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离了这里,三两句话的事,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任歌行没什么表情,朝他伸出一只手,「能站起来吗?」
杨晏初愣了一下,借着任歌行的力站了起来,任歌行把他拉到一个僻静些的角落,低声道:「当年临川江氏药人谷出逃的那两个药人,其中一个,是不是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晏初没必要再隐瞒,他苦笑了一声,道:「是。」
「另一个是裴寄客?」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从地狱爬回人间,却在人间的泥坑阴沟里泥足深陷,再也没有看见过太阳。
摊牌之后杨晏初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想了想,道:「任大哥……」
「你……」
他们俩同时开口,任歌行愣了一下,说:「你先说。」
杨晏初轻声道:「任大哥放心,我不会变成那种……那种怪物。」
任歌行笑了笑:「我知道。」
「任大哥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刚才失血那么多,是不是头晕得厉害?」他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了个水囊,双手捧着拿内力加热了,递给杨晏初。
他真诚地说:「多喝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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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碗热粥,餍甘饫肥的王孙公子不屑一顾,一扬手打翻了估计还要加一句「何不食肉糜」,平头百姓就着一碟酱菜平平常常当早饭吃,但若是给一个饿了四五天的乞丐,他拿碗的手都会兴奋得发抖,两口喝完了,碗底都能给你舔干净。
杨晏初就像那个乞丐。他的手也抖,那水太热了,热得他整个人都微微地哆嗦着,他捧着那个水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那动作有点说不出的珍视,任歌行把水囊递给他之后就抱着肩膀靠在墙上等李霑醒过来,忽然听见杨晏初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话,任歌行当时正出神,没有听清,就问了一句:「什么?」
杨晏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没什么。」
任歌行心尖尖上不知道怎么的,像被人轻轻挠了一下——他一直觉得杨晏初看人的眼神很……怎么说呢,寻常男子一般不会挑着眉梢,从眼皮底下瞟人,眼波秋水一样又灵又媚,任歌行被他一眼看得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上下哪哪都痒,赶紧站直了咳嗽了一声,走到李霑身边,掩饰着蹲下去看李霑的情况。
杨晏初盯着他的背影,把刚才的话在心里又默默说了一遍。
你对谁都那么好吗?
任歌行闲着就开始手欠,看着昏睡的李霑,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看他在昏迷中难耐地皱了皱眉,扭着头挣动了一下,任歌行小声说了一句「嘿」,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地把他弄醒了。
他为了维持自己任大哥的稳重形象,在李霑缓慢甦醒的当口赶紧把手收了回去,在李霑睁开眼睛的时候人模狗样地说:「小霑你总算醒了。」
李霑懵懵地坐了起来:「我……我怎么了?中毒了吗?」
任歌行道:「嗯。那药人血液里有毒,多亏了你小杨哥哥给你解毒,你要报恩啊,出去之后多餵他点草。」
李霑也不多问,只道:「多谢杨大哥。」
任歌行问道:「怎么又叫杨大哥了?」
李霑道:「这样听起来比较正式。」
任歌行:「……反正怎么着你都有理是吧。」
一直都没吱声的裴寄客突然冒了一句:「醒了就赶紧走吧。」
他也不等三人答话,迳自走到角落,手腕一拧拽出来一个机关,然后十分粗暴地一脚踹碎了机关的外壳,露出了里面的芯,按了下去。
天光乍见。裴寄客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任歌行抬头一看,他在上面露了个头,道:「后会有期。」然后消失了。
任歌行心说这孙子虽然阴阳怪气的,但总算还有两把刷子。三人上来的时候发现天都已经亮了。李霑一边灰头土脸地往外爬,一边说:「说来奇怪,怎么这么要紧的地方竟然没有守卫的?」
任歌行道:「奇怪吗?这二里荒坟乱葬岗要是有守卫,那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呢,」他嗤笑了一声,「估计胡氏也没想到会有药人跑出来吧。」
李霑弱弱地提醒他:「任大哥……」
任歌行回头一看,顿时十分脸疼。
这二里荒坟乱葬岗是没有守卫,可是他一把火把人家药人坑烧了,胡氏总不可能迟钝到一点都不觉察。
任歌行拔出羽霄剑,遥遥对准了四面八方而来的胡氏门人。
他没有杀人的癖好,上蹿下跳地奔波了一宿,眉宇间有些疲惫,转过头嘱咐了两人一句:「找个地方藏好,别冲上去送人头。」
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说:「一群杂鱼,赶紧打完,我要回客栈睡觉。」
因为武功差距太大,任歌行打得十分不走心,一个门人剑差点伸到杨晏初脸前,杨晏初侧身抬起手臂遮挡,任歌行一剑直接绞碎了那门人的剑,笑道:「你怕什么?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