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奚愣了愣。
李柏奚是聪明人,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端倪。
虽然不知当时的细节如何,但不难看出程平的退役对他打击很大。而程平身边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盼着他「走出来」,却没人好好疏导过他——他们或许也曾送上过泛泛的安慰,可他们毕竟不了解。
结果就是程平困顿其中,永远在愤怒,永远在伤心。
战队输了,他会觉得是因为自己走了。战队赢了,他会觉得自己的位子终于被填上了。
更何况,他的队友们至今没有提过他半个字,哪怕是肯定一下他这几年的功劳。这也属实不是人干的事。
李柏奚觉得程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没人帮助程平,那么这事就让他来办。
回家之后,他给程平发去一条信息:「说起来,过两天不就是你前战队的比赛了吗?我记得好像是这个赛季最后一场?」
「是啊。」程平回道。
「我买了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
「反正你也会在手机上看的,还不如去现场,跟过去道个别嘛。」
程平震惊:「我?往观众席钻?你是觉得才过去半年就已经没人认得出我了吗?」
李柏奚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包:「这位小兄弟,听说过易容吗?」
比赛当日,李柏奚把程平带到自己的工作室,捣腾了一番。
太阳穴两边的头髮编成小辫子,用绳拉伸,繫到脑后,再罩上假髮。眉骨和鬓角就被提拉起来,连带着改变了眼睛的形状。用鼻内托把鼻子撑高,又用酒精胶粘上假眉毛和假鬍子。
「认不出了吧。」李柏奚指着镜子说。
程平佩服之余,发现了一个新问题:「你跟我一起去吗?」
「对啊。」
「那你自己不改改吗?」以李柏奚这个扎眼程度,往他身边一走,回头率百分之三百,他自己再怎么乔装打扮也躲不开人群的目光。
「我啊,我只需要五分钟。」李柏奚说着走进了洗手间。
五分钟后。
「如何?」李柏奚问。
程平呆滞地看着他。
李柏奚其实也没干什么,只是卸了妆,戴了顶短款假髮,又换了身夹克。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不至于很丑吧?」李柏奚对相貌还是挺自信的。
「没……只是没见过你素颜。」程平仓促地收回目光。
李柏奚自己熘达到镜子前照了照,棒读道:「哇哦,真素好帅厚。」
程平:「……」
李柏奚突然又找到了演起来的乐趣:「看得我自己都心潮澎湃惹。」
程平暴躁道:「你能别开口破功吗?」
第7章
对李柏奚来说,这是一场愉快的比赛。
其实就算双方都发挥如狗,能跟大神一起看,也算值回票价了。更何况,程平的前战队知道这是本赛季最后一场,表现颇为拼命。
李柏奚预想到观众席里一定会有人聊起程平,事实也证明他所料无差。他们隐身在人海中,时不时听见程平的名字从前后左右传来,大部分语带缅怀。
李柏奚暗中观察程平的神色,却见他只是抿嘴紧盯着场上的赛况。
前战队最后打出了一个险胜。观众起立欢唿时,梦回学生时代的李柏奚情不自禁地跟着蹦了几下。
他又转头去看,发现程平还静静坐在原地,那双被易容变形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散场之后,李柏奚见程平情绪还没平復,索性就近找了家酒吧带他去借酒消愁。
「虽然没夺冠,但这个名次也不错了。」李柏奚递过话头。
程平果然接上了:「是啊,毕竟刚换血。」
李柏奚适时送上马屁:「哎呀,如果不换下你的话,说不定又拿一冠呢。」
程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倒不一定。当时确实都不在状态,我年龄也大了。其实就算他们不换,我打完这赛季也会退役的。」
这话李柏奚还是第一次听说:「你原本就打算……?」
「是啊。」程平苦笑,「我是准备走,但不是用那种方式。」
李柏奚忽然想起了关于程平退役的那个八卦:他绿了队长,被公报私仇。风光大葬变成了半途腰斩,换成谁都得意难平。
认识这么久了,李柏奚总觉得很难想像程平去绿某个人的画面。不过此情此景,显然不是打听八卦的好时机。
李柏奚只能大而化之地开解道:「帅哥,世上的事善始者易,善终者难嘛。不过粉丝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也听见了。我跟你讲厚,自己想开点很重要……」
「我知道。」程平低声说,「我只是有点后悔。」
究竟后悔什么,他没再说下去。
李柏奚一揣摩,觉得还是别问,继续大而化之:「青春就是由遗憾组成啊。」
程平不吭声。
他似乎突然很烦躁,不耐烦地摸了一把假鬍子:「这玩意好像有点脱落,我去洗手间卸一下。」
程平去洗手池镜前扯掉了已经松动的假鬍子。头皮被那两根辫子拉扯得难受,鼻托戴久了也隐隐作痛,他索性全部拆了,用冷水洗了把脸。
程平抬起头时,从镜子里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这里接近过来。
他第一反应是拔腿就逃,朝男洗手间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