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雷家村的日子里，朱大山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这些穷苦女人而言，说出自己的病情是一种耻辱。


    葵水来的时候，要躲着藏着，下面用稻草垫着，能够用月事带的，都是有条件的。


    热水是要紧着男人孩子用的，她们是女人，也是牲口。


    这种条件各种各样的病缠上她们，她们一句话都不能说。


    雷家村住了一些日子，朱大山临走之前，准备去一趟莲花峰。


    听说白娘娘庙里面有个老道姑，也会一些医术。


    林深且密，山石青苔，早上爬到中午，终于爬到了白娘娘庙。


    庙不大，二进二出，庙门红色的漆已经斑驳，门上铜环染绿。老远就能够看见一个老道姑坐在门槛边上择菜。


    朱大山见老道姑拱手道：“请问是青尺道人吗？”


    老道姑抬头瞧了一眼朱大山，外地人口音，忽而一笑，“你是朱郎中吧？”


    朱大山一愣，这老道姑居然知道自己。心下十分吃惊，她是怎么知道的？


    “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


    老道姑已经有九十多岁，满脸皱纹，咧嘴一笑，牙齿豁落不少。


    “青娘把那方子给我看了，方子不错，听她说你样貌，胖胖乎乎不像个庄稼人。再见你，果然如此。”


    朱大山摸了摸自己的脸，老朱家祖传的小胖脸。也没想到青娘会来找老道姑，想起自己假借白娘娘名义治病，朱大山偷摸摸瞧了一眼老道姑。


    老道姑将朱大山的神情尽收眼底，挥了挥手，“放心吧！你给雷家村义诊是件大好事！有些时候，我们不也是如此？”老道姑眨眨眼睛嘿嘿一笑，站起身子，将菜收拾起来，踏上台阶。对着朱大山道：“既然来了，吃顿便饭再走，我新腌的小菜，正好抓一把，跟笋子炒一炒。”


    长者赐，不敢辞。


    老道姑的咸菜，一半是野菜焯过水，跟雪里蕻拌在一起，挖一勺猪油，下铁锅。炒几铲子，再加上笋子。


    旁边一个大锅，玉米面掺上小麦面的面条，开水下锅，微黄的面条在开水之中缓慢滚动。


    面条好了，咸菜炒冬笋堆上，一碗素面放在朱大山面前。


    朱大山吸溜吸溜吃了几口，咸菜有点咸有点苦，因为加了猪油，并不涩口。反而有一种特殊的风味，那水灵灵的笋，脆生生的，带点咸菜的咸鲜味，一切都好。


    吃完面，老道姑转身进屋子，拿了几张泛黄的纸出来，递给朱大山。


    “你来我猜你是为了找方子，这几张方子是我常用的，多年下来，这方子也颇有效果。行医救人，也算是我的功德。”


    朱大山双手接过方子，内心百感交集。


    这平白拿了别人的方子，心里面有些愧疚，“师傅……”


    瞧着朱大山欲言又止的样子，老道姑又是笑道：“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给我买上二三十斤猪肉过来，我这白娘娘也太高了，我腿脚不便，有时候馋肉，下山太不方便。”


    朱大山立即应了下来，随即又将自己的本草小札拿了出来。刚刚看了一眼老道姑的药方子，只一眼，朱大山就服了面前老道姑的医术，精妙至极，不输给太医院的太医。


    “还请师傅看看，所有错误，指教指教。”


    老道姑接过本草小札，脸上浮现一丝惊讶，“多少年了，居然也有人让我指教。”


    朱大山不解道：“师傅你医术精妙，何出此言？”


    老道姑笑了笑，“你假借白娘娘给青娘看病，那是男女大防，而我一介女流，若是想要看病治人，更是要找个由头。否则谁会相信一个女人，也能治病呢？”


    朱大山一愣，原来不仅仅是女的病人无法张口，就连女的郎中，也无法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