要求见。” “跟我来吧。” 在谢安莹还是谢安珍的时候,黑衣人曾经跟踪过红提,事后还掳过谢安莹,只是那次被红提喊来的李承霆击退了。所以他当然认得红提。 红提在楼下大喊,是帝师大人派他下来查看的。 红提跟在这人身后,一直走上了四层,这才见到了一身雪白的帝师闲歌。 闲歌看见她,又朝她身后看看:“你主子呢?” 红提提着裙子,眼睛一红,“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主子急病呕血,求您搭救!” 闲歌最近一直等着谢安莹来找他,毕竟师尊和墨莲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可肃王府和平阳侯府最近都挺忙的,他也只能耐心等待。 可等了这么多日子,只等来一个小婢女? 闲歌眨眨眼睛,像是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主子急病!快要不行了!”红提连番磕了几个响头。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肃王府中牛鬼蛇神太多,军营中李承霆又不肯见她,平阳侯府的人又都没什么本事,就算听说主子病了,恐怕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提着礼物上门探病。 在这之前,主子不止一次跟她提过闲字阁,不但大致讲了些她跟闲字阁的渊源,还说闲字阁主人是她非常重要的人。 红提情急之下也只能求助这里,这是她最后一线希望了。 “你说……你家主人病了?不行了?” 闲歌的声音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听起来竟然比红提还紧张三分。 红提连连点头。 “快!走!”闲歌已经跳了起来:“去王府!不对,去军营!不对,还是先去王府!” 闲歌一声令下,红提只觉自己双脚离地,还未看清眼前景象,就发觉自己已经身体腾空。 她这才发觉自己被之前那黑衣人提着领子,揪起来就夹到了腋下,还来不及喊,便已经从四层的高阁之上一跃而下。 可那人并未落地,而是足尖一点,又跃上了一处房檐。 红提只觉风打在脸上生疼,黑衣人上下跳跃腾挪,飞速疾行,颠簸得她头晕眼花差点连肠胃都呕了出来。 等她缓过劲来的时候,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已经落在王府新苑之内了。 跟他一同落地的还有白衣翩翩的闲歌,此时闲歌发丝凌乱,衣衫褶皱,显然是刚才被黑衣人夹在另一边腋下的……(未完待续。) ps:感谢婉瑛的月票感谢幻月绫舞的月票感谢顽皮つ丫头的两张月票感谢柯鹬周淇妈的两张月票! 第325章 做主 闲歌尚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服,就被红提拖着朝屋子里走去。 红袖眼尖,还以为又是李承俊前来闹事,猛地站起身来,却当场愣在原地。 “帝,帝师大人……” 红袖几人是从陈蓉手下出来的,见识到底比红提多些,虽然她们也从未见过帝师闲歌的真容,但眼前这步步生莲仿若谪仙的男子,大历朝怕是再寻不出第二个了。 红袖几人连忙躬身行礼,红提听见这称呼,也被吓了一条,赶紧小心翼翼地放开闲歌的袖子。 “帝,帝师大人,姑娘她……”红提结巴着,脸上焦急仍旧不减,指着谢安莹对闲歌道。 闲歌神情凝峻,挥手让红袖几人起身让开。 他上前几步来到谢安莹的床前,也不见外,顺势坐在床边将谢安莹的手从锦被下取了出来。 谢安莹的脸色不好,正与李承霆当年病症突发呕血时差不多。 闲歌三指轻按,细细聆听了一阵,却是忽然一愣。 “郡王妃服了什么药?” “万安丸……”红提紧张的心都不跳了,结巴道。 “不可能。将药拿来我看。” “真的是万安丸,是姑娘亲手做的,”红提将一旁晾着的药汁呈上,“不过,不过这里面,奴婢自作主张加了一些麒犀角……” 闲歌扬眉看了一眼这个不大起眼的婢女。 郡王妃身边倒是人才辈出,本以为都是些只会买烧鸡的货色,没想到还身怀绝技呢…… “你们手上,好东西倒是多。” 闲歌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药,送入口中尝了尝。眨眨眼睛,心中惊讶更甚——这还真的是万安丸,是他经常陪着给人用的药。 其中加了麒犀角的粉末,用量不大,起不到什么医治的作用,却可将万安丸中驱毒的作用放大一些。 谢安莹能保住性命,这汤药居功甚伟。 更重要的是。这边保住了性命。那边就还有救…… 闲歌松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做的不错,接下来仍旧用这个药方。将麒犀角的分量再加一倍。” 红提直到这一刻,才觉得双腿发软。 之前给姑娘用药,她像是有十分的把握,但这把握完全是因为对主子的信服。至于她自己,其实连一分把握都没有。 现在听见帝师大人说继续用药。知道自己是赌对了,可一阵后怕之感让她险些站立不住,还好红袖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闲歌看她这样。心中大致明白这药方并不是眼前婢女的本事,再看向床上的人,眼中神色更多了些复杂。 “你们说说。你家主子是怎么突然成这样的?” 原本谢安莹这个人,在他闲歌眼中。就跟一个药引子差不多。她的作用,就是用来治好李承霆,至于她的生死还有她将来会如何,包括她与李承霆的感情什么的,都不在闲歌考虑的范围之内。 但是自从上次宫中一见,闲歌忽然发现谢安莹与他似乎有些别的渊源。 这闲事,他好像就不能不问了。 红袖几人有些犹豫,帝师虽然是医术了得,但府中的事情,跟他说了会不会不合适? 红提却管不了那许多,先是主子病了,又是嗣王爷多嘴刺激主子,接下来又是郡王爷不肯见她……这两日里的各种委屈,压的红提恨不得将王府掀个天翻地覆。 她现在谁都不信,姑娘说闲字阁主人可信,她就只听姑娘的。 说起这些事,红提当场就红了眼眶,她从那日姑娘状元楼回来,如何吩咐她回新苑整理礼单,然后如何去与嗣王爷和秦宣公子听琴,中途李尧侍卫来探了一次,知道姑娘不在这边,似乎就直接去那边找人了。 再后来,姑娘一个人回来,就开始发冷…… 红提为了让帝师大人更好判断,将自己心中咒骂李承俊的话都吞下,只咬牙说了她亲眼所见最真实的事情。 当然,李承俊跑来说的那句刺激谢安莹吐血的话,她也如实告诉了闲歌。 闲歌听完之后一阵沉默,吓得红袖几人拼命拉红提的袖子。 红提瞪着大眼,眼中满是不服气,就等着闲歌一句答复。 闲歌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个婢女,想了想,知道她们并没说谎。 可是…… 这事情说给别人听大约觉得正常,可听在他耳朵里,怎么就觉得这么怪异呢? 他之前早就深思熟虑过谢安莹的额身份,谢安莹就算不是他的师尊,也定是与他师门有关的人。按理说,就算是李承霆,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更不用说李承俊那没来由的一句话了。 想到自己几百岁的老头子师尊居然为了李承霆醋了,闲歌只觉得一身鸡皮…… 不会的,师尊他老人家就算转世到女儿身里,也不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闲歌定了定神,微微轻咳一声,拂去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 红提仍旧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有些无奈,背着手向外走去,红提眼中瞬间充满了不甘,正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听闲歌对着外头一片空地吩咐道:“从此刻起,将肃王妃所在的这个院子给我盯紧了。除了我与这院子里的人,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骚扰。” 外面传来一声:“是。” 红提脚步一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闲歌却没说完,继续又道:“肃王府上亲兵厉害,这事我要去跟肃王爷知会一声。你多带些人手围了这里。记住,除了我,还有郡王爷郡王妃,其余的人一律都是闲杂人等,哪怕是嗣王或者肃王妃。” 闲歌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莫名严厉起来。红提浑身一冷,这才想起眼前人的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师…… 姑娘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让帝师大人出面为她做主…… 而她刚才,也真是太冒犯了。 红提小步上前,跟在闲歌身后,想要赔罪道歉。 闲歌却扭头又恢复了游手好闲的姿态:“你们几个,照看好郡王妃。郡王妃无事,你们有功。郡王妃有事,你们都赔命,记住了吗?” 屋子里除了红提,瞬间跪倒一片。 虽然之前也没有人对谢安莹不忠心,但有了闲歌这样一句话,众人自然更不敢生出旁的念头,唯有********照顾谢安莹了。 红提心中感谢不已,朝闲歌连连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谢安莹。 闲歌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烧鸡婢女还算满意。(未完待续。) 第326章 麻烦 闲歌出了新苑,也不管府中人如何看待,径直大踏步地从正门走了出去。 刚才是生死攸关一时情急,所以才任由那些蛮人夹着他飞奔过来……现在看来,谢安莹暂时无事,手下婢女又机灵衷心得很,他根本没有派上用场。 倒是李承霆那边,恐怕没这么好运气,他还是得过去走一遭。 闲歌先找了马车,乘车找到肃王爷,将事情大致与肃王爷说了一遍。 “出了这种事,那几个婢女都不敢跟你说,可见你也不怎么可靠。”闲歌翻个白眼,不等肃王爷插话,继续道,“我自作主张,让人把那院子围了。告诉你一声,你也有个心理准备。” 肃王爷目瞪口呆,胡子气的都要翘起来了。 可细想想,这事还真怪不得别人。 李承霆病,还有娶谢安莹入府的作用,这世上就三个人知道——皇帝陛下,帝师大人,还有他自己这个肃王。 可后宅的事情都是王妃在管,王妃那性子,他想想都觉得头大,所以一直以来根本不想对上,只是能躲就躲。 这么一来却是放任了她在后宅想怎样就怎样。 原来倒也没什么,可是多了一个谢安莹,一切就不一样了。 闲歌还算给他留了些面子,没将他后宅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戳穿,但他也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其中大概。 想到这些小事,竟然导致谢安莹状况不稳,肃王爷气得将桌子拍得碰碰直向。 闲歌懒得理会这外表强硬内心柔软的老男人,哼的一声走了。 这还没告诉他李承霆恐怕也倒下了呢!他那后宅,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跟肃王呛了几句。闲歌不敢再做耽搁,直接去了东城城防营。 守城的兵卒看见他,吓了一跳。几个人想拦又不敢拦,围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终请出李尧做主。 李尧听说是帝师前来,哪里敢有怠慢。且不说帝师是大历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这最重要的——帝师他是大历朝唯一一个能起死回生的头号郎中啊! 郡王爷忽然倒下。李尧正手忙脚乱呢。一方面要隐瞒真相。另一方面又不能放任郡王不管。 闲歌来的简直太是时候了。 李尧跟众位亲卫们商议了几句,大家一致同意请闲歌进去看看。 “不知帝师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方才我们郡王还斥责了我。让我赶紧来迎您进去。” 李尧一脸狗腿样,睁着眼说瞎话。 帝师咧嘴一笑,笑容没有丝毫温度。瞧着李承霆这属下说话的样子,也知道李承霆现在状况只怕真的不好。 “那就带路吧。是郡王喊我来喝酒庆功的。” 闲歌说着,便朝军营里的主账走去。 主账被封的严严实实。门外还有四个兵卒一脸紧张地守着。闲歌挥挥手道:“郡王又军功在身,偶尔喝个小酒不算违令。要是有人敢拿这事说闲话,一并算在我头上。你们用不着这么紧张,该干嘛干嘛去。” 李尧感谢的望了闲歌一眼。知道他这是在帮这边圆场…… 闲歌掀开营帐入口的帘子,只掀开了一点,一弯身子走了进去。李尧连忙跟了进去。进去之后,又紧紧守住营帐。生怕有人前来打扰。 营帐中撑起一副隔帘,李承霆正躺在帘子后头,身边还支着桌案,桌案上摆这些笔墨文书。 那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处理公事时疲累了,随便躺下歇歇…… 闲歌“嗤”了一声。这些武夫们的脑子还真是一根筋,以为这样就能掩人耳目了吗? “李承霆,起来喝酒,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闲歌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只酒壶模样的东西:“本尊新调制的药酒,看在你昨夜护城有功的份上,请你尝尝。” 李承霆一动不动,李尧目瞪口呆——这帝师大人说瞎话的本事,比他们这些人果然厉害多了。 “你!去炉子上把酒温了!”闲歌不给李尧发呆的机会,一脸嫌弃地使唤他道:“仔细看着些,要是温坏了,郡王爷也保不住你的头!” 李尧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捧着那明知不是药酒的药酒拿去加热。 闲歌走到李承霆面前,同样的坐在他身边,拿起他的手腕探了探。 可这一探之下,原本尚算轻松的神色,却忽然严肃起来。 “醒了……” “什么醒了?郡王醒了?”李尧刚取了泥炉子进来,听见闲歌一声叹息低喃,赶紧扑过来看。 可李承霆仍旧是那副样子,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不是他醒了。”闲歌表情不善:“去温酒,别废话。” 李尧心中一阵失落,蹲在角落里生起炉子,细细看护着那一小盅药酒。 闲歌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李承霆这病症,分明是有蛊作祟。但蛊这种东西,其实并非有形有物,反而更类似于一种巫术诅咒。 传闻中,西南疆域擅长蛊毒,他们用数不尽的毒虫炼制蛊母,之后莫名就能操控千里之外的人事——这其中的原理奥秘,只怕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明白。 李承霆身上的这一种,便有些类似这个。 要不是亲眼所见,闲歌也不敢相信这样的邪术竟然真的能成。 眼下,谢安莹那边得到了压制,李承霆这边的却忽然苏醒了……这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谢安莹是初次发作,李承霆之前却已经发作过一回,这一回又被牵动,想要再靠药物压制,实在是难上加难。 闲歌心中对肃王府简直恨的没话说! 原本将这两人放在一处,两种蛊毒互有感应,便是最好的控制方法。等二人都到了最平稳的时候,在一举除去,这样一来,他也有八成把握。 而现在,两人不知为何离了心。 蛊毒就像是活物一般,被这种状态激怒,随后就在李承霆的身体里大肆翻腾。 他方才探脉,几乎觉得有个活物要咬破李承霆的心脉,破茧而出…… 眼下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想要医治,首先得把这两个人挪在一处。离得越近越好。 可又不能让旁人察觉,否则一旦生疑,又是麻烦……(未完待续。) 第327章 侧目 李承霆这边不方便搬动,只能想办法把谢安莹运过来。 闲歌想了想,从桌案上抽出一向纸,随意写了些什么,然后交到李尧手里:“要委屈你了。派个人,带着这封信去将郡王妃接来。” 李尧一愣,慌忙摇头:“不委屈不委屈……” 派人接郡王妃进来有什么可委屈的?可是军营森严她要如何不引起怀疑的进的来呢…… 李尧很快就明白了闲歌所谓的委屈是什么意思。 去送信的人在午时刚过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是个脸生的黑衣人,而黑衣人旁边坐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红提。 李尧站在门边相迎,还没等马车靠近,红提却忽然变了脸,手中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鞭子,朝李尧身上打了过去。 李尧吃惊之下连连后退,那鞭子竟然真的使了十足的力道,堪堪擦着李尧的鼻子尖抽打过去,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 “叫你猖狂!方才我过来,是谁说郡王爷不见的!?”红提站在马车上,一脸骄纵跋扈:“现在郡王爷开口了,你们还不是要求着郡王妃过来!” 红提早上来闹出的动静就不小,这一回同样足够惹人侧目。 一时间,知道内情的,不知内情的,都纷纷看了过来。看着李尧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一定是郡王爷跟郡王妃吵架斗嘴了。所以才会起先不见,现在又想见。 可怜李尧侍卫,竟然掺和到人家小夫妻的家务事里了! 不过这郡王妃的婢女也太厉害了些,传言说郡王爷是个妻奴,之前就为了郡王妃做出好多奇怪的事情——现在看来。八成是真的呢! 军营中闹哄哄的,有不少人在议论。不过他们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子,看看热闹也就算了,谁也没真的往心里去。 毕竟李尧侍卫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郡王爷到底也是个难过美人关的英雄,他们才不去淌这浑水。 眼看李尧侍卫都一脸尴尬进退两难,早上拦住红提还把红提推到的那两个兵卒。早就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了。 更有几个跟李尧关系不错的。远远地吆喝着:“李尧侍卫,快将王妃请进去吧,小心耽搁了时间。你要两头吃鞭子咯!” 军营不得擅入,但这样一闹开了反而没人愿意拦。不但不拦,一群老大不小的汉子们还插着手笑着起哄! 李尧无奈,心中真是委屈的不行。 他拱手对红提道:“姑娘。是郡王让属下在这里迎王妃的,之前是属下们不懂事。您帮我跟王妃说说好话,绕了一回吧……” 红提大眼一瞪,狠狠翻了个白眼,随后冷笑一声:“好说!只是下一回。李尧侍卫还是放机灵些的好!” 李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也只能连连点头,按照规矩。他应该搜查马车的,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敢动? 李尧给旁边的兵卒拼命使眼色:去!你去搜车! 旁边的兵卒集体看天…… 马车顺利地驶进营帐,闹了这么一出,谁也不再怀疑车里的人或者事。 李尧一脸不爽地驱散围观的人,这才收起了演技,快步朝主帐走去。 等进了营帐之中,李尧刚一抬头就被吓了一跳。 闲歌正从黑衣人手中接过谢安莹,横抱着谢安莹走到李承霆旁边,将两个人并排放在一起…… “这……”李尧下巴都快合不上了,眼对眼瞧着红提:“郡王妃这是……” 红提早就收起方才泼辣跋扈的尽头,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汪汪地盯着床榻上的两人。 李尧瞬间恍然大悟。 先前他以为红提在军营门口大闹,是受了闲歌信上的指使,为的是让他们不便阻拦。可现在才知道,原来郡王妃也病了,而且还是跟郡王爷一样昏迷不醒。 难怪要一路驾着马车往里面冲,否则给人瞧见,还真的无法解释。 李尧脑中一片混乱,想起自己早上下令拦着红提,不让她进来见李承霆,现在看来,自己这个郡王爷的左膀右臂,也许还不如郡王妃的一个婢女有担当。 可是,这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会说倒就倒,还是两个人一起倒了呢? 小郡王倒是跟他说过一句话——她的命,就是我的命。 难不成就像闲歌大人掐算的那什么鬼八字……这俩人还真的是命数连在一起的? 李尧心中各种不解,却也只能期待着闲歌先将两人弄醒了再说。 床榻之上,李承霆笔直的躺着。。他的侧面尤其好看,俊朗的眉骨,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山峰一样笔直高挺的鼻子……令他即便是双目紧闭,却仍旧不减威严。 而他身边的谢安莹,更是娇俏玲珑,彷如玉雕。 两个人这样躺在一处,若不是双双脸色苍白,倒像是一副美好花卷。 闲歌将隔帘档上了一点,将李尧和红提的视线隔在了外面…… 随着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直到傍晚太阳即将西落的时候,隔帘那边才重新传来闲歌的动静。 他向李尧要了那一盅药酒,给李承霆灌了下去。 帘子掀起之时,红提似乎闻到一丝血腥。她和李尧迫不及待地想问,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的时候,隔帘后忽然传来了李承霆的声音! “什么时辰了?” 李承霆的声音沙哑,眼神中透着十分的虚弱和隐忍。 他想起身,挣了挣,却动不了。 红提抬腿就要床榻那边跑,被李尧一把抓住,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过耽搁了一天,现在是卯时了。”闲歌的声音从隔帘后传来。 李承霆松了一口气,但随后,眼神中却透出了一丝忧虑。 昨夜他便有些不适,但当时只以为是经历混战之后的疲累,谁想到早上醒来便觉得五脏六腑如同刀绞,之后便意识模糊了起来。 闲歌又道:“放心吧,肃王妃来的及时,你暂时无事,消息也没泄露出去。只不过,这接下来的医治却有些麻烦……” 李承霆身体沉重得仿佛被千钧巨石压着,但听到“郡王妃”三个字时,却还是使劲撑起了身子。 至于闲歌剩下的那些话,他甚至都没细想。 闲歌后退了一步,给李承霆让开地方。 李承霆一撑起身子就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谢安莹,瞬时一惊! 谢安莹熟睡的样子,他时常都能见到。两个人同床共枕的时候就不必说了,就是平日里军营事忙,他偶尔偷空回去,也能见到那么一两回。 谢安莹的睡颜,是他平生所能想象的最美,就像月下幽静的百合一般,莹莹而又温柔的散发着她的光芒。 没当看见她在自己身边睡得安稳,李承霆都会被她深深吸引,有时甚至看着看着就陷入其中,不知不觉任由整夜时光流逝过去,令他觉得此生足矣。 可现在,身边的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李承霆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向谢安莹的脸颊……(未完待续。) 第328章 谢安莹的脸触手冰凉,没有一丝温热。脸色苍白如纸不说,就连往日娇艳的唇此刻也失了色彩。 李承霆的心像是狠狠被钝器重击了一般,瞬间疼得难受。 他缓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她,怎么了?” 闲歌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给李承霆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 待李承霆的眼神逼视过来时,他才慢悠悠地道:“失血过多了。” 李承霆却并没因为闲歌无所谓的口气放松,他转过头去,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安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了一会儿,才道:“她……跟我一样?” 闲歌呵笑了一声,想不到李承霆在这件事上倒是挺聪明的。他的病情,并没有人告诉他太具体的真相。但这么长时间了,他能猜出一丝半点并不奇怪。 “恩,跟你一样。”闲歌语气仍旧平淡。 “是她的现在的状况跟我一样,还是她跟我得了一样的病!”李承霆忽然有些失控。 “都一样。”闲歌摊手。 李承霆的怒气瞬间浮现在脸上!怒不可遏地狠狠盯着闲歌。 他之前只知道,要治疗自己的病症非她不可。却不知她跟自己一样……早就知道闲歌非要让自己迎娶谢安莹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他却不知,她跟自己一样…… 闲歌没再说话,李承霆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便重新坐回到谢安莹的身边。 那么疼,连他都两次承受不住晕过去,她这样单薄娇弱的身子。可怎么承受的了!? 看着谢安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李承霆心中一阵恐惧,他猛地扑到谢安莹身边,凑近她,手指忍不住有些颤抖地摸向她的额头。 那****负气而走,他还没来得及跟她道歉,还没有买礼物哄她开心…… “安莹……” 李承霆嘶哑哽咽的声音。让人难以想象那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安莹……快醒醒。我有话要跟你说。” 谢安莹半点生气也无,更无人回答李承霆的呼唤。 李承霆瞬间慌乱无措起来,伸手就将谢安莹捞进怀里。连看也不敢看她,只紧紧地抱着:“安莹,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起来。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李承霆从最初醒来时的平静,完全是因为他一无所知。可现在他从闲歌的几句话。和谢安莹的样子里,知道的越来越多。 他没办法不怕。 闲歌终于神色微动:“她没死,你别折腾她。” 这句话刚一说完,闲歌就看见李承霆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样。疯狂地喘了几口气,然后身子重重一沉。 李承霆用手撑住床沿,小心翼翼地将谢安莹放了回去。 旁人不会懂他心中感受。他自己却明白得很。 只这么一小会,他脑中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而也正是他真的想到了那样的结果,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接受不了。 单枪匹马杀入数万敌军之中,也从未令他有过这种恐惧之感。 李承霆又看了谢安莹一会儿,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闲歌,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在转身跟闲歌说话的时候,一只手不自觉的拉上了谢安莹的衣袖。 死死攥紧,像是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他身边一样。 “她什么时候会醒?”李承霆不知该从何问起,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可此时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闲歌也不由地叹了一声。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李承霆对谢安莹竟然藏着这么深的执念。 原本他还以为那都是蛊毒造成的依赖,才让两人莫名吸引。一个若死了,另一个便难有生念。 现在看来,他们两人的感情似乎远远不止如此。 但该面对的,总还是要面对的。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比眼下要残酷的多。 闲歌终于肃下神色:“你确定你要现在知道?” “我确定,我当然确定!”李承霆声音虚弱,目光却似虎狼一般,“你告诉我,她什么时候能醒!” 大约从闲歌的神色中,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闲歌弯下腰来,眼神盯向李承霆拉着谢安莹袖子的那只手。 下一刻,他忽然用大力将李承霆的手甩开,然后撸起谢安莹的袖子道:“你自己看!” 李承霆莫名被闲歌扯开了胳膊,手中一空,心中也跟着空了起来。他正想急着重新抓住谢安莹……哪怕只是她的一片衣角,却看见谢安莹裸|露出来的手臂上,缠着一条白色丝帕。 丝帕下,是仍在渗出的殷虹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失血过多,是跟我一样?”李承霆双拳紧握,整个身体都紧绷着。 他不愿也不敢去做那个猜想,只飞快而又大声地质问道:“是谁!是谁将她伤成这样!” 李承霆的声音吓到了红提,李尧一时也被吓了一跳,红提反手将他一推,两步便冲过了隔帘。 她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完好无损的主子,此时手上缠着染血的白绢,整个人毫无一丝生气地躺在那里…… 红提的眼泪瞬间就留了出来,带着又气又恨的哭腔道:“刚才还好好的呢!你们!是你们!” 是你们把姑娘弄伤了! 红提从将正在对峙的李承霆和闲歌左右推开,直冲过去扑到谢安莹身上,抱着她痛哭起来。 “姑娘,都是奴婢没用,没保护好姑娘……” “奴婢错信了他们,奴婢这就带你走……” 红提不傻,哪怕只有一眼,她也瞬间就明白那伤口是怎么来的,李承霆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自己的姑娘却越发的不行了。 这还用问吗! 难怪他们说姑娘能治小郡王的病…… 他们,他们这些人到底拿姑娘当什么! “姑娘,都是奴婢没用,没保护好姑娘……” “奴婢错信了他们,奴婢这就带你走……” 红提不傻,哪怕只有一眼,她也瞬间就明白那伤口是怎么来的,李承霆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自己的姑娘却越发的不行了。 这还用问吗! 难怪他们说姑娘能治小郡王的病…… 他们,他们这些人到底拿姑娘当什么!(未完待续。) 第329章 恨死 李承霆脑中嗡嗡直响,这不止是毒蛊发作之后的遗症,更是被闲歌所说的话狠狠重创的后果。 他从第一次看见谢安莹,直到两个人走到今日,虽然也经历了种种坎坷,但他始终觉得,命运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可这一次,命运却像是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据闲歌所说,此种毒蛊乃是一双。各自附于孕体之中,待成熟之后,便能驱人心智。或者待成熟之后从身体里剖出,直接驱使。 这绝对是后患无穷的一件事,其中利害只要想想就足矣令人心惊胆寒。 而想要解除这种如诅咒一般的蛊毒,单凭医术是不行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蛊母所在。 闲歌这些年来四处暗中寻访,从南郡到北域,甚至盛行巫蛊的西苗和南洋也都去过,但仍旧一无所获…… 李承霆撑着膝坐着,心中疲累至极。至于投放之人还有其目的,他现在已经无力追究。重要的是眼下,他要如何选择…… 闲歌给出了两种办法。 其一,按照李承霆的要求,让谢安莹服用药物现在就醒来。但他们两人身体的毒物也已经苏醒,下一次爆发是什么时候,谁也无法预料。 其二,让谢安莹就这样睡着,用她的血来滋养李承霆,暂缓李承霆体内的动荡。在李承霆的身体逐渐适应了谢安莹的血液之后,就可以将蛊毒完全度给谢安莹。 闲歌冷着脸,似乎对这两种办法十分不满。如果让他决定,他不会放弃谢安莹。但他受陛下所托,趟进这趟水里就是为了医治李承霆。 所以他才将选择的全力交给李承霆。 李承霆十分茫然。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因为闲歌给出的这两种选择。都没有告诉他最终的结果——最终谢安莹会如何,连闲歌也不知道。 选择第一种,等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而且比原点更危险的是,随着时间的接近,离蛊毒成熟的期限也越来越近。接下来的爆发,几乎指日可待…… 选择第二种。谢安莹虽然沉睡不醒。但似乎可以拖延过更长的时间。看似承受了更大的痛苦,但或许将来会有一线生机和希望。 李承霆默默无声,闲歌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营帐之中之只有红提隐隐的啜泣声在回荡。令人听着心酸又看不到未来。 李承霆就这样坐着,闲歌就这样等着,直到天色已经一片漆黑,账外传来兵卒的换防之声。 李尧看看帐子里的情况。深叹一口气,正要开口请示。却听李承霆忽然有了动静。 “你去安排一下,如无意外一切照旧。”李承霆望着李尧,“有什么事你做不了主的再来问我。” 李尧一愣,赶紧答了声“是”。随后一脸担忧地看了看李承霆。见李承霆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他只有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想了这么久。还没想好?”闲歌脸上的不满之色不加掩饰。他望了一眼仍旧昏迷的谢安莹,胸中说不出的气闷。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关心谢安莹的生死。可看到李承霆的犹豫不决,竟莫名为谢安莹感到不值。 她活的比李承霆更不容易,一个孤女,只因为生辰合适,便被用来养蛊。她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视作弃子,却能在泥泞里苦苦挣出自己的辉煌。 可直到现在,她的命运,也不过是李承霆的一句话。 何其不公? 闲歌心中厌烦至极,目光直逼上李承霆:“有这么难选吗?郡王爷一向杀伐果决……” “我想好了……” 李承霆忽然抬起头来,声音说不出的平静。 闲歌眉端微蹙起:“那就说说吧。” “我选第一种。让安莹先醒来吧。” 闲歌有些不敢相信。他原本就觉得只要是有情有义的人,都会选择第一种。至于第二种么,常人连一只毒蛊都应付不了,若将两只度在同一人体内,不等找到蛊母,光是折腾都折腾死了。 谢安莹就算心志再强,但毕竟是个娇弱女流。李承霆这精钢铁铸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她? 但他亲眼看见李承霆真的在思考,真的在选择,而且还想了那么长时间……他是不是曾有那么一刻,已经打算放弃谢安莹了? “你想了那么长时间,最后还是选了一。你考虑清楚了?”闲歌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态,竟有些不甘心地嘲讽试探了一句。 李承霆神色木然,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 而是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我有个打算,你听听看可不可行。” 闲歌扬眉。 李承霆也不看他,走到谢安莹身边将红提一把提了起来,忽然抬手在红提后颈一砍——红提一脸惊怒,脑袋向旁边一歪,晕了过去。 “这就是你的打算!?”闲歌难以置信道。 李承霆将红提放在一边,没有直接回答闲歌的问题,眼神却温柔而眷恋的扫过谢安莹:“对,这就是我的打算。” “我打算先让她醒来,然后……给我一点时间,只需要一点时间。等我把一切都料理好了之后。就可以实行第二种方法。” “李承霆,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与其那样,还不如让谢安莹一直睡着。等醒来让她面对一切,清楚的得知自己的一生不过是一个药引……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不过分,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李承霆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谢安莹,“我选择第二种,让她喝我的血,然后把她身体里的毒蛊,引到我这里来……” 李承霆的手摸上自己的心口。 那里有毒蛊,还有他的安莹。 “你……”闲歌一口气没倒过来,“你说什么,你是说……” “恩,既然她能做我的药,我应该也能做她的药。”李承霆忽然转过来,紧紧抓住闲歌的手腕,双目猩红,一字一顿地低声咆哮道:“别想骗我,你能做到的!对吧!” 闲歌的手臂上传来剧痛,但这种疼痛却远远赶不上李承霆带给他的震惊! “你这个疯子。”闲歌的目光复杂至极,“她要是知道了会恨死你我吧……” |(未完待续。) 第330章 醒来 谢安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海中首先浮现的,竟是李承俊那天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可那些话就像是魔咒一样,让她即便醒来,也觉得寡然无味。 李承霆明知沈家伤过她,要取她的性命,更要取代她的位置。之前她一直不逼不问不想让他难做,完全是因为相信他,相信他有朝一日会给自己讨回公道。 所以呢? 他就轻轻放下了?当做没有这回事? 还在跟沈家相爷议事,甚至沈怜姑娘回府也要他花时间去作陪? 自己在府中重病昏睡,他可曾来过,又可曾知道呢? 许是人在病中就会变得格外脆弱,谢安莹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是泪。 外面的珠帘忽然响了,发出铃铃琅琅清脆的声音,随着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李承霆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谢安莹面前。 “你醒了……”李承霆顿了顿,“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谢安莹慌乱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泪,却发觉李承霆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只是说完话就低着头转身去倒水。 她心头像是被人揪着一样的疼,咬了咬唇,倔强道:“红提!” “红提不在,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红提人呢!”谢安莹双手紧紧攥住被子。 她从来就不是个迟钝的人。李承霆这幅不敢看她的神色,还有红提莫名的消失,都令她瞬间猜出眼下的情况——在她昏厥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李承霆却没有回答她。 谢安莹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慌乱,什么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红提呢! “你快告诉我!”谢安莹的声音悲愤又带着一丝厌烦。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反正她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可是红提是她最终要的人……如果红提有什么事,她真的承受不了! 李承霆端着水,走到谢安莹面前:“你刚醒来,先喝口水,这样对身体……” 他话音未落,手中的茶盏已经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细小的瓷片。 谢安莹挥开李承霆的手,努力撑起身子,用尽全力抓住李承霆胸前的衣襟。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对他道:“红提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李承霆忽然被谢安莹拉近,鼻端仍旧是她身上熟悉陶醉的香味。可对上她满是质问的冰冷目光,心中就像是压着一座山一样令人窒息。 他的身子轻轻晃了晃。似稳定了一下心神,目光渐渐温柔下来。握上她的手,平静道:“红提很好,只是因为照顾你身子有些累了。是我让她去休息的。” 谢安莹的脸色似有缓和,但仍旧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李承霆无奈的苦笑。 谢安莹居然到现在还会相信他的话。哪怕只是信了三分,他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换成是他的话,要是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恐怕连半点都不想相信了——就好像那日看见谢安莹在李承俊的院子里,他选择掉头就走……何尝不是对她的不信任。 可他注定要让他的安莹失望了。 李承霆握着谢安莹的手更紧了些:“她就在西厢下人房里。红袖几个都照顾着呢。等你好一点,我就带你去看她。” “我现在就想见她……”谢安莹听说能见红提,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神经质了——就算她这个郡王妃位置不保,他们也不至于要拿红提怎样。 否则直接在病中杀了自己岂不是更干净爽快。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淡淡地松开了李承霆的衣襟,低着头小声道:“我现在就想见她……” 李承霆的身子似有一刻的僵硬,脸上也露出悲伤的神色:“明天,明天再见她,好不好?” 谢安莹仔细打量了一下李承霆,对方真挚的神情,还有那哄着她开心的语气,似乎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从他的眼神里,她只看到他对自己的关切,没有一丝破绽。 谢安莹多想一辈子都沉醉在这样的眼神之中,把李承俊那些话都当成是子虚乌有的挑拨离间…… 明天,就明天吧。 谢安莹轻轻点了头。 李承霆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丝喜气,脚步也轻快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桌案前,重新拿了杯盏给谢安莹斟了一杯清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谢安莹感觉自己像是几日水米未进一样,早就渴的不行。既然答应了,就先这样吧。 她接过李承霆的水,昂头喝个精光。 李承霆的神色又转好几分,再倒了一杯来,递给谢安莹道:“想吃点什么吗?我吩咐厨上去做。” 谢安莹又喝了一半,身上舒服多了,只是神色仍有些落落:“想吃红提做的……算了,让厨上随便做些清粥吧。” 李承霆主动忽略了前半句话,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吩咐,你在趟一会儿,马上就好。” 李承霆出去之后,谢安莹抱着膝盖在床上发呆,忽然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 这刺痛十分强烈,就像是…… 她翻起自己的袖子,看着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白色丝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谢安莹感觉自己像是几日水米未进一样,早就渴的不行。既然答应了,就先这样吧。 她接过李承霆的水,昂头喝个精光。 李承霆的神色又转好几分,再倒了一杯来,递给谢安莹道:“想吃点什么吗?我吩咐厨上去做。” 谢安莹又喝了一半,身上舒服多了,只是神色仍有些落落:“想吃红提做的……算了,让厨上随便做些清粥吧。” 李承霆主动忽略了前半句话,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吩咐,你在趟一会儿,马上就好。” 李承霆出去之后,谢安莹抱着膝盖在床上发呆,忽然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 这刺痛十分强烈,就像是…… 她翻起自己的袖子,看着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白色丝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未完待续。) 第331章 霸道 李承霆说话间,已经快步走向谢安莹,趁着她一脸茫然时拉过她的手,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将丝帕往回缠。 看着他万分紧张的样子,谢安莹的心忽然就软了一下。 李承霆正低着头,大大的手掌轻托着她细嫩的手腕。他将丝绢快速缠了两圈,像是急于掩饰那伤口一样,他的手甚至都在轻颤。 可他又怕弄疼她一般,那丝绢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手上,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 他连忙拉起来,却不敢用力…… 谢安莹的目光从自己的手腕上,渐渐转向李承霆的脸。低垂的睫毛掩饰了他此时的神情,令谢安莹无法猜透他的内心。 可她从没忘记,是眼前这个男人给了自己一片阳光,引诱着她从复仇的地狱中一步一步走向光明。 她也没忘记,当自己燃起重新活在阳光之下的希望那天,她曾打算用自己的一生去回报他。 她和他之间,不该芥蒂至此,误会至此的。 谢安莹拼命眨着眼,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她心中生出一种希冀——或许,她应该听听他怎么说。 两个人要相处一生,怎么可能没有龃龉。然而若是两个人都还有在一起的心,那么,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将话说开,也许就好了。 就算这些话可能会撕出心头更大的伤口,但只要肯面对,伤口总有痊愈的时候。 总比一直让刺扎在心头的好…… “承霆……”谢安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告诉我,我这伤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 谢安莹说完,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索性也不掩藏……反正,也许这都是李承霆将她宠坏了,否则她现在仍活在仇恨的阴影之中,又哪里会有这样娇弱垂泪的心思。 谢安莹期待的看着李承霆,可她发现自己似乎想的太简单了。 李承霆除了缠丝绢的手指更为慌乱,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是什么事。让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李承霆恼怒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丝绢。看着那轻柔的触感从指间一次次的滑落,他极力的想抓住,却又因为杂念和顾虑太多。始终不能如意。 谢安莹的话就像是安抚他梦魇的羽毛,又像是一柄直逼他心头的利剑,他却仍旧困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进退。 他怎么忍心告诉她。 告诉她这伤口的来由?割开她的皮肉血脉。流出鲜血被他饮下? 他怎么忍心告诉她。 他已经为她做了选择?新婚不足半年,以后就要孀居在这与她格格不入的府邸之中? 他想尽办法所能做到的也只是能让她活着。但谁会满足这样活着……他之前给她的那些承诺呢?那些要照顾她一生,让她永远都开心的誓言呢? 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谢安莹好不容易骨气的勇气,被李承霆的表现拖累的丝毫不剩。 她多怕下一刻,李承霆就亲口要她让位。让给那个与她不共戴天的沈家姑娘…… “承霆,”谢安莹泪如雨下,“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让我最后一个才知道,行吗?” 这一句。便是她最后的妥协了。 他不肯说,就再给他些时间。今天不说,还有明天,后天…… 谢安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软弱过。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弄清一切,可是她对李承霆的感情,却又令她像着魔一样,想要在他身边赖着一天,再多一天…… 听见她这样说,李承霆终于再也忍不住。 他欺身上前一把揽住谢安莹,用手托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下去。 谢安莹努力挣扎了两下,可李承霆的力气大的惊人。她的后脑被他紧紧捧着,连转动躲闪都不行。只能任由他吮吸掠夺。 她从来不知李承霆会这样急躁,这样蛮横霸道。 他的唇舌强硬地将她的牙齿撬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如困兽般的呜咽低吼。他一步步地侵略,像是要将她揉碎吞下他的身体之中…… 可是,她还是渐渐软了身子,甚至开始迎合他。 她认命了…… 他就是她命中的情劫,是她前世今生都逃不开的魔。 一夜缠绵,如同生离死别般的激烈,李承霆一次次狠狠撞击着谢安莹的身子,看着她的目光,更像是要将她的呻|吟她的销|魂都牢牢铭刻在记忆之中。 谢安莹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向高峰,脑海中所有的疑问都化成细碎的求饶,可李承霆却执拗着不肯放过她,在听见她的求饶声后,甚至更像是被燃起的炭火,将所有的温度都奉献给她…… ———— 第二日清晨,谢安莹是在李承霆的怀里醒来的。 她睁开眼睛,正对上他的凝视。 谢安莹有一瞬间的羞愤,别扭地移开视线:“你就这样一直看着我?” “恩。”从昨夜她疲累极了沉沉睡去之后,他就一直这样看着她。 谢安莹没想到李承霆会答的这么干脆,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又要升温,谢安莹连忙推开他,小声道:“我饿了……” 李承霆愣了愣,将她重新揽进怀里,又把头放在她的颈间,埋在她发丝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扯过一件白丝亵衣为她披上,又在她肩头一吻:“一起吃饭,吃完之后……我带你,我带你去见红提……” 谢安莹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就知道,红提不会有事。红提是她的宝贝,也是她最亲的亲人,无论如何,李承霆绝对会护着红提周全的。 李承霆望着谢安莹充满希望的眼神,心中疼的无以复加。 等见到红提之后,红提会告诉她一切。到了那时候,他和她,就是相隔天堑的人了…… 他私心里,甚至想过要将红提远远的送走。 可他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呢?总不能连答应她的这点事情都要违背…… 这一晚,已经是他从她那里骗来的。他也不敢奢想两个人还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反正都要离别,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不能让她最后一个知道…… 那就让红提先告诉她一些,让她慢慢的接受吧。 |(未完待续。) 第332章 西厢 谢安莹完全没有察觉李承霆这一瞬间的失神,想到很快就能见到红提,她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太多。 人大概只有在失而复得之后才会更加珍惜,能再见到红提,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昨夜,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以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无论李承霆愿不愿说,无论沈家姑娘的事情是否属实,她都还要活下去。 她不能不战而退,不能白白将位置让给别人。 所以,她更需要红提的陪伴。只有她能陪着她一路披荆斩棘,守住属于她的一切。 这一顿饭,谢安莹吃的尤其的快。 许也是饿了的缘故,又或者是一夜厮磨之后她对李承霆更加依赖信重的缘故。虽然他什么都不肯说,可她已经决定要要面对一切困难了…… 李承霆却吃得食不知味。 他最怕的时刻就要到了。 可他却无法让时间停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桌案上的吃食一点一点的减少。 “你怎么了?”谢安莹转身看他,甚至打算伸出手臂探探他的额头。 李承霆一个激灵像是触电一般躲开她的手:“没什么……要不,你自己去吧。红提她,就在西厢下人房里,我,我军营中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谢安莹的手停在当空。李承霆却已经夺路而逃。 桌上的碗盘因为他的碰撞而发出哗啦一声脆响,李承霆头也不回,飞速跨出门去,很快消失在谢安莹的视线之中…… 谢安莹缓缓起身,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屋子中空荡荡的。身边没有一个婢女,只站了她一个人。空气里还有他残存的味道。谢安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平静地走出屋子,往西厢而去。 李承霆没有妾室,甚至没有通房婢女,新苑这边盖了很多房舍,原本都是肃王妃和李承俊的意思。是打算给李承霆以后的女人用的。 可自从她来了之后。这些房舍全都被她丰厚的嫁妆所填满,气得肃王妃很是不痛快了一阵。 而李承霆,他从没有过让别人进门这样的打算。 谢安莹继续向前走去。以往她想到这些事情,嘴角总是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可今天她却平静的如同一块木头。 有什么事,大约只有在见过红提之后。才会明白吧…… 西厢并不太远,红提她们恃宠而骄。原本是给妾室侧妃的屋子,她们却两人一间,还专挑好的住。 谢安莹推开红提所在的那一间走了进去。 屋子里昏暗的很,谢安莹从亮处走进来。竟然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她这才发现厢房里的窗棂全部都被人用厚厚的布帘遮挡了起来。 谢安莹皱着眉头,使劲调整了目光,眼前的事物在她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红提!” 谢安莹几乎倒抽一口冷气。她用手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红提。红袖,红莲……她随身陪嫁来的六个婢女,正紧紧地被人用麻绳捆了手脚,又用布带封了口舌和眼睛! 此时听见她的声音,她们这才呜呜地叫了起来,连方向都辨识不清,使劲朝她所在的大致方向拼命挣扎过来。 谢安莹脑中一片空白,她似乎听见自己的心碎成一蓬血雾,无声无息地散落开来。 “红提……” 谢安莹快步上前,面无表情地抓住一个人,将她身上的绳索和布带解开,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向下一个人…… 一个帮着一个,很快所有人都被放了开来。 谢安莹麻木的数着眼前,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她们都在,一个都没有少。 只是这些人已经不像她印象中那样娇俏活泼了,一个个眼中含泪,一脸苦涩地看着她…… 谢安莹走到主座前,扶着手边的桌案无力地坐下。 “红提,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安莹的声音并不冰冷,甚至是温柔的,可她的眼神却并不平静,那种隐忍到极致的克制……只要掀开那层温柔的假象,下一刻便会看见滔天恨意和怒火,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 红提再看见谢安莹的那一刻,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噗通”一声跪在谢安莹的脚下,用一种怕极了的声音道:“姑娘!快逃!” 逃? 谢安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见到红提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自己快逃? 是因为突然的疾病使她脑子坏掉了吗?为什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逃? 谢安莹来不及问,却见眼前的婢女一个一个的都跪下了。 “姑娘,快逃吧……” “是啊,姑娘,走,走的越远越好!” “对,走了就别再回来,别管我们,也别再管平阳侯府的事情了!” 谢安莹的双手紧紧抠在椅子的扶手上,自从进了这个屋子,她的信仰就在一点一点的崩塌。 直至此刻,终于只剩下虚无的欢迎了。 “走?为什么?”谢安莹俯身凝视着红提,“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小郡王他要喝您的血!”红提的声音尖锐又压抑,她想要撕心裂肺的大喊,却又怕惊动这府中的恶魔。 说完这一句,红提已经怕的浑身发抖。 没错,这府邸里的,都是恶魔,是妖怪。说什么生辰八字……他们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用主子给郡王爷治病! 谢安莹听罢,神情呆滞地缓缓拉起自己的袖子。 原来是这样? “那他喝了吗?”谢安莹问道。 红提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天真的谢安莹,若不是真喝了,她们又何至于这么怕。 喝人血,还是自己枕边发妻,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野兽才能做出来的事啊! 红提跪在地上,解开自己的领口,脖子上一横淤青触目惊心, 她将谢安莹在病中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谢安莹,包括李承霆是在昏迷的情况下喝了她的血,也包括李承霆在醒来之后,该做出决定的时候,砍晕了她不让她听见后续的话。 他的选择和打算,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否则又何须逃避何须不说,何须避讳着她不让她知道!(未完待续。) 第333章 出逃 红提将事情说清楚之后,一脸紧张地望着谢安莹。 主子到底已经嫁了,女子从夫,按理来说无论是生是死,她都是肃王府的人。 夫妻一体,她这个做奴婢的,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非常的僭越,甚至是该死的。 可是,她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那些……她不能不告诉主子啊! 小郡王比所有的人都值得信任,之前她又何尝不是将小郡王看做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尤其是当他一次次救姑娘与水火之中的时候。 比如海晏楼起火那次,若不是小郡王及时赶到,姑娘最后也不知会如何…… 小郡王对姑娘的好,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中,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可是!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治病呢? 为了用姑娘的血肉给他治病,甚至是为了让姑娘能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血肉给他治病…… 红提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如果他们的初衷就是那样,那么他那么爱惜姑娘,也不过就是爱惜他自己的命。 红提紧紧攥着谢安莹的裙边,低头咬着唇,无声地哭着。 姑娘怎么这么可怜,老天爷要折磨姑娘到什么时候才算够呢? 谢安莹的手轻轻抚摸过红提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像是再安抚红提,也像是在安抚她自己。 无论什么人,听说自己在重病昏倒时,不知不觉的被人割脉取血,还喂给另一个人做药……等醒来之后恐怕都会是红提这个反应。 她谢安莹也是如此。 当她看见红提红袖被捆成这样,又从她们的口中听到了李承霆不敢说的原因。她的心中何尝不惊,不怒!? 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要真的如红提所说,他能放过她,让她来见红提,然后从红提这里知道真相,再大摇大摆的逃走? “红提,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谢安莹声音飘忽不定。 她知道红提说的都是真的。可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姑娘!”红提的心脏实在承受不了。“姑娘说的对,有可能是奴婢误会了。可要是不是误会呢?姑娘要赌命吗!?” 红提根本不敢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不管是不是误会,主子只要逃。逃的远远的,就安全了。 与其在这府里等着别人高抬贵手,主子浪迹天涯去哪里不能好好的活着啊! “可是,是他让我来见你们的。而且他现在也走了。如果真像你所说,你觉得我能走出这个府邸吗?” “姑娘……” 谢安莹任由红提拉扯着自己的裙角。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红提说的没错,但李承霆也不像要害她……或许,她可以像个办法证明真相! 谢安莹的眼中恢复了些素日的坚定。 对,她可以像个办法去证明! “红提。如果他真如你所说,是个丧心病狂的禽兽,那么我恐怕逃不出这个府邸。就算逃出去了。恐怕也走不出多远……” “姑娘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走!” 一切是非。就看她走不走的出这道门! 红提的顾虑她也明白,李承霆看似掉头走了,但或许这只是他的攻心之计。她的性子,宁愿自尽也绝对不会受辱,这一点,李承霆在海晏楼的时候是见识过的。 那时候她为了躲避苏君然,都能选择从海晏楼上跳下去…… 所以,这一****陪着小心,也有可能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 谢安莹一点也不愿意相信李承霆是这种人,可是就像红提所说的——万一呢?她要赌命吗? 他让她亲眼亲耳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然后一个字也不愿跟她交代,她怎能无条件的全心信任? 那就证明吧。 若她能走,她就回来,若不能走,她死也会走! 红提听说谢安莹决定要走,哪管她是不是还打算回来。什么喝人血治病的法子,她连挺听都没听过,又被蒙着眼捆了一天一夜……想想就觉得惊悚之极,恨不得这就赶紧离开这处处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她真的能跟姑娘一起走吗? 两个人,虽然能互相作伴,但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也更大了。 红提正在犹豫,谢安莹却已经起身:“你们都跟我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燃起一线希望。她们也同样怕了,也想逃出去活命。可这么多女人,走到哪里都是麻烦。 现在,能让姑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谢安莹走出几步,发觉身后的人都跪着没动,她心中一暖:“你们信我吗?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做。” 是生是死,咱们主仆都在一处…… 谢安莹已经将心中所有的恐惧惊疑都深埋了起来,在众人眼中,她仍旧是那个值得人全心信任,说一不二的谢大姑娘。 小婢女红莲第一个站起身:“我要跟着姑娘!” 不管是为了姑娘,或着也是为了她们自己,再加上谢安莹淡然自信的态度激励感染了她们。紧接着,她们一个个都站起身来,带着置死地而后生的坚毅,跟在了谢安莹的身后。 “红提,走吧。”谢安莹将手伸出来,对着仍跪着的红提,“你就真放心我一个人出去?” ———— 几个时辰后,两辆马车驶出王府。 不同于一般的逃亡,谢安莹这一行人,简直就像是王公贵族外出游玩一般。 装扮精致,穿戴富贵的主子,领着六个娇俏入花的婢女,乘坐富丽堂皇的马车,车上还装载着大量的东西…… 自出了府,她们这一群人就处处引人瞩目。 “快看,那是肃王府的马车?看方向,他们是去明煦山踏青的吗?” “是啊,不知是肃王府的哪位主子,真是羡慕他们,能坐这么好的马车去踏青。” “明煦山风光秀丽,早就被圈成皇家避暑围猎的地方了,你就是有这么好的马车,但没个好身份,也别想进去呢。” 谢安莹听着马车外的议论,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如果有可能,她倒是真不想要自己这个身份了。这些人若知道她从生来到现在都经历了什么,恐怕也不会有人想要跟她调换身份的吧? |(未完待续。) ps:感谢幽影梦月打赏,感谢顽皮つ丫头的两张月票,感谢怜舟巫的月票。感谢老黑兔子,感谢南鸢北筏。谢谢大家的支持(づ ̄3 ̄)づ╭ 334 遇险 马车一路向北,在出城门的时候,谢安莹的手一紧。 她低头看去,红提的手紧紧捏着她的手,紧张的渗出汗来。 谢安莹将手扶在她的手上,轻轻叹了口气。 城门处的城防兵卒,都是李承霆的人。她们已经走到了这里,这一步,不知能不能迈出去。 马车缓缓的停下,有人上前询问,听说是肃王府的,那人便不再入内惊扰,只大致盘查了车夫,检查了车底,之后就行礼放行了。 红提的手一松,靠在马车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谢安莹的心何尝不是松了一下,已经走到了这里,她还没察觉有任何人跟着她,这是不是就可以说明…… “姑娘,”正在谢安莹犹豫着想要掉头回去的时候,红袖忽然紧张道:“姑娘,咱们车后的那顶青篷轿子,奴婢在出刚府的时候,好像见过……” 红袖并没看着谢安莹,而是一直趴在马车一侧,将车帘掀起一个小缝,向后看着。 谢安莹一个激灵,轻轻咬唇道:“让车夫快些。” 红提连忙起身去前面嘱咐车夫,谢安莹脑中却乱成一片。 “红袖,你会不会看错了?”谢安莹的声音有些慌乱,问道:“轿子才有多快的脚程,如果出府时就看见,怎么可能一直缀在咱们后头?” 而且中途她也一直观察着,并没看见那青篷小轿。 红袖又向外看了一会儿,却最终十分肯定地摇摇头:“主子,奴婢咩看错,那青篷小轿子与奴婢平时见的不一样。所以奴婢主意到了。” 谢安莹神色严肃地凑上去,红袖指给她看,道:“寻常的轿子,青篷都是陪着玄色或者红色帘子。哪有青篷配着白帘的?” 谢安莹仔细一看,那青篷正面与寻常无二,从她们这里回头看去,的确是看不出什么。可一阵风吹过。那轿子侧边的轿窗里。的确有一抹白色,正随着风儿轻轻摆荡。 谢安莹收回目光,再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麻木地任凭马车继续向北飞驰。 她原本的打算,是看看自己能不能出府,能不能出城。若是一路没有阻碍,待得出城之后。就等于证明了李承霆的“清白”,至少证明了他没有要她性命。更没有强迫她的意思。 那时她就会下令回去。哪怕红提不肯,她也能说服她。 可现在,身后轿子中那一抹白就像是她手腕上伤口缠着的白绢,没有一句解释……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真的是李承霆在跟着她吗?又或者是他派了别的什么人来? 谢安莹几乎想要跳下马车。拦住那轿子当场质问,质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红提不知是怎么跟车夫说的,谢安莹只觉马车越走越快。红袖再往后看时,那轿子已经没了踪影。 红袖和红提双双松了一口气——她们的马车上人多东西多。又都是女流之辈,若对方真的不怀好意,她们跑也跑不快,逃也逃不出。 现在将那轿子甩开,等进了皇家园林之后,闲杂人等就无法再跟上,那时候她们在从其他的地方出去。 这些都是谢安莹一开始跟她们说的,如今这情况,也只有这么办了。 谢安莹心头却不像她们一样放松。 身后那轿子的确蹊跷,从王府出来,直到东门这里距离已经很远了。要是轿夫能有这样堪比马车的脚力,那她们还真的有些危险。 不但那四个轿夫不是等闲之辈,轿子里坐着的,恐怕也不是好相与的。 皇家园林近在眼前,也不知,躲不躲得过。 谢安莹正快速盘算着,若真的对上了,她该如何应对。红袖却再次忽然惊叫起来。 “姑娘,不好,红莲她们的马车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忽然停下了……” 红提听见这话,立刻回头看着谢安莹道:“姑娘!不能停!” 出府之时,两辆大车,谢安莹带着红提红袖,三个人坐在前面。剩下的几个婢女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上路之前都说好的,一切都按照谢安莹所在的马车为指使行动。 前面的快,她们后面的就要跟着快。 可现在谢安莹所在的这辆马车正在加速飞奔,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后面的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停下的。 毕竟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是逃命,不是游玩。 谢安莹抬了抬手,眉宇间却忽然多了一份释然——该来的逃不掉,对方已经出手,就算她放弃后面那几人的性命,人家难道就追不上她了吗? “红提,让车夫停下吧。” “姑娘……” “我说停下!” 马车又向前了几步,缓缓停在了路边。 谢安莹没有让别人搀扶,自己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这些天,她已经受够了这种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子。她甚至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挑破来得痛快。 谢安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回走去。 身后红莲她们所在的马车,已经被落下很远一段距离。谢安莹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距离皇家园林很近,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条路上很少有人经过,周围都是幽深的山林,一路寂静空灵,适合赏景……也适合伤人。 可李承霆他会吗? 那轿子,还有红莲她们忽然停下,真的是他所为吗? 谢安莹越走越近,马车的情况她已经能看得清楚了。 短短的时间内,车夫已经不知所踪。马车里的四个婢女,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心中明白,虽然这车子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实际上,一定是被人控制住了…… 谢安莹仍在向前走,一步步地接近那马车,红提和红袖也从身后踉踉跄跄地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护在谢安莹的两边。 三人刚在马车前站定,谢安莹正要开口询问,只见一顶青篷小轿从马车后缓缓绕了出来…… 这鬼魅的一幕,令红提差点失声尖叫,红袖也吓得不轻。 谢安莹的目光却只是轻轻扫过那四个身材健硕的轿夫,最终落在轿子上:“出来吧,这样藏头藏尾煞费苦心,为的应该不是我收下几个奴婢吧? 这样藏头藏尾挟持婢女逼她就范的,真的会是李承霆吗? |(未完待续。) 第335章 带走 谢安莹话音刚落,轿子里就传来了一阵轻笑。 一只娇弱嫩白的手掀开了轿帘:“郡王妃啊,久违了呢!” 谢安莹一愣,轿子中坐着一个白衣美人——居然是沈怜。 沈怜一身素衣,细布衣料,头上盘梳着一个简单的惜风髻。鬓边常簪着的白莲不见了,衣裙也不复往日的华丽,通身更没有半点装扮,唯有手上拈着一串菩提珠子。 “原来是沈姑娘。”谢安莹没什么好脸色。 能在这里相遇,恐怕不是一句“冤家路窄”可以解释的。 “郡王妃还记得怜儿,怜儿真是荣幸。”沈怜眼睛亮得吓人,眼中满满都是狂放肆意:“也不枉怜儿在庙中苦修,时时刻刻记着为郡王妃——祈福。” 沈怜嘴角含笑,眼神阴毒,将祈福二字咬得极重。 谢安莹轻哼一声。沈怜自作孽,害人不成反将她自己折腾进庙里去了。这事在别人眼中已经是她福大命大。 可听她着口气,明摆着将这笔账混算在她的头上了。 莫不是非要自己被她推进沐花池,才算对得起她? 可这些话,谢安莹实在懒得跟沈怜多说——佛祖都点化不了的人,她多说又能有什么用? 谢安莹看了一眼马车,淡淡道:“我与沈姑娘不过萍水相逢,沈姑娘竟然为我祈福,足可见姑娘慈悲。只是如今我与婢女还要赶路,就不配姑娘闲聊叙旧了。改日若是有缘,姑娘不嫌弃的话,你我倒是能一同参禅悟道。” 谢安莹说罢,便对红提使了个眼色。红提点点头。上前动手去牵那辆马车。 车夫都不见了,马车想要继续向前,肯定没那么容易。但谢安莹只想着能快些脱离沈怜的掌控,哪怕先将就向前行个半里路也好。 但愿轿子里的人没事。 “郡王妃这就想走?”沈怜坐在轿子里,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今日就由怜儿设宴,相请郡王妃一道。参禅论道?” 看沈怜气定神闲的样子。又看见红提满头大汗也拉不动马的样子。谢安莹心下了然——沈怜是不打算放过她们了。 只是不知道,她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跟李承霆又有没有关系…… 谢安莹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沈怜比她更不耐烦多说。 沈怜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心中就已被妒火烧灼的失去了理智,此时几句话也没占什么上风,又见谢安莹沉默而立。风骨气度容貌都更胜她一筹。 早就忍无可忍了。 她笑道:“郡王妃,您的马车和婢女。我会着人好好招待的。至于你,就跟我走吧——将她给我捆上,带走!” 这最后一句,却是对着轿夫吩咐的。 沈怜身边只有这四个轿夫。但就连谢安莹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他们的不凡来,之前她隐隐想过,沈怜去了庙中身边定有高手相护。现在看来,这四个轿夫恐怕就是她身边的高手了。 能护住她性命的高手。绝对不仅是脚程快而已。 谢安莹没有了继续答话的机会,只来得及对红提说了声“照顾好自己”,忽然就觉得两臂一紧——已经被两个轿夫左右挟制住了。 谢安莹甚至没看清楚,他们是如何从沈怜身边来到自己身边的。 红提的叫声,沈怜脸上的微笑,是谢安莹在晕倒之前最后的印象…… 再次醒来,谢安莹发觉自己被牢牢捆着,靠坐在一张雕花木床的边缘。 她眨眨眼睛,眼前的屋子是她从没见过的地方。富丽堂皇的装饰,透着说不出的庸俗,屋子里弥漫着有些呛人的脂粉味道,就连她所坐着的床,也挂着粉紫色艳俗的帷帐。 被这屋子的香味一呛,谢安莹倒是清醒了不少。她难受的闭了闭气,心中却有些庆幸。 对方有这样一招制敌的本事,能在无知无觉中让人失了意识,醒来却无伤无痕……那么红提她们,应该也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现在,她只需要在这儿等着,沈怜肯定会来与她相见的。 不管是要羞|辱自己,还是谋害自己,但总不会是请她在这里枯坐着白白饿死。 谢安莹索性闭了眼睛,趁着这一阵空挡,脑海中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细想了一遍…… 直到屋子里的光线渐暗,沈怜终于出现了。 谢安莹一见她进门,率先开口道:“沈姑娘真是别具一格,是实在找不到人愿意跟你参禅了吗?竟要出此下策捆着我来?” 沈怜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郡王妃也是好兴致,被捆着还能不忘逞口舌之快。你就不想想,我能这样捆着你来,还会放你活着回去吗?” “哦?”谢安莹嘴角一提,探究地看着沈怜,“原来沈姑娘去庙里参悟的,是杀生之道?” 谢安莹嘴上与沈怜针锋相对,心中却忽然有了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 看沈怜这样的举动,似乎并非是他人授意,而全然是她自己的打算。 否则她也不会说出“你就不想想,我能这样捆着你来,还会放你活着回去吗?”这样的话了——活着放她回去,她定会将此事张扬出去。 沈怜能做出这种事,她知道她没打算让她活着,但没想到她竟然会怕她将这事说出去…… 谢安莹很快下了定论——这件事的背后,没有李承霆,甚至连沈怜那个祖父也没有。 完全就是沈怜一个人的主意。 谢安莹将自己的心思掩藏的很好,现在这种时候,她知道对方的越多,她活下去的可能性就越大。而对方知道她的越少,她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如果是这样,那千万不能让沈怜知道,自己这一趟出来是为了什么…… “沈姑娘不放,我难道就没办法自己走?”谢安莹试探道。 谢安莹的话,只换来了沈怜的一声嗤笑。沈怜妖妖娆娆地走进谢安莹,拉着她身上的绳子用力一拽,又推了谢安莹一把。 谢安莹被她拉扯着差点摔到地上,又被推着撞向床柱,顿时觉得身后被撞得火辣的疼。 |(未完待续。) 236 “谢安莹,我真是佩服你的胆量!”沈怜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她笑了几声,玩弄着手中的绳子,又低头凑近谢安莹,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出了这道门,你绝对会——生,不,如,死!” 沈怜说完,得意地掩着嘴,上下打量了谢安莹一番:“你就不怕吗?” 谢安莹暗中记住了她话里的线索——这里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至于她的故弄玄虚毫,谢安莹则无兴趣:“沈姑娘的轿子跟在我后头出了城门,有心盘查的话,不难查到我的行踪。沈姑娘难道就不怕?” 这屋子里没有别人,沈怜也终于不用再装什么贤良淑德,她恶毒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谢安莹身上:“谢安莹,我是该佩服你的胆量呢?还是该笑你傻?你放心吧,没人知道那轿子里是我。况且在别人眼中,那轿子根本就没有出城。而且,你总不会觉得就凭一顶轿子,李承霆就能找到你,然后救你出去吧?” 沈怜对此十分自信。她身边那几个轿夫都是祖父的人,手段高明至极。再加上大白天城门处人来人往,对大历朝人盘查并不严的情况下,想要躲过城门的探查还是不难的。 李承霆想要靠着这个找到谢安莹的去向,那是做梦! 沈怜得意地看着谢安莹,企图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恐惧——没有了李承霆的保护,也没有那个老妖怪闲歌,她就不信谢安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可沈怜注定要失望了,因为谢安莹的眼中,只有一丝释然…… 果然不是李承霆啊! 谢安莹有些自嘲地笑笑。看来自己折腾这一通。也不算毫无收获——虽说眼看就要赔上性命了,但到底还是证明了李承霆的“清白”,不是吗。 他并没派人跟着她。 跟她所想所期待的一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还有红提所说的那些事,那不是李承霆的本意。 能在临死前搞清楚这件事,谢安莹当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或许。她该盘算着如何逃出去,然后去找李承霆算账才对! 任谁一觉醒来发觉被割了腕脉,又发觉自己的婢女全都被捆成了粽子。再听说婢女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那些事……谁都不会毫无想法。 而最可恨的是,她明明问过李承霆,可李承霆呢,半句解释都没有。一味的回避问题闭口不言。 她怎能不疑心,怎能不慌乱? 她没像红提那样。将李承霆想成吃人血肉的恶魔,已经算是很冷静了…… 谢安莹正思虑着,身上的绳子却被沈怜狠狠拽了一下! 谢安莹浑身上下都被捆成一根木头似的,自然经不住这一拽。一下子就从床沿摔了下去! 沈怜简直气疯了! 最近北域战事吃紧,正到了陛下要用人的时候,祖父身领兵部之职。却向陛下声称因为思念她这个不孝孙女,身体愈发不好。不能胜任兵马后勤之事……她这才“为尽孝道”从庙里重新回到了沈府。 要不是这个机会,她都觉得自己要老死在庙里了! 这一切,都是谢安莹害的,所以她自从回来之后,就没日没夜地想要找谢安莹报仇! 而今日,她本想在肃王府门外偶遇李承霆的,想不到却正好等到谢安莹出府。手下一眼就看出那马车之上只带了几个女子……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她当然不会错过! 只是,她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谢安莹还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这边步步紧逼,谢安莹分明应该战战兢兢,被她吓得花容失色才对! 可为什么,她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一脸神游天外,不知再想些什么! 好,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尝尝厉害,就不信一会儿恩客们来了,她还能笑的出来! 李承霆想要靠着这个找到谢安莹的去向,那是做梦! 沈怜得意地看着谢安莹,企图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恐惧——没有了李承霆的保护,也没有那个老妖怪闲歌,她就不信谢安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可沈怜注定要失望了,因为谢安莹的眼中,只有一丝释然…… 果然不是李承霆啊! 谢安莹有些自嘲地笑笑。看来自己折腾这一通,也不算毫无收获——虽说眼看就要赔上性命了,但到底还是证明了李承霆的“清白”,不是吗。 他并没派人跟着她。 跟她所想所期待的一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还有红提所说的那些事,那不是李承霆的本意。 能在临死前搞清楚这件事,谢安莹当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或许,她该盘算着如何逃出去,然后去找李承霆算账才对! 任谁一觉醒来发觉被割了腕脉,又发觉自己的婢女全都被捆成了粽子,再听说婢女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那些事……谁都不会毫无想法。 而最可恨的是,她明明问过李承霆,可李承霆呢,半句解释都没有,一味的回避问题闭口不言。 她怎能不疑心,怎能不慌乱? 她没像红提那样,将李承霆想成吃人血肉的恶魔,已经算是很冷静了…… 谢安莹正思虑着,身上的绳子却被沈怜狠狠拽了一下! 谢安莹浑身上下都被捆成一根木头似的,自然经不住这一拽,一下子就从床沿摔了下去! 沈怜简直气疯了! 最近北域战事吃紧,正到了陛下要用人的时候,祖父身领兵部之职,却向陛下声称因为思念她这个不孝孙女,身体愈发不好,不能胜任兵马后勤之事……她这才“为尽孝道”从庙里重新回到了沈府。 要不是这个机会,她都觉得自己要老死在庙里了! 这一切,都是谢安莹害的,所以她自从回来之后,就没日没夜地想要找谢安莹报仇! 而今日,她本想在肃王府门外偶遇李承霆的,想不到却正好等到谢安莹出府。手下一眼就看出那马车之上只带了几个女子……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她当然不会错过! 只是,她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谢安莹还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这边步步紧逼,谢安莹分明应该战战兢兢,被她吓得花容失色才对! 可为什么,她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一脸神游天外,不知再想些什么! 好,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尝尝厉害,就不信一会儿恩客们来了,她还能笑的出来!(未完待续。) 第237章 恶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京安城多年已无战事,天子脚下,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在加上城中中多的是王公贵族,故而宵禁一向不严。 到了夜里,几个特定的坊上,歌舞升平,喜乐不断也是有的。 谢安莹侧身横在地上,听着外面咿咿呀呀的百转千回的曲调,心中大约明白自己身处何方了。 女人的招数,来来回回,不过尔尔。 谢安莹心中看不起沈怜这般下三滥,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招数的确让人难办。 尤其是她现在连动上一动也难,简直就像砧板上待切的菜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手中的刀落下来。 窗外楼下传来一阵玲琅曲调,有个婉转的声音娇娇唱到:“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啊,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噫,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曲未歇,一阵半醉的癫狂笑声响起,夹杂着杯盏相碰,打哨抚掌,胡言乱语——即便不用亲眼看,也能想来那下|流场面。 谢安莹眉头一皱,能将这样的艳曲当众传唱的地方,恐怕不是歌舞妓坊……连青楼都算不上。 她这是被沈怜扔进最下等的勾栏院里了! 但不管是什么地方,沈怜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 知道沈怜的打算,谢安莹反而不再慌乱。沈怜无非是想将她折在这里,折在这些花酒风流的男人手里。 可既然有人,就一定会有破绽! 谢安莹躺在地上。轻轻地闭上眼睛,她必须冷静,必须镇定下来。现在的挣扎都是徒劳,她需要存贮力气,等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谢安莹闭着眼睛歇了没一会,外面想必是酒到七旬,动静越发热闹起来。再加上她十指上的伤痛一阵阵的钻心。令她实在难以静心。 正在她忍无可忍几乎想放声大叫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阵不一样的脚步声,直往楼上前来。 一个女子细碎的脚步在前,像是个领路的。这倒没什么。而说不一样,却是因为这脚步声后头还跟着一个…… 谢安莹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这后面的脚步声是个男子,行路时有深有浅,貌似踉跄。可对于谢安莹这种耳力惊人的来说。却不难听出对方步步稳健,根本不似喝醉了酒那般虚浮。 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离谢安莹的所在越来越近了。 谢安莹紧紧盯住门扉,不管来的是个什么人,她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或者威逼,或者利诱。实在不行还有色|诱……总之要在最快的时间发现对方的弱点。 唯有这样,她才能有一线生机。 毕竟,按照沈怜这丧心病狂的路数……可不会只糟蹋她一回就算完事的。 “郎君……”一声娇啼在谢安莹的门外响起:“就是这儿了。郎君是今夜的金魁……一会子得了妙处,郎君可别忘了奴家……” 谢安莹竖起耳朵。可还没等听到那男子的回答,门便已经被大力撞开了! 一个身穿墨绿长袍的男子带着一脸淫醉的笑容跌了进来,踉跄着横冲直撞,撞翻了一个花架才停下来。 他双眼迷离地对着身后的女子抛出一锭银子,又扶着花架傻笑道:“莺莺你就放心吧,爷……最疼的还是你!” 那女子哼笑了一声,媚眼一翻,像是示威似的的看了一眼谢安莹,这才关上了门扭着腰肢走了。 谢安莹听见她下楼之前,似乎还吩咐了人守着这间屋子…… 自打那男子进屋,谢安莹就闻见了满屋子浑浊的酒气——对方喝了不少,却没真的醉到走路都难的地步。 口中混话却又说的顺溜,与勾栏的女子也不像是第一次见。 这样的人,该如何攻心才是? 谢安莹脑中飞快的转着,可她躺在地上,视线正被沈怜之前掀翻的桌子挡住,一时又看不见对方容貌表情……饶是谢安莹再冷静,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免一身冷汗。 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近了! ———— 谢安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却在看见那人的容貌之后,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这……秦宣? 谢安莹只是微微一愣,立刻就恢复了神色,因为她看见对方也在看着她,而且对于地上躺着的人是她……似乎没有丝毫意外。 “爷的钱果然没有白花!”秦宣痴痴地笑了起来,“新来的娘子什么名儿?” 秦宣仍旧跌跌撞撞,饿虎扑食似的扑倒在谢安莹身前,口中痴痴地笑着。 要不是他眼底的清澈,谢安莹估计会当场吐血。 “你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谢安莹没好气冷道。 “看娘子这样爷就知道!”秦宣得意不已,“不是新来的,哪用捆成这样儿?刚才你瞧见没有?人见看见爷,都是心肝儿心肝儿的扑上来的!” 谢安莹瞬间汗毛直竖,秦宣忽然出现在这里已经很奇怪了,偏他还演技这么好。 谢安莹甚至都有一瞬间分不清虚实。 这家伙,不会不没认出自己吧!还是他打算假戏真做!? 谢安莹差点就要朝秦宣吐口水了,可身子忽然一动……低头看去,秦宣的手正摸上她身上……的绳子! 秦宣的手修长无力,看着是要解绳子,又像是要解衣服! “秦宣公子……”谢安莹咬牙小声道,“你下手之前,可看准了!” “什么!?没名儿?”秦宣放|荡地笑:“没名好啊!爷给你取一个,恩……就叫小杨柳儿,可好啊?” 秦宣就赖在谢安莹身前,跟她一同躺着。此时他的酒气喷了谢安莹一脸,浑身上下是一点也看不出之前傲气公子的模样了。 谢安莹憋着气撇过头去,心中又气又乐。 小杨柳儿……他可真会恶心人。不过照他这么一路醉进来,然后又说了这些掩人耳目的话……这么看来,秦宣对她的处境倒是了如指掌。 谢安莹正准备配合着秦宣骂回去,却觉身上绳子一松—— “公子大恩,安莹日后定加倍相报。”(未完待续。) 第338章 相好 谢安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会碰上秦宣这个不算熟的熟人。 她当然也不知道,其实从她大张旗鼓出府的那一刻,跟着她的人就远不止沈怜一个。 大约除了李承霆失魂落魄之下,并没防范着她会忽然离开之外,这些不该跟来的,倒都跟来了。 秦宣自上次与谢安莹一见之后,心中一直又是愧疚,又是蠢蠢欲动。 他明知当着李承霆的面前那样露骨,定然会使谢安莹的日子不好过,可私心又觉得李承霆要是让谢安莹不舒心,他或许还会有些机会…… 谢安莹再嫁……这样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已经入了魔,管不了那许多。 从那日起,京安城的莺莺燕燕都再难勾起他半分兴趣……倒是肃王府门口的茶肆里多了一个每天喝茶喝到饱的绿衣男子。 秦宣也没想到,自己再与谢安莹相见,会是这样一个场面。 他自南郡而来,在京安城所住的这一个月里,为了打探妹妹黛纹的下落身世,最没少去的,便是这种青楼勾栏。 他妹妹命好,辗转几次被卖都差点一只脚就跨进了这种地方,最后却又被别人高价买了去…… 所以,当他一路跟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也只不得不感叹一个“巧”字。 这些地方因为上不得台面,都是开在贫民坊中,外头有些花样赌桩做掩,里头别有洞天,却也是只做熟客的。 到了夜晚,坊门一关。赌桩附近无人敢靠近,这地方除了朋友引荐,一时根本就难寻到此处。 之前他为了找人,银子流水一般地砸,这才通了门路。跟进来没多久就被这里的老鸨认出来,再借着酒醉打听了几句,一切就被他半听半猜知道了个大概。 “公子大恩。安莹日后定加倍相报。” 谢安莹这句话落在秦宣耳中。可谓是格外受用。 可是…… “小杨柳儿!郎君我看你这身娇肉嫩,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多不舒坦,让郎君抱你上床。我们芙蓉帐暖,春宵一度……”秦宣跟变脸似的,“你先别急着谢我,我半点功夫不会。将你从这儿弄出去——不知赎身行不行?” 谢安莹一愣。 她以为秦宣救她,不管是不是碰巧。但多少应该是有备而来。 却原来,他不但是误打误撞碰上了,而且还是全无准备地卷了进来! 难怪他要装得这么像,生怕被人给识破了。 可是赎身是万万不能的。因为沈怜定然不会放过她。就算这里的老鸨子想挣这个钱,沈怜手下那几个高手也不是吃素的。 这下可好,在这屋子里她是不用担心了。可最迟不过明早,或许半夜就会再生变数。 到了那时。又该怎么办? 谢安莹摇摇头:“我又不是真的卖身在这儿,这外头只怕还有不少人盯着我,赎身不成的。” “你别乱动!叫声爷,爷给你吃个好东西!”秦宣一边往床上爬,一边道“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趁夜溜出去,找到帮手就立刻回来救你。” 秦宣凤眼微扬,皮肤白皙,眼角眉梢皆是傲气。 此时他为了谢安莹,又是装醉又是胡言乱语,谢安莹的心中除了感激,更多的是过意不去。 “没用的……进了这屋子,你也走不了了。” 秦宣恐怕还不知事情的而严重,大约只当是女子勾心斗角恩怨情仇。她却是知道的——沈怜敢谋害郡王妃,怎么可能会留活口。 秦宣看着谢安莹严肃的神色,似乎刚刚想明白了。他把她往床里面推了推:“那怎么办?” 谢安莹眼中闪过一丝内疚:“为今之计,唯有让你那相好的跑一趟了。” 谢安莹用眼神瞟了一眼外面。 秦宣顿时头大:“我不认识她!” 随后又无奈地点点头。 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就连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人都没时间细问——一切都还是等到平安出去再说吧! 秦宣刚点了头,谢安莹就抬起一脚,将他直接踢下了床! 秦宣“嗷”地一嗓子豪起来,在黑夜中响彻云霄——“莺莺!莺莺快来救爷!” 秦宣叫的全楼都能听见,楼梯上很快出现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难怪他要装得这么像,生怕被人给识破了。 可是赎身是万万不能的,因为沈怜定然不会放过她。就算这里的老鸨子想挣这个钱,沈怜手下那几个高手也不是吃素的。 这下可好,在这屋子里她是不用担心了,可最迟不过明早,或许半夜就会再生变数。 到了那时,又该怎么办? 谢安莹摇摇头:“我又不是真的卖身在这儿,这外头只怕还有不少人盯着我,赎身不成的。” “你别乱动!叫声爷,爷给你吃个好东西!”秦宣一边往床上爬,一边道“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趁夜溜出去,找到帮手就立刻回来救你。” 秦宣凤眼微扬,皮肤白皙,眼角眉梢皆是傲气。 此时他为了谢安莹,又是装醉又是胡言乱语,谢安莹的心中除了感激,更多的是过意不去。 “没用的……进了这屋子,你也走不了了。” 秦宣恐怕还不知事情的而严重,大约只当是女子勾心斗角恩怨情仇。她却是知道的——沈怜敢谋害郡王妃,怎么可能会留活口。 秦宣看着谢安莹严肃的神色,似乎刚刚想明白了。他把她往床里面推了推:“那怎么办?” 谢安莹眼中闪过一丝内疚:“为今之计,唯有让你那相好的跑一趟了。” 谢安莹用眼神瞟了一眼外面。 秦宣顿时头大:“我不认识她!” 随后又无奈地点点头。 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就连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人都没时间细问——一切都还是等到平安出去再说吧! 秦宣刚点了头,谢安莹就抬起一脚,将他直接踢下了床! 秦宣“嗷”地一嗓子豪起来,在黑夜中响彻云霄——“莺莺!莺莺快来救爷!” 秦宣叫的全楼都能听见,楼梯上很快出现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未完待续。) 第339章 叫声 秦宣这种时候提到李承霆,可谓是“居心叵测”。 李承霆不来救谢安莹,显得李承霆无情。李承霆要是来救谢安莹,瞧见他先来了,还跟谢安莹做了这么一场戏——怎么算都说明他比李承霆更好,更值得依靠。 秦宣知道自己现在和谢安莹其实根本没有一丝可能,但能在这事上胜过李承霆,想想就令人兴奋。 他偷眼去瞧谢安莹,谢安莹却眼神呆呆,只盯着床褥上艳俗的牡丹花发呆。 “诶,问你话呢?”秦宣伸出一根手指,轻戳了谢安莹一下。 谢安莹仍旧恹恹的不说话。 秦宣不由有些心慌——他光顾着自己高兴了,却没考虑她的感受。若是被她夫君知道她进了这种地方,还跟自己在一起。 按照武人蛮人的那种性子,搞不好会动手打她,骂她,休了她? 那样可不好…… 秦宣虽然十分想将谢安莹拐走,但也不能让她在别人手中受苦。想到这里,他悻悻地收了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心思,努力地逗谢安莹说话。 “诶,你别不说话呀?你要是不想说话,那就,那就叫唤几声?”秦宣瞟向外面:“叫惨一点,就不会引起怀疑了,咱们才能拖延得更久,你说对吧?” 谢安莹正想着李承霆,听见秦宣这话,倒是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李承霆的事情,现在就像是一团浆糊一样堵在她的心口。经历了这么一场波折之后,她虽然渐渐从最初的不理智醒悟过来,觉得李承霆一定有什么缘由……可很多细节她还是想不明白。 反正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了,谢安莹索性将心一横。小声道:“怎么喊?” 秦宣“噗嗤”一声,本想说“女子被色胚侮辱时那样喊”,可话到嘴边,觉得自己怎能说自己是色胚呢?况且这样也太辱没谢安莹了。便改口道:“女子遇险时的那种,那种痛苦又撕心裂肺的喊声……” 谢安莹愣了愣。 然后张了张嘴,却无声地又闭上了。 秦宣说的没错,他们两人不能这么无声无息的坐着。要是引起怀疑就不好了。之前那歌莺莺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要是回来的晚,他们这样可太危险了。 可是她叫不出来啊…… 她上辈子是个软柿子,任人打骂也不敢高声。这辈子算是成了硬柿子了。但谁要是打她骂她,她要么打回去,要么就忍着,记着。等以后再还回去。 这个被欺负的叫声应该是什么样的……她还真有些揣测不来。 “叫啊!”秦宣小声逗她。 谢安莹忍不住笑了一声,但也只是一瞬。立刻就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你叫一声给我听听,我真不会。” 秦宣满脸阴云,她不会,难道他就会? 长这么大。他跟朋友玩伴们相处,欺负别人的时候倒是多,哪有被人欺负到要大声呼喊的时候。 但谢安莹不叫。那就只有他叫了。 秦宣整整神色,低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冲着门口的方向:“嗷——” 谢安莹终于忍不住笑开了,秦宣一本正经的样子,配上这种惨烈悲壮的声音,这画面别提多好笑了。 她心头的阴霾,似乎都因为他这一嗓子而消散了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外头的人不知会怎么想…… 秦宣叫完之后,也觉得这样不行。若是让人觉得谢安莹是个难以制服的悍妇,保不齐会跑进来“帮忙”,那样可就遭了! 他想了想,立刻又放声大笑起来! 一声惨叫,配着两声狂笑,再惨叫一声,再笑两声…… 秦宣忙活得不亦乐乎,谢安莹缩在角落里,笑得十个指头都疼…… 有了这怪异的场面做调剂,两人明明朝不保夕,却也不觉得时间难熬了。大半个时辰转眼而过,就在秦宣口干舌燥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屋子里忽然凭空多出来一个人。 秦宣的半个笑声卡在嗓子眼里,差点被惊飞了魂! 眼看面前男子一身黑衣面色如鬼,他本能地张开双手将谢安莹挡在身后:“你,你别过来,这个娘子是我的人!” 谢安莹抬头一看,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此人她曾见过,是闲字阁中的…… “秦宣公子,这是自己人。”谢安莹连忙从秦宣身后闪身出来,对面前的黑衣人道:“是帝师大人让你来的?那个莺莺姑娘人呢?” 黑衣人正是闲歌身边的护卫,名叫长风的那个。 长风看着谢安莹,见她衣衫整齐,这才放心。随后沉声答道:“莺莺言辞可疑,帝师大人已经将她扣下了。这外面高手不少,郡王妃请跟我走吧。” 谢安莹连忙跳下床,想伸手去拉秦宣,又发觉自己的手已经彻底动不了了。 “秦宣公子,走。”谢安莹道。 “等等。”长风出言阻拦,“郡王妃,我只能护你一人周全,若是带着两个人……倒也能杀出去,但恐怕会闹出很大的动静。” 到时候让人知道郡王妃深陷此处,只怕后续的烦心事更多。 谢安莹坚定的摇头:“顾不上那么多了,先出去再说。” 秦宣一愣,站在原地没动。刚听见黑衣人的说法,心中十分气闷。莺莺去找帝师大人,那帝师大人定然知道这里有两个人的。可只派来一人,要无声无息的将谢安莹带走,那他怎么办? 他好歹也算谢安莹的救命恩人呢。 可接下来,谢安莹的话却使他一点儿也不生气了! “你先走吧,快走!我在这儿睡上一夜,就说被人打晕了,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秦宣说完,胸中热血澎湃,连自己都被感动了。 长风站在一边,一张黑脸更是黑的厉害——自从帝师大人掐算了这桩婚事,他也跟着经历了不少。从最开始跟踪烧鸡婢女,到现在从勾栏院里救人…… 说起来,他也是眼看着谢安莹从“四姑娘谢安珍”变成了现在京安城无人不知风采无限的郡王妃。 可她身边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人啊! “郡王妃,事不宜迟。”长风听着外面的动静,“早些离开对大家都好!”(未完待续。) 第340章 伎子 谢安莹点点头,她当然也知道危险,只是让秦宣在这一个人…… “你先把我弄出去,然后回来救他。”谢安莹坚定的不容反驳。 “你快走吧,别管我了,我跟这儿的人都挺熟的……”秦宣心中高兴。 谢安莹白他一眼——要是真挺熟的,他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来了。像这种地方,人家顶多是跟秦宣荷包里的银子挺熟的。 谢安莹非要坚持,长风也只得点头同意。 “在下先带郡王妃出去,等郡王妃安全了,再来救秦公子。” 秦宣笑咪咪地点头,对于长风来不来救他丝毫没有计较,那一脸的笑容,像是赶上什么好事一般。 谢安莹心中一暖,感激道:“秦公子保重,后会有期。” 谢安莹说完,只觉身上一轻。长风道了声“得罪”,足尖轻点,一阵旋风似的窜出了门外。 夜色渗凉,谢安莹耳边尽是风声。 逃出生天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好,她再也不想乱走了,只想回到李承霆身边,只要能活着见到他。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也许对她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 京安城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奇闻。 这日一大早天色未名,忽然有一队城防军亲倾巢而出,将平民居住的很不起眼的文乐坊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这一回,带领城防营前来的人不是小郡王李承霆,却是一脸困意的帝师大人。 据帝师大人所说,他夜里睡不安稳,掐算出此坊中有人为祸乱。于是上奏天听,一大早就带兵前来。 起初这些兵卒围住乐文坊时,坊中的百姓还颇有怨言。 可还不等他们出声质疑,就见到从一处暗宅里飞出四名蒙面人! 这四人刚一露面人前,就像商量好的一般分头朝四个方向夺路而逃。可惜帝师大人看着懒猫一般,却也早有了后手。 只见他月白衣袖轻轻一挥,四方兵卒。齐刷刷地举起弓箭。 闲歌神色肃然。将手一落,只听百十弓箭当场齐发,“嗖嗖”的破空之音。令在场围观的百姓霎时吓得心惊胆寒。 再回头找之前飞出来那四人,已经是浑身插满箭羽,如同刺猬一般摔落在地…… 闲歌不理会百姓的惊呼,下令兵卒继续推进。包围圈越来越小。直到将拿出暗庄赌坊围了起来。 百姓们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议论出声。 之前他们早知道这里有间赌场。但赌桩上都是三教九流,住在这里的寻常人都是绕道而行,就算时常担惊受怕也是敢怒不敢言。 久而久之,竟然也习惯了。 闲歌初围了乐文坊。大家都有些不满,但见他是冲着暗庄赌场来的,这才醒悟过来。连连拍手称赞。只道帝师大人是为民除害! 闲歌对百姓的褒贬浑不在意,将赌场围住之后。他并没急于进去搜查。 他可不是李承霆,也不是领军带兵之人——李承霆要首的规矩,他全不用放在眼里。 “放火!”闲歌打着哈气,没好气道:“给我守住了,里面的人出来一个,就地按下一个,都给我捆结实了。至于不出来的——那就永远别出来了。” 闲歌一句话,令刚才还颂扬他的百姓又吓得闭了嘴。 三五成群缩在一处,心中只觉得小郡王比起这位看起来如仙人一样的大官,简直是活菩萨一般仁慈了。 闲歌一下子就震慑住了场面。 随着火把一个个的扔进去,那原本宁静的好像无人居住的暗宅中,终于爆发出了一阵阵的尖叫。 火势顺风而起,闲歌插着双手坐在轿子中,眯缝着眼睛紧盯出口,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赌坊中藏着的为非作歹的人物不少,但就算平日坑蒙拐骗,被捕快抓住了也不过是一场牢狱之灾。总不至于死罪,更不至于被大火烧的尸骨无存! 想清楚这一层,那些恶人哪怕知道了外头有城防军围着,也都是抱着头就朝外狂奔,见到城防军跟见到自己亲爹没什么两样——往地上一跪,丝毫不挣扎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捆好仍在一边。 有几个来不及捆的,竟也老老实实跪在后面排队…… 百姓对闲歌惧怕之余,也实在佩服起来…… 闲歌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他要等的人出来,正想着手下人进去看看,却见几个身穿花俏绫罗的女子跑了出来。 赌坊里藏有妓坊,这是他从莺莺那里问出来的。 莺莺没什么成算,落在他手里,给了百两银子又吓唬了几句,立刻将里头的事情交代的干干净净…… “将那几个给我带过来。”闲歌嘴边扬起一抹微笑。 听命的兵卒浑身一冷,只觉帝师大人笑得好生恐怖,那几个女人恐怕没什么好下场了……也不知她们怎么得罪了帝师大人。 兵卒连忙上前,拉住那几个女人就要往这边拖拽。 几个女子身上的衣衫艳丽暴露,看得出一个个原本都是精心打扮过的,但此时从火中逃出来,也是鬓发凌乱,面目黑灰,又吓破了胆,早没了平日风骚妖娆。 她们听说这边的大人要见她们——跟之前逃出来那些人心态差不多,立刻就跑上前来跪着磕头求饶。 可唯有一人,遮遮掩掩地低着头,任凭兵卒拉扯着,怎么也不肯过来。 李承霆有些憨直,故而他手下的人也被他带出了这种风气。 那兵卒遇上妖艳的女子,本能就想躲避,对方穿的又少,他不敢用力拉扯,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是相中她了?”闲歌坐在轿子里,气不打一处来,随手丢了个茶壶过去:“要不要给你们俩腾个地方,让你们慢慢商量!” 那兵卒浑身一个激灵,终于狠下心来,一把拖住女子的手腕,直接将她大力地摔在了闲歌脚下。 闲歌这才满意地挥挥手,示意那兵卒可以退下去擦汗了。 被摔在地上的女子瑟缩着,一张脸恨不得要埋在她那丰|满雪白的胸|肉里。 闲歌打量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都停下。” 闲歌的雷厉风行和凶残手段,已经震慑征服了所有人,此时他话音一落,场面立时安静下来。 地上的女子身穿一件桃红纱衣,下身是一件翠绿袄裙,裙摆处还剪开了几道缝隙,使得行走时金莲微露,格外勾人。 这可不是什么良家女的装扮。 闲歌两根手指撑起下巴,望着那不敢抬头的女子道:“沈姑娘不愿嫁我,就在庙中好好修行也罢。怎么玩心原来这样重,居然跑到这种地方坐妓子了?”(未完待续。) 第342章 相拥 几个女人厮打起来,场面顿时混乱而香|艳。兵卒们郁闷的收起刀,将脸撇开不看,心中更是充满了不屑——就这样的女子,还想往郡王头上泼脏水。 砍她都嫌脏了刀。 “停手吧,你们几个可以走了。” 闲歌深吸了一口气。 李承霆和谢安莹的波折,那是他俩命中注定的,就算没有这些事,他们也会遇到别的事情,唯有磨难和波折更能让他们珍惜长情……这些男女之事他闲歌可以不管。 但敢拒他的婚,还背后散布谣言……眼前这些,只不过是问沈相讨些利息而已。 当然,至于别的账,还要另算的…… 那几个女人听说闲歌再次让她们走,知道这次她们真的是安全了。几人连忙收手,也不管地上被撕扯得凌乱不堪的沈怜,连忙给闲歌磕过头,远远地退进人群中,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闲歌看着躺在地上差点被撕成碎片的沈怜,玩味笑道:“我倒是想不明白,就算郡王妃能骗你来这里,她还能骗你换上这身……这身漂亮的衣裙不成?” 闲歌眼中的笑意满是嘲讽,沈怜一身破绽,除非在场的都是傻子,否则谁会信她的鬼话! “将她带下去,好好梳洗,在给她请个郎中瞧瞧,然后用八抬大轿给送回沈家去!” 闲歌说罢再也不看沈怜一眼,只望着远处几乎烧成灰烬的宅子道:“灭火吧。” ———— 谢安莹盯着眼前氤氲的蒸汽,又看了一眼手边放着的沙钟,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用棉纱布垫着笼屉。从里面取出一笼粉红色的糕点来。 谢安莹眼睛水亮亮的,莹白的皮肤被蒸汽一熏,白里透红更显柔嫩。 她的身子仍有些虚弱,手腕上的纱布也仍旧缠着,可她就像忘记了所有纷扰困顿的事情一样,一心一意,只专注在眼前的糕点之上。 她仔细地拿起一只银叉。小心翼翼将笼屉中的糕点摆进一只高脚白瓷盏中。 那糕点被她轻轻拨动。立刻散发出一阵香甜。 一层雪白的糯米,一层粉红的晶冻,然后又是糯米……这样反复四层之后。谢安莹又在顶端淋上了些牛乳。 做完这一切,谢安莹将白瓷盏端起来,凑近鼻端闻了闻,满意地笑了。 这道百花莲子糕并不能算是太稀罕的点心。但却是她第一次亲手做的。 不知李承霆能不能尝出其中的不同来。 谢安莹亲手端着盘盏,往屋里走去。 屋子里空无一人。整个新苑一个婢女都没有,李承霆也还没回来。 谢安莹却并不在意。 红提几人也被救出来了,只是出来之后,她就将她们送回平阳侯府去了。有陈蓉在劝着她们。她也能放心一些。 经历了一次生死攸关,谢安莹已经想明白了——她要跟李承霆过一生的,两个人从青丝到白头。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日子要走。 就算眼前的路看上去像是悬崖峭壁,她也不能这样轻言放弃。 她伤心。绝望,但那些只是暂时的,现在她振作起来了,她不会再软弱下去…… 桌上摆着几道小菜,正中是她刚做好的糕点,谢安莹坐在桌前静静地等着。 ———— 深夜,李承霆行至院子门口,看见里面漆黑一片,忽然就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 谢安莹走了吗? 李承霆扶着院门,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昨天他听属下回禀说有两辆王府的马车出了城,那一瞬,他差点就在人前落下泪来。 可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将她伤的那么深,连一个眼神,一句安慰和解释都没有,她本就不是寻常依附于男子生存的女子,一走了之,也是正常。 只是,这一走之后,她的身体? 罢了罢了,一别两宽,她医术卓绝,离了自己,说不定就好了呢? 李承霆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的想法。他浑浑噩噩地走进漆黑的院子,在正屋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的手轻轻放在门上,手指摸过那熟悉的花纹,却颤抖着不敢推开。 曾几何时,推开这道门,便能看见她巧笑倩兮…… 这里面,有太多他们的回忆,可只是短暂的一瞬,便最终归为一片漆黑。 李承霆收回了手指,紧紧捏成拳头,他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猛地转过身掉头就走。 他这才明白自己没有自己想象中勇敢……他的安莹不在,他不敢看,不敢想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一处! “承霆?是你吗?” 李承霆刚塌下廊阶,一个略带着迷糊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李承霆没有回头,却放慢了脚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苦笑一声。 以后的日子就要一个人过了,总这样怎么行? 就算她已经远在天边再也不愿见他,可他心里还有一个她。他还能听见她的声音,想起她的样子,不是吗? 好在这样的日子也不长了,能活多久,就想她多久吧。 李承霆强忍住心头的酸楚,再度转身走回门前。 “承霆,真的是你。” 李承霆的手指停在空中,门却已经被人从里面拉开。 他的手正停在谢安莹的脸前,只见谢安莹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你怎么不进来?” 李承霆瞬时犹如雷击,像是在拼命压抑某种从心底喷薄而出的情绪一般,他浑身肌肉紧绷,脸颊似乎也在轻轻颤抖。 谢安莹伸出手,将他那选在空中的手握住:“发什么呆?傻兮兮的。你的手这么凉,是吹着夜风骑马回来的吗?” 李承霆再也忍不住了,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尊冰雕,从谢安莹握着的地方一寸一寸的融化。 谢安莹的手暖的像是法术,让李承霆表面的冷漠瞬间溃败。 “安莹……”李承霆的声音嘶哑哽咽。 无数的话和情绪都卡在他的喉头,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应该道歉,应该安慰谢安莹,可最终,他却先委屈的掉下泪来。 “安莹……我好难受……” 谢安莹早就红了眼眶,她顺着李承霆的手,钻进他的怀里,用手圈住他的腰,又轻柔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 “别难过,我什么都不问了,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李承霆终于哭出声来,在漆黑的屋子里,两人紧紧相拥,夹杂着酸楚无奈和甜蜜,也许不需要任何语言,却有彼此能懂。 |(未完待续。) ps:昨天那章改好了,章节名字改不了,那章应该是三四一章。今天看见打赏和月票,感动哭。。。谢谢你们不嫌弃我的糊涂愿意继续支持。 第343章 恩爱 李承霆和谢安莹谁都没有去点亮蜡烛。 两人就这样坐在桌前,趁着漆黑的夜色,红着眼睛吃完了谢安莹亲手做的膳食。 一桌子菜色,早就已经放凉了。就连谢安莹最精心准备的糕点,也没有刚蒸出来的那种香甜软糯。 黑暗中,甚至看不清那漂亮的颜色也显不出她精巧的用心。 可对于李承霆来说,这却是他此生吃过的最香甜的一顿。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失而复得,不如说是死而复生。 李承霆觉得自己醉了,醉的神志不清,醉的忘记了所有难过的事,只觉得眼前美好不可辜负,能多得一天甚至一刻也好。 他轻轻牵起谢安莹的手,将她领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放在床上,然后紧紧地抱紧她。 谢安莹浑身一沉,多日来的紧张痛苦就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李承霆的怀抱令她完全放松下来,她感受着他的气息,终于沉沉地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两人醒来之后才发现一夜衣衫未解,可彼此都看见对方微肿的眼睛,竟比从前赤|裸相对时还令人不好意思。 谢安莹低头诺诺道:“你把我的婢女吓坏了,我只好将她们都送回去。昨天那顿饭到底好不好吃?” “好吃。” 李承霆想到昨夜自己在谢安莹面前哭得蠢透,心中不由也有些别扭。可莫名的,他又觉得无比甜蜜。 这甜蜜,就像谢安莹第一次为他诊脉,第一次对他微笑一样。 他想了想。还是将头凑上谢安莹的肩膀:“你做的比她们做的都好吃,不过既然是我的错,理应由我来弥补,以后我来做给你吃。” 谢安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腻人的话来,微微抿嘴道:“我的婢女又不是只会做饭。” “那以后你穿衣,梳头,沐浴。都由我来服侍……” 谢安莹脸色顿时通红。可瞧着李承霆却是神色清明,满眼都是真挚。 谢安莹低低地哼了一声,也不知算不算答应了。起身便朝妆台前走去。 她身上的衣衫到底睡了一夜,两个人又是蜷在一起睡的,一身的褶皱凌乱,今日是再不能穿了。 李承霆想了想。走去箱笼里翻检了一阵,挑出一件浅杏色的衣裙。又配了浅青的底裙给谢安莹拿来。 谢安莹从镜中看见他手上的两件,忍不住笑了。 “眼光倒还不错。” 李承霆得了夸奖,顿时爽朗地笑道:“我也是偷巧而已,这身搭配之前见你穿过的……美极了。” 谢安莹正梳着头发。听见这话惊讶道:“你居然记得这个?” 她的衣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从在平阳侯府挣得一席之地之后,她就决计不肯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再加上还有个爱打扮她的红提。 谢安莹自己都记不住自己的衣裙,更不记得那天曾经穿过什么了。 没想到李承霆却会记得。 谢安莹心中暖融融的。那些她想不通的事情看起来格外艰难,就算她现在开口想问,李承霆恐怕也不会回答她。 可他的行动不正是她所想要的答案吗? 她苦苦逼问,最终想要证明的,无非就是他心中是否有她…… 如今瞧着李承霆手上的衣裙,谢安莹忽然就释然了。 “这件衣裙有什么特别?”谢安莹从他手上接过来,褪下自己身上的,然后换好新的。 李承霆扶着她对着镜子:“没什么特别,穿在你身上就是好看。” “你今日讨巧了记得了一身衣裙,那明日呢?”谢安莹从镜中望着他。 “你不会以为我只记得你的一件衣服吧?”李承霆眼中满是狡黠得意:“我记得的可不少呢,等这些记忆用完了,我……” 李承霆忽然顿了一顿,随后又笑道:“那时候我也学会为你搭配新样子了!” 谢安莹被她逗笑,并未留意他一瞬的失落,她嗔怪地玩笑道:“听你这语气,你是不打算让我的婢女回来了?” “怎么会呢……”李承霆无奈地敲了敲额头:“之前是我不好,只要你高兴,什么时候接她们回来都行……” 谢安莹不再问李承霆那些天的事情,李承霆也不敢问谢安莹这两天的事情。 现在他们俩都渐渐感觉到,信任是会被眼睛看到的事情所蒙蔽,但尊重和爱意却不会,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谢安莹摇摇头,她暂时不打算让红提她们回来了。 李承霆和她之间,不能再添任何混乱,他们彼此都需要一些时间,一些清净,将差点破碎的感情好好修补起来。 等到两个人完全能够向最初那样心无芥蒂时,再接红提她们回来好了。 李承霆倒也说到做到,谢安莹身上的琐事,他的确一人就能包办。 梳个简单的发髻,整理一下衣裙,为谢安莹插个鬓花什么的,虽然有时手脚笨拙,但每每都令谢安莹惊喜不断。 谢安莹自然也是如此, 屋子里没了婢女,李承霆的衣物都由她一人打理,有时他带回来一些文书,她也帮他抄录整理。 几日的功夫过去,两人之间除了那一点不能碰触的秘密之外,竟然在方方面面都生出默契来。 李承霆陪着谢安莹,每日愈发眷恋对军营中的事情也愈发懒散,除了必须他前去露面的事情之外,他几乎都是守着谢安莹度过的。 这一日,谢安莹一早就将李承霆从床上催起来,又逼着他梳洗穿戴去军营点卯。 李承霆不情愿地直哼哼:“夫人越发贤惠了,李尧将你催我点卯的事情说了出去,我营中那些兄弟们听了都好生夸你呢!” 谢安莹咧嘴一笑,装作没听懂他的不情愿:“那就快去,替我挣个贤名回来!” 说罢,就将李承霆推出了门外,然后摇着手帕驱赶他快走:“晚上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瞧着李承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谢安莹这才回到屋内,从抽屉里翻出一封书信,那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谢安莹却像是知道里面的内容,神色严峻地仔细读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344章 慌乱 谢安莹手中这封信,是莫名出现在她的桌案上的,当时李承霆不在,这院子里也没有别人,谢安莹便将信藏了起来,准备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看。 此时李承霆出门,要等到傍晚才回来,正是看信的好时机。 谢安莹在拆开信封之前,心中大约就知道这是谁写来的。 只因为信封上飘着淡雅而风骚的香味…… 待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秦宣。 谢安莹松了一口气,秦宣那日舍身救她,后来就再没了消息。谢安莹当然知道,没有消息就说明他没事,但是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挂念。 现在看见他的信,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秦宣果然自如其人,半阴半柔,表面带着说不出的风流花俏与自信,但细看去,却不难瞧出他字里行间行文谨慎,是个花哨中又细致的人。 谢安莹轻笑,顺着看下去。 秦宣洋洋洒洒写了很多事情,但其间却隐晦地提到了几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首先,那夜谢安莹走后,他就被发现了。但他立即装作不知道逃走的女子是谢安莹,只咒骂了“小杨柳儿”,而且还扬言说再见到“小杨柳”一定要让她好看。 他的这般作为本来是为了脱身,但沈怜当时一心想将谢安莹推上绝路,便没有杀人灭口,反而是想让秦宣将来指证谢安莹。 因为这件事,秦宣心中有些忐忑,他生怕这事没完,所以特书信前来与谢安莹通个气,在信中再三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出卖朋友。 谢安莹看后笑笑。取来一张白纸,上书“将计就计”四个字,然后将白纸折起来放进信封。 秦宣信中还说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们要带着黛纹回到南郡去了。 他们找到了黛纹,回南郡去本来也是正常。但秦宣一心想赖在谢安莹身边,挣一丝不确定的可能性。所以就跟家中长辈打了个幌子,说是想留在京安城交游学习。增长见闻。 但没想到。他的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却被家中长辈一口否定。 秦宣百思不解,再三追问之下才又问出一桩重要的事情。 秦太公乃是南郡很有根基的人物。能有此地位的人物必然有些别人不知道的门路。要是往日秦宣想要游历,秦家必然是欣然同意的,但这一回,却怎么都要将他带回南郡去。 因为秦太公认为北域即将大举进犯。京安城虽然固若金汤不至于沦陷,但战火之下什么事也说不准。介时万一城上换王旗天子换人坐…… 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京安城下这些天子臣民。 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不如早些回去再做打算。 秦太公好不容易找到了孙女,怎能又赔上一个孙子? 秦宣一看自己留下无望了,便也想提醒谢安莹一声。他倒是不打算放弃谢安莹。要是有机会,他一定还会偷跑回来的,只是局势紧迫一天一个变数。谢安莹又是皇亲命妇,他必须将这重危险告诉谢安莹一声。 哪怕谢安莹会转告李承霆…… 谢安莹将信折起。本打算重新塞回信封一起还给秦宣,但想了想,觉得秦宣信中所说之事有些太重。 她取过火折,将信全都烧了,又提笔在自己回信的那页纸上加了“谢谢”二字。 “将计就计,谢谢” 秦宣那些花俏逗人的话,谢安莹写不出来,能回复他的也只有这些了。 再加上看完信谢安莹心情顿时有些沉重,也无心再多聊闲话,只将这封信交给门子,让他们即刻送去秦太公的住处。 谢安莹没防备着谁,原本是怕秦宣在信中又调戏冒犯的玩笑,惹了李承霆不快,所以她才一个人偷偷看信。 可现在就算李承霆不问她也得跟他好生商量一下了。 秦太公知道北域要来进犯,为什么京安城这边却丝毫没有消息传来!? 这也太不寻常了! 谢安莹还不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在她生病昏迷的时候,北域探子夜袭京安城,数百人都到城根下了,兵部那边也丝毫没收到任何线报警告。 那一次的危险,完全靠着李承霆治军森严,自己发现了兵卒中隐藏的暗线,又抓获了几个北域人,在一大堆真假消息中试探出来了真相。 要是谢安莹听说几百北域人能成群过境,边防和兵部却丝毫不知…… 她恐怕现在就要跳起来去找李承霆了。 国难之下,儿女情长都是小事…… 谢安莹烧了信,在屋子里度步走了一会儿,心绪实在不稳。想了想,又再度进了厨房。 她在小厨房里举目四望,最终选择打开了药材柜子,翻出许多存备的药材,开始研制药丸。 看完秦宣的信,她心中莫名有些慌张,红提不在,她只能自己做些什么事情来排解分散注意。 刚好这阵子她也荒废了治药,这时候摆弄这些,是再合适不过了。 谢安莹心中药方无数,她漫无目的地一味一味研制着…… 转眼日头西沉,谢安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小厨房里已经被她堆满了各种各样成品的、半成的药丸。 谢安莹放眼望去,解毒清热的她做了十瓶,祛风驱邪治疗风寒的备了十瓶,急症疫症的做了十瓶,还有跌打骨伤,金创止血的,也各做了许多。 白瓷小瓶已经不够了,完全装不下她这些药丸。 谢安莹这才发现,她心中的担忧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甚至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她本能地做了最坏的打算…… 谢安莹将这些瓶子全数用棉布裹好,分成几个包袱,事后还不忘贴上标签——她得让李承霆将这些带着,她才能放心。 李承霆回来的时候满脸喜色。 自从那日谢安莹去而复返之后,这种喜色就像是印在了李承霆的脸上。 “诶?答应好给我做的晚膳呢?”李承霆愣头愣脑:“难不成晚上吃桌子?” 谢安莹浑身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一下午研磨捣杵,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疼,就连原本答应李承霆的晚膳,她也实在没力气做了。(未完待续。) 第345章 要事 李承霆见谢安莹这样,一时又气又乐。 他走过去,将软在桌上的谢安莹提起来道:“现在在做也来不及了。走,夫君带你去父亲那里打秋风去。” 李承霆倒是想自己下厨,只是瞧见谢安莹这没精神的样子,只当她已经饿的不行了。 谢安莹连忙拽住他:“别去别去,我有事情跟你说。” “什……什么事?”李承霆顿时紧张。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谢安莹有事要说。 这两日,他努力把两人的病都忘在脑后,努力不去提起那些残忍的法子。他努力让自己珍惜眼下不问将来。可若是谢安莹非要追根究底,他真的不知如何作答。 “我得到消息,说是北域要大举进犯大历。”谢安莹神色凝重,对上李承霆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李承霆“倏”地松了口气。 随后却忽然反应过来,一把紧紧抓住谢安莹的肩膀道:“你说什么?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要是以前,无论谁这样说李承霆都不会有丝毫失态,因为大历朝的边防是什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哪怕这话是从谢安莹嘴里说出来的,他也未必就会紧张。 因为他对大历的军队有信心,对父王,对他自己更有信心。 可最近,他不是没有感觉的。 早在这次北域人夜袭之前,大历城中就一直渐渐被北域渗透着,那些来历不明的北域首饰珠宝,还有军营中潜伏多年伪装绝好的人,都在一个一个的浮上水面。 而远在边境上的防线,甚至兵部和朝堂之上。都像是被人塞住了耳朵蒙上了眼睛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却丝毫没有防备。 除了日复一日国泰民安的奏报,没有一丝危险消息传进来。 这才是最大的危险。 李承霆身为领兵之人,他最近的确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仔细的看着谢安莹的神色,确定了谢安莹不是在跟他玩笑…… 谢安莹看见李承霆这个反应,一颗心更是紧张起来——原本秦宣说的。她只信了八成。现在见到李承霆这样,便知秦宣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谢安莹站得笔直,将自己收到密信的事情说了:“这消息的来源。是秦太公……” 谢安莹简略地说了一下,只说秦宣要回南郡,来信跟她告别,在信中很隐晦地提到了这件事。 她生怕李承霆会介意秦宣这个人。反而影响了他对大事的判断。 李承霆却没让谢安莹失望,他听完沉思了片刻。便对谢安莹道:“此事事关重大,要不是秦太公,只怕别人丝毫不可能知道。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你将信烧了吧。” 谢安莹一愣。看着李承霆的眼神就更多了些喜欢和崇拜。她连连点头:“信我已经烧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知道消息都这么困难。要不是秦宣提醒,整座城。整个国家都埋在鼓里。 这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事不能声张,我必须先去告知父王……”李承霆说罢,附在谢安莹耳边小声道:“北域有动作,不可能瞒过所有人,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将这些消息阻拦了。” 李承霆的声音轻若蚊蝇,落在谢安莹脑海中却仿佛惊涛骇浪。 谢安莹听说这些事,本能地觉得不大好,但却没有时间往深入处去想,只想着做些药丸以防万一…… 谢安莹正有些不好意思,李承霆后退了一步牵起她的手道:“幸亏你告诉我知道,这下子咱们不用去打秋风了,咱们去父王处领赏去……” 李承霆的一句调笑,总算令谢安莹稍微舒缓了心情。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朝演武场而去。 肃王府演武场的东侧,有一排石头房子,跟后面那一排兵库房遥遥相对,模样上也差不多。 只不过这边是用来住人的。 肃王爷不大愿意与王妃同住,这是整个王府心照不宣的事情。故而他有时与兵卒挤在这里也无人敢劝阻半句。 李承霆拉了谢安莹来此,刚从演武场回来的兵卒们顿时纷纷让路,尤其是当他们看见郡王牵着郡王妃的手的时候,更是将脸低到胸前,不敢冒犯。 之前帝师大人带着城防军去清扫乐文坊,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有不少兵卒知道,但一状告到李尧亲卫那里,李尧却说这事别告诉郡王。 李尧是知道谢安莹的为人的,他对这位郡王妃虽然一直惧怕得很,但也知道她是个宁折不弯烈如男子的人! 怎么可能如沈怜所说,使了那些下流手段骗人去勾栏里,坏人名声? 这种事,要说是沈怜干出来的,他倒是相信,要说是郡王妃做的,他李尧都敢拿头担保绝无可能。 但李承霆的身子不好,他可不想这事情激怒了他,万一怒气之下出了什么问题可就大事不好了。 李尧不许人说,这些人想想也觉得的确不该乱说——毕竟哪个男子都不愿听见自己的妻子被人污蔑,这种话说出去,不但没什么用,反而给郡王添堵。 反正帝师大人已经狠狠收拾了诋毁郡王妃的人。 现在他们见到李承霆夫妻恩爱,更替李承霆高兴,也觉得李尧亲卫的话的确没错…… 李承霆拉着谢安莹毫不顾忌地从众人中间走过,来到最南面的一处房门前,重重敲了几下。 铸铁房门发出像钟声一样浑厚的声音,听得谢安莹暗暗惊奇。 门内传来一声:“进来”。 谢安莹来不及研究肃王府这种特立独行的铁门,赶紧整肃衣衫,又挣脱了李承霆的手,跟在他身后一齐走了进去。 “见过父王。”李承霆和谢安莹双双行礼。 肃王爷正坐在椅子上,听见两人的声音,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你们怎么一齐过来了?” 往日李承霆时常过来请安,有时也会陪他在习武场上操练,但领着谢安莹到这里来,似乎还是头一回。 肃王爷见自己一句话之后,气氛忽然有些紧张,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像哄着小女童一般看着谢安莹道:“是不是安莹想看演武场练兵?无妨无妨,你虽是女儿家,但父王瞧着你很有胆色,想要看看也无妨。” 谢安莹微微汗颜,肃王爷大约是在肃王妃那里受了太多波折,所以看着她这样的都觉得顺眼,故而对她十分的好了。 李承霆笑着拍了拍谢安莹的肩:“我还没听过父王夸谁有胆色呢,真是让人好生嫉妒。” 谢安莹连忙嗔了他一眼,向肃王爷行礼:“安莹多谢父王夸奖,只是安莹此来,不是为了观看演武场,而是有一要事相告。”(未完待续。) 第346章 离别 李承霆故意不说,而将说话的机会留给谢安莹。 他知道自己的母妃对谢安莹有诸多不满,所以想借着此事,让父王记得安莹的好处。 不久的将来,他若是有个什么……安莹有父王庇佑,他也能安心。 谢安莹见他不说话,只是东拉西扯地玩笑,心中又气又急,便避开他的话头,直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对肃王说了。 李承霆站在旁边,看着她的侧脸,又瞧见父王对她果然不错,心中欣慰之余苦苦楚楚的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可肃王爷却没有李承霆这等闲心! 他听了谢安莹的话,瞬时怒目圆睁,当场就拍了桌子怒喝道:“好一群乱臣贼子!” 肃王爷声如洪钟,震得谢安莹耳膜嗡嗡作响。 谢安莹说完之后,连忙退下去几步,转身给肃王爷和李承霆准备茶水——他二人必然要就此事相商一番,更需要饮茶压压火气…… 谢安莹的乖巧,果然令肃王爷火气稍平。 他压抑地叹息了一口气,眼神一指身旁的凳子:“坐下。” 李承霆这才收了玩笑之色,严肃地在肃王爷面前坐下。 肃王爷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谢安莹刚端了茶进来,正赶上肃王爷再次重重一拍桌子。 其实这屋里三人都心知肚明,能将边关之乱的消息掩盖的这样严实,朝中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数来数去,位高权重只手遮天的人,大家心头有数。 只是他既然能做到,便不是一朝一夕能查探出端倪的! 就算揪出一丝半点线索。从边防查起,层层剥茧抽丝差到京城中来,一路不知要遇到多少阻碍。等查到这边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为今之计,唯有肃王爷亲自进宫面圣,找个借口开辟出另一条路。 带领一支可靠的队伍前往边防,先将边防重城握在手中。稳定局势控制外侵之后。再回头收拾内里的腐烂。 谈何容易? 且不说今上是否愿意放权肃王府,单就点兵一事便是困难重重,兵马将领粮草。缺一不可。 要在短时间内促成此事,郡王爷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却已经用眼神交流了一切…… 谢安莹连忙将茶水奉上,就听见肃王爷道:“承霆。我会禀明陛下,此行你与我同去。” 肃王爷说完之后。有些内疚地看了一眼谢安莹。 但也只是一眼,毕竟家国大事,远胜儿女情长。 李承霆听见这话,心中却猛地一紧——闲歌没说他还剩多少日子。本想能守着谢安莹,无论多一天少一天,他都无所谓了。谁知又忽然生出这样的枝节。 这一走,还能再见吗? 李承霆心头难受的无以复加。可父王殷切事关重大,容不得他半点推脱。 “是。”李承霆的目光胶着在谢安莹的身上,一刻也不愿离开。 谢安莹默默垂下头去,轻轻咬着嘴唇。听见肃王爷的打算,她心中也实在有些烦躁——她与李承霆之间,怎么就这么多波折呢? 两个人好不容易重新走在一处,之前的裂痕刚刚修补好,却又要面对分离了…… 从哪个方面想,谢安莹都不想让李承霆这个时候离开。 可她和李承霆一样,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罢了罢了,反正他们日子还长…… 谢安莹想到这里,稳了稳心神,抬头对李承霆浅浅一笑,投去了鼓励的目光。 ———— 肃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进宫,谢安莹一点儿都不知道。她们三人留在石头房子里用了一顿晚膳,三人都没什么心思,囫囵吃饱之后,李承霆便与谢安莹一起去了肃王妃的寝殿,肃王爷则是继续料理他手上的事情…… 而寝殿这边,肃王妃听说李承霆近日可能要走,当场就心疼地落下泪来。 谢安莹在一旁瞧着,心中不免也生出一些感概来—— 李承霆在肃王妃面前,虽然恭敬有加像个孝子,但到底性格上太不相同,所以他对他这位母妃始终像隔着一层纱,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可肃王妃对李承霆的态度,就连谢安莹看了也不免感叹一声“天下父母心”…… 肃王妃平日里见了她,就算不找她麻烦,也是横眉竖眼各种轻蔑冷笑。可现在,一听说李承霆要出门,肃王妃竟然丝毫没有顾忌,张嘴就将北域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还不解恨,又连当今陛下也骂了一遍——嫌弃他手下无人,专门盯着她这一家子…… 谢安莹暗暗汗颜,肃王妃出嫁前是公主之尊,但到底与陛下不是一母所出——她和静王爷才是同袍兄妹……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也不知会不会给她这一家子添乱。 李承霆却没有谢安莹那样惊讶,显然是早听过不知多少遍了。 待肃王妃骂完哭完之后,他才讷讷道:“母妃,儿子与父王不在府中,您要照顾好自己。” 肃王妃眼前一亮,李承霆又道:“安莹一个人,也劳烦您多多看顾。” 肃王妃眼神又冷下去,哼了一声:“我当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原来还有后话——你放心,她能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肃王妃当着谢安莹的面就这样阴阳怪气,足可见二人真是水火不容。 李承霆和谢安莹却都仿佛听见了这一句话中的酸楚,仿佛在分别之际,就连这样刻薄的话也莫名温情起来。 “儿子多谢母妃。”李承霆没再争辩,拉着谢安莹上千给肃王妃行礼。 肃王妃别过头去,用帕子掩着眼睛,低低呜呜地哭了起来。 两人回了新苑,一夜无眠难舍难分,再多的话到了这时候都是苍白多余,谢安莹将自己备好的药丸全数打包起来塞给李承霆:“没别的,这些你带上我才能放心。” 第二日一早,李承霆就被喊走了。谢安莹提着心等了几个时辰,果然等来李尧侍卫的传话,说是陛下有令,令肃王正午点兵,即刻出发。 而李承霆作为副将,当然也在其中。 李尧还说,李承霆特意留下话来,说是怕他走后,谢安莹身边不大安全,所以已经拜托了闲歌看顾,还要谢安莹千万别去相送。(未完待续。) 第347章 京安城向南一路,正有一队奢华的车马前行。 这一队车马前有护卫开道,两侧围绕着仆役,前后三顶八抬大轿,阵势非同一般。 出城门处,寻常百姓行商见了这车队,纷纷不由自主地避让开来,原地目送着他们南去。 “加快速度,今夜不停,争取三日之内返回南郡!” 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轿子中传出,立即有仆役向前汇报。 整个车队立刻整肃起来,很快就即将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可正在此时,从城内杀出一骑快马,马上之人凶神恶煞地向前喊道:“刑部查案!秦太公留步!” 这骑快马上的人一身铜甲气势汹汹,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马车。可前面的马车队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走得更快。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就连城防处的兵卒也谨慎地留意着双方的动静。 马车虽快,但到底负累太多,眼看就被人拦下了。马车中的老者眸光一闪,正要下令冲过去,却听闻身后马蹄声响——原来来人不止一个。 先前那骑快马,只是暂且拖延他们一刻…… 很快,从城中又袭来一队铜甲骑兵,他们个个面色狰狞狠辣,两路包抄,将秦太公的车马团团围下。 车队终于不得不停了脚步,众人就算远远看着,也能感觉到整个场面紧张的一触即发。 “车中可是秦太公。”率先赶到的那骑铜甲兵仰着脖子,很是倨傲道:“秦太公要走,何不把事情说清楚在走?” 顶在最前面的轿子忽然掀开轿帘,只见一相貌略显阴柔的蹁跹公子正坐其中。 这公子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但面对凶神恶煞的铜甲兵却却丝毫没有稚嫩生涩之感。反而一个眼神便显尽傲然贵气。 正是秦宣。 “刑部查案,与我等何干?”秦宣脸上微有怒容:“既然知道这是秦家太公的车马,尔等也敢放肆,就不怕回去不好交代吗?” 秦家在朝中虽无官职,但南郡望族一向底蕴深厚,就连今上也不敢轻易怠慢。 再说秦家从无作奸犯科之事,就算有。凭着秦家的名望根基。按理也该好好请去仔细商量,哪有这样堂而皇之将人拦下,还吆喝出来的。 秦宣当然生气。今天要是不说明白就被人辱没,将来秦家还有何面目在世间立足? “宣儿不得失礼。” 身后的轿子中传来秦太公的声音:“他们既然知道我是谁,想必是有备而来。” 秦太公声音虽然苍老,却不失威严雄厚。隔着轿子。几句话说得清楚明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那为首的铜甲兵脸上更是狂傲。用鼻孔看着秦宣,分明不将这年轻的贵公子放在眼里。 秦宣心中不服,隔着轿子侧过头去:“分明是他们无礼在先,怎么是宣儿失礼?” 却只听后面的秦太公不紧不慢道:“宣儿。猫狗乱吠乃是畜礼,你若见了阿猫阿狗都要争辩,那便是你失了我们秦家体统。” 秦太公声杨数仗。苍老中自带一番豪情,听得众人心中一阵磅礴。直暗道爽快。 秦宣当即乐了。 “祖父教训的极是,是宣儿失礼了。” 秦宣说罢,便稳稳坐回轿子,顺势放下轿帘一言不发。 那为首的铜甲兵瞬间被激怒,眼看远处人群都在指指戳戳,虽听不清他们的话,但他们脸上的非议嘲讽之色却十分分明。 他当场就要拔出腰中佩剑,却被另一名铜甲兵用眼色按住:“正事要紧,相爷还在等着……” 为首那位铜甲兵一脸戾色忍了又忍,终于把手放下道:“刑部查案,烦请秦宣公子跟我们走。” 虽然一脸戾色,但想到相爷交代的话,他的语气总算软了三分。 坐在轿子里的秦宣听见点名要自己前去,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恍然,嘴角露出一抹讥笑——李承霆一走,果然有人就蠢蠢欲动了。 那铜甲兵原本以为秦家定会力争,谁知点了秦宣的名字之后,对方竟然和颜悦色地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不但不像之前那样抗拒,似乎还有些迫不及待…… 那铜甲兵心中生疑,但又觉得自己带了这么多兵马前来,对方就算反抗,也早晚都要束手就擒。 想来秦家也不过就是纸老虎空架子,在相爷威严面前,哪里敢不识时务?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插着手坐在马上冷眼等着。 秦宣下了轿子,回头朝秦太公的轿子前走去,然后俯身恭敬地对着轿子中说了些什么。 轿子里传来秦太公严肃的声音:“给你六个时辰一批快马,早去早回,不得妄为。” 秦宣恭敬答了句:“是。”转过身,自有仆役为他牵来快马。 他翻身上马,风流的身姿更夺目耀眼,回头对铜甲兵道:“走吧,秦某闲工夫不多。” 那铜甲兵已经被他气的牙痒,但也发作不得,只见秦宣竟不等他们带路策马就走,只能咬牙跟了上去…… 秦宣就这样被一众铜甲兵“押解”到了刑部。 与其说是押解,倒不如说更像是护送……他翻身下马笑意盈盈,就差手中一把白纸折扇,几乎就要让人以为是南郡的风流才子来刑部游玩…… 刑部断案,多是生死大案。又往往事关社稷,更是会同九卿层层查审,谨慎神秘至极。 而寻常小案则是多送到州府县衙,由地方父母官开堂审理。 可这一次,刑部却破天荒史无前例地公门大开,迎了街头巷尾贩夫走卒前来观看。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机会,刑部公门之外,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 秦宣一进来就察觉到了。他心中明白此行所谓何事,故而脸上讥讽更重。面对众人指点,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便信步来到堂前。 堂上高坐三人,秦宣不曾出仕,放眼望去都不认得,只从官服上看来,应该是一位侍郎大人,一位司务大人,还有一位正六品主事。 这三人看起来便是此案主审了,而在案堂西侧的一障帘幕之后,影影绰绰还有一人。 秦宣看不分明,不过也能猜到个大概——约莫就是之前铜甲兵口中仗势的那位相爷——沈怜的祖父。 秦宣佯装不知,上前只对三位大人行礼。行礼之余,眼神又瞟向堂下。 堂上的他不认得,堂后的他认得却不想认得,可这棠下跪着的几人他却是切切实实地认识呢! |(未完待续。) 第348章 指认 堂下之人可没有秦宣这样好运气。 秦宣望着跪在地上的几人,都是手镣脚铐紧紧缚着,跪在冰冷的地上不说,身边地上还扔着墨黑色的兜头。 可想而知是被人罩着脑袋送上堂来的。 想想那幅画面——黑色兜头刚一掀开就看见三位大人和这满堂森严。几人不被吓破胆子,已经算是内心强大的了。 而反观自己,同样都是“草民”,虽然路上被人拦下,到底是堂堂正正走进来的。 秦宣心中微微庆幸。 他虽不畏强权,却十分怕这些毁人形象的招数……毕竟稍候万一将谢安莹也“请”来,他可要稳住自己的风流倜傥才是。 秦宣正仔细斟酌着这一层,堂下那跪着的女人忽然抬头看清了他,转身就朝堂上磕头道:“青天老爷,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乐文坊勾栏里的老鸨。那日秦宣急着跟住谢安莹,前脚见谢安莹进去,后脚就大把银钱一路过关斩将。 而正巧沈怜也使了银子,要这位老鸨找个“会玩”的恩客狠狠糟蹋谢安莹。老鸨子见了秦宣,乐得两头收钱,足足收了秦宣几百两。 啧啧,瞧瞧这称呼……亏她还敢指认自己。秦宣瘪嘴不言,他不好过,堂上侍郎大人估计头一回被人喊做青天大老爷,心里也不好过吧? 秦宣都不忍心看他的表情。 不过谁让刑部要接手这样一桩民案,还想要借题发挥搞些名堂呢? 刑部一堂中人,属六品主事官职最轻,听了堂下那女人的叫唤,立刻低咳一声。 几人眼中皆难掩尴尬之色:“此案自有定论。问你们什么,你们就答什么,不得胡乱喧哗,知道了吗!?” 有这么多人看着,这软硬上很难拿捏啊。 秦宣对于接下来的事情还挺期待的。 那主事一声提醒,老鸨与堂下其他几人都老实了下来,堂中一片寂静总算是有了点审案子的气氛。 主事看了看身边两位大人。见两位都没有问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此案案情已经明了——据李氏事先招供,说是四月十二日晚,有四位强匪挟持了沈家姑娘。将其丢入李氏所在的雨潇院。” 秦宣一哂——好一个雨潇院,他怎么记得明明是玉萧院呢? 可惜现在还轮不到他说话,否则他倒是很想问问几位大人——一把年岁了,当真不懂什么叫含萧弄玉? 那主事继续道:“那四名强匪已被帝师大人当场射杀。幸亏帝师大人及时赶到,沈姑娘才能毫发无损地被营救出来。可这幕后主使之人却不得不查!” 主事终于说到正题之上。面色微微涨红,奋力一拍桌案道:“如此心思歹毒之人,不将其严惩,便是我刑部之辱。” 堂下老鸨及众人连连点头。 秦宣也跟着连连点头。眼神中更是急切。 坐在正中官威最重的那位侍郎大人,终于看了秦宣一眼。 秦宣毫不畏缩地看了回去,眼神中一片赤诚。侍郎大人似乎了悟了。接过主事的话头道:“说起来,秦公子也算是受害之人。沈姑娘状告主使之人。而那人正是与你有一夜之缘的女子……” 秦宣脸上恰到好处地显出一抹惊讶:“是她?难怪……难怪……” 侍郎大人心中更有把握,眼神隐隐飘向帘幕之后,随后似得了什么允准一般,继续道:“秦宣公子想到了什么,不妨直说,兴许会对本案有所助益。“ 秦宣正在喃喃感叹,听见这话,连忙拱手道:“那夜我的确在场,我初见小杨柳儿时,她被绳索捆着,我瞧见之后那个心生怜惜啊……可后来,小杨柳好生厉害,根本不像楼里的姑娘……再后来,屋子里忽然出现一个黑衣人,劈掌就把我打晕,将小杨柳带走了。” “咳咳,小杨柳是何人!?”侍郎大人眉头紧皱,阻止了秦宣越扯越远。 秦宣双手一击,恍然道:“小杨柳是我给她起的花名,她不肯说她叫什么。” “你只说正事。” “不是您刚问我的么……”秦宣嘟囔一句,又道:“我一开始以为那黑衣人要抢小杨柳,我还上去阻拦,后来见小杨柳丝毫没有反抗,抬脚跟着那人就走。而那人也不伤她,只把我打晕了。醒来一想,觉得她们根本就是一伙的!现在又听了大人您说有人指使……想必就是她了!难怪我一直觉得小杨柳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寻常……” 这话颠三倒四,但总算绕回来了。 而且令侍郎大人十分满意。 侍郎大人与左右叫唤了一通眼神,继续道:“此时嫌犯已经归案,秦公子,本官要你当堂指认,你可能指认得出?” 秦宣心中哼了一声,道声果然。眼神却立刻四处寻找:“在哪儿呢?找她出来,看我不狠狠教训她一通!” 秦宣正四下找着,便见堂侧一处偏门被人打开,从里面徐徐走出一名女子——正是谢安莹。 谢安莹身边跟着一名嬷嬷,看年岁穿戴,都不像是谢安莹身边伺候的。而且此时那嬷嬷跟在谢安莹的身边,很有些“押送”的意思。 秦宣的目光与谢安莹一触即退,回头看向侍郎大人。 侍郎大人对他这反应有些不满——经过他们的调查,还有沈相给出的线索,据说这个秦宣公子是与郡王妃在同一个房间待了一夜的。 郡王妃正是他口中那位小杨柳儿。 沈相爷的话,必然是从沈姑娘那里得知,根本就不会有错。 可刚才秦宣还上蹿下跳一副恨不得揪出小杨柳的样子,怎么这时候见了谢安莹却没什么反应? 难不成,是谢安莹今日的装扮不同了? 侍郎大人看向谢安莹,只见对方一身华贵装扮,虽没穿郡王妃的品级服饰,但身上样样件件都是压得住台面的——尤其是她头上两只祖母绿凤簪,那可是非正一品不得佩戴。 郡王妃当然没有正一品的诰命,但敢堂而皇之地带出来,必然是宫中有人赏赐。 侍郎大人想起之前的传闻,说是这位郡王妃曾得过老太妃的青眼,不免愈发觉得谢安莹这一身妆扮十分刺眼,令他莫名有些头皮发麻。(未完待续。) 第349章 怀疑 谢安莹一身华贵站在堂上,气势十分逼人。当然这也跟她刻意的装扮有关。 肃王爷与李承霆前脚刚出了京安城,行军还未出百里,这边肃王府就来了一群铜甲兵。 这些人声称奉三公之令,要请谢安莹前去协助刑部查一大案。 说是协助,但瞧那阵势,来者不善。 肃王爷与李承霆都不在府中,事出突然唯有让李承俊出面做主。 李承俊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一眼看出这些人是来找麻烦的,却十分客气礼让,直接将人迎进门来——反正不是找他的麻烦,要是能借刀杀人,他何乐不为? 李承俊乐颠颠地将人引荐到肃王妃面前。他倒也“聪明”,没说谢安莹的半句好话,也没说对方是让谢安莹去协助查案。却只暗指谢安莹外捅了篓子被人找上门来。 肃王妃一直讨厌谢安莹,听了这话,可不就得挥挥手让那些人将谢安莹领走? 可李承俊这回却错了。 肃王妃虽然讨厌谢安莹,但李承霆走的时候,专门来她跟前服软说要她照顾谢安莹…… 肃王妃和李承霆母子两人关系正如同春日化雪。所以,要是这个儿媳妇她看顾不住,好不容易化成春水的感情,只怕转眼又要冰冻三尺。 肃王妃将李承霆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就算心里膈应,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一切都出乎李承俊意料之外。 肃王妃不但没指责谢安莹一句,还当着他和谢安莹的面上,当场就维护了谢安莹。 她将那铜甲兵的首领骂了一通,还指着对方说道:“你既然说奉了三公口谕,就让他们几个老不死的来见我!真当我孤儿寡母好欺辱不成?我李家的媳妇。还能被你们拉去堂上现眼?” 肃王妃说话何时有过轻重……就连皇帝也骂得,又何况是早不理事的三公。 早年立国之时,朝廷各部分工不明,大权实权都在这些开国功臣手中,各个封王封公。但凡事关社稷的大案,必然是三公决断。 可如今六部分明,他们这国公之位也世袭了不知几代了。 在肃王妃这等天家贵女的眼中。那就是个摆设! 肃王妃心气不顺的时候。谁也别想在她口下讨好去。 谢安莹虽然被叫来立在一旁,见了这阵仗,不免也暗自汗颜——只觉得肃王妃往日对她的指责怒骂。还算是口下留情了。 那铜甲兵自然不依,又抬出沈相跟肃王妃理论,肃王妃也不犯怵,冷哼一声。便让人备车说要觐见陛下! 要真让她为了这事进宫,铜甲兵就算有理只怕也难逃一死。场面瞬时被肃王妃震住——这一下。谁也带不走谢安莹了。 可是,就在铜甲兵偃旗息鼓准备回去复命领罪的时候,南宫嬷嬷却忽然出来,犹犹豫豫地给肃王妃使起眼色来。 “王妃这样维护。岂不是让郡王妃担了个仗势的罪名?”南宫嬷嬷小声建议道:“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不如就让郡王妃走一趟吧,一切说清楚才好。要是不明不白的,不但得罪三公。只怕后面落下什么不好的话柄,郡王爷回来会不高兴呢。” 南宫嬷嬷一句话说中了郡王妃的痛脚。 肃王妃立刻就对谢安莹有些不满起来,让她去也不是,不让她去将来说不清楚又要怪在她头上。 谢安莹怎么就这么矜贵呢? 肃王妃不耐烦地皱了眉头道:“既然如此,南宫嬷嬷你就陪着她走一趟吧,看顾仔细,事情完结,记得给我全须全尾的领回来!” 南宫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低头应下了。 肃王妃撇向谢安莹又道:“去换身像样的装扮,别堕了我们肃王府的名头。” ……因为南宫嬷嬷的缘故,谢安莹最终还是没有躲过。 她回到新苑梳洗了一番,想了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便将老太妃赏赐的头面取了出来,挑了两只凤簪带上,又换上一身锦绣牡丹织金的八福大裙,这才稳稳出了王府。 而这一路下来,谢安莹却也隐隐看出一些事情。 比如肃王妃的心性,十分适合给人当枪使…… 再比如,这个南宫嬷嬷,似乎很不简单。 说起这个南宫嬷嬷,谢安莹早在很久之前就怀疑过她。 那时她初来王府,只觉得肃王妃脾气暴躁的不太正常,后来果然在肃王妃所用的香料里闻出了不对——那时候的香料,便是南宫嬷嬷亲手调制的。 南宫嬷嬷选择了极其贵重又复杂的北域香料,将一味本应该滋脾润肺的名香调的味道丝毫不差。 要是换了别人,这其中必有问题。 可谢安莹事后也查证了,南宫嬷嬷身世十分清白,当真是肃王妃大小就跟着的老人。一切衣食起居都伺候着,而且家中老小都在静王爷手上。 静王爷与肃王妃乃是亲兄妹。 这南宫嬷嬷就只忠于这两位主子,要是这样的人都有问题,那身边的人都不能信了。 谢安莹当时才懒得去管这些闲事,只给肃王妃换了香,便也没在多查问——毕竟比起南宫嬷嬷,她才更像是要害肃王妃的人。 可这一回,谢安莹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天真。 南宫嬷嬷,分明就是在左右肃王妃的心思! 可她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她找了自己的麻烦,她又有什么好处? 谢安莹还来不及仔细想这些事情,马车便已经来到了刑部公门,她被人带着走进一间暗室里等着,直道暗室的另一面的门打开,她才知道自己成了“指使强匪,构陷沈姑娘”的嫌犯。 谢安莹感觉到身边的南宫嬷嬷气质陡然一变,迫不及待就要将她推出去斩首一般。 她按下心中的怀疑,徐徐走出暗室,与秦宣目光一触即过,又向堂上三位大人微微行礼。 “听三公之令,母妃命我前来协助刑部查案,不知三位大人有什么要问的?” 谢安莹打眼一瞧,这堂上三人品级最高的,也就是坐在正中的左侍郎乔大人——正三品的要员。然而对于她现在的身份来说,还不够令她低头。 谢安莹拿足了派头,一时竟令侍郎大人有些手足无措。 他愣了片刻才找回之前的套路,猛地转向秦宣道:“秦宣公子,你看看眼前之人,可是那夜你见过的小杨柳儿!?”(未完待续。) 第350章 错了 秦宣看看侍郎大人,又看看谢安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却是一脸为难之色。 侍郎大人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急切,却很快遮掩了下去。 他也没想到这位郡王妃的气势竟然这样逼人。本以为一介女流,被人带上公堂定然是要怯懦羞怕的,但郡王妃往这里一站,让人瞧着简直像尊大佛。 她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了…… 侍郎大人赶紧补充道: “秦公子你不用有所顾虑,此案已经上达天听,又有这么多百姓臣民看着,无论你说出什么,本官都会为你做主!” 侍郎大人瞧见秦宣的为难,心中一片清明。 那夜秦宣见到的不过是被人捆成一团的谢安莹,如今见了她这样荣华之姿,不敢认也是正常。 但既然分明是一个人,那他早晚要认! 侍郎大人心中可是急切得很,别人不知道,他心中却是有数的——刑部尚书洪大人已近年迈,年前就递了告老折子。是皇帝再三留他,这才又耽搁下来。 这尚书一位眼看要空。 瞧瞧兵部那位,便是由沈相爷亲手扶上去的。而今他这个左侍郎能不能顺利上位,便要看这次的事情办的是否漂亮了。 秦宣的犹豫,令他觉得是秦宣认出了谢安莹,所以他离那个位置又进了一步。 侍郎大人一改之前的威严,对着秦宣循循善诱起来:“秦宣公子不防花些时间,仔仔细细地看一下。” 他这话说得十分过分,谢安莹听在耳中觉得十分刺耳。当即接下话来:“侍郎大人说的不错,本妃一觉醒来便成了刑部嫌犯。至今还不知所谓何事。你可要看仔细了,若是认错,别怪本妃不留情面向太妃娘娘面前去讨说法。” 谢安莹口中说着秦宣,眼睛却直直盯着侍郎大人。 侍郎大人被她的眼神一蛰,不自然地悻悻道:“郡王妃这是在威胁秦宣公子吗?” 谢安莹冷哼一声:“侍郎大人让秦公子看仔细,便是秉公办案。本妃让秦宣公子看仔细,便是威胁?莫不是侍郎大人断案之前。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叫我等前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装装样子?” 谢安莹说罢,便听见外头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低低的议论之声。 细听之下,这些人中向着她的不在少数。 侍郎被谢安莹一噎。当下便是一头冷汗……之前沈相早就暗示过他,说是郡王妃牙尖嘴利,最好不要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可不能搞砸了啊! 侍郎大人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下去没什么好处,反正这位郡王妃再厉害。也逃不过他人的指证! 他立刻以退为进,又对秦宣道:“既然郡王妃也让你看看清楚。你就更不需要顾虑了,快仔细瞧瞧,这位到底是不是你说的幕后指使小杨柳!?” 侍郎大人越是着急,秦宣却越是摇头。反而低着头不去看谢安莹。 “秦宣公子!”侍郎大人板起脸道:“本官在问你话,你拒而不答是什么缘故!” 谢安莹有气势,难道他这个侍郎大人就没威严了吗! 他做官也不是一天两天。要是让秦宣怕了谢安莹而倒戈,别说他无缘刑部尚书之职。就连这个左侍郎他也没脸再做了! 面对侍郎大人的怒火,秦宣终于感觉到怕了。 他一脸惊恐却强做镇定的对三位大人行礼,有努力稳着声音道:“草民已经看清楚了,可是草民不敢说啊!” “大胆!这不是你敢不敢说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说!”侍郎大人也想明白了,秦宣果然是怕了谢安莹。 既然如此,他唯有让秦宣更怕他,两相厉害取其轻,秦宣他自己选去吧! “你若敢有半句虚言,今日便别想走出这刑部公门!”侍郎大人一拍桌子,冷笑道:“刑部大牢的厉害,秦宣公子别是没听说过吧?” 外头的喧哗声更大了起来,秦宣还没被吓着,侍郎大人这一句话倒是将外头的百姓们吓得够呛。 “肃静”一旁的六品主事不得不出言维持场面,等大家安静下去,他也对秦宣道:“秦宣公子,侍郎大人并非再跟你商量如何办案,而是在审问你,轻重关系,你可要自己掂量明白……” 秦宣已经面色苍白,方才还粉面簪花的贵公子,此时已经被吓得瞧着有些摇摇欲坠了。 “不是草民不敢说,而是草民就算说出来,只怕大人也不信啊……” 秦宣虚虚道。 “这事情,草民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会……草民要是说了,大人又不信,草民实在不敢开口……” 侍郎大人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 “你是当时唯一在场的人,你的话谁敢不信!?”侍郎大人朗声道:“你只管说,无论说出多麽令人惊骇的话,本官也自会判断采纳!” “那……那草民就说了?” “说!” 秦宣缓缓转身,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终于有个机会可以使劲地仔仔细细地看看谢安莹了。 谢安莹冷眼瞪着他,他却觉得她这个样子美极了。 秦宣贪婪地看了半天,才一梻衣袖又回到了之前惶恐不安的样子:“启禀,启禀大人,这个人草民认得,她是肃王府的郡王妃啊!草民那夜在楼里见到的女人,是小杨柳儿……” “你!你说什么!?” 侍郎大人满心的期待却被秦宣当头一盆冷水,差点浇了个透心清凉。 “本官就是问你,小杨柳与郡王妃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草,草民已经答了啊……草民之前就见过郡王妃,这事京安城中不少人都知道……要,要是那夜的小杨柳长这样,那草民还用认吗?” 秦宣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只听帘幕之后咚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 侍郎大人脸色死灰,不甘心道:“你!你敢戏弄本官,就不怕本官的严刑吗!?” 秦宣好无骨气,噗通一声跪下了:“大人,不是您让草民说实话的吗……那您说……要不……就当草民刚才说错了,求大人不要用刑。您让草民怎么说草民就怎么说!反正草民还没有画押,算不得证供……对吧?”(未完待续。) 第351章 旨意 “哼。”谢安莹望着秦宣跪地的身影,灿烂一笑:“本妃真是大开眼界,原来刑部审案竟然如此儿戏。” 谢安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正好能令所有人都听见。 眼下这局面,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了。 侍郎大人找了一群人,来指证郡王妃就是那个幕后主使小杨柳,可他们事先没串好抠供,竟然当堂露出破绽。 大家都听得清楚明白,那秦公子却还想改口,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呢?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口喊道:“刑部这哪里是审案,分明就晒栽赃!” 立即有人附和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是别人说给我听我也不信。” “可不是么,这么看来,以往死在刑部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搞不好都是这么冤枉的……” 若是让百姓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这可是会动摇社稷根本的! 侍郎大人当场急出了一头冷汗:“肃静,肃静!本官只是例行询问,供词也只是一面之词,做不得数……孰是孰非本官自有定夺……” 人群哪里还肃静的下去。 百姓不怕苦不怕穷,心中却最恨这种不公! 眼前的事情已然分明,身为青天大人,却出尔反尔又说供词是一面之词! 难不成非要合他的心意,这供词才算是真的不成》? 许多人就算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却也看不下去他这种办案的态度,只不过他是官,他们是民…… 百姓们个个咬牙切齿,心中直对这狗官不忿。却终究是畏惧强权,不敢作乱。 谢安莹见事情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闲闲一笑:“大人若要继续审理下去,本妃自当配合。只不过本妃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却连原告的影子都没见到。” 侍郎大人已经火烧眉毛急的团团转了,听见谢安莹这一句,瞬间哑口无言。 谢安莹继续道:“本妃到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状告于我。连脸不不露,就能让大人一口咬定我是那什么幕后指使。依我看来,她在幕后指使大人的本事。本妃可是望尘莫及呢!” 谢安莹吵架就从来没输过,连肃王妃都经常败在她口下,侍郎大人如今已经破绽百出,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她这样咄咄逼问? “侍郎大人。还是请原告出来一见吧?”谢安莹独自立于堂上,众目睽睽之下丝毫没有退怯:“我肃王府从无作奸犯科之人。今日有人要将这脏水泼在肃王府头上,本妃总要知道是谁,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谢安莹信步向前,逼得侍郎大人频频向帘幕之后看去——现在能救他的也只有沈相了。 可他这一看之下。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帘幕之后哪里还有沈相的影子,唯有一把空茶壶,被人扔在地毯之上……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的怒气。 完了。全完了。 得罪了郡王妃就是得罪肃王府,得罪了沈相日子就更难过…… 侍郎大人一咬牙。大声道:“关门!快关门!” 刑部过案,本来就不需要向百姓交代,这一次,都是为了要给沈姑娘正名,所以才搞成这样。 现在关起门来虽然已经晚了,但只要关上公门,刑部还是他说了算! 反正已经得罪了郡王妃,那就必须将沈相爷那里安抚好! 侍郎大人横了心下了这命令,守在外面的铜甲兵立刻将长枪横握,向百姓大力推搡。 站在前头的百姓怎么也没想到刑部竟然会这样不顾脸面,可铜甲兵的长枪厉害,他们根本抵挡不住。 一时间刑部公门之外人仰马翻,哀声怒骂声四起。 铜甲兵本就是沈相从兵部调来的,对百姓根本不会手下留情,三下五下将人推搡出门外,连摔倒的也不放过,直接用长枪挑了扔将出去。 刑部公门缓缓合上…… 门外的哭声骂声连成一片…… 秦宣和谢安莹眉头紧皱——侍郎大人这么做,事后他必然乌纱帽难保,甚至性命难保。但罪不及家人——他大约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只好一命换一命,说不定沈相见他办事果决,还能保他一命…… 可鱼死网破,对于秦宣和谢安莹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谢安莹心中一阵愧疚。 她没想到,自己之前已经连累了秦宣一次。这一次,却又把他拖下水了…… 秦宣看见谢安莹的眼神,心中一股暖意,能在李承霆不在的时候护她一护,他心中挺开心的。 只是他到底不如李承霆……要是这时候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李承霆,只怕眨眼之间就能杀出重围,谁还敢对谢安莹半点不敬!? 两人眼神交汇,一时无语。 正在此时,公门处却又起喧哗之声! 而这一回,却不单是百姓们的喧哗,而是兵刃交接之声! 谢安莹和秦宣同时眼前一亮,这时候不管是谁来打扰审案,情况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闹得越大越好,闹开了他们才好脱身。 谢安莹紧紧盯着外面,如今指望刑部能秉公办案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必须趁乱先逃出去,之后再设法进宫求了老太妃——有这么多百姓亲眼看着的事情,只要她有命在,不怕没处伸冤去! 兵刃之声越来越响,刑部的公门刚刚合上,就被人从外面强行撞开。 谢安莹凝神看去,却只见帝师大人长身而立,手握长剑青丝飞扬。在他的身后,更有一众城防军手握刀戟,瞬间就将铜甲兵逼得连连后退。 侍郎大人本来还想下令格杀,抬眼一件帝师亲临,当场眼睛一翻,软在椅子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旁的六品主事也吓得半死,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本想作揖行礼却双腿一软,直接摔跪在帝师大人的脚下。 闲歌看也不看,手挽剑花入鞘,径直朝谢安莹走了过去。 谢安莹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竟如同在梦中见过。她目光渐渐氤氲……前世她死后,不知师父是否也曾为她冲冠一怒,仗剑杀人…… “郡王妃接旨。”闲歌走到谢安莹面前,长袖一抖,从中掏出一份明黄的旨意。 谢安莹连忙收起自己一时的恍惚,在闲歌面前拜下。(未完待续。) 第352章 闲歌提着剑闯进来已经足够吓人,这时候还摸出一份旨意……之前还下令关门的侍郎大人这下彻底傻眼了。 他硬提着一口气,期待着旨意上的内容跟此案无关,却见闲歌将旨意展开,朗声道:“太妃娘娘宣你进宫,伴随朝薇公主研习女红和音律。” 旨意上密密麻麻写着一堆字,被闲歌随意总结了一下,就塞进谢安莹的手中。 谢安莹有些哭笑不得。但不管怎么说这旨意来得十分及时,她算是再次逢凶化吉了。 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安莹接过旨意瞧了一遍,上面写着好多夸奖她端容瑞敏之类的好话,要是读出来也挺有体面,只可惜帝师大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体面。 谢安莹微微有些遗憾,心中却也乐的不行。 她将那圣旨明晃晃地拿在手里,转身对闲歌道:“烦请帝师大人稍候,等侍郎大人结了案,我就跟你去面见太妃娘……” “哼。”闲歌背着手打断谢安莹,冷眼看着堂上的人:“这案子他结不了了,太妃已亲口问起,还有他什么事?” 闲歌话音一落,只听噗通一声,侍郎大人从椅子上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谢安莹脸上的笑容终于毫无顾忌地绽放开来,她对秦宣努努嘴示意秦宣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又回头看了一眼南宫嬷嬷,笑道:“嬷嬷是要留在这里听侍郎大人差遣呢?还是替我回府给母妃知会一声?” 谢安莹半是嘲讽的话,几乎就要挑明南宫嬷嬷的心思。 南宫嬷嬷脸色难看至极,硬撑着才没有当场失控:“奴婢怕王妃担心,还是先回府去跟王妃回禀一声吧……” “恩,那就回去实话实说。要是有半句虚言……”谢安莹笑意盈盈,语调中的威胁却令人胆寒。 南宫嬷嬷将头低得不能再低,颤声道:“奴婢不敢……” 今日之事,南宫嬷嬷功不可没,只是现在还不是跟她撕扯的时候,等进了宫,将这案子好好了结。腾出手来再收拾她也不迟。 ———— 李承霆与肃王随军而出。昼夜不停一日的功夫便赶到了荣元城。 荣元城乃是京安向北的第一座城池,这地方因为离京城很近,所以路过这里的人反而不爱多做停留。都愿意直接绕过城池直抵京城。 荣元城的民生并不兴旺,却因为这个地理位置,俨然成了京安城的一道防线。 这些年,这座城中的工事与军防都建设的十分了得。肃王爷当即下令军队在城外驻扎修整,而他则打算带着一队亲兵进城一探。 李承霆拱手领命。振臂一呼领着大军扎营。 他们此次出来,皇命上只说是要他二人前去北域边境阿尔城,对北境蛮国做一番震慑。但实际上,肃王已经与皇帝暗中达成一致。要将这沿途军事要塞与城防都一座一座的盘查过去。 这条线说长不长,这样作为却极费功夫,为免打草惊蛇。也只能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 肃王爷只带了八名兵卒前去,这样少的人马。看起来很像是路过这里,进城象征性地打个招呼。 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也不会打草惊蛇。 荣元城外除了一片官道,便是大片的荒草树木,还有不少裸露的土地。 因为这里常年不事农耕,也不事经商,所以大军驻扎起来却也十分方便。 李承霆发令下去,手下便严而有素地分散开来,一时间上万人马,乱而有序,没有一人闲话嬉闹。 扎营的事情几乎无需李承霆费心,他原地看了一会儿,便将视线转回了京安城方向。 从没有过如此的牵肠挂肚,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李承霆正这样想着,便见李尧从队伍末尾急匆匆赶来。 “何事?”李承霆眉头一皱,看向李尧手中的鸽子。 此次出来,一切都是密谕。所以大军开拔之前他就已经下了严令,传递消息绝不许用鸽子信隼之类,以防落在他人手中坏了大计。 这才出来不到一天,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李尧摇摇头,凑到李承霆身边低声道:“不是军中的鸽子,是府中的……” 之前李承霆犯错,闲歌派人“接管”了谢安莹的护卫之责,将新苑守的铁通一般,而他肃王府的人,反而只能沦为二流,每天远远地绕着新苑打转。 李承霆自然知道闲歌不会害了谢安莹,而且说起来,闲歌的人的确比肃王府的人还要可靠一分——因为他们不会听命母妃,也不需顾念其他皇族权贵的面子…… 李承霆临走前,又跟闲歌打了招呼,让他一定要看顾好谢安莹…… 所以肃王府的护卫这时候送鸽子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李尧将鸽子腿上小指大的空竹取下,从里面倒出一章字条,放在手中展开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这才递给了李承霆。 李承霆心中有些不安,接过字条一眼扫过。 只见字条上写着两行字:郡王妃被刑部带走,后又得太妃宣召进宫。 李承霆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被刑部带走? 刑部尚书这几年手段软弱老迈,心中却狡猾如狐狸,尤其他即将告老的这档口,是绝不会干出这样锋芒毕露的事情的。 而谢安莹就算再能折腾,也不至于犯了什么滔天大案,以至于把自己折腾进刑部那种地方。 是什么人,用什么理由,他就算毫无线索也能猜出一二。 李尧见李承霆脸上隐有怒容,小心地凑上去看了一眼,只一眼,心中立刻警钟大作! 难怪郡王爷脸色难看,这前脚刚走,就有人将手伸进他的后宅里去,这事放在谁身上只怕也不能忍啊!还有帝师大人,怎么就能让人将郡王妃领进刑部呢? “郡……郡王也别太着急。帝师大人想来是一时疏忽打盹,所以才……”李尧想到闲歌那懒洋洋的样子,愈发觉得他十分靠不住:“不过好在太妃娘娘心中有数,看这字条的意思,郡王妃一定无碍。” 李尧在心中将四方诸神求了个遍! 郡王妃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真是触了小郡王的逆鳞了,到时候别说北上之行要被打乱,恐怕连京安城都要被他翻过来……(未完待续。) ps:最近已经开始进入收尾阶段了,剧情上走的太快,有些地方可能看起来比较生硬。收尾一直是我不太擅长的。。。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会尽量写好。顺便爆料一下……之前手上有一本文,收尾时一不小心多写了二十几万字……我失控起来连我自己也怕/(tot)/~~ 第353章 李承霆看了李尧一眼。 若没有闲歌,太妃娘娘只怕也不会这么快将安莹捞出来。 闲歌这……是不是在用安莹做饵? 两行字的纸条,瞬间被李承霆捏碎。 李尧低着头提心吊胆道:“郡王爷,现在怎么办?” 是啊,现在怎么办? 李承霆忽然有些后悔。他自从大病醒来之后,就对谢安莹所有的事情不听不问,甚至刻意逃避着跟她有关的任何事情。 他只是一味地陶醉在新苑的小屋里,把那里当成他和谢安莹的全部世界。 对于其他那些纷扰的事情,他不想听,也不敢听。 现在可好了,谢安莹深陷危险,他却连个头绪都摸不到…… 谢安莹之前,怕也是这种感觉吧?明明知道自己身上出了什么事,可自己却一直不解释,什么都不告诉她,让她一个人摸索…… 李承霆心中苦笑,转而对李尧道:“你回去一趟,将事情的因果来由全打探一遍,问清楚之后再回来。” 李尧倒吸一口冷气:“这……” 这不合规矩啊! “那你留在这儿,我亲自回去?”李承霆斜眼看过来。 李尧浑身一哆嗦,连忙端正身姿:“是!属下这就去办,保证尽快回来。” “不光要尽快,还要尽详。” ———— 谢安莹没想到自己再次进宫,这原本看起来犹如龙潭虎穴的殿宇,竟然成了她的避难之所。 南宫嬷嬷已经被她遣了回去,秦宣也跟她告别而去。 这时候她前面的就只有帝师大人。 谢安莹用余光看着闲歌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这人前世便是她的指路明灯。这一世,他虽然不认得她,却也因缘分其妙,一路领着她走到了这一步…… “墨莲的事……”谢安莹淡淡地微笑,看着前方自言自语道:“墨莲的事情是我在梦中所知。” 闲歌脚下的步子微微有些停顿,只一刻便又恢复了正常:“梦中?” “是梦中,”谢安莹脸上一抹怀念:“我曾经在梦中得一仙师指点。一梦而醒。便知道了许多事情。” 眼看就要进入宫殿,闲歌在殿前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直视着谢安莹,盯着她仔细瞧了瞧。半晌开口道:“你的意思,那梦中仙师是我?” 谢安莹一愣:“帝师大人如何知道?” “还真是?”闲歌忽然一笑,“这并不难猜。” 闲歌初次掐算谢安莹的命数,便知道她命中亦死亦生十分怪异。后来一见,又从她面相上瞧出她与自己有场师徒之缘…… 若不是师尊转世。以至于谢安莹一人两命。那就唯有另一种解释了。 大约就如谢安莹所说,是梦境中幻境中吧。 “你真相信?”谢安莹远比闲歌来得震惊! 打从她重生那一刻,她几乎****都在想要如何找回师父,也****都在思索。当她找到他的时候,要怎样跟他解释这一切。 之前说出墨莲之事,只是与他相认的证据——但单凭这证据就想让人相信。这也未免太简单了。 所以谢安莹才想到用“梦境”来描述许多事情,希望闲歌能够相信她。 可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闲歌居然就已经信了? “在你看来是一梦,在我看来却是一境。”闲歌俯视着谢安莹:“三千大千世界,在他处有另一个你我,不足为奇。” “你还小,这些说了你也不懂,也罢,你就当那是梦吧……”闲歌说罢,这才用手点了谢安莹的额头:“今日还有的忙,梦境之中的事你改日在说给我听。” 谢安莹抬着头,胸中一阵情绪翻涌。 殿宇前的石阶之上,她猛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闲歌的衣角,对着他缓缓拜下,声音哽咽道:“师父……” “那你留在这儿,我亲自回去?”李承霆斜眼看过来。 李尧浑身一哆嗦,连忙端正身姿:“是!属下这就去办,保证尽快回来。” “不光要尽快,还要尽详。” ———— 谢安莹没想到自己再次进宫,这原本看起来犹如龙潭虎穴的殿宇,竟然成了她的避难之所。 南宫嬷嬷已经被她遣了回去,秦宣也跟她告别而去。 这时候她前面的就只有帝师大人。 谢安莹用余光看着闲歌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这人前世便是她的指路明灯,这一世,他虽然不认得她,却也因缘分其妙,一路领着她走到了这一步…… “墨莲的事……”谢安莹淡淡地微笑,看着前方自言自语道:“墨莲的事情是我在梦中所知。” 闲歌脚下的步子微微有些停顿,只一刻便又恢复了正常:“梦中?” “是梦中,”谢安莹脸上一抹怀念:“我曾经在梦中得一仙师指点,一梦而醒,便知道了许多事情。” 眼看就要进入宫殿,闲歌在殿前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直视着谢安莹,盯着她仔细瞧了瞧,半晌开口道:“你的意思,那梦中仙师是我?” 谢安莹一愣:“帝师大人如何知道?” “还真是?”闲歌忽然一笑,“这并不难猜。” 闲歌初次掐算谢安莹的命数,便知道她命中亦死亦生十分怪异,后来一见,又从她面相上瞧出她与自己有场师徒之缘…… 若不是师尊转世,以至于谢安莹一人两命。那就唯有另一种解释了。 大约就如谢安莹所说,是梦境中幻境中吧。 “你真相信?”谢安莹远比闲歌来得震惊! 打从她重生那一刻,她几乎****都在想要如何找回师父,也****都在思索,当她找到他的时候,要怎样跟他解释这一切。 之前说出墨莲之事,只是与他相认的证据——但单凭这证据就想让人相信,这也未免太简单了。 所以谢安莹才想到用“梦境”来描述许多事情,希望闲歌能够相信她。 可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闲歌居然就已经信了? “在你看来是一梦,在我看来却是一境。”闲歌俯视着谢安莹:“三千大千世界,在他处有另一个你我,不足为奇。” “你还小,这些说了你也不懂,也罢,你就当那是梦吧……”闲歌说罢,这才用手点了谢安莹的额头:“今日还有的忙,梦境之中的事你改日在说给我听。” 谢安莹抬着头,胸中一阵情绪翻涌。(未完待续。) 第354章 深夜无月,冷风夹杂着细雨如针般细细落下。满地湿泞之下,洗去了一切白日里的繁华痕迹。 这样的天气,京安城中早已没有人影了,家家户户阖门吹灯,街市上只留下雨打青石的刷刷声。 一顶轿子从黑暗中快速行来,行至一个背街巷子里,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住。 轿夫落了轿子,正要上前扣门。身后轿子里的主人钻出来将他一把推开,亲自敲了两短一长重复两遍的门声。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人却并没有接应的意思,只是让开身子。 那轿子中的主人一脸仓皇匆忙,对身后轿夫招手,让他们将轿子抬进去藏在院子中。 门扉再次紧闭起来,雨水仍在哗哗低落,很快就将门前来过人的痕迹冲刷的一干二净。 轿中人对这院落很是熟悉的样子,他进门之后便顺着游廊快速前行,走了两步,抬头看见院子中还停着几顶与他相仿的轿子…… 他只看了一眼,原本有些微躬着的身子更弯了。 他快步继续朝前走去,顺着地上一行还没干透的足印,直走到回廊尽头的一间屋子,这才停下了脚步。 紧张之下,他甚至不经意露出了上朝前参见陛下时才会有的动作——将自己的发冠扶正,有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花白的胡子,然后理了理衣襟。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伸出有些枯老的手,推门走了进去。 屋中又是另一番景致了,一站豆丁大小的烛光立在桌上,桌案旁边。围着几个与他一样一脸紧张的人。而在更远处的黑暗中,一个身影背着手站在那里。 完全瞧不出神色,但他立刻就感受到那道灼灼的目光。 他连忙躬着身子小步上前,深深一拜道:“见过相爷……” 他的声音极低,才一说出口,就被窗外的雨声所没。可这屋子里更静得可怕,每个人都低垂着头闭口不言。所以即便是低声细语也令人听得清楚。 “张大人来了。”沈相爷的声音平静一如往日。“既然都来齐了。那就都说说吧,你们非要在这个时候求见,到底所谓何事?” 沈相爷一边说着。一边从黑暗中走出。 原本危襟围坐在烛光之下的那一圈人,都急忙起身低头站好。 被沈相爷称作张大人的礼部侍郎张怀赶紧走过去排在末尾,余光了一下身边——六部和内院的人均有人在,官职四品六品七品也十分“完备”。 见没有人敢第一个发声。张怀也低着头不敢声张。 沈相爷信步走到朱光前,挑了个方才没人做过的位子坐下。目光在他们几人面上扫过。 几个人竟然齐齐退了半步…… 沈相爷眼中似有些不屑,但灯光昏暗,在看去,却只有一派清明平静。 沈相再次开口道:“尔等与我既是同僚。便是同心同德为这江山社稷而操劳的……如今尔等觉得有难处,求告到我这里,我定会倾尽全力。襄助尔等度过难关。” 沈相话音一落,在场的人脸色都白了。 张怀尤其如此。他甚至觉得两条腿都有些不稳——他们这些人夤夜前来,所为的还不就是那桩案子! 如今那桩案子已经落入太妃娘娘的眼里,这就等同于落入陛下的眼里,他们这才前来,想求沈相拿个主意。 可是听沈相这言语,竟然佯装不知…… 这案子说到底还不是沈姑娘的事情,因为沈姑娘被人设计,在乐文坊中污了名节。之后又被人牵着鼻子一步一步咬上了肃王妃。 他们这些人,都是受了沈相爷的各种暗示,这才打算拧成一股劲将沈姑娘的名声翻过来。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刀刃的另一边,是帝师大人…… “相,相爷……我等前来,是想求您指条明路啊!”一排人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张怀侧目看去,开口的人正是刑部左侍郎大人——那日的案子是他主审,一旦陛下雷霆震怒,他首当其冲。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是第一个忍不住在沈相爷面前开口的人。 沈相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没什么犹豫,反而反问道:“左侍郎大人想要怎样的明路?”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大家齐聚这里,一个个如丧考妣,难不成还想要青云直上家财万贯的明路? 当然是想要条能保命的明路了! 这个时候,保住乌纱帽都已十分渺茫,能保命最好,实在不行……能保下妻儿老小…… 沈相爷这一问无人敢答,到底还是左侍郎大人闭着眼睛咬牙道:“相爷应该明白吾等的来意。” 自从帝师大人率人查抄了乐文坊,有当场射杀了四个人——那四个人虽然已成尸体,但是若是帝师和陛下出手,要查出他们四人是谁并不难。 这事情原本只是他沈家一家之事,说到底,还是沈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们几个原本对此虽不至于一无所知,但确实不知原是深入万丈深渊的一个坑,这才一脚踏了出去,竟然以为郡王妃是个可以拿捏的人物。 往常,宗人府和刑部中,也不是没有冤死的命妇。但冤与不冤的分别,无非就是有没有肯为她们出头伸冤…… 在座的这些人,本以为就算郡王妃是块难啃的骨头,却也以为合众人之力总能将她咬碎撕烂。 废些牙齿爪子,换来沈相青眼,这买卖是十分核算的。 但谁知这块骨头根本就是猎户故意丢出来的!难啃不说,后头还拴着绳儿!直将他们这一群没头的狼引到刀口之下,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没了退路了! “相爷,吾等今日来,是想……” 张怀终于也忍不住开口了,可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沈相爷打断。 “哈哈哈,你等来了,很好,很好!”沈相爷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十分爽朗,削瘦的脸上一双利光四射的眼睛也弯了弯。 他将目光从众人身上收回来,继续道:“今夜来了的,便还是我船上的人。而今夜没来的……那位江大人……”(未完待续。) ps:感谢最近的月票和打赏。。。人有点多,就不一个一个摸了,我都在心里记下,群摸吧!(摸啊摸(づ ̄3 ̄)づ) 第355章 沈相说着眯起眼睛:“那日堂上三人主审,唯有江大人一言不发。今夜他也不来……我听说,谢安莹在闺阁中时,曾经救过她的夫人?” 郡王妃在闺阁中的时候极不起眼,京安城比她名声响亮的贵女不知几何,在座的家里谁还没有个胜过她的掌上明珠了? 只不过不知何时,这郡王妃忽然宝剑出鞘锋芒毕露。诸人家中的米珠之辉,根本无法与之相较…… 但就算如此,知道郡王妃闺阁时候事的人也不多。 至于她是否救过江夫人,就更没人知道了。 沈相爷说完这一句,忽然淡淡笑着起身:“你们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的心意你们还不明白啊!” “请相爷明示!”左侍郎大人满头是汗,连一身长衫都紧紧湿贴在身上,就像是刚淋了雨水一般。 众人也都是这个意思。 他们前来,因为这事通道陛下面前,沈相爷也脱不了干系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所以才想着与其被人分散击碎,不如咬死一个说法,众人抱成一团。 大家都身居要职,真能团起来,也是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 但关键就是统一说辞! 陛下面前问答,才好应对。 现在就等沈相爷一句话了。 可自从诸人进了这屋子,沈相的态度便令人十分琢磨不透——他若想甩开众人,将这事推得一干二净,就不该给众人这个见面逼问他的机会。 可问了,他又不答,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令人感觉完全是他们这一群人在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这可让人实在难以接受…… 这时候众人都纷纷开口了,沈相爷这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神色。 只是这神色,并非大家一开始所想的慌张,失措,反而是神采奕奕万分精神。 “你们以为,我会没有后手?”沈相爷终于松了口,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令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静王爷。也是!” 这一句话饱含的意思,可太多太多了! 众人原本匆忙而来,头脑都有些发紧。他们听沈相爷饶来绕去,一直觉得云山雾罩听不明白。 可这一句,却令众人一下子明白了! 至于明白了什么,又为什么明白。谁也不敢说。 只是沈相爷若是藏了这么大一招后手,众人的心中莫名安定下来——安定之余。还隐隐有些兴奋。 若事情走到最后一步,他们仍能跟着相爷踏上另一条大船。至于今夜没来的那位江大人,恐怕是要溺死水中了! 见众人脸上都有一丝明悟,沈相爷十分欣慰:“区区小事。不足为虑。尔等安心回家睡觉,明日朝堂之上大小事务还要有劳诸位大人。” ———— 谢安莹在永安宫住了一夜,连朝薇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上一回跟朝薇公主还算相处得宜。而且朝薇公主也并没有帮着沈怜欺负她。 可这一回进宫,她却明显感受到了朝薇公主的刻意冷怠。 谢安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的随身衣物行装被人送了进来。红提等人都被她送还了平阳侯府,肃王府没有她的婢女,所以这些衣物大约是肃王妃吩咐人收拾的。 谢安莹打开包袱大致看了一下,日常穿戴的几件衣服,都是她箱笼里最华丽的。 另外还拿了一匣首饰,琳琅满目,也都是她手上最为贵重的。 另外还有不少金银,大约是给她赏人用的。 谢安莹看罢笑了笑,这还真是肃王妃的风格。 想到肃王妃竟然会亲自过目给自己送来的东西,谢安莹不知为何心中觉得十分别扭,但又有些好笑——想来肃王妃一定也十分别扭吧。 不过这一匣子首饰倒是来得及时,谢安莹看着里头几样尚能上得台面的,挑出一对耳铛,转身对宫婢道:“母妃有些东西要送给朝薇公主,不知可否带我过去求见公主殿下。” 肃王妃算是朝薇公主的姑姑,托付她送些小礼也是合情合理。 有这么一个借口,她终于可以求见朝薇公主了。 那婢女先是一愣,显然是朝薇下过命令不见谢安莹的。但肃王妃有东西要转交,小宫婢却是不敢自己做主了。 她犹豫了一下:“郡王妃请稍后,奴婢这就前去禀告。” “那就有劳了。”谢安莹微微一笑。 谢安莹非要见朝薇,其实也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她现在住在人家的地方,不问候一声总是不对。况且她也十分想摸清楚,朝薇为何忽然对她有了意见。 要不然她这心中始终不太踏实。 谢安莹等了没多一会儿,那宫婢就去而复返了。 “郡王妃,公主请您过去。” 谢安莹连忙跟上,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朝薇到底年岁还小,听说有东西给她,果然还是会见的。 宫婢领着谢安莹穿过回廊,来到永安宫的正殿,从正殿而入,穿过几条内廊,这就到了谢安莹之前来过的那处厅堂。 朝薇年纪不大,气势却也不小,尤其此时她不知为何,竟然穿了整套公主服制,看起来艳光四射令人不敢直视。 谢安莹上前行了礼,低垂着头等着朝薇说话。 可她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理她,正心中诧异……一抬头却看见朝薇正使劲盯着她。 那眼神,说不上是恶意,却也没有多少善意…… 谢安莹头皮一麻:“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安莹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谢安莹对上朝薇公主的眼神,心中庆幸自己来了——朝薇果然对她有些看法,要是不弄明白,时日越长越难解释,要是凝成心结可不好了。 “哼。”朝薇终于出声了,“听说帝师大人收你为徒了!?” “啊?”谢安莹一愣。一时不知怎么接这个话头。 闲歌收她为徒,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到底算不算徒弟还没说明白呢。 朝薇见谢安莹木讷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忿。她求了闲歌多久,闲歌都不曾答应,每次都是笑嘻嘻的打马虎眼糊弄她。 再想起闲歌唯一一次来宫里求她办事,也是为了不让沈怜欺负这个谢安莹。 朝薇越想越不服气,一张粉嫩稚气的脸鼓鼓的:“太妃娘娘让你来陪我研习,你倒是说说,你都会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356章 谢安莹仔细瞧了瞧朝薇公主的神色,见她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想来是自己之前在殿前一时激动,当众拉了闲歌喊师父。宫里本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更何况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 只是没想到,朝薇公主介意的,居然是这件事。 谢安莹知道朝薇天赋聪明,学识涉猎都非同一般。 她想了想,答道:“帝师大人心思莫测,安莹还没正式拜师……” 这是真话。 朝薇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但随后又一脸地不服气道:“你也用不着谦虚,虽说还没正式拜师,但他至少也赞了声‘不错’。” 言语中,竟然是满满的醋意。 谢安莹心中越发觉得有趣,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帝师大人谬赞,安莹愧不敢当。不过想来也是随口一说,做不得数的……” “哼,那他怎么从没赞过我?” 赵薇公主扬起下巴,傲然道。 一语既出,又似乎觉得这说法有些不对,微微撇嘴又道:“也从来没听他赞过别人啊!” 谢安莹将她多变的神色全瞧在眼中,只觉得朝薇骄傲中又带几分天真,慧黠却没什么心计,当真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若如公主这样说来……”谢安莹想了想,“安莹没什么特别的长处,莫非帝师大人赞的是安莹的医术?” 谢安莹这话不算自夸,研习医术本就不是女子之道,就算有女子研习过,也最多就是略知皮毛。 能学到她这个程度的,就算是行医世家也算十分稀罕。 朝薇听了她的话。微微歪着头想了想。 她要和谢安莹相比,除了种花,大约就只有医术不及。而从未听说过帝师大人喜欢侍弄花草……那便真如谢安莹所说,是她的医术入了帝师大人的眼了! 朝薇轻轻一咳,肃声道:“你倒是诚实。” 谢安莹瞧见她神色舒缓了些,没有刚见面时盯着自己剑拔弩张的样子了,心中顿时一松。 朝薇又道:“既然这样。你这几天就在这里教我医术吧!” 谢安莹想了想。她在此处应该不会住多久,能“以医会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有事情做,又跟朝薇在一起。对外面的事情也能知道的更详尽些,就用不着她一个人凭空乱猜瞎想了。 这两天外面不知要怎么乱成一团呢,她能在这里跟朝薇一起研习医术,是最妥当的选择了。 谢安莹微笑答道:“学医辛劳。公主若不嫌苦累,安莹自当奉命。” ———— 谢安莹料算的不错。外面果然已经乱成一团了。 一骑快马从城外而入,马上正是得令而来的李尧。 李尧亮出一张脸,城防处的兵卒们都认得他,他甚至连马都没下。一甩鞭子直接进了城。 李尧进城之后,左右想了想,觉得现在再去肃王府大约也没什么用处。便径直往闲字阁而去。 到了闲字阁,坐等右等等了半天。却连闲歌的影子都没见到,甚至连闲歌身边时常跟着那位长风侍卫也不在。 李尧一脑门子闷气,只得留了话说晚上再来,转身又策马溜达出来,随意找了间茶馆,一边喝茶一边等着。 李尧一身戎装,自打进了茶馆就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想了想,随手招呼了茶伙计,指了指一边放着隔帘的雅座,低着头撞进帘子里坐着。 茶馆是个随性的地方,伙计见他这样也不觉得有什么。端上他的茶水跟在后面给他送了进去,隔了一会儿又端上几色小茶点,供他一边喝茶一边闲磕牙。 李尧十分满意地抛给茶伙计一角银子,喝了口茶水,便趴在桌子上无聊地数着盘子里的盐煎五香豆。 隔帘的对面进来了两人,李尧因为正是趴在桌上,木桌将脚步声回传的十分清楚。 李尧缓缓神,盯着桌上的豆子——二十三,二十四,刚才数到几了来着? 被对面雅座的脚步声一扰,李尧又要从头再数。可他正是焦急,哪有这样的耐心,索性大嘴一张,将半盘子数不清的豆子都倒进了口中。 隔壁传来低低的人声:“大人放心,这一层的雅间都预定下了,左右无人……” 李尧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放轻了动作。 他没有预定就闯了进来,原是看这边都空着。却不想原来闯进别人定好的地方了。 那茶伙计也是个不讲究的人,估计三教九流见得多了,故而多大的事在他看来都不是事,竟然随便就通融他进了雅间。 当然,也可能因为他这身行头。 君王亲兵在京安城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百姓人人称赞,茶伙计因着这个给他行个方便,也未可知。 但听人墙角总不是好事,他不想听,可习武之人这耳聪目明是管不住的……李尧放轻手脚,执了茶壶正准备出去。 隔壁又传来低低的声音:“张大人,您说沈相爷那事说得可是真的吗?这两日,我这心里慌的全没个主意。今日上朝,我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人瞧出什么来。” 李尧脚下一顿,站在了原地。 另一个声音又道:“可不是……不瞒你说我也正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一下朝就匆匆拉着你来这里商量了!” 两人说罢,齐齐哀声叹气。 李尧一张脸平静无波,转身走回雅间,将茶水轻轻放在桌上,又走向那两人所在的隔帘处。 他顺着隔帘坐下,无声无息隐在角落里。帘子另一边的声音,被他一句不落地听进了脑海之中…… 片刻之后,那两位大人出了茶楼,李尧也俯身出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照例给了茶钱,跃上马背转身慢慢走了。 李尧咋然听见这样的事情,一时怎么也参详不透。 相爷要反? 他的确位高权重,也的确心机颇深。可毕竟是文臣出身,又一把年纪了…… 他拿什么反啊? 李尧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听见的是一出闹剧。他要是将这话说出去,人人都要为肃王爷抱屈了——连沈相都反了,肃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居然还没反呐!(未完待续。) 第357章 李尧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忽然身子一歪,七尺汉子竟被人活活从马上拽了下来! 李尧心中一惊,正准备拔刀,却忽然看清眼前拽他的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是闲歌身边的随风。 “帝师大人要见你。”随风沉声道,“跟我来。” 李尧有些憋气,闲字阁的侍卫其实不如他们这些亲卫的,但随风却不在其内。 他一直想跟随风一较高下,总是不得空。 这一下碰上了,自己却心不在焉,被人完完全全比了下去…… 要是放在往常,李尧绝不能忍。可今日,他身上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郡王妃的事情要打探不说,现在又多了沈相爷的事情,也要好好问问。 李尧牵着马,黑脸走在长风后头,没多远的路程又回到了闲字阁。 “你自己上去吧。”长风很顺手结果李尧的缰绳:“我替你牵着。” 李尧瞬间没了脾气:“多谢了。” 他转身上楼,一口气走到顶层。方才还不知人影的闲歌此时已经溜光水滑地躺坐在贵妃椅上了,身上还改着一条雪白的丝毯。 李尧扭开目光:“见过帝师大人。” 闲歌“嗯”了一声,用下巴指了椅子,让李尧过去坐:“将你喊来,是有件事要你去告诉你家郡王。” 李尧正一愣,没想到帝师大人还要让他带话……他这一趟怎么尽赶上事了…… “大人请将,在下一定将话带到。” “你去跟李承霆说一声,他那个王妃,我收下做徒弟了。”闲歌停了停又道:“你原话转给他,做我徒弟能保证她累不着饿不着。这事挺好的事,让他不用担心。” 李尧满脑袋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不做您老人家的徒弟,谁还敢累着饿着郡王妃不成? 不过他还是老实地点头:“您说的是,这话我一定原封不动地转告。” 闲歌见他没有多嘴反对的意思,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呢?来干嘛来了?” 终于轮到他说了……李尧连忙道:“我正是受郡王之命,回来打探郡王妃的下落的。近日里出了不少事情,郡王他收到了一些消息。可那消息又不清不楚。故而派我回来问个究竟。” 闲歌抬手打断李尧,一脸明悟喃喃道:“原来是为这个,看来我这徒弟运气不错。得了个知冷暖的有心人。” 李尧哪里要听这些废话,急忙又要开口,闲歌却挥挥手不许他说话:“我那徒弟素来乖巧,这事说起来还是你家郡王惹的桃花债。” 沈怜要不是将李承霆视作她的囊中之物。犯得着跟谢安莹这么死磕吗? 先是在状元相遇——挤兑未成结下梁子。而后在礼单上动手脚,又亲近肃王妃——想要近水楼台。 再之后。大婚时的暗杀,宫墙内院想要推人下水。 这一次一次一桩一桩,闲歌都查了个清楚明白。 只是再往后的话就不太好说了……谢安莹逃出肃王府的事情,几乎是闲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而后她被沈怜拐走,虽然是个意外,但也还算在他的掌控之内。 这话说给李承霆。不知会不会被李承霆一刀砍死。 闲歌想了想,最终决定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沈怜。他一脸悲悯地看着李尧:“去告诉你家郡王,这次的事情是我一时疏忽,谁能想到沈怜姑姑娘如此丧心病狂……” 闲歌从最初的事情说起,一直说到那日沈怜被他用八抬大轿送回沈家的事情。 李尧听得叹为观止,心中却莫名浮现出谢安莹那副淡然温柔的样子…… 也幸亏是她!这要是换做别人,早不知死了几百回了! 李尧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原本他只觉的平生所见过的所有贵女里,没有一个人会比谢安莹更适合李承霆。可听了闲歌的话,他才更明白,不是适不适合,是根本活不到现在。 李尧默默将谢安莹的丰功伟绩记下,看来这一回回去,算是能交差了。 闲歌边说边叹,将谢安莹说得无比艰辛。偷眼看了李尧一眼,确定他已经全信了,抬手撩了撩头发:“你还有事吗?天色不早了……” 李尧被帝师大人的翻脸如翻书吓了一跳,缓过劲来看看天色,果然不早了。 他转身就要离去,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拐回来又坐下道:“在下有一事,不知如何说起。方才在茶楼里……” 李尧将自己听来的事情说了。 他小心翼翼地,每说一句就抬头看一眼闲歌的脸色——毕竟控诉别人造反,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沈相爷根基深厚大权在握,又一向衷心。辅佐多年功绩无数,好不容易熬到这把年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就凭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话,就觉得沈相要反……而且还说给帝师大人听。 李尧真怕帝师大人喊长风来,将他从楼上扔下去。 他说的小心翼翼,闲歌却听得着急:“你快点说。” 李尧一愣,试探道:“您信吗?在下觉着沈相爷……还挺清高的。” 清高孤傲之人,应该干不出这么急功近利的事吧? “这有什么不信的?”闲歌哼笑一声:“所有的清高廉洁,都只因没尝过权势的滋味。沈相爷身居高位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心为民的少年郎了。” 李尧浑身一哆嗦——帝师大人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些,可说起沈相那个老头子,却跟说孙子似的…… “那么说,竟然是真的了?”李尧有些紧张。 闲歌看着他,有些无奈他的蠢笨:“你只管将这事说给郡王爷听,他听过之后,自然知道怎么做。” 至于这城中的事情,暂时就交给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吧。 李尧仍旧有些担忧:“就这么说出去,会不会……” 会不会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闲歌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样子,是怎么在郡王身边混了这么多年的!?你说出去他若是不信,你就说是我让你说的,他还能不信?” 闲歌拔高了嗓子,将李尧劈头盖脸一顿呵斥,李尧总算明白过来——想想沈相爷在闲歌嘴里都是孙子,他也只能耷拉着脑袋认了。(未完待续。) 第358章 李尧有了闲歌解惑,又知道谢安莹近况安全,心中总算放下心来。眼看天色将晚,索性就趁着夜色快马一鞭,向着荣远城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荣远城外的李承霆却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 大军扎营一夜之后,到了第二日,却未见主将归来——肃王爷带了亲兵入城,之后就杳无音讯。 而城中也没有任何文书书信传来。 这样一支万人军队驻扎在城外,竟像是透明的一般…… 李承霆简直难以相信,要知道这里,距离京安城还不足百里。若是连这里都出了问题,更不用说远在天边的北域战场了。 单是想想,就令人莫名心惊。 可越是这样,他越发不能自乱阵脚。 若荣元城有异,他连退守京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死守此处直到情况翻转。 李承霆望着眼前黝黑的城池,眼神中满是坚毅。 再等一夜,若天明仍旧杳无音讯,就必须采取行动了。 李承霆正这样想着,便听远处马蹄声响,回头看去,小道上隐隐一批军马踏着月色而来,正是李尧。 李承霆看了一眼,便掀开营帐走进去:“李尧到了让他直接进来见我。” 李承霆在营帐内坐定,点上烛火,顺手斟了杯冷水摆在矮几上。刚做完这一切,李尧已经裹着浑身风尘,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见过郡王。”李尧抱拳行礼,十分利落道:“消息都打探到了。” “她还好吗?”李承霆将水杯递过去。 李尧谢过,仰头一饮而尽,又用袖子胡乱抹了嘴。脸色疲惫的有些狰狞:“郡王妃一切都好,不过因她已经入宫。属下未亲眼见到,而是去见了帝师大人才得知的一切。” 李承霆目光微微落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李尧正有些急切,他遂又开口道:“都被迫入宫了,怎么还算是安好……” 李尧顿时有些着急。 郡王说的没错,郡王妃被逼着躲进宫里,的确算不得安好。但比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令人揪心的事情来说。的确已经是好很多了。 可那些事情,他们和郡王竟然都不知道。 李尧想到这里,心中就觉得有些堵得慌。他左右一看。找到一个行军时装水用的皮囊,拧开来从里面倒出一杯冷水,像喝酒那样一饮而尽,呲着牙道:“还是在宫中好。郡王您不知道,那个沈怜。她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李承霆从未觉得沈怜是好人,要真是心思纯善,又怎么可能在相府那样的地方过得如鱼得水?而后婚仪行刺谢安莹,她更是脱不了关系! 只恨自己一直没有机会。顾虑太多,不能一举将沈怜除了给安莹报仇…… “沈怜为什么不是好人?”李承霆平静地问道。 “郡王爷,沈怜那女人真是心如蛇蝎!要不是帝师大人告诉属下许多事。属下竟然都不知道……” 李尧将闲歌告诉他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李承霆。 有些是李承霆知道的,他便挥挥手让李尧快些说。有些是李承霆不知道的。他也会不时打断李尧,问问具体的细节。 面对李承霆的平静,李尧渐渐有些说不下去:“郡王难道就不生气?” 李尧听见这些,都快气得七窍生烟了,要不是当时面对帝师大人很有压力,他肯定会掀掀桌子泄愤什么的。 怎么郡王爷这个最该生气的人,却如此的平静呢? 李尧不知道他的话,已在李承霆心中连成了一条线。 他这时才明白,原来他所为的要保护谢安莹一生的承诺,竟然是这样的单薄。 他为她所做的,其实远远比不上他给她带来的伤害和危险。 李承霆脑海中浮现出谢安莹的样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谢安莹孑然而立淡然笑着,用她傲然的独特姿态抵抗着所有明枪暗箭…… 若此行,能活着回去…… 李承霆的手暗暗攥紧了腰间的佩剑。 有妻如此,他必须活着回去…… 李尧不知李承霆心中所想,只觉得郡王爷冷静的有些吓人,连忙转过话题道:“属下还打听到一事,只是这件事却有些蹊跷。” 李承霆似乎仍旧在想着什么,李尧只得自己将话继续说下去:“属下在茶肆中亲耳听到两位大人说沈相爷似有反意……” 李尧的这句话,终于拉回了李承霆的思绪。 “沈相爷?他?”李承霆想到沈相爷那一身入骨书生气质——做了权相,常日里仍旧一身青衫,行止简朴。令人实在想象不出他一登九五的样子。 “属下也不信啊!”李尧两手一拍:“可那两位大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似乎还为了站队颇为苦恼……当时属下是误打误撞听见的,那两人都不是习武之人,不知属下躲在那里,故而绝不可能是他们逢场作戏故意栽赃。” “都不是习武之人?”李承霆似乎听出来一些门道。 沈相爷虽然一手掌控兵部,刑部吏部也多有他的爪牙。但他是个读书人,身边最为亲近的亲信,必然都是些文臣。 文臣无胆,要是这事有假,必然会露出很多马脚应该逃不过李尧的眼睛。 李尧听来的这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 可自古造反,除了师出有名之外,更要“后继有人”。你推下去一个皇帝,自己坐上那个位置,至少在百姓眼里你得比前面那个更好,这样才能做的稳。 可沈相爷……沈相爷压根就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他是压根就不像…… 李承霆脑中飞快地给沈相爷套上龙袍,跟当今陛下比较了一番……一个消瘦寒酸,一个英武逼人。相较之下沈相爷简直惨不忍睹。 或者,不是他……而是他扶植了哪位皇子? 李承霆瞬间又否定这个想法。 当今陛下正值鼎盛之年,膝下皇子年幼,没有一人堪当大任。说句大不敬的话,让他现在打着皇子的旗号造反,他都挑不出人来。 李尧看见李承霆的神色,连连点头道:“属下也觉得不足为信,可说与帝师大人的时候,他却让属下将此事告知郡王。” “你是说,帝师大人他认为此事属实?”(未完待续。) 360 “军中无父无母,无妻有子,年过三十共有几人?”李承霆神色突变,对着李尧劈头一句。 李尧原本还想继续说起帝师大人的小题大做,被李承霆这样一问,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答道: “回禀郡王,军中无父无母的约有四百人,其中有妻有子的只有四十多人……无妻有子的又年过三十的,约有七八个。” “都给我找来。”李承霆一脸凛然之色,说完,转身一掀营帐,走了出气。 夜风微凉,李承霆神情肃穆地叮住不远处的城墙。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可以再等一夜,可现在,他顺着“沈相有异心”这条线索想下去,越想越是心惊。 他们此行出来的原因,不正是因为察觉了异样——这异样的源头同样在兵部,在沈相爷身上。倘若真如李尧所说……那对方势必也早有准备了。 李尧跟了出来,顺着李承霆的眼光望向那座城。 “郡王,出了什么事?”——这时候郡王爷点名要无牵挂却有后的人出列,接下来要做的,恐怕是极为危险之事。 “将军进城至今未归……”李承霆目光一瞬不瞬,“如果说沈相爷早有准备……这就说的通了。” 李尧一惊,他刚回来就进了军帐篷,所以不知……这时候听说肃王爷没有回来,瞬间就被惊出一身冷汗。 “属下这就去找人。” 李尧转身匆忙离去,留下李承霆一人矗立原地。 从前有什么危险时,他都会下令有妻有子的兵卒顶上去。有儿子就是右后,即便身死也不断血脉。而有妻便能照顾老幼,若命丧疆场。家中也不至于因此散了。 可这一回,他却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残酷。 有妻在家中相守盼望,谁会不想回去…… 故而,一开口未经思索,他便将要求改为无父母妻,而单单有子。 事情已经这样了,父王进城必然是遇到了什么凶险。他不能再等必须待人暗中潜入进去一探究竟。 至于危险——这样的事情在行军之中每天都在发生。他也只能在心中稍微感慨一下。便立刻就要铁了心肠抛洒热血而去。 被选中的人固然生死难料,可其余这些守在城下的人,谁又能说就是安全的? 能多活几天。能多看见几天的日出……赴死却也是只迟早的事。 从前他从来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可如今他有了安莹,他从来没有想此刻这样想要回到她身边,陪着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告诉她许多自己一直不敢说的话。 他必须速战速决。要将父王带回来,要将城中一切阴谋拔除,要将全军将士们平安带回去。 李尧很快归来,身后跟着五个符合李承霆要求的人。 这些人在得知李承霆的要求时。便已经知道自己此行所谓何事了。 他们站成一排,各个硬挺笔直将身子紧绷成一只长枪一般,只等着李承霆的一声令下。 李承霆的目光从他们几人的脸上逐一扫过。没有说任何理由,甚至没有告诉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肃然道:“你们谁若不想去。就当没有来过,绝不勉强。” 这样的说法,所有人都是头一回听说。 其中一个黄眉汉子将胸前铠甲拍得铮铮作响:“去!” 另一个身材矮壮的也跟着道:“去!” “军中无父无母,无妻有子,年过三十共有几人?”李承霆神色突变,对着李尧劈头一句。 李尧原本还想继续说起帝师大人的小题大做,被李承霆这样一问,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答道: “回禀郡王,军中无父无母的约有四百人,其中有妻有子的只有四十多人……无妻有子的又年过三十的,约有七八个。” “都给我找来。”李承霆一脸凛然之色,说完,转身一掀营帐,走了出气。 夜风微凉,李承霆神情肃穆地叮住不远处的城墙。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可以再等一夜,可现在,他顺着“沈相有异心”这条线索想下去,越想越是心惊。 他们此行出来的原因,不正是因为察觉了异样——这异样的源头同样在兵部,在沈相爷身上。倘若真如李尧所说……那对方势必也早有准备了。 李尧跟了出来,顺着李承霆的眼光望向那座城。 “郡王,出了什么事?”——这时候郡王爷点名要无牵挂却有后的人出列,接下来要做的,恐怕是极为危险之事。 “将军进城至今未归……”李承霆目光一瞬不瞬,“如果说沈相爷早有准备……这就说的通了。” 李尧一惊,他刚回来就进了军帐篷,所以不知……这时候听说肃王爷没有回来,瞬间就被惊出一身冷汗。 “属下这就去找人。” 李尧转身匆忙离去,留下李承霆一人矗立原地。 从前有什么危险时,他都会下令有妻有子的兵卒顶上去。有儿子就是右后,即便身死也不断血脉。而有妻便能照顾老幼,若命丧疆场,家中也不至于因此散了。 可这一回,他却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残酷。 有妻在家中相守盼望,谁会不想回去…… 故而,一开口未经思索,他便将要求改为无父母妻,而单单有子。 事情已经这样了,父王进城必然是遇到了什么凶险。他不能再等必须待人暗中潜入进去一探究竟。 至于危险——这样的事情在行军之中每天都在发生,他也只能在心中稍微感慨一下,便立刻就要铁了心肠抛洒热血而去。 被选中的人固然生死难料,可其余这些守在城下的人,谁又能说就是安全的? 能多活几天,能多看见几天的日出……赴死却也是只迟早的事。 从前他从来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可如今他有了安莹,他从来没有想此刻这样想要回到她身边,陪着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告诉她许多自己一直不敢说的话。 他必须速战速决,要将父王带回来,要将城中一切阴谋拔除,要将全军将士们平安带回去。 李尧很快归来,身后跟着五个符合李承霆要求的人。 这些人在得知李承霆的要求时,便已经知道自己此行所谓何事了。 他们站成一排,各个硬挺笔直将身子紧绷成一只长枪一般,只等着李承霆的一声令下。 李承霆的目光从他们几人的脸上逐一扫过,没有说任何理由,甚至没有告诉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肃然道:“你们谁若不想去,就当没有来过,绝不勉强。” 这样的说法,所有人都是头一回听说。 其中一个黄眉汉子将胸前铠甲拍得铮铮作响:“去!” 另一个身材矮壮的也跟着道:“去!”(未完待续。) 第361章 人在地下完全辨别不清方向,几人掉下来之后就一直处在黑暗之中,顺着一条漆黑矮小又十分潮湿的路走了半晌,都有些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又走了一阵,前方左右出现了两个分岔。 肃王爷的侍从本能地朝左手边走去,却被肃王叫住。 “为何要向左而不是向右?” 那侍卫愣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这边有光……” 肃王挤到前面一看,果真,左边的通道微微有些几乎不可察的光线。 肃王爷沉默一瞬:“走右边。” 亲卫一向以他的命令为重,即便此时他的命令听起来是那样不合理,一队人还是齐刷刷地掉头返身朝右边走去。 肃王仍旧走在最后一个。 右边的甬道越走越深,不但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空气也极为闭塞,显然不是最好的出路。 可几人又走了一阵,却发现了第二个分岔。 这一回,没有人轻易做出选择,几人都等着肃王的命令。 肃王爷两边查看了一下,仍旧选择了最不可能是出口的右边。 只是这一回,他沉声做出了解释:“既然已经掉下来了,这样空手出去毫无用处。不如趁此机会将此处探清。” 众人恍然大悟,他们在掉下来的时候,本能想着要如何逃出去,却没想逃出去之后又要怎么办——的确,凭借几人的身手,一旦有了防备又从这地方逃出去,确实没有人能再拦得住他们。 可他们想要再进来,却也不可能了。 这样灰溜溜的出去。确实不是他们的风格,没得令人气闷! 在听完肃王爷这话之后,众人心中憋着的一股萎靡之气立刻化为了愤怒。王爷说得没错!此时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与其夹着尾巴逃出去,不如将自己当成一柄尖刀,直接插入对方的心脏! 四周仍旧黑暗,但几人的士气却与之前大为不同。 又这样走过了一段路程。眼前的甬道终于渐渐开阔高大了起来。 “这里仿佛有人走过的痕迹。”一个侍卫低下身子。在地上轻轻一摸:“还不止一人。” 肃王爷听闻也向下探了一番,地上确实有些纷乱的足印,有大有小。有进来的也有出去的。 “继续向前,小心一些。” “是。” 几人继续向前,可这一回,还未走出两步。前面就忽然隐隐亮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忽然传来光线,绝对不可能是到了出口! 那侍卫连忙向后退回。飞快缩回了甬道之中。他用极低的声音道:“有人来了……” 肃王亲卫不但武功极高,常日里更是训练有素。只消他这一句提醒,众人便都屏息凝神,贴在潮湿的墙壁之上一动不动。 甬道外的隐隐的烛光越来越亮。渐渐亮成豆丁大小。众人在黑暗中瞧得分明——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前方就是一座宽大的牢房正中! 这一处空地,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处死牢。牢门是生铁栏杆,上头挂着的铁链早已绣成黑色。而硕大的铁锁也被人用铁水浇筑成一坨扭曲形状,根本是不可能打开的。 这样的死牢,一般关得都是罪大恶极又位高权重之人——需留着性命,从他们口中得知什么。又要将他们掏出升天的可能性彻底磨灭。 在这四座死牢的旁边,分别有四条不知通向哪里的甬道。 肃王爷几人占了一条,而对边走出来的人也占据了一条。 那几人身上穿着衙门内牢头的衣服,领头的一个手上托着一盏油灯,后面跟着两人,怀中抱着大团事物,一时看不清是些什么。 几人边说话边向肃王这边走来。 “真是晦气,将人关在这里活活饿死不就行了,还非得让咱们下来点火……” 另一人尖着嗓子道:“可不是,上次烧死那几个,叫声惨得我几天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便都是烧成焦炭还上下扑腾的人影儿。” “哪那么多话!”前头那个收执油灯的开口呵斥道:“这回这几个非比寻常,听说……反正厉害着呢!不烧干净只怕会留下后患。” 他身后两人胆子明显有些小,两人停下脚步有些犹豫道。 一人道:“那么厉害,咱们这样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身前那人不耐烦道:“有什么危险?他们必然往那边去了,那边看似好走,其实才是真正的死路。咱们几个是在他们身后的,点了稻草泼了油,咱们转身就跑,等他们察觉掉头,想追咱们就得过火,不追咱们就得活活被熏死在那头——你怕什么,该怕的是他们才对!” 那人说完,继续超肃王爷所在的甬道前来。后面两人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他们的声音在空荡黑暗的地下,显得格外清楚。肃王爷几人不但听见,也看见那两人手中的东西——正是大捧的干草,似乎还是浸透过火油的! 几人齐齐暗自庆幸——在这种地方,顾着身前都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谁又会想到自己身后有人!? 要不是肃王爷以进为退决定走向这边,只怕他们现在仍旧在甬道里转圈,还不知身后已经被人点了火! 肃王爷这边仍旧陷在一片漆黑之中,不但不能说话,甚至连眼神也无法沟通。 这种时候,凭借的完全就是几十年同生共死的默契! 肃王看清来人不过三个,见他们越走越近,就在他们即将跨入甬道的那一刻,他拳头轻轻一捏,指节发出一声脆响。 最前面那个亲卫已经如猛虎般扑了出去! 走在前面那个点灯的人尚来不及尖叫一声,便被人扑倒在地,在他倒下之前,手中的油灯已经被亲卫一把按灭。 四周瞬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他们三人惊慌失措犹如待宰杀的羔羊,肃王爷的人却早盯准了他们的位置! 又有两人前后扑出,一人一手将其拧住。 只听咔吧两声脆响,那两人的脖颈双双而断——未见血刃,轻易便收割的两条人命。 两人软到在地的声音,终于令那个走在最前胆子最大的牢头感到危机和恐惧。(未完待续。) 第362章 人在地下完全辨别不清方向,几人掉下来之后就一直处在黑暗之中,顺着一条漆黑矮小又十分潮湿的路走了半晌,都有些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又走了一阵,前方左右出现了两个分岔。 肃王爷的侍从本能地朝左手边走去,却被肃王叫住。 “为何要向左而不是向右?” 那侍卫愣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这边有光……” 肃王挤到前面一看,果真,左边的通道微微有些几乎不可察的光线。 肃王爷沉默一瞬:“走右边。” 亲卫一向以他的命令为重,即便此时他的命令听起来是那样不合理,一队人还是齐刷刷地掉头返身朝右边走去。 肃王仍旧走在最后一个。 右边的甬道越走越深,不但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空气也极为闭塞,显然不是最好的出路。 可几人又走了一阵,却发现了第二个分岔。 这一回,没有人轻易做出选择,几人都等着肃王的命令。 肃王爷两边查看了一下,仍旧选择了最不可能是出口的右边。 只是这一回,他沉声做出了解释:“既然已经掉下来了,这样空手出去毫无用处。不如趁此机会将此处探清。” 众人恍然大悟,他们在掉下来的时候,本能想着要如何逃出去,却没想逃出去之后又要怎么办——的确,凭借几人的身手,一旦有了防备又从这地方逃出去,确实没有人能再拦得住他们。 可他们想要再进来,却也不可能了。 这样灰溜溜的出去。确实不是他们的风格,没得令人气闷! 在听完肃王爷这话之后,众人心中憋着的一股萎靡之气立刻化为了愤怒。王爷说得没错!此时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与其夹着尾巴逃出去,不如将自己当成一柄尖刀,直接插入对方的心脏! 四周仍旧黑暗,但几人的士气却与之前大为不同。 又这样走过了一段路程。眼前的甬道终于渐渐开阔高大了起来。 “这里仿佛有人走过的痕迹。”一个侍卫低下身子。在地上轻轻一摸:“还不止一人。” 肃王爷听闻也向下探了一番,地上确实有些纷乱的足印,有大有小。有进来的也有出去的。 “继续向前,小心一些。” “是。” 几人继续向前,可这一回,还未走出两步。前面就忽然隐隐亮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忽然传来光线,绝对不可能是到了出口! 那侍卫连忙向后退回。飞快缩回了甬道之中。他用极低的声音道:“有人来了……” 肃王亲卫不但武功极高,常日里更是训练有素。只消他这一句提醒,众人便都屏息凝神,贴在潮湿的墙壁之上一动不动。 甬道外的隐隐的烛光越来越亮。渐渐亮成豆丁大小。众人在黑暗中瞧得分明——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前方就是一座宽大的牢房正中! 这一处空地,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处死牢。牢门是生铁栏杆,上头挂着的铁链早已绣成黑色。而硕大的铁锁也被人用铁水浇筑成一坨扭曲形状,根本是不可能打开的。 这样的死牢,一般关得都是罪大恶极又位高权重之人——需留着性命,从他们口中得知什么。又要将他们掏出升天的可能性彻底磨灭。 在这四座死牢的旁边,分别有四条不知通向哪里的甬道。 肃王爷几人占了一条,而对边走出来的人也占据了一条。 那几人身上穿着衙门内牢头的衣服,领头的一个手上托着一盏油灯,后面跟着两人,怀中抱着大团事物,一时看不清是些什么。 几人边说话边向肃王这边走来。 “真是晦气,将人关在这里活活饿死不就行了,还非得让咱们下来点火……” 另一人尖着嗓子道:“可不是,上次烧死那几个,叫声惨得我几天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便都是烧成焦炭还上下扑腾的人影儿。” “哪那么多话!”前头那个收执油灯的开口呵斥道:“这回这几个非比寻常,听说……反正厉害着呢!不烧干净只怕会留下后患。” 他身后两人胆子明显有些小,两人停下脚步有些犹豫道。 一人道:“那么厉害,咱们这样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身前那人不耐烦道:“有什么危险?他们必然往那边去了,那边看似好走,其实才是真正的死路。咱们几个是在他们身后的,点了稻草泼了油,咱们转身就跑,等他们察觉掉头,想追咱们就得过火,不追咱们就得活活被熏死在那头——你怕什么,该怕的是他们才对!” 那人说完,继续超肃王爷所在的甬道前来。后面两人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他们的声音在空荡黑暗的地下,显得格外清楚。肃王爷几人不但听见,也看见那两人手中的东西——正是大捧的干草,似乎还是浸透过火油的! 几人齐齐暗自庆幸——在这种地方,顾着身前都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谁又会想到自己身后有人!? 要不是肃王爷以进为退决定走向这边,只怕他们现在仍旧在甬道里转圈,还不知身后已经被人点了火! 肃王爷这边仍旧陷在一片漆黑之中,不但不能说话,甚至连眼神也无法沟通。 这种时候,凭借的完全就是几十年同生共死的默契! 肃王看清来人不过三个,见他们越走越近,就在他们即将跨入甬道的那一刻,他拳头轻轻一捏,指节发出一声脆响。 最前面那个亲卫已经如猛虎般扑了出去! 走在前面那个点灯的人尚来不及尖叫一声,便被人扑倒在地,在他倒下之前,手中的油灯已经被亲卫一把按灭。 四周瞬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他们三人惊慌失措犹如待宰杀的羔羊,肃王爷的人却早盯准了他们的位置! 又有两人前后扑出,一人一手将其拧住。 只听咔吧两声脆响,那两人的脖颈双双而断——未见血刃,轻易便收割的两条人命。 两人软到在地的声音,终于令那个走在最前胆子最大的牢头感到危机和恐惧。(未完待续。) ps:章节错误请凌晨一点后刷新,或用网页版阅读(捂脸别打) 第363章 肃王爷的语气难得的温和下来,丝毫没了磅礴雄风。他努力朝李承霆伸出自己的手,望着李承霆的眼神满是父亲的慈爱。 李承霆将他的双手握住,手心初到肃王湿冷的汗水。李承霆紧紧地握住,却丝毫感受不到那双手拔山盖世的力量。 肃王爷努力引导着李承霆的手,想要在空中将地下暗牢的路线画出…… 李承霆看着他紧咬牙关手上却一点力气都无,头酸顿时涩难忍。 “父王,儿子看不懂!”李承霆低吼着:“父王随儿子一齐回去,否则儿子看不懂!” “承霆!”肃王爷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全是他狠狠咬伤自己所致,“没时间了……” 肃王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求。并非他想要放弃求生……只是这时候,必须让李承霆将消息先带出去,这才是明智之举。 李承霆呲着牙,恨不能这就冲出去将外头的人悉数剁碎,可他何尝不知……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更为痛心愤怒! 父子连心,两人已经无需任何语言,就这样呲目对视谁都不愿后退一步。 “郡王,松开手吧,别让我们这些人白白走这一遭!”肃王爷的亲卫见状,心中也酸涩男人,但此时实在顾不上尊卑有别,只能出言劝慰。 “是啊,郡王,松手吧。” 李承霆紧捏着肃王的手半晌,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缓缓放松。肃王爷深深地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道都用在手上,带着李承霆的手在空中一笔一笔地描画。 李承霆几乎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父王在这种时候的每一个动作,都势必会深深烙印进他的心中。 这样的场面实在令人心酸,若是死在战场之上,也不至于令人这般痛苦。 就在众人齐齐低下头去的时候,李尧忽然抬头道:“郡……郡王。属下……属下有这个……” 李尧的声音打着颤儿,像是强行压抑着激动,在这样的时刻听起来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滑稽。 李尧说罢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到李承霆身边。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白瓷小瓶子。 “郡王,这,那天……” 李尧话都说不清楚。李承霆却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那白瓷瓶子! 这是那日出行之前,安莹给他备下的。 谢安莹给他准备的丸药不少,大包小包非要让他带上。在李承霆的眼中,那些都是谢安莹亲手所制。他本能并未将它们当成是药。 反而当成了一种信物…… 当时李尧曾打趣说肃王妃的灵药十分有名,他讨要一瓶回去能换不少银子。比跟着李承霆打仗要划算得多。 李承霆被他调笑,于是不好意思小气,一时心软就被他真摸走了两瓶…… 此时这白瓷瓶被他抓在手中,李承霆的喉头上下滚动。脸色涨红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郡王!快,兴许有用!”李尧上前拉扯李承霆,两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竟一时不知该拿一个小瓶子怎么办才好。 但这是最后一线希望,李承霆最终还是稳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将瓶口的蜡封挑开,将瓶子里的药丸尽数到在手心。 “父王,这是临走时安莹给的药,她,她说过能解毒的……” 李承霆说完便取出一粒塞进肃王口中,其余几人也纷纷上前帮忙,将药丸给众人服下。 清苦的药香若隐若现,远处也传来了脚步声。 “没多少时间了,承霆,你先走。”肃王听见脚步声,情急之下将李承霆大力推开。 这一推,所有人都愣住了。 “父王,你的手!”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承霆再管不了许多,俯身一把揽住肃王,将他的手臂挂在自己肩头之上,冷声厉喝道:“带上所有人,走!” ———— 谢安莹微微仰头,晶莹剔透的额头上微微有些汗水。她手上调配药剂的动作不停,口中对一旁的朝薇公主道:“公主方才就是这道工序不对……” 朝薇皱着眉头,却很顺手地掏出丝帕,在谢安莹的额头上粗暴地擦了一把,又顺手将丝帕往地上一扔。 “怎么就错了,这不是一样的吗?” 朝薇一双大眼闪亮闪亮的,谢安莹没来由地想起红提。这两人的心思倒是同样单纯如水,只不过朝薇公主可没有红提那样的耐心和好脾气。 谢安莹额上没了汗水,便不用一直仰着脖子,她将手上的药瓮抬到朝薇眼前:“看清楚色泽——虽然是在火上加热,但一定要保持好温度。” 她手上这一瓮仍旧是墨绿颜色,并且轻轻晃动就会飘散出一阵清苦的药香。 而之前朝薇所做的那一瓮,却是黑褐色,等成药之时已经是飘出炙烤焦香了…… 朝薇不服气地撅了撅嘴:“不早说……” 谢安莹已经习惯了朝薇的外冷内热。说实话朝薇对学习任何事情都非常有天赋,在研习药材上也是一样,谢安莹从前学了一辈子的东西,她短短两日就已经打好了根基,若是谢安莹倾心相授的话,只怕不多时她就能无师自通了。 只是谢安莹却故意不去夸她。 看着她噘嘴跳脚各种不服输的样子,是谢安莹这几日的唯一乐趣…… 朝薇聪明敏锐,谢安莹的故意之举怎能逃过她的眼睛,她冷哼一声,甩开袖子转身走到远处椅子上坐着,身边立刻有侍女为她奉茶扇风。 而她则是瞪着眼睛,气呼呼地盯着谢安莹。 煎药熬药是份苦差事,要很长时间守着火,还要不停地闻着那种苦涩辛辣的味道。尤其这个月份天气稍稍一热,长时间守着火更是令人吃不消。 朝薇这举动,也算是故意跟谢安莹赌气。 谢安莹只管做她的,她就不过去看,谢安莹就等于白做了,等她想要学的时候,谢安莹就要再做一遍! 朝薇这举动落在谢安莹眼中,顿时更觉得她十分憨直可爱。 朝薇虽然贵为公主,但性子却十分难得地知道好歹。就好比这种时候,她虽然气得不行,却从不会真的嫉恨于她,否则直接下令将她丢出去责打一顿,她只能认了。(未完待续。) 第364章 谢安莹摸透她的性子,越发愿意逗她。反正熬药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件辛苦事,她乐在其中。 朝薇看了一会,见谢安莹丝毫不为所动,哼哼两声跺着脚,推开宫婢们呈上的水果,自己又不甘心地跑回来,继续看谢安莹炼制药材…… 谢安莹毫不掩饰地得意一笑,朝薇蔫巴巴地直哼哼,咬牙就想捏谢安莹的腰。 两人正这样别别扭扭地笑闹着,外头忽然传来宫婢禀报:“启禀公主,陛下身边的内侍来了,说要请郡王妃去辅心殿一叙……” 谢安莹终于停下手中的功夫,一旁的宫婢立刻呈上清水为她净手。 朝薇瞧见谢安莹神色有些怔怔,一把从她手上夺过药瓮,闷声道:“知道你惦记外头的事,快跟着内侍去吧。快去快回啊!等你回来,我一定等做成功。” 谢安莹被朝薇唤回了神,连忙将手擦净,对着她微微行礼道:“安莹谢过公主了。” “快去快去,那么多废话……” 朝薇已经低头一心扑在研药之上了。 谢安莹心中微暖,点点头,转身跟着内侍和宫婢走了出去。 陛下亲自宣她相见,虽然不知具体所谓何事,但定然与她有关——之前沈怜惹出的那案子至今没了下文,此行也不知是不是有了定论…… 谢安莹心中汹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胸口激荡。 她不止一次想过,或许因为沈相爷位高权重,所以这件事到最后,只怕又是不了了之——顶多像上次那样,沈怜分明存了恶念众目睽睽之下要推她下水。最后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那次要不是帝师大人出手,她这个亏就吃定了。 这一回呢?若陛下开口说就这么算了,她又该如何? 她绝不能这么答应了。 就算陛下要她吃亏,她也一定要将此事宣扬天下。公道自在人心,她可以为了大局向陛下低头,却绝不会向沈怜言和! 谢安莹憋着一股怒意,一路跟着内侍官走进了辅心殿。 可这一进辅心殿。谢安莹却直觉自己似乎想错了。 辅心殿里没有别人。没有她所想的沈家人,只有高台之上明黄龙椅上坐着陛下一人。 谢安莹愣了一刻,将龙椅上那个伟岸沉稳却略带奸猾的男子身影尽收眼底。 身边的内侍官轻咳一声。谢安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行大礼:“臣妇谢安莹,见过陛下……” 实在不怪谢安莹反应慢了,谢安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能将伟岸和奸猾两种气质融合的这么……这么恰到好处。 谢安莹伏地心中揣测的时候,皇帝陛下也在打量着她…… 这女子就是闲歌口中那个可以“治好”李承霆的人……生的样貌倒是十分之好。就算在后宫之中,也没有几人能及得上她。 运气也实在不错! 皇帝暗暗地想,若不是怕不能挖出幕后之人,他早就下令将谢安莹斩了给李承霆当药。 记得最初时。李承霆一口咬死不肯结这门亲事,还令他好生头疼过一阵。想不到后来,为了这女子几次怒发冲冠的人也是他。 那时皇帝就很想将谢安莹召进来瞧瞧。看看她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才能收服了李承霆那个死心眼。 而后却又听说这女子除了相貌好,却是个到处惹事的。听说就连肃王妃也被她闹得毫无办法……他这才收了让她进宫瞧瞧的念头。 这不。眼下沈相家中闹得不可开交,也与她有关。 他平生最不愿与招惹是非的女子相处,宫中本就无风三尺浪,谢安莹这样天生惹事的女子来一趟,还不得翻了天了? 这回沈相家中的事情,他心中有数,本已经打算好了如何处置,并不需要让她亲自来这一趟。 可偏偏,又生出了另外的枝节! 肃王爷那边…… 皇帝打量够了,心中的念头也转圆了:“起身说话。” 谢安莹不想再次疏忽冒犯,一直提着精神听着,听见皇帝让她起来,她连忙礼数恭敬地道:“谢陛下。”说罢站起身,垂首垂眸立于一旁。 “你给李承霆的药,再多制一些来。”皇帝直盯着她,丝毫不绕弯子直入主题。 谢安莹神色一凛。 难怪辅心殿里没有别人! 原来皇帝找她来,并非是为了沈怜的事情,而是为了药。 谢安莹脑中飞速转动起来——她给李承霆的药,几乎能塞满半只轿子!若还不够……那岂不是说他们都受了伤!? 这只是其一。 其二,若是缺药,陛下无论是找太医院,或者是找闲歌,都比找她要来的快捷可靠。而此时却清退左右专程找了她来,这岂不又说明,这宫中另有耳目,已不可信! 谢安莹思及此处愈发心惊,当即双膝一曲,再次跪下道:“求陛下告知民妇夫君现下究竟如何了?” 说完这一句,谢安莹又紧接着道:“陛下放心,民妇绝不透露半句!” 皇帝眉头微微一皱,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难怪惹事……竟是个如此聪明的! “告诉你也无妨。” 皇帝一手撑着龙椅,身子微微前倾:“荣远城叛乱,肃王爷在城中遇袭,你夫君李承霆趁夜救出了已经深陷敌中的肃王。但当时肃王爷已经身中剧毒……” 皇帝说到此处微微停下,谢安莹却仍旧是一脸肃色,丝毫没有惊慌失措。 皇帝的眼中终于露出一抹赞赏,继而靠在了椅背之上,口气中也不在试探,而是将外面传来的消息细细道来。 原来,李承霆用谢安莹的丸药救了肃王等人之后,几人出逃时又遇见了追袭。 肃王几人虽然能起身行走,但毕竟毒发未愈,一身的功夫半点也用不出来。 李承霆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肃王爷救出,前后两拨人马却都已经身负重伤。 这原本也不算什么,毕竟城外还有数万精兵,若要一战,未必不能守住、。 可等他们到了城外,却发觉军营之中的人马全数身虚体弱,探查之下,竟然与肃王爷所中之毒如出一辙!(未完待续。) 第365章 下毒用药绝不是大历朝的行事风格,所以这一切都出乎肃王和李承霆的意料。 当他们回到军营之后才明白,为何城中之人明知他们的身份,还敢下这样的狠手—— 原来是因为他们在城外也留了后手。 李承霆回到军营察觉不对之后,便将谢安莹所有的药都拿了出来,救治了一部分人。然后让这些看起来像是完好无损的兵卒在外操练。 趁着这些人争取下来的时间,他又迅速查找了中毒的原因——城外只有一处水井,却不是就地打井取水,而是从城中引出的水井…… 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了。 全军顿时陷入了一种恐慌,李承霆当机立断,派了一支队伍,假意返回京安城求援,却又另外派了四个人快速返回绕道京安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装成不相干之人,偷偷潜入宫内求见陛下。 谢安莹现在得到的消息,便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人带来的。 皇帝看着谢安莹,将这番话不带任何感情地告诉了她。 随后便打量着她的神色。 谢安莹起初听得认真,而后慢慢眉头紧皱,最终抬起头来,直视着陛下道:“臣妇斗胆,但有句话非说不可,还望陛下能宽恕臣妇不敬之罪。” “但说无妨。”皇帝眼神一凝,他也很想听听,这个谢安莹这时候要说的会是什么。 在听说夫君深陷困境之后,谢安莹的冷静远远超过了皇帝的预想。他原本以为作为一个女子,听见这些必然慌乱伤心,就算强压着惧怕表面冷静,内心一定也是不知所措的。 但谢安莹似乎并没有。 既然没有。就说明她听懂了他的话,那她就应该立即着手前去制作药丸,以解除他夫君的燃眉之急。 可她也没有…… 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谢安莹深吸了一口气:“此事只怕不是一剂药能解决的了……” “哦?”皇帝的眼神瞬间迸发出一丝威压,口气也隐隐带了怒意:“把话说清楚些!” 谢安莹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强势的人。从前她也见识过不少权贵,但她运气不错,无论是肃王爷那样杀伐果断的,亦或者闲歌那样高不可攀的。都对她十分平和。 而此时。谢安莹才终于明白了,原来人的气势竟然可如此强大,强大到让周围的空气都凝稠起来。 面对帝王之怒。她再多的聪明冷静,都毫无作用,连她的郡王妃这重“贵重”身份,也是对方弹指就可轻易碾碎的泡沫。 谢安莹紧绷着身子。克制着自己想要屈服的心。 无论多么恐惧,多么想要退缩。有些话她必须要说——如果不说,李承霆便会面对更大的困难,甚至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她此时的难处,比起他们朝不保夕浴血奋战的难处。还是要容易一些的。 只是一句话,只是为他争取一个机会! 谢安莹稳了稳心神,目光坚定起来。她挺直着身子朗声道:“敢问陛下,此时臣妇即便制药。陛下能否将药剂安全送入军营?” 不等皇帝带着怒意的目光投向她,谢安莹索性率先闭上了眼睛,她不看不听不想,张口继续道:“就算药剂送到郡王手上,陛下难道打算要他们区区万人,攻下一城?” 皇帝差点被谢安莹气乐了,看着她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样子,皇帝冷笑一声道:“依你说该如何?” “立刻缉压沈相!” 谢安莹说完这一句之后,终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李承霆如今进退两难,若要攻城必是死战。所谓擒贼先擒王,这时候缉拿沈相,就算不能立时解开李承霆的危困,却也会搅乱一池水。 一旦沈相被缉,附庸他的人必然有所动摇,只要那些人的心里有了这一丝不确定,李承霆才会有机会前进或是后退! 谢安莹已经做好被茶盏摔脸的准备,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别说一个茶盏,就是直接要了她的命也是有可能的…… 可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皇帝陛下眼中的怒意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意味不明的探究审视。 “缉拿沈相?” 皇帝语气中带着玩味,将谢安莹的话又念叨了一遍。 “朕听说你跟沈相,有些私人恩怨?” 皇帝这话明明是在暗指谢安莹公报私仇,可谢安莹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最起码这皇帝没问她“为何要缉拿沈相”! 老狐狸——谢安莹心中暗暗骂了一声——不问她为何缉拿沈相,就说明皇帝也知道此事跟沈相有着莫大的关联! “陛下圣明。”谢安莹答道:“沈相爷的确对臣妇有些不满。” “所以你就趁着这机会像朕进言,想把朕当枪头使?”皇帝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朕拿下沈相爷,接下来无论朝廷还是天下必将有一场大乱,你倒是省事了,朕又该当如何?” 谢安莹紧紧咬牙,刚才心中那难得的惧怕瞬间烟消云散……皇帝陛下连接下来的事情都想到了,说明他心中分明清楚的很! 却还一张无赖脸,表面上似是拒绝了自己,可实际上,怎么听都有种讨价还价的味道! 谢安莹将心一横:“抛开臣妇的恩怨不谈,此时就算不是沈相主使,但他身领六部,为百官表率,现在在距离京安城如此之近的地方竟然有人生出叛逆之心,沈相难逃失察之罪。” 这是缉拿他的理由,谢安莹相信皇帝心中有数。 至于缉拿他之后朝廷动乱该如何,谢安莹将心一横,换上了与皇帝陛下如出一辙的无赖表情道:“沈相爷是忠臣还是奸相,陛下将他羁押之后立见分晓。若他忠君……那再放了不就行了。” 皇帝一愣,捏着龙椅的手瞬间紧了紧。 方才谢安莹妄议朝政,说什么羁押沈相——这话就算是太妃或皇后说出来也是重罪! 他那时都没想用杯子扔她,可此时他却想直接将整张桌案都扣到这个女人头上去! 什么叫“再放了就行了”?还有她那欠揍的表情!(未完待续。) ps:下一章先别订阅,明天早上再订。 第366章 下毒用药绝不是大历朝的行事风格,所以这一切都出乎肃王和李承霆的意料。 当他们回到军营之后才明白,为何城中之人明知他们的身份,还敢下这样的狠手—— 原来是因为他们在城外也留了后手。 李承霆回到军营察觉不对之后,便将谢安莹所有的药都拿了出来,救治了一部分人。然后让这些看起来像是完好无损的兵卒在外操练。 趁着这些人争取下来的时间,他又迅速查找了中毒的原因——城外只有一处水井,却不是就地打井取水,而是从城中引出的水井…… 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了。 全军顿时陷入了一种恐慌,李承霆当机立断,派了一支队伍,假意返回京安城求援,却又另外派了四个人快速返回绕道京安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装成不相干之人,偷偷潜入宫内求见陛下。 谢安莹现在得到的消息,便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人带来的。 皇帝看着谢安莹,将这番话不带任何感情地告诉了她。 随后便打量着她的神色。 谢安莹起初听得认真,而后慢慢眉头紧皱,最终抬起头来,直视着陛下道:“臣妇斗胆,但有句话非说不可,还望陛下能宽恕臣妇不敬之罪。” “但说无妨。”皇帝眼神一凝,他也很想听听,这个谢安莹这时候要说的会是什么。 在听说夫君深陷困境之后,谢安莹的冷静远远超过了皇帝的预想。他原本以为作为一个女子,听见这些必然慌乱伤心,就算强压着惧怕表面冷静,内心一定也是不知所措的。 但谢安莹似乎并没有。 既然没有。就说明她听懂了他的话,那她就应该立即着手前去制作药丸,以解除他夫君的燃眉之急。 可她也没有…… 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谢安莹深吸了一口气:“此事只怕不是一剂药能解决的了……” “哦?”皇帝的眼神瞬间迸发出一丝威压,口气也隐隐带了怒意:“把话说清楚些!” 谢安莹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强势的人。从前她也见识过不少权贵,但她运气不错,无论是肃王爷那样杀伐果断的,亦或者闲歌那样高不可攀的。都对她十分平和。 而此时。谢安莹才终于明白了,原来人的气势竟然可如此强大,强大到让周围的空气都凝稠起来。 面对帝王之怒。她再多的聪明冷静,都毫无作用,连她的郡王妃这重“贵重”身份,也是对方弹指就可轻易碾碎的泡沫。 谢安莹紧绷着身子。克制着自己想要屈服的心。 无论多么恐惧,多么想要退缩。有些话她必须要说——如果不说,李承霆便会面对更大的困难,甚至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她此时的难处,比起他们朝不保夕浴血奋战的难处。还是要容易一些的。 只是一句话,只是为他争取一个机会! 谢安莹稳了稳心神,目光坚定起来。她挺直着身子朗声道:“敢问陛下,此时臣妇即便制药。陛下能否将药剂安全送入军营?” 不等皇帝带着怒意的目光投向她,谢安莹索性率先闭上了眼睛,她不看不听不想,张口继续道:“就算药剂送到郡王手上,陛下难道打算要他们区区万人,攻下一城?” 皇帝差点被谢安莹气乐了,看着她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样子,皇帝冷笑一声道:“依你说该如何?” “立刻缉压沈相!” 谢安莹说完这一句之后,终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李承霆如今进退两难,若要攻城必是死战。所谓擒贼先擒王,这时候缉拿沈相,就算不能立时解开李承霆的危困,却也会搅乱一池水。 一旦沈相被缉,附庸他的人必然有所动摇,只要那些人的心里有了这一丝不确定,李承霆才会有机会前进或是后退! 谢安莹已经做好被茶盏摔脸的准备,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别说一个茶盏,就是直接要了她的命也是有可能的…… 可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皇帝陛下眼中的怒意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意味不明的探究审视。 “缉拿沈相?” 皇帝语气中带着玩味,将谢安莹的话又念叨了一遍。 “朕听说你跟沈相,有些私人恩怨?” 皇帝这话明明是在暗指谢安莹公报私仇,可谢安莹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最起码这皇帝没问她“为何要缉拿沈相”! 老狐狸——谢安莹心中暗暗骂了一声——不问她为何缉拿沈相,就说明皇帝也知道此事跟沈相有着莫大的关联! “陛下圣明。”谢安莹答道:“沈相爷的确对臣妇有些不满。” “所以你就趁着这机会像朕进言,想把朕当枪头使?”皇帝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朕拿下沈相爷,接下来无论朝廷还是天下必将有一场大乱,你倒是省事了,朕又该当如何?” 谢安莹紧紧咬牙,刚才心中那难得的惧怕瞬间烟消云散……皇帝陛下连接下来的事情都想到了,说明他心中分明清楚的很! 却还一张无赖脸,表面上似是拒绝了自己,可实际上,怎么听都有种讨价还价的味道! 谢安莹将心一横:“抛开臣妇的恩怨不谈,此时就算不是沈相主使,但他身领六部,为百官表率,现在在距离京安城如此之近的地方竟然有人生出叛逆之心,沈相难逃失察之罪。” 这是缉拿他的理由,谢安莹相信皇帝心中有数。 至于缉拿他之后朝廷动乱该如何,谢安莹将心一横,换上了与皇帝陛下如出一辙的无赖表情道:“沈相爷是忠臣还是奸相,陛下将他羁押之后立见分晓。若他忠君……那再放了不就行了。” 皇帝一愣,捏着龙椅的手瞬间紧了紧。 方才谢安莹妄议朝政,说什么羁押沈相——这话就算是太妃或皇后说出来也是重罪! 他那时都没想用杯子扔她,可此时他却想直接将整张桌案都扣到这个女人头上去! 什么叫“再放了就行了”?还有她那欠揍的表情! |(未完待续。) 第367章 马蹄声起,踏在城中内人的心上。 原本李承霆带领这万余人想要攻城,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城中有水源、粮草丰厚。又有城墙作为凭仗,以及人数更多的优势。 城内人若是正面相对抗,或许是有胜算的。 可错就错在他们一开始就没走正道,全指望着以毒药攻心,然后将对方一举击溃坐享其成。 可惜这等便宜事,不是人人都有福气享受的。 当李承霆带领身后骑兵挎着整齐的步伐,如同山岳般缓缓向前压进之时,城中已然是慌不择路,四散溃逃起来。 但不论他们此刻看上去多么的可怜,李承霆也不会分半点同情给他们。 他坚毅如石塑般的面容微微低沉,目光锐利地凝视着这座本该是京安城的守卫之城——却内里腐败险些令他和父王双双葬送于此的城池。 “杀!” 李承霆一声令下,身后诸部重骑终于不用再压抑着步速,全速挥舞起手中利刃,仿佛一片银色海潮般向着荣元城席卷而去! 城外杀声四起,城中人却只顾着分头逃命。李承霆带领着部众冲入城中,那场面几乎就像是挥舞在麦田里的尖锐镰刀——所过之处,人头尽落,亡魂飘散…… ———— “这下你可满意了?”朝薇公主挥退前来报信的宫婢,对谢安莹道:“安元成叛乱证据确凿……” 朝薇公主一手撑着头,黑黢黢的眼睛望着谢安莹:“那些人也真够可以的,都是属老鼠的吗?据说地道都要挖进京城来了……这回沈相一个失察之罪是逃不掉了,父皇已经着人草拟罢免他的旨意,只等李承霆班师回朝。此时就算尘埃落定了。” 谢安莹原本望着窗外细雨,听了朝薇的话,回头看了她一眼。 朝薇可能还不知道地道挖进京城意味着什么。 想要从屋前到屋后挖一条地道都不适容易之事。若说挖同两座城池,还要让京安城的人至今不知,这其中测算、关窍、防御……只怕没一个阵脚上都已经布满了他们的爪牙眼线。 要不是李承霆与肃王爷此去…… 京安城危在旦夕。 这可绝对不是李承霆此时班师回朝就算大功告成的。 不过……那些关她什么事? 即便此时阴雨,即便知道京安城现下仍然危机四伏,可谢安莹心中却仍旧一阵一阵地高兴。 她终于亲手撼动了沈相。撼动了那个连肃王爷和李承霆都拿他没有办法的人。 虽然她只是推波助澜的一小点力量。可能亲身经历着这一切,谢安莹感觉非常开怀。 “你要去看看吗?”朝薇忽然出声问道。 谢安莹有些惊讶与朝薇的敏锐,不过她并没隐瞒自己对沈家落败的兴趣:“可以吗?” 朝薇两眼望天。一副“居然被我猜中了”的表情:“当然可以,沈相被父皇羁押之后,沈家落败只在眼前。你是郡王妃,谁还敢拦你不成?” 成王败寇就这么简单。 之前谢安莹这个郡王妃。连四品官都不太压得住,如今明眼人都知道李承霆是在帮陛下身手办事。而且办的正是沈相之类的事。 她这个郡王妃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了。 那就去看看吧,别辜负这样的好机会。 等李承霆和肃王爷回来了,多少还要顾念着他们的脸面贤惠一点,与其到那时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还不如现在就自己前去。 谢安莹打定主意,问朝薇公主请借了车架婢女,为了安全起见。朝薇还十分爽快地拨了四个衷心不二的侍卫护着谢安莹,让他们随她一道去沈府。一路上听凭谢安莹差遣。 谢安莹还是第一次来到沈家。 青砖白墙顶着黑琉瓦片的院墙,看起来格外清新素净,令人一望便觉得这府中住着的,定是为清心寡欲的读书人。 事实上,沈相也算得上是这种人了。 谢安莹脑海中浮现勾勒出他的样子,清癯消瘦,穿着朴素,行止有骨,双目有光。别人脱下官服时在府中也必然穿金戴银,而他却永远是那一身深色布衣。 也许也有很多人如他一样,学着穿布衣以证自己是清流的。但那些人肥硕的身子,流着油的脸庞,还有满眼炙热贪婪的欲望。又岂是一身布衣就能掩盖的? 从古至今,能做到沈相这样,当真没有几人。 不是大衷,便是大奸之徒。 谢安莹一路感叹,座下马车毫不客气地停在了正门。一名宫婢恭敬有理地将谢安莹扶着下了车,另有宫婢立即上前道:“郡王妃听说沈姑娘近日身子不好,特别前来看望,你们速去回禀。” 那宫婢说完之后,便反身回来搀扶了谢安莹,丝毫不将他人放在眼中,径直朝院内走了进去。 她这般行动,必然是朝薇之前已有暗示。谢安莹从善如流。看见身后侍卫也步步紧跟,她就更加放心了。 沈相爷不在,门上的人这几日没少受冷眼委屈,此时正是颓丧之时,见了她们这样的阵仗,心知定然是拦不住了,只能耷拉着脑袋进去报信。 他在前走着,谢安莹几人脚步却也丝毫不慢地在他身后跟着。 等他走到一处院落,对着里面唱过来人姓名时,谢安莹已经自己踏进了这处庭院。 这里与外面的沈府又不相同。若说从外面看来,沈府不但清苦,而且十分乏味。可谢安莹走到此处,却终于明白沈相的奢侈恐怕由在帝王之上。 单说这院落中堆叠着的仿若半山的嶙峋怪石,谢安莹一眼便瞧出那是杭州府的东西。 这半山石看起来苍凉得很,寻常人却不知,从杭州府运送这么一座石山来,只怕必须要出动转为陛下皇宫内务才能动用的船纲。 十船为一纲,驱使船纲所用的钱财和民役,都是沿途搜刮上来。遇上这样半山大的石头,想让让船队通过,还必须要拆毁桥梁,凿坏城郭,甚至专挖河道。 沈相爷这样“清苦”的日子,其中奥义还真是一般人无法领会的。(未完待续。) 第368章 谢安莹就并不欣赏眼前这仿佛龙腾入云的杭湖石,俗话说山无石不奇——反之,石头没了山色湖光的衬托,孤零零地摆在这院子中…… 怎么看都像是龙落浅滩。 莫非,那沈相爷还有这么一重不得志的意思? 谢安莹唇角微微噙着一抹浅笑,绕过假山石,径直向院中主屋而去。 宫婢们训练有素,她既然说了要见沈怜必然不会将她引向别处。可这处院子一看就不是闺阁女子所用——想来沈家出了这样的变动,这内里上也不敢铺张开来居住了。 “郡王妃请留步,”两个婢子模样的一脸慌张从屋子里迎了出来,“我家姑娘身子不适,夫人命奴婢们前来跟郡王妃说一声,请郡王妃改日再来。” “让开。”不等谢安莹开口,她身边的宫婢已经厉声呵斥了回去。 那两个婢女似乎也明白自己拦不住来人,象征性地踌躇了一下,诺诺闪身让在一边,终于不再多话。 谢安莹颇有些感慨。沈府男丁具已收监,沈相爷早年丧妻,如今这府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便是沈怜这位生母沈夫人。 可惜,这女人的身份从来都只是男人地位的锦上花。一旦府中没了能支撑门面的男子,无论这些女人身上背着何等诰命,都只是一纸摆设,根本无人买账。 所以,在皇帝没有放沈家男丁出来之前,沈家就是一只剥了壳的蛋。 也许现在还有很多人仍在观望,他们不相信权倾天下的沈相爷会一招覆灭,故而不敢上前碰这颗诱人的蛋。 但从今日她谢安莹来了之后,相信很多人都会闻香而来。尝试着品品其中滋味…… 谢安莹行至门前,身边的宫婢已经为她打了帘子。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屋内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正是沈怜卸掉温柔恬淡伪装之后的声嘶力竭。 谢安莹朝那声音望去,视线却被一张绛州剔犀屏风挡住了。 身边的宫婢正要上前,一个头挽牡丹髻、身穿宝蓝蜀绣福字云纹褙子的女人突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女人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凌厉如刀,直绕过宫婢一眼投向谢安莹所在。 这正是沈怜的母亲沈夫人了。 谢安莹隐约从她的脸上瞧出与沈怜的三分相像。尤其是那若有若无的一丝娇弱——即便是在这半老徐娘的脸上。也格外令人心折。 除却这三分,剩余的便是赤|裸|裸的凶残与狠毒。 这么说来,沈怜的本事不但是家传。更可谓是青出于蓝。 听闻她母亲怀着身孕时白莲入梦,后来这才诞下生来就极具“佛性”,又十分娇弱、纯如白莲的她。 可当谢安莹亲眼见到沈母的时候,却觉得她这样的女子。编出这样的瞎话一点也不足为奇……倒是沈怜受教与她的祖父沈相爷,故而手段和演技都比她母亲高处不止一筹。 见谢安莹只是打量她。并不被她的目光所震慑,沈夫人心中一佞面目更加狰狞起来,竟然一把推开宫婢,梗着脖子一步步走向谢安莹。 “你还敢来我们沈家!?”沈夫人步步逼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沈家这样都是你害的!” 沈夫人似乎知道自己时间不多,话还未说清楚就已经扑向谢安莹。 谢安莹微微朝后退了半步。立刻有侍卫一左一右护在她的身前。 护卫没有得到谢安莹的命令,所以不伤沈夫人分毫。但沈夫人也碰不到谢安莹一丝了。 “夫人,您说沈家这样都是我害的?” 谢安莹饶有兴味,隔着侍卫向沈夫人看去:“这话是您瞎编的,还是您听谁说的?” 沈夫人张嘴要说,却猛地又合上,一脸慷慨就义大义凛然道:“你这个毒妇,你勾引了我女儿的心上人,现在还想来害我们沈家!你,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一句话!” 谢安莹的婚事乃是陛下赐婚,这件事就算全京城的贵女都不满意,却也不得不咬牙忍了。 敢这样堂而皇之将“勾引”的帽子扣在谢安莹头上的,谢安珍算一个,这沈家算第二个。 不过话说回来,谢安珍颠倒是非还情有可原,毕竟她曾经差一点就成了谢安莹——可这沈夫人这样堂而皇之的是非不分,实在令谢安莹颇为感慨。 恶人之所以成为恶人,是因为她们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在作恶? 谢安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们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了,大约在她们眼中,除掉自己这个“毒妇”也算是伸张正义了吧? 原本她此行,是想见见沈怜,然后将自己所受的那些不公和苦难都当面还给她。 但此时,瞧着沈夫人这幅样子,谢安莹忽然觉得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与其费尽口舌去与她们争论对错,不如直接等陛下的旨意——因果自取吧。 “沈夫人请替我转告一句话——杀人偿命。”谢安莹看着沈夫人的表情在自己眼前渐渐扭曲、慌乱,继续道:“我虽未死,但我会提醒你女儿的心上人,他的亲卫兵卒都是因何而死。” “你!你血口喷人!” 屏风后终于露出了沈怜的身影。 她一身素色布衣,就像那日谢安莹在城外遇见她的样子。此时她似乎对谢安莹身边的侍卫有所戒备,所以只是走出了一点,并不像她母亲那样直接冲到谢安莹面前。 谢安莹看见沈怜,原本已经打算转回的脚步停了下来。 沈怜与沈家屡次暗害与她,沈怜更是亲自将她掳去勾栏妓坊之中…… 沈怜只怕也记得她自己做过的事情吧,现在她身边无人,自己身边却有了武艺高强的侍卫。她这是怕自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怜被谢安莹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是谢安莹的对手,可她就是不服气,她分明是金枝玉叶,怎么可能输给谢安莹! 沈怜实在压不下心中那股怒气,哪怕她知道今时已经不如往日——“谢安莹!你给我说清楚!” “你不就是欺负我沈家无人吗?”沈怜双手紧紧抠着屏风:“要是祖父在这儿,我谅你也不敢乱讲一个字!” 沈怜从牙缝中狠狠挤出几个字,说来说去,却只为将谢安莹贬低下去——要是祖父在这儿,谢安莹根本就不配跟她说话! “你该庆幸沈相爷不在这儿。”谢安莹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沈怜,将她那些浅薄的心思看得透彻。见沈怜仍旧高昂着下巴,谢安莹轻蔑一笑:“沈相爷此时一定很后悔没早点杀了你。若不是你屡次挑衅生事……他老人家向来通透,这点事他不会想不明白。”(未完待续。) 第369章 谢安莹在来沈府之前,想做事情的很多。换做以前的她,她甚至很可能亲自对沈怜动手。 可如今,她什么都没做,只丢下那一句话就转身离去。 既然已经可以预见沈家的结局,她何必亲手做这个恶人? 朝薇公主派人跟着她,虽说这些人是护着她的,但她也指使不动对方杀人放火。与其落下把柄让沈怜反扑,还不如就这样静待。 反正想看的已经看到了,这就够了。 谢安莹转身向外走去,却不知她那一句话正如利刃一般,狠狠地插进了沈怜的内心,激荡起她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沈怜怔怔地盯着前方,似乎还没从谢安莹的话中转过神来。 自打谢安莹进了这院子,站在她眼前,她就明白自己输了。 谢安莹是那么的风光靓丽,一身穿戴矜贵而又不失温柔雅致,加上她那夺目耀眼的容貌,静静立在厅中,无需任何矫揉造作的举动和语言,就足以将自己比下去。 而自己呢?却只能穿着布衣,躲在屏风之后,任凭谢安莹对自己的母亲出言不逊! 这样的落差,原本已经令沈怜十分难以接受了。更猛然听见谢安莹说出那句“沈相爷此时一定很后悔没早点杀了你。” 沈怜瞬间就觉得有什么在头脑中炸开,将她最后一丝尊严和防御也炸成了飞灰。 之前她在被祖父放逐出家之前,祖父的确已经将丑话明白地跟她说过——不得擅作主张,不许肆意妄为,一切必须听从他的。 他说怎么做,她就要怎么做。 那时候她是怎么答应的? 沈怜紧紧咬着嘴唇。望着谢安莹雍容的背影,她的指甲狠狠嵌入屏风,在屏风之上留下一排刻痕…… 她那时跪地哭求,才求得祖父心软将她送去寺庙躲过一劫。可后来好不容易能从那鬼地方出来,她怎么能甘心什么都不做! 她最终还是做了,背着祖父用祖父派给她的人手,她要他们盯着谢安莹。盯着李承霆。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两个人拆散! 将谢安莹送进勾栏里,是她这辈子做的嘴爽快的一件事情!她不后悔! 只是可惜,是老天无眼。竟让谢安莹逃了…… 谢安莹说的没错,若是祖父回来……虽然祖父一定有办法让沈家翻身,但第一个不放过的,肯定就是她……可这一切说到底还不是谢安莹害的? 要是她认清自己的身份。不高攀李承霆,她也不至于要承受这么多…… 提起沈相。沈怜忽然想到祖父被羁押之前不久的夜里,她曾经在祖父书房里偷偷听到的那些话,脑中猛然想起了什么。 “哈哈哈哈,谢安莹。你不得好死!”沈怜忽然笑出声来,随后放声尖叫道:“就算祖父会重罚我,你以为他就会放过你吗!” 沈怜说着。从屏风后快步走了出来。 沈夫人平日里也常见自己女儿厉声驱使下人的样子,却从没见过她这样疯魔。仿若被恶鬼附身一般。 沈夫人心中有些发憷,上前拉了一把:“怜儿莫怕,等相爷回来……” 沈怜心中一冷,等相爷回来,等相爷回来她们母女谁也别想好过。想到这里,沈怜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沈夫人推开,几乎是疯了一般地对着谢安莹的方向冲了过去。 “谢安莹!你给我站住!” 谢安莹正被自己的慈悲之心感动,怎么也没想到沈怜会自己送上门来。 “沈姑娘有何指教?”谢安莹缓缓回头,看着沈怜衣衫褶皱发髻凌乱的样子微微蹙眉:“今日我身边人手不少,况且这里也没有沐花池,沈姑娘最好别在动什么歪脑筋了。” 谢安莹虽然未对沈怜动手,不过她不介意在言辞上继续刺激她几句。 沈怜听闻果然一脸阴沉。 谢安莹左右各有一名宫婢,宫婢后面更有四个身材魁梧高大的侍卫,此时她这样追上来,那两个宫婢均是一脸轻蔑之色,而侍卫们则是左右收拢,全副防备。 谢安莹像个公主似的被护在中间,口中毫不留情地嘲讽着她的伤处。 而她只能孤身与她对峙…… “少在那里惺惺作态。”沈怜脸上挂着一丝神秘的恶毒,“我出来是想要告诉你,别高兴的太早了,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谢安莹听了这话,目光直视着沈怜好久,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沈家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生机,就算皇帝能将沈相爷完好无损的放出来,但此事一过,皇帝心中对沈相的怀疑已经显露无疑,以后君臣之间只有各自防备。 到了那时,皇帝还能容得下沈家继续眼下的风光? 说什么将沈怜嫁给李承霆,即便那样,也都是皇帝铲除沈家的缓兵之计。 帝心已变,沈相爷还有什么本事翻身? 除非…… 谢安莹想到此处,忽然灵光一闪,她目光中带着些许试探看向沈怜:“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沈姑娘好兴致,祖父被羁押,沈家前途未卜,居然还笑得出来?” 沈怜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直直迎上谢安莹,仿佛是在嘲笑谢安莹的不自量力。 “郡王妃不信?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 沈怜的话不像作伪,倒真像是有什么凭仗一般。今日前来,起初她还并未有这样的底气说话,这中途忽然换了态度,就因为自己提到了沈相爷? 沈相爷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谢安莹瞳孔微眯:“多谢沈姑娘提醒,既如此,就走着瞧吧。” 谢安莹说罢,唇角勾出一丝弧度,衣袖一甩转身走了。两个宫婢连忙左右伺候着,而剩下的侍卫却又盯住沈怜片刻,确定她伤不到谢安莹之后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有些萧索的院子里,很快就只身下沈怜一人。 沈夫人这时才从屋子里跟了出来,一面看看沈怜的表情,一面看着谢安莹几人远去的背影,小声劝慰道:“怜儿何须跟她们争辩,咱们沈家对皇帝忠心不二,对大历朝更是有着不世之功,陛下他一定会明察冤屈,还咱们一个公道的!到了那时,你想怎么折磨她不行?” 沈夫人虽然这样劝说着沈怜,可说实话,她自己心中也有些没底。 可沈怜却忽然笑着点了头:“母亲说的不错,我们沈家很快就会有不世之功了,等到那个时候……”(未完待续。) 第370章 谢安莹出了沈府,一路上都在思索沈怜之前的话。 沈怜自幼被骄纵惯了,故而演技实在有些一般。配上她的容貌,装娴静翩翩那些以貌取人的男子尚可,要想骗过她谢安莹,似乎还有些不够。 就在方才的某一刻,她的确感觉到了沈怜的喜悦。 那是一种胜利在望的兴奋与喜悦。 虽然沈怜故弄玄虚又极力压抑着,可谢安莹还是在她各种复杂的情绪里感受到了这么一重……这令谢安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这恰恰又是她想不明白的。 难不成,沈怜会猜到陛下要将她许配给李承霆? 可是,她要是能猜到这个,应该也能猜到接下来沈家离覆灭的日子不愿了吧。 抛开感情不说,只说利益——就算皇帝将李家与沈家揉成一团,她沈怜顺利嫁了进来,可沈相爷差点坑死肃王爷的事情还没过去,她进来真能有好日子过? 这有什么值得喜悦的? 谢安莹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沈怜方才要是真是为了这事兴奋,那她可真的跟疯子没什么两样了。 “回宫吧。”谢安莹想不明白便暂时搁置了此事。 眼下还是回宫等待消息最为重要。 谢安莹平安归来,专程去向朝薇公主道谢。 朝薇听说她竟然没有对沈怜怎么样,只是聊了几句就回来了,吃惊之余顿时有些惋惜。 “你竟是个这样好心肠的人?”朝薇冷冷道:“我怎么没瞧出来?” 以前刚认识谢安莹的时候,朝薇也觉得她温和渊博,性子十分稳妥大气。可后来,自从听说她拉着帝师大人的衣襟哭了。又听说她在父皇面前都能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朝薇越发觉得谢安莹不简单了。 只不过,虽然知道谢安莹是个挺复杂的人,也知道谢安莹肯定会抢了自己“帝师徒弟”的名分,可朝薇对她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就是了。 面对朝薇的冷脸,谢安莹早就习惯了,她微笑一声。道:“本就是去看看。其余一切有陛下做主定夺,安莹不敢擅自多事。” “你倒是信得过父皇。” 朝薇语气仍旧冷冷的,不过似乎还算满意。可很快。她似乎又起了逗弄谢安莹的心思:“沈相被羁押在禁宫之中,六部齐齐上书为其揽罪开脱,就连静皇叔都上了折子替他求情,你就不怕我父皇心软。将他放了出来?” 谢安莹眉头一扬:“静王……你是说静王殿下?” “对呀!”朝薇终于见到谢安莹动容,脸上隐隐得意道:“静皇叔很少过问政事。不过父皇兄弟姐妹不多,对他的话也很看重呢!” 朝薇说罢,就等着谢安莹破功了。 可等了半晌,却只见谢安莹的眉头越皱越深。表情也不像是着急,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谢安莹的确是想到了什么。 近日发生的事情看似凌乱不已毫无章法,可就在朝薇公主提到静王的那一瞬间。谢安莹脑海中那些四散的线索,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核心一样。忽然就有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那个风度和蔼爱妻如命的静王殿下,还有久病难医的静王妃…… 见朝薇仍旧看着她,谢安莹随意抓了个话题道:“静王妃身子还好吗?” 朝薇不解。 谢安莹便将自己如何在山寺中遇见荣虢郡主,又如何被荣虢郡主请去静王府行医的事情说了。 朝薇眼睛闪闪发亮:“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其实我与静皇叔之间并不亲近,所以很多事我不知道。不过我记得从前皇婶的身子不好,所以皇叔才搬离了旧时府邸,专程住到避暑山庄去了。那地方,本就只有天子能住,是父皇体恤他爱妻如命,这才允准了……如今既然还没搬出来,想来皇婶的病还没治好吧。” 见谢安莹若有所思,朝薇哼了一声,没趣道:“这么说来,你的医术也不怎么样呢!” 谢安莹对朝薇敷衍地笑笑,脑中却在思索着另外一件事。 从前她去静王那处山庄的时候,便觉得处处违制,根本不合情理。后来李承霆跟她解释,与朝薇所说一样,她也就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现在想起,静王妃病情的古怪,静王府那夜遇到的试探,还有静王一向不关系朝政,却在这时候冒出来替沈相爷求情。 更有那一处天子避暑山庄……要说对病情有所帮助,比那里更好的地方多了,何至于要冒着被陛下不喜的风险缩在那里? 谢安莹将一个一个疑问的标签尽数贴在静王爷的身影之上,再回头想起沈怜的话,更加觉得若沈相爷还有别的什么退路,不得不说,这静王便是很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想法太过大逆不道,谢安莹一介女流,是万万不敢乱说的。 可这样的念头一旦在心中扎了根,谢安莹便不能不朝那个方向去构想推演。 她越想越是心惊,越发觉得此事并非她胡乱猜测,而是成为了沈相爷如今境况之下的最好选择! “真是无趣,”朝薇见谢安莹魂游天外,完全不将她的挑衅放在眼中,顿时有些愠怒:“这么无趣,李承霆是怎么忍受得了你的?” 听见李承霆三个字,谢安莹总算回神了。 对,她要见李承霆,这件事还有些地方是她不清楚的,也许见到李承霆,他能为她解答剩下的疑问。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就必须尽快防范应对起来。 “他也很闷。”谢安莹哄着朝薇道:“你说的对哦,我们两人都很无趣,所以才刚好凑成一家。” 朝薇想到李承霆那严肃而又沉闷的样子,摇摇头:“你比他还是好一些。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他回来,让他快点把你接走吧,有你在这,我整个永安宫都变闷了。” 谢安莹终于被朝薇的气急败坏逗笑了。 “那就有劳公主遣个人去问问吧。”谢安莹佯装哀求道:“我也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将我领走。”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宫人疾走的脚步之声。 朝薇神色一凛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宫人得了训斥,却一脸喜色地探进头来:“启禀公主殿下,肃王爷班师回朝了,此时陛下正宣了他们在书房觐见……”(未完待续。) 第371章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谢安莹已被最近发生的事情冲击到麻木,可咋然听见李承霆回来,她的心瞬间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朝薇公主瞧瞧谢安莹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的对宫人道:“可确定了消息?郡王爷当真是回来了?” 那宫人岂敢在这种事情上犯错,忙答道:“回殿下的话,是回来了。郡王、肃王爷都回来了。” 朝薇从宫人口中确认的消息,便挥手让他退在一旁,从椅子上跳下来,两步走到谢安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就朝外走去。 “公主……”谢安莹神色迷茫,反应也有些迟钝。 “人都回来了,还等什么?”朝薇拖拽着谢安莹,头也不回快步朝皇帝的御书房方向走去:“你这几日脑里心里想不明白的事情那么多,夜夜都睡不安稳……还不趁此机会赶紧去问个清楚明白!” 谢安莹脚下毫无意识地向前,心中却只觉得有些紧张激动。 至于在紧张些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耳边是朝薇持续不断的大声:“快点,快点,别以为他们这次回来就算事成了。父皇既然喊了他们去书房,接下来指不定还有多少事情要指派他们出去……” 谢安莹被朝薇拖出好长一段路程,一路听着她的催促与嚎叫,这才终于定下神来。 李承霆回来了—— 他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谢安莹有些腿软,也许是朝薇走的太快的缘故,也许是她这些天的内心的希望终于没有落空。故而欢喜得有些矫情起来的缘故。 “别再走了,”谢安莹挣脱开朝薇的手:“你快放开我。” 朝薇一愣:“都这时候了……再说,连我都能看出来你一直惦念的不行,我也不是外人,你还别扭什么?” “谁说我别扭了?” “那你……” 朝薇还未说完,就见谢安莹脸上露出一抹耀眼的笑容,那笑容就如同忽然在阳光下怒放的牡丹。令人心醉神往。 ——“我只是想让殿下帮我看看。我现在这样好好看吗?” 朝薇被谢安莹的美晃了眼,心中恨自己真是白操心,不满地憋了她一眼道:“闹了半天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美!一会儿李承霆见了你。一定会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寸步难行!行了行了,快点走吧!”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跟在朝薇身后,两人来到了御书房之外。 御书房外隔着老远就有禁军围着。朝薇和谢安莹远远赶来却无法靠近。 朝薇眼尖,瞧见皇帝近身伺候的大监正在门前。她远远地冲那大监招招手。 大监瞧见是公主殿下驾到,连忙躬身行礼,又朝着书房内看了看,见里头没有传唤。这才踏着细碎的快步,挪到朝薇面前道:“奴婢见过公主殿下,见过郡王妃殿下。” 朝薇嗯了一声。谢安莹则是点头算作还礼。 “肃王爷和小郡王呢?”朝薇开口道。 “回公主殿下的话,肃王爷与郡王一到这里就被陛下召进去了。” “多长时间了?” “上了两道茶了……” 朝薇眼睛一翻。父王身边的宫人可真是滴水不露,上了两道茶,这算是个什么回答? 朝薇还要再问,谢安莹已经反应过来——伺候皇帝陛下,自然有很多这种暗处的规矩。要是人人都能打探里面的时间,有心人说不定能猜出更多来。 她轻轻对朝薇使了眼色,朝薇见她这样好说话,瞥了她一眼,对那大监道:“给郡王妃安排个偏殿厅堂,等郡王爷出来之后立即通传。” 能在偏殿候着,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谢安莹向朝薇投去感激的目光,朝薇却挥挥手:“我就不配你等了,你自己慢慢等吧。” 谢安莹行了半礼谢过朝薇,朝薇已经转身走了,谢安莹只得笑笑,跟着大监到了偏殿等候。 这一等下去,就不知不觉等了半个时辰,虽然有了朝薇的照拂,内侍们都不敢怠慢谢安莹,果子茶点轮番地上。可一个人枯坐了这么久,谢安莹心中也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谢安莹眉头微微蹙起,手指在杯盏边缘摩挲着,直到杯盏中的茶水再次变凉,她才准备放下茶盏,不知第几次抬眼望向偏殿门口。 可这一次,她一望之下,顿时失了神。 李承霆正被内侍引着过来,他高大轩昂的身影出现在谢安莹的眼前,两人一瞬对视之下,谢安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连手中的茶也撒出不少。 她紧紧地盯着李承霆,一眼也不愿错开。 李承霆的相貌算不上清秀,却十分俊美,那是一种只属于男人的美感,在贵公子遍地的京安城,谢安莹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比李承霆更加好看。 此时他一步踏进偏殿,殿外的光线落在他的身后,将原本就带着风尘的他更衬出几分沧桑来。 谢安莹望着他下巴上微微长出的胡茬,心中那些事先想好的说辞早已抛之脑后。 她缓步上前,在李承霆面前一步的地方停下,仰着脸看他:“你回来了?” 李承霆却没答。 谢安莹微微有些疑惑,可眨眼的功夫,她便被人拉着撞进那个熟悉的坚实怀抱。 李承霆的气息铺面而来,谢安莹轻轻闭上眼感受着这种久违的安心与宁静,许久,也伸出手悄悄环上他的腰。 “陛下跟你说什么了?接下来可还要去忙?”谢安莹的声音细小清甜,虽未明说,但满满都是对李承霆的思念:“可有空回府小住,我近日在宫里偷学了几样不错的菜式,我想做给你吃。” 谢安莹这样说着,眼泪不自觉地从脸颊滑落,压抑许久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从心底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其中酸楚苦涩再也收拾不住。 李承霆抱着谢安莹,感受着她柔弱娇嫩的身子。 谢安莹在他面前,就像是只雪白的兔子一般。他须得把怀抱收得最小,才能将她箍紧。 这样柔弱的令人心疼的女人,他却屡次将她扔在危险之中,任凭她风吹雨淋日晒还要面对那许多明枪暗箭的凶险。 “我回来了。”李承霆的声音微微颤抖,“安莹,我很想你。”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372章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李承霆何尝不是满腹的话想要对谢安莹说。 在他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大监说谢安莹正在偏殿等他——听见谢安莹的名字,他才真正有了活着回到京安城的感觉。 他这才猛然醒悟,短短几日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在他顾不上她的时候,她却一直在守护陪伴着他,等着他回来。 就像此时一样。 李承霆用微微粗粝的手抚摸过谢安莹的长发,手上那冰凉的触感瞬间点燃他心中所有的思念。 他轻轻捧起谢安莹的脸,将自己的唇狠狠覆了上去。 谢安莹的泪瞬间更加汹涌,李承霆却不肯停下,他的吻强势而又粗|暴,像是一刻也不愿耽误地用这种方式对谢安莹诉说他的心意。 谢安莹的唇舌被李承霆吮|吸搅弄,除了配合他之外,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连身子也软弱无力下去。 她的脸早已红的没法看了,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李承霆,她用力垂打上李承霆的胸口:“唔……别在这里……” 这里可是皇帝的偏殿,这样忘情是不是太大胆了。 李承霆听了这话,仿佛也才刚刚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九死一生回来,能在这时候见到自己心爱的人,这才一下子失态至此。可是,此时谢安莹不胜娇羞的样子,却又令他根本就舍不得放手。 李承霆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回家。” 这略带歧义的话语,使得谢安莹的脸色更红了。可李承霆二话不说便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被这样的手掌握着,谢安莹只觉心中格外的踏实,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垂着头道:“恩,回家。” ———— 肃王爷已经带着部下先走一步,宫外只有李承霆的一匹军马。李承霆牵过缰绳一跃而上,又俯下身子,对谢安莹伸出手道:“抓住我。” 谢安莹迎上李承霆的目光。递上自己的手去。 李承霆轻轻一带。将谢安莹的手臂缠上他的肩头,而后他坚实有力的臂膀已经揽住了谢安莹的腰身。 只一瞬,谢安莹便双脚腾空。稳稳地侧身坐在了马背之上。 李承霆轻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心中泛起许久未有过的满足。 “坐稳。”李承霆说罢轻轻夹了马腹,携着谢安莹一路朝王府方向驰骋而去。 李承霆一心想着快些赶回王府,故而驱使马儿全速前进。谢安莹只觉耳边的风声猎猎作响,场景飞速迎面而来。这还是谢安莹第一次骑这样的快马。一时难免紧张。 她的手紧紧拉住李承霆的衣襟,努力把脸埋进李承霆的怀里。 李承霆难得见到谢安莹这样软弱娇气的样子,心中顿时一软,缓缓放慢了速度:“别怕。抱紧我。” 听见李承霆的声音,谢安莹一颗上下颠簸的心立时安定的许多,她靠在李承霆怀里。低低的“嗯”了一声,又小声道:“我不怕。” 这样的固执和坚强。令李承霆心中更是心疼起来,他抬起头不再看谢安莹,沉默地看向前方,直到马儿缓缓停在肃王府门前,李承霆才再次开口道:“安莹,你要信我,再给我点时间,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谢安莹还是第一次听见李承霆说这样的话,她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想从李承霆的表情眼神中寻找道一丝端倪。 可李承霆的眼神,只是一如寻常的刚毅坚定。 谢安莹愣神的功夫,李承霆已经翻身下马,王府们前有不少听说肃王归来的人,此时正围着七嘴八舌的观看,李承霆却丝毫不避,双手托住谢安莹的腰身,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谢安莹从来不知自己竟然有些怕快马,脑子里还在想着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表现不好,才引出李承霆那样的感慨。 不过终于感受到脚踏实地,她也轻轻松了口气,挥散那些疑问,跟在李承霆身后一同入府。 “承霆,你在府里停留多久?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进入王府,谢安莹见李承霆并没有回自己院子的意思,而是往肃王妃所在的寝殿走去,不免心中有些担心。 若李承霆只是回府拜别母妃,很快又要被皇帝指派出去,那…… 李承霆将谢安莹的手拉住,握紧道:“我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不过不是现在。” “那……你今夜留在王府吗?”至少留一天吧。 “放心,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李承霆说道这里,微微顿了顿。 皇帝陛下命他严守京安城,从今日他料理好府中事务之后,就不会再离开太远。 所以说他跟谢安莹相处的时间还很多。 不过如果要算上他的病……这句“很多”,却成了一句实实在在的谎言。 谢安莹不知李承霆所想,听他说放心,她就放心了。大约是最近一段时日操心太过,现在李承霆回来,谢安莹发觉自己竟然十分知足,好像只要他能完好无损在自己面前,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李承霆对她笑笑,岔开这个话题:“先跟我去见母妃,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说。” 两人说话的功夫,肃王妃的寝殿已经到了。两人刚刚站定准备等人通传,就见南宫嬷嬷从里面迎了出来,带着讨好的笑容道:“郡王回来了,王妃在里头等您多时了呢。快快进去说话吧。” 李承霆素来对南宫嬷嬷还算敬重,但今日听了这话却没什么反应。 谢安莹觉得正合心意,冷眼扫过南宫嬷嬷脸上的尴尬,随着李承霆直接走进了肃王妃的寝殿。 肃王妃正在厅中等着,一抬眼看见李承霆。脸上不自禁露出欣喜的激动之色。 李承霆在厅中站定对肃王妃行礼的功夫,肃王妃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快步走上前托住他的手,将他上上下下使劲看了个遍。 “平安回来就好!”肃王妃眼睛盯在李承霆身上,“不是说只是去北域换防支援,怎得会生出这么许多事情来。几日没有你的消息,我这一颗心……” 说到这里。肃王妃想到什么似的换了副怒容道:“陛下一定什么都知道。却故意骗着你和你父王出去帮他平息事端,这事他做的也太不厚道,这两****一定要进宫一趟。好好跟他说说。总不能每次有事就叫我的夫君儿子去送死……” “母妃无需担忧,儿子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李承霆神色有些复杂,完全不想肃王妃那样满身都是重逢相聚的喜悦。 肃王妃并未察觉他的冷漠,继续坚持自己的意思:“你既然回来了。就什么都别管。只管在府中待着哪里都别去,一切都由我去说——我就不信。陛下还能将你从府中拉出去不成。” “母妃,有件事——方才儿子进宫面圣,陛下已经准了儿子另建府邸!” 李承霆的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肃王妃。 殿内静了一瞬,肃王妃由如石塑一般愣在当地。脸上欣喜的表情还挂着,只是随着李承霆接下来的沉默渐渐变得僵硬。 谢安莹也有些诧异地看向李承霆。 之前他与陛下在御书房谈了那么久,除了军国大事之外。竟还抽出空谈了造房子的事情? 只是这好端端地,怎么忽然要自造府邸了? “承霆。这府中住着有什么不好?”肃王妃的声音有些飘,眼神中也透着一丝慌张:“你要是嫌院子不够大,再扩建就是。这另外建府,不就成了……” 不就成了分家吗? 肃王妃满嘴苦涩,这一句话她不忍心说出来。她今日原本很高兴的。从前李承霆都不愿意往她这里来,就算从军营回来,也总要派人去请去叫,这才肯来。 今天李承霆一回来就直接上她这里来,她还以为他在外头受了苦累,也终于想念惦记自己这个母妃来了。 却没想到,一回来就说这个。 肃王妃顿时急了,看见一旁站着的谢安莹:“你快劝劝他,怎么能说搬出去就搬出去呢!” 谢安莹被王妃点了名,再看向李承霆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就明白了一些——李承霆之前忽然承诺不再让她受委屈,不会就是指这个吧? “承霆,你刚回来,搬出去的事情……”谢安莹顺着肃王妃的意思拉住李承霆。 李承霆却像没听见一般,转身一脸严肃地看着肃王妃:“母妃,你不要为难安莹了,这件事是我决定的。” 肃王妃眉头紧紧皱,那眼神看起来几乎都要哭了。 她看看李承霆,又看看谢安莹,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在大家面前流下泪来:“我,我何时为难过她?” 肃王妃自问已经对谢安莹不错了,儿子临走时将谢安莹托付给她,她心中再不情愿,也没有找过麻烦。谢安莹进宫,她还亲自嘱人为她收拾行装穿戴。 李承霆怎能这样冤枉她呢! 李承霆看着自己母妃,心中也是有些不忍。可一想到自己前脚刚走,谢安莹就被人送进了刑部,他嘱咐母妃照应谢安莹,母妃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李尧将谢安莹所受的那些说给他听时,他的心里难受的无法描述。 所以这一次他一回来就向圣上请恩,求了一处好地来建府。往后分出去过,谢安莹就是正经的一家之主,不但不用看人脸色,就算将来他有个什么意外,她想走想留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不再有人干涉欺压她。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373章 肃王妃努力睁着发红的双眼,殷切地看着李承霆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许你搬出去。你,你父王他也不会答应的。” 肃王妃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显示出她对自己所说的话其实没有一点儿把握。 在说服李承霆这件事上,她从来就没有成功过。而她的夫君肃王爷又从来都是站在儿子那一边的。 果然,李承霆紧接着便说出了她最不想听的话—— “父王已经同意了。” 肃王妃身子晃了晃,扭过头去不在看李承霆,反而是李承霆目光坦诚地盯着她,那目光中有怜悯,有心疼,更多的却是坚决。像是非要逼着她当场答应下来。 肃王妃心中一阵阵绞痛,儿子一次次被皇帝指派去最危险的地方,她一个妇道人家不能违抗这也就算了。 好容易等到他平安归来,她甚至想为了他违抗圣意,可他却用这种方式逼迫着她答应他的离开。 这太残忍了…… 肃王妃固执而又别扭地站在厅堂正中,紧紧抿着嘴唇,将下巴扬得高高的,做出十分高傲的样子。 李承霆眉头微微皱起。 母妃的任性,这府中无人不晓,这样僵持下去一辈子也不会有一个结果。 他上前一步:“母妃……” “承霆。” 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的谢安莹忽然出声叫住了李承霆。 谢安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肃王妃颤抖的双肩上扫过,转而对李承霆道:“另造府邸不是一件小事。此时朝中也不太平,你与父王肩上已有不少麻烦……这府邸的事,不如就先从长计议?” 谢安莹声音不大,落在肃王妃耳中却仿佛天籁之音。 “是啊。安莹说的有道理……”肃王妃仿佛瞧见了一丝希望,赶紧收起她防备式的高傲,转回头恳求地看着李承霆道:“建新府邸要筹备的事情可多着呢,还是等过一阵子,你与你父王都安定些了再做打算?行么?” 李承霆本能地就想要摇头。 就是要趁着这时候,这时候朝野正乱,他与父王在陛下眼中正是十分堪用。也是因为如此。他这种非同寻常的请旨才会被陛下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而且。他与父亲商议过,这也是安莹赢得的…… 可李承霆还未开口,便见谢安莹在一旁对他轻轻摇头。李承霆有些微怔。他以为谢安莹听说可以搬出去住,是会十分欣喜的。可此时却并未从她脸上看见轻松的神色。 李承霆看向谢安莹,肃王妃也看向谢安莹,软声道:“安莹。你劝劝他,他还是更听你的。” 谢安莹点点头。却没有去劝李承霆,反而对肃王妃道:“承霆一回来就说起这个,咱们还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兴许这是陛下的一重恩赐,又或者有什么别的意思?” 见肃王妃神色缓过来些。似乎在思考她的话。谢安莹又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承霆一定有他的考量,左右一时半刻也不会一下子就搬挪出去。这事就暂且缓缓,等父王回来咱们再慢慢商议。母妃觉得如何?” 只要不是立刻决定。让她马上就见不到儿子,肃王妃觉得怎么都好。 她立刻坚定地点了头,又有些紧张地看向李承霆。 谢安莹第一次觉得肃王妃这性子,其实跟个被宠坏的孩子也差不多。 李承霆本就是为了谢安莹才想要令外移居新府邸,但见谢安莹不但并未因此欣喜,反而还有些犹豫,甚至帮着母妃说话。 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不过李承霆却深深知道谢安莹本心善良,兴许是当着母妃的面,她一时心软…… 李承霆不愿驳了谢安莹的善意,沉默一刻便道:“母妃说的是,那就等等再议吧。” 在李承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谢安莹明显感觉到身边的肃王妃送了一口气。 两人又小坐了一会,肃王妃像是被方才的事情打击到了,始终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直到李承霆开口告退,她都没有想起要留李承霆和谢安莹用膳。 出了肃王妃的寝殿,李承霆这才领着谢安莹往返回新苑的路上走去。 谢安莹回头望望,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道:“忽然说要搬出去,是因为我吗?” 谢安莹可不是肃王妃。 肃王妃看着厉害,实际上心思却简单得很。而谢安莹在李承霆一开口的时候,就感觉到这件事跟自己有关。 “是。” 李承霆毫不隐瞒。 谢安莹满眼疑问地望着李承霆,另立府邸的好处她不是不知道,首先一旦搬出去,以后她想怎样就怎样,新府中上下除了李承霆肯定都是她说了算。 其次还有一点,自本朝起从来没有郡王独府的,皇帝陛下肯恩准这一项,几乎等于提前告诉所有的人,李承霆封王是迟早的事。 肃王府以后就算给了李承俊,她的夫君照样少不了一个亲王之位。 可谢安莹知道,李承霆他自己是并不在乎这些的。 李承霆不爱权势也不甚爱财,平日里对肃王妃这个母妃虽不亲近,但心中也是敬重有加。 所以就算谢安莹想搬出去,却也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就受了李承霆这一份大礼。 “既然是为了我,总要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吧?”谢安莹道。 李承霆脚步不停,一路与谢安莹并肩走回新苑,两人在略有些浮尘的桌案前坐下,他这才闷闷地开口道:“我走之前,曾去恳求母妃让她好好照拂你。可她竟然还是……” 还是让谢安莹被人带走。 想起谢安莹在刑部受得那些委屈,李承霆心中就十分憋屈。他带着些内疚正阳开口,却发觉谢安莹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睁大,望着他的目光眼中竟有些笑意。 “怎么?”李承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没什么好笑的地方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母妃并没把你的话当做耳旁风。你走之后,她对我不错。”谢安莹看着满脸惊诧的李承霆,忍不住又轻笑起来:“没想到吧,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未完待续。) 第374章 李承霆望着谢安莹的笑颜,一时有些晃神:“你是说……” 谢安莹点点头,表示李承霆所想的没错:“虽然我也挺想搬出去住的,但若是为了这件事,你当真是误会母妃了。” “可不过区区刑部来几个兵丁,就从咱们王府中把你带走?”李承霆语气中还是有些不信,焦急道:“母妃若真有心相护,哪里有她护不住的?” 就连陛下来要人,母妃她方才不是都打算不放他去的吗? 李承霆这话倒也没错,谢安莹当然知道,肃王妃对她不可能像对着亲儿子那样尽心,不过这件事是非曲直她心中有数,确实不是肃王妃的问题。 就算她再想出去单过,这件事她也必须跟李承霆说清楚了。 她不喜欢肃王妃是一回事,让李承霆糊里糊涂母子误会,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只是这件事说来话长,她也是最近几日才越发琢磨出千丝万缕的联系来,正好,借着这个话头一并跟李承霆细细说来才好。 谢安莹望着李承霆急切的目光,安抚似的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臂之上:“那日刑部前来拿人,所奉的是三公之命。你先试想,何人能驱使三公。” 三公早已告老容养,若是单凭沈相爷一人,能这么快将三个老头子拧成一处,似乎有些勉强。 李承霆反手握住谢安莹的手,似乎有些明白谢安莹所说的,并不是一件单纯的小事了。 谢安莹见李承霆神色肃穆,十分满意他的悟性,便继续讲那天的事情一一说来。 “那日刑部来人。被承俊兄长领了进来。母妃当时见了,二话不说就将那几人好一顿臭骂,就连承俊兄长的面子也没给。” “真有此事?”李承霆吃惊极了。 他还以为母妃对安莹心怀不满,趁着他不在,又正好借了刑部的手来磋磨安莹呢。 “那后来又怎么将你带走了呢?”这也是李承霆最不解的地方——母妃要是不同意,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后来,”谢安莹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沉声说道:“后来是南宫嬷嬷劝说了母妃。说将我带走才能给我清白,母妃心思简单又一向信重与她,这才一时糊涂答应下来。” “你是说。南宫嬷嬷?”李承霆微微眯着眼,脑海中回忆起那个总贴身跟着母妃的嬷嬷。 南宫嬷嬷身材高大健壮,跟着母妃身边服侍又久又细致,连李承霆素日里都常得她照顾。若李承霆跟肃王妃有了龃龉。南宫嬷嬷还会像半个长辈一般劝和着。 谢安莹停了停,又继续道:“南宫嬷嬷不止一次怂恿母妃犯错。你在这府里的时间比我更长,你细想想是不是如此?” 谢安莹之所以敢这样说,因为她知道李承霆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他只是心地善良,不会去怀疑照顾肃王妃几十年的人。 李承霆注视着谢安莹的眼睛。忽然有些不敢再继续往下听。他记得很清楚,在他年幼之时,母妃的性子还算和顺。虽然高傲无比,但也是分得清楚是非曲直的。 而且那时候。她和父王之间也没有这么僵,否则也就不会一连两个儿子先后出生了。 李承霆想起自己年幼时,父王要择大哥与他一起住到军营,那时母妃原本是死都不肯,为了这事天天软磨硬泡求着父王改变主意。 后来却也是南宫嬷嬷说动了母妃,母妃这才含泪将年幼的他交给了父王。 这件事虽看不出南宫嬷嬷的用心,但能让母妃将亲子割肉似的割舍出去,南宫嬷嬷的确可以左右母妃做很多事情。 可确定了这一点,李承霆的心里却越发糊涂了。 “南宫嬷嬷除了母妃,还有一个主子——你别忘了你舅舅,静王爷。” 谢安莹恰到好处地提醒道。 李承霆握着她的手瞬间就是一紧! 静王爷这个人,早在谢安莹提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刚刚从脑子里过了一编——当谢安莹说谁能请动三公的时候。 可也只是轻轻过了一遍,李承霆便将这个和煦的有些软弱的舅舅排除在外了。 谢安莹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也不忍心李承霆要面对这些——在他拼却一身性命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却躲在他身后的阴影里行这些龌蹉之事。 他好不容易活命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手中长剑对准自己原本要守护的家人。 换做是谁只怕也接受不了。 谢安莹决定换个说法。一层层的剥茧抽丝,不但李承霆受不了,连她也觉得心疼。 “陛下肯羁押沈相爷,说明相爷要反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他不是武将出身,不能凭着拳头杀上王座。这件事情他一个人办不成。” 他必须有帮手,还必须有扶植的对象。 “荣元城的事情,是沈相爷暗中指使。但是他们却采用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法子——他们打算挖通地下。这件事京安城没有人接应,也办不成。” 京安城能接应的,据谢安莹看来,只有静王爷最合适。 他住在那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真有城防图,从城下挖过去根本不是难事。 换做肃王府这样的地方,下面敢有一丝动静,街坊邻居摊贩路人都不是聋子,不出几日就会被人发觉了。 李承霆终于缓过神来,那神色难看的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风雪似的,可他还是十分平稳深沉地吐出一句话:“荣元城往京安城挖的隧道,足能并行两列马车。非静王府不能接应……” 谢安莹点头称是,正是这个道理了。荣元城挖进来的隧道是要造反的,总不可能是只能通过一个人的小沟渠。 既然大到车马兵卒都能进来,除了静王那里,不做他想。 李承霆近几年都管着城防,京安城里又几个能挖这么大隧道,又能屯兵而不被人发掘的地方,他会不知道? 谢安莹已经说得够多了,但还有一事,也是她最想要说的。 “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我受得了。”李承霆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强硬与坚持。 “你还记得我曾近为静王妃诊过脉吗?我认为她的脉象与你有些相似。”谢安莹深吸了一口气:“而且那一回,我为静王妃诊病的时候,还曾经遇到了袭击。那个夜袭王府的人,事后销声匿迹再没出现。静王爷若是当真爱妻如命……” 谢安莹还未说完,李承霆已经挥手打断了她。 李承霆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本来只是对肃王妃的不满,这背后却牵扯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他凝眸看着谢安莹简直不敢相信,他知道她不是表面上那样娇弱,但她竟能洞穿这样惊天动地的阴谋,还不动声色地忍到现在才跟他说…… 这次攻打荣元城,谢安莹已经救了他一命,救了父王一命。往大里说,她甚至救了他们带出去的全部人马。 就连回来之后,陛下都对她褒奖了一句。 若眼下她这推论没错,那么她便是救下整座京安城,整个大历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