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微那一点点怨念果然被这猝不及防的消息炸得烟消云散:「解散?」
「是。」符骞看起来想要解释一下原因。他动了动嘴唇,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一种方式:「拿下寇平,我与长尧王已算是撕破了脸皮,留那些姑娘在园中也无用了,不如趁着时候尚早,放她们归去。」
心情骤起骤落,连微只觉得才刚提起的一点希望跌落谷底。但她不想就这样放过这次机会:「那我呢?你要把我安排去哪里?」
「什么?」符骞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问。
「我也是澄园的姑娘,澄园散了,你准备把我安排去哪?」连微死死盯着符骞,「许配给属下?放进女营?再送出去做成暗桩?」
她心知符骞应该不会这样罔顾自己的意愿,只是用最直接的语言,想要逼出他真正的想法。
符骞脸都黑了:「怎么可能!」
「那我究竟要去哪?」
「就待在这将军府!」符骞一时嘴顺,说出来之后便觉不妙。
果然连微紧跟着问道:「为何?」
「你…之前寻你,已经闹得全城都知道了,你不呆在将军府,还要去哪里?」符骞说出这想了好久的理由。
解散澄园,固然是势在必行,可这么一来,他就没有了把人留在身边的理由。即使这个藉口烂得什么似的,至少先留下人,后面再徐徐图之吧……
连微已经要气笑了,她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之前隐隐感觉到的符骞的心意是不是错觉:「所以我就要这么没名没分地留在将军府?做你的婢僕?说好听点是管事?还是后院的姬妾?」
「不是!」这误会大了,符骞心一横,哪怕已经说过一遍,只后来冷静了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也只好再次说出来。
这一回,他没再借着黑暗掩饰自己的窘迫,而是强迫自己盯住连微的眼睛——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如果知道真相后她执意要离开,自己肯定也不忍心将她桎梏在将军府中……
「连微,你听好了,不是什么姬妾下仆,若你愿意,整座将军府都是你的,肃州城是你的,我将来打下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我心悦你。」
所以才想要用拙劣的藉口把人留下,结果果然失败了。
说完之后,符骞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她的反应。他闭了闭眼,背过身,最后道:「所以你放心,只要不为祸苍生,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我说完了。」
身为征西将军,何时将自己的脸面这样心甘情愿地递出去放在别人脚下?说这些已是极致,他也不期待得到什么回復,放下手中蜜饯抬腿便走——
「傻瓜。」背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喃。
抬起的脚步诚实地顿住了。
连微看着门口看起镇定实则僵硬的背影,只觉得千百种情绪在胸中搅和成一团,酸涩却微甜,沉重却轻盈,仿佛意料之外,又仿佛本该如此。
汇集在一起,述之于口,就只是那么轻飘飘的两个字。
她想再说点什么,最好安一安他的心,毕竟这样一大只就那么蔫头耷脑地站在那儿着实有点可怜……这个想法闪过一瞬,又被飞快地抛弃了。
「若我说,我要出府自立门户你也应?」
「嗯。」
「我要去扈郡,离你远远的,你也应?」
「……我给你寻个小园子,安置好护卫,护你周全。」这回的应答有些艰难。
「那我就要在肃州城呢?我要你把我赐给庾令白,做他的姬妾,你也应?」
「你……他敢!」符骞忍不住回身,猝不及防撞进连微明明闪着一点水光,却又弯弯带笑的眸子里。
「真的是个傻子。」
连微轻嘆一声,遵循自己内心的冲动,拨开身上的褥子,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就趿了鞋子下榻。
虽然烧着火盆,屋里还是有些冷的。单薄的中衣瞬间冰凉,冰得连微一个冷颤。已经退下不少的烧仿佛又有了存在感,外冷内热相激,让她蓦地晕眩了片刻。
符骞身体比脑子更快地上前把人接住,扯过毯子裹上,然后顿在了那里。
理智上知道不该冒犯,该要把人放回去,可又贪恋怀中温软,不愿放手。
还是连微缓过劲来,见状探手扒住他的肩,凑近了他耳边,坏心地问:「怎么不放我下去?」
眼见着符骞红了耳尖,仍然抿唇不语,她又是一嘆:「就算这样,你也觉得我于你无意吗?」
符骞生涩的反应告诉她,若不是她说出来,他或许真的会这么想。
连微无奈地把额头抵住他的肩,喃喃道:「明明是你一直模煳不清……现在倒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
她稍稍挣动让符骞放松了臂弯,踮脚踩在地上,手撑在男人胸前,撑出一点距离,仰头看他:「礼尚往来,你也听好了——符伯功,谁要自立门户?谁要跑去扈郡住在小院子里养花种地?你居然真的信了,还打算应下……」
说着,她轻笑出声:「罢了,以后你可要时时记得,我心悦你。」
所以,澄园散了就别想着再建,说了把一切都奉上来就别想着食言,也再不要内心不安地把自己放在单恋的位置,委屈巴巴地自顾自妥协……
「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说完这些,连微颊边也泛起了不易察觉的微红,她推了一把有点愣愣的符大将军,自顾自回到榻上,掀过褥子盖上,转向里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