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霑犹豫了一下:「那他一会儿能上来吗?」
任歌行说:「上来了也打不过我。」
杨晏初透过木板的缝隙看着裴寄客,与他四目相接,鬼手清秀却惨青的脸上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杨晏初忍不住道:「能上来吗?」
裴寄客那笑容明显起来:「若我说能,你是会拉我上来,还是会砍掉这藤?」
任歌行的表情僵了一瞬,李霑失声叫起来:「怎么回事?哥哥你和他有交情么?!」
杨晏初略有犹豫,选择讲实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叫裴寄客,也不是鬼手,谈不上交情,相识一场罢了。」
浣花楼尚且有人间情.欲,酒色流连,可那地方连生死都不算大事,人如犬彘,又有什么交情可言。
任歌行转过身来,看不出喜怒,只负手道:「你们俩,过来。」
杨晏初没有说话,看了鬼手一眼,裴寄客的眼神依然平静,他甚至笑了笑,道:「你还不过去?」
杨晏初再不去看他,甫一迈步,堪堪踩到木板上,只听得裴寄客低声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叫杨晏初,后来可改名了么?」
杨晏初心内一动,登时方寸大乱,一脚踩错了地方,那木板瞬间碎裂,连带着缠着木板掉着裴寄客的藤蔓骤然一松,裴寄客直直朝着深谷坠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任歌行下意识地反手一捞,竟抓住了裴寄客的手腕!
任歌行和裴寄客面面相觑。
任歌行现在不松手就好像是要救这个前半夜还在说要杀了他的人似的,松手就好像这人是他杀的一样,进退两难间只得骂自己职业病又犯了,手比他娘的脑子快,看着个人就去救,救上来的是人是鬼是癞蛤/蟆都不知道,裴寄客没给他太多进退维谷的时间,他腰背一翻借着任歌行的力跳了上来,他形容狼狈,仪态竟还稳妥,理了理衣衫,道:「任兄救命之恩,裴某没齿难忘,万死不足以报。」
「你听着,」任歌行心情不好,冷声道,「我能救你就能杀你,这一路老实点,以后也别来找死,听懂了吗?」
裴寄客没有说话,对任歌行抱了抱拳。
任歌行有心想一脚把裴寄客再踢下去,吃了苍蝇一样转身就走,杨晏初跟在他身后,听见他咬牙切齿地叨咕:「我他娘的就是个憨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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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任歌行有心想一脚把裴寄客再踢下去,吃了苍蝇一样转身就走,杨晏初跟在他身后,听见他咬牙切齿地叨咕:「我他娘的就是个憨批。」
裴寄客笑出了声:「任大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杨晏初有点想笑,有心想安慰一下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迂迴地夸一夸他:「任大哥方才好俊的身手。」
任歌行语气冰冷道:「我知道我帅,用不着你嘴甜。」
杨晏初:「……」
一路再无话,软桥对岸又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任歌行站在洞前,对裴寄客打了个手势:「你先进。」
裴寄客点了点头,一边在前面趟雷,一边道:「任大侠不必如此防范于我,裴某此行自有目的,不会打泰阿令与朝彻珠的主意。」
裴寄客本来只堪堪居于任歌行下风,如今废了一腿,没有武器,又受了伤,自然无法和任歌行抗衡,不过暗箭难防,任歌行不得不防着鬼手背后作妖。
裴寄客似乎对此道极为熟稔,他伸出左腿假肢,硬铁磕在地面上,轻轻地「叮叮」两声响,他蹲下/身,朝地上墙上各拍了一掌,然后站起身来道:「无碍……等等。」
他脸色变了变——就在刚才,他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声响,他一时间竟然无法辨别那是什么声音,有些像是花草破土发芽,又好像是……
风声破空!
任歌行暴喝一声:「背后!」
裴寄客一低头险险躲过背后袭击,杨晏初不禁心下一惊——鬼手和羽霄剑都算是天下一流的功夫,两人同时在场,竟无一人发觉此人,他好像和这甬道石壁融为一体一般!
裴寄客闪身侧踢,只觉来人皮肤极其坚硬,似有铠甲,这一踢只让来人脚步滞涩了一些。
裴寄客:「羽霄剑!」
任歌行欺身上前挡开手无寸铁的裴寄客,平地起势,一剑光华流转,斩下来人头颅。人头落地,任歌行虎口竟被震得发麻,他掏出火摺子,凑近尸体——
赤.裸的身子,修长扭曲的身形,漆黑坚硬的皮肤,尖锐的指爪,如果不看面目,那根本不能算是人。
杨晏初在看清那人形容之后如遭雷击。
漆黑深渊,万丈巨谷,不见天日的囚禁,痛苦的哀嚎,逐渐异化成怪物的人……一切都和五年前发生的一切如出一辙!
人间的恶循环往復,在世间各处不断轮迴。
他像被当头淋下冰水,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裴寄客偏头看了他一眼,话音似有嘲弄:「眼熟吗?」
鬼手凑近了杨晏初的耳朵,那语气说不出的残忍快意:「都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怕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