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一愣:「干嘛?」
沈尧盯着她:「我们在清关镇上看皮影戏时,大奸大恶之徒一出场,便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狂笑。你说话前,能不能不要学那些唱戏的?」
柳青青衣袖捂面,竟说:「好嘛,以后不学了。」
沈尧点头,这才回归正题:「这个好办!我们谁都不要把这件事外传,江湖上的人不知道,就不会觊觎那本破书了。」
许兴修打来一盆干净的井水,正在漂洗纱布。他听完沈尧的话,立刻纠正道:「你要记住,其一,《灵素心法》是丹医派的秘籍,不是破书,你还要我讲你多少次?昨夜我们也都试过,书上方法行之有效。」
卫凌风补充道:「其二,赵邦杰的伤势既然是谭百清一手促成,只要谭百清看见赵邦杰,便能推测出《灵素心法》的效用。其三,药王谷的谷主已经动身前往应天府。阿尧,你可听师父说过药王谷?」
卫凌风换了一身衣服,衣裳料子比他平常穿的那些货色好上不少。他腿上还盖了一床棉衾,布角上绣着一个小巧的「段」字,显然是段家人好心施捨的。沈尧坐在一边,抬手揉了揉棉絮,才说:「嗯,我听过的。」
卫凌风应道:「药王谷的谷主要来应天府,我们师父恐怕也……」
沈尧抓住卫凌风的手腕,探脉探到一半,语气稍乱:「你的意思是,我们师父也要来应天府?他老人家来这里干什么?他又不会武功。」
「他要来,谁都拦不住,」许兴修说,「你晓得师父的脾气。所有名门正派都贊成处决卫凌风,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弟子去死。」
柳青青躺在一旁插嘴:「他来了能怎么办?谭百清第一个杀了他。」
「不会。」赵邦杰接话。
赵邦杰与狄安二人坐在一起。他们都把长剑放到了墙角。此时手无寸铁,就仿佛是人畜无害的年轻人。但因伤势未愈,他们的脸色都显得苍白。赵邦杰胸口缠紧纱布,半个胸膛和整个腹部都裸。露在外,只是肩上披了一件衣服,稍作遮掩。
赵邦杰调理完丹田一口气,才说:「我愿为……沈大夫和卫大夫作证。」
狄安迟疑片刻,接道:「我也是。」
沈尧皱眉:「你们先问问段无痕吧。」
许兴修再次告知:「段无痕被软禁了。」
许兴修平日里做人,最讲究圆滑和委婉。但这几日天大的变故接踵而至,他也懒得装样子,干脆有什么说什么,倒也省事。
沈尧轻轻嘆息:「赵兄,狄兄,我说话兴许不中听,只是连你家少主都被软禁了,你们二人的口供还是算了。你们眼下也别烦心,好好养伤才是最要紧。」
与许兴修不同,卫凌风似乎维持了往日心境。卫凌风看着赵邦杰,好言相劝:「此事因我而起,我该向你赔个不是。养伤是当务之急,你……」
卫凌风一句话还没讲完,赵邦杰便低头说道:「卫大夫认为,我是贪生怕死之徒?」
沈尧马上圆场:「怎么会呢,你是世间最英勇的侠客。」
赵邦杰正要争辩,狄安扯了他的衣袖。于是他不再和沈尧等人讲话,转而与狄安小声交谈。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位穿着绸缎长裙的美貌侍女端着食盒,走来药房送饭。她们送来七份饭,正好一人一碗,碗里装着米饭、煨蛋、时蔬,七份都是一模一样。沈尧放下心来,端起一碗饭,使劲扒筷子,活像饿死鬼投胎。
吃了三口,沈尧被米饭呛到,只能缩在墙角,疯狂咳嗽,咳得肺腑都要裂了。卫凌风搂过他的肩膀,帮他顺气,哄他:「慢点吃。若是不够,我的这碗给你。」
他不知怎么地,眼眶微微发热。
*
沈尧等人在药房里一连歇了好多天,不问世事,只顾养伤。
虽然药房没有床,但他们睡在毛毯上,盖着上好的棉衾,感觉和床也差不了多少。炉子一直生着勐火,使得室内温暖干燥,药材充足,三餐温饱,所有伤员都在好转。
在此期间,段永玄还来了一趟。他看到赵邦杰病情大好,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点异色。沈尧害怕他也像谭百清一样,为了《灵素心法》,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段永玄却连一个字都没提,只告诉沈尧,魔教妖女已经被抓住,还被流光派掌门亲手杀死了,尸体通身赤。裸,挂在应天府的城门外,以警示人,切莫作恶。
沈尧闻言惊住。
段永玄走后,沈尧盯紧了柳青青。柳青青悠然自得吃着饭,还夸段家的伙食好,厨子好,感谢段家那位家主的开阔心胸,这饭菜里也没下毒。狄安便冷笑:「只有你们才做得出下毒,那等龌。蹉事。」
柳青青和他拌嘴:「药王谷下毒比我们厉害多了。你怎么不提药王谷?」
狄安现今的功力,只有从前的四成。他还在养伤,卫凌风说他半年才能痊癒,他觉得苍天已在厚待他。原本都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
他不擅长吵架,更吵不过柳青青。两人几句话合不来,他立刻拔剑,每到此时,沈尧就要做挺身而出的和事佬。
沈尧挡在柳青青面前,朝着狄安劝诫道:「药王谷下毒是厉害啊,那不是骂他们,是在夸他们呢。再说,你又不是药王谷的人,不要为了药王谷而生气。」
随后,沈尧转身,对柳青青说:「饭菜里不会有毒。每天我们和赵兄、狄兄都吃一样的饭。如果段家主要杀我们,直接动手就行了,一瞬息的功夫都要不了。下毒真的,太麻烦,尸体还容易发瘟。安江城那件事,正是前车之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