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泽疑惑：“不喜欢为什么要留这么久？”笑笑也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他知道：“爸爸不会剪头发，他已经在卫生间待了一个下午了。”沈嚣的学习天赋分对外和对内，对外打架、修车、用枪，对内洗衣、做饭、梳头，前者一学就会，后者一学就废。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明天可能就要带假发出门了。原泽赶紧进去抢救，只见沈嚣站在镜子前，拿着剪刀在头顶比划来比划去，地上已经有了好几撮头发，好在只剪了发尾。“怎么突然想剪头发？”原泽问。“没必要留着。”沈嚣最开始留头发，是因为研究所里没人给他剪，后来到了黑窟，感觉长发能掩饰身份，就没去管它。他见原泽过来，放下手中的头发，把剪刀递给他。头发之前长到肩胛下方，经过刚才的修剪，长度到了脖颈，但发尾参差不齐。原泽接过剪刀，走到镜子前，帮他把头发撩到脑后，细软的发丝从手中划过，令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你会剪吗？”沈嚣见他站着不动。“会，只是在想怎么剪。”原泽看着镜子里的沈嚣，五年过去，少年的眉眼早已脱去稚气，五官线条清晰了很多，但长时间的包裹与隐藏给他的面容增添了些许阴郁，而在他的印象里，沈嚣应该是充满朝气的，就像阿里托山的夏日。沈嚣对头发没有讲究，见原泽许久未动，抬起下巴，从镜子里对他说：“只要别剪得太难看就行。”“肯定不会难看。”原泽看着镜子里的沈嚣，又想起他刚进入军校的样子，意气风发的臭脸小猫浑身透着嚣张劲，往哪里一站都是焦点，打起架又凶又狠，连发丝都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心里有了具体的样子，原泽拿起剪刀一层层往上剪，确认好长度后开始打薄造型，然后是鬓角和额前刘海，被藏住的两只小耳朵也慢慢露了出来。沈嚣看着镜子里的头发越来越短，从脖颈、到耳后、再到眉梢，被阴影遮挡的五官逐渐变得清晰，原泽一点没有保留，完全奔着军校时的样子修剪。“好了。”剪完后，原泽放下剪刀，给他吹了吹碎发，剩余的头发被扫地机器人收集起来。沈嚣扫开眼前的碎发，伸手摸了摸脑后的头发。细软的头发剪短后微微上翘，摸起来有些扎手，不如长发舒服，但整个人轻了很多。“可以吗？”“嗯。”沈嚣很喜欢，踮起脚，亲了亲原泽的下巴，“谢谢。”原泽上一秒还看着镜子里的沈嚣发呆，下一秒心脏狂跳，脸从下巴红到脑袋顶，抬手就要把人抱起来狂亲，但沈嚣矮身躲了过去。“总结会准备的怎么样了？”沈嚣可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性。“都准备好了，明天早上和我去一个地方。”“会议不在指挥舰上开吗？”“会议在指挥舰上，我们不用在指挥舰上。”沈嚣不明白他的意思。原泽解释：“会议内容已经安排妥当了，凌安负责汇报，我在不在都一样。”他俯身将沈嚣抱到轮椅上，蹭着他的耳朵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不参加会议？”“不参加。”“真的假的？”原泽很认真地说：“真的。”沈嚣皱了皱眉：“所以你明天要抛开会议，和我去其他地方，这可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元帅该有的想法。”“内容都核实好了，流程谁主持都一样，我在与不在都不会影响到进程，但你的事情，必须由我能主持。”原泽亲亲他的额角，不放过一点贴贴的机会。沈嚣慢慢理解了他话语里的意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算是偏爱吗。”他知道这样不太好，但心里痒痒的。“当然算，”原泽碰碰他的额头，“所以要不要接受。”沈嚣没有立刻回答，直起身子想了一会儿，然后傲娇地点了点头：“好吧。”他也想任性一次。第306章 正文完结5月3日上午, 第四军队上将凌安带领所有战舰主将，将在八点，于指挥舰上召开边境作战总结会议，星际网同步直播, 预约人数近十亿。但总结会议还未正式开始, 守在屏幕前的众人便发现元帅似乎并未到场。针对星海边境的作战计划是原泽于一年半前提出的，当时军部与议会还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详谈, 他是最清楚此次作战的人, 怎么会缺席这么重要的会议。右下角弹幕上立刻响起讨论声, 很多人关于原泽目前的身体情况发出猜测。但就在此时, 屏幕上播放了一段提前录制好的影像，原泽解释未能到场, 是因为有其他重要事务需要处理，希望大家先将注意力放在主力部队的策划和作战上，等到最后再由他总结。众人猜到原泽所说的重要事务，可能与他报道中所提到的那位“无名氏”, 但除了这位“无名氏”, 联邦还有许多在此次作战中立下战绩的将士, 在揭开“无名氏”的身份之前, 他们的战绩也同样应该被知晓。这也是原泽将总结会议和身份澄清分开的原因, 两件事情放在一起难免会有失偏颇。上午8点, 总结会议正式召开后, 原泽带着沈嚣、笑笑驾驶天狼去往指挥舰后方的白漩星河。白漩星河虽然被称为星河, 但本质其实是弥散星云。它的形成过程与水母星云不同，构成云的质子、电子等微细物质来源于周围恒星的抛散, 这些微细物质漫游在太空中，与氢气、氦气等宇宙气体相互碰撞、相互吸引, 经由亿万光年融合汇聚，形成了如今庞大稀疏的飘带状星际云。天狼的目的地是白漩星河c62号观测台，这座观测台是是星河周边上百座观测台里视野最好的，今天被原泽征用了。观测台停在星河边缘，远看像一颗半黑半白的玻璃球，面朝星河的那一面是透明玻璃，另一面被规整的陨铁合金覆盖。天狼抵达站台后，原泽收起机甲，沈嚣抱着笑笑进入观测操作室。此时，观测室的屏幕正播放着会议直播，凌安开始进行战前工作总结，其中提到了联邦与帝国议会达成合作的过程，而这一次，沈嚣的名字被未被隐去。沈嚣就是沈嚣。“你准备怎么解释我的身份？”他看着直播。“不准备解释。”沈嚣微微一惊，转身看向原泽，不确认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原泽：“我给你想了很多身份，卡列宁一直有在收养孤儿培养死士，我可以把你安插进去，把之前所发生的事全部圆过去，也可以重新给你找一个身份，伪造你曾经被实验室洗脑，被迫来到我身边，但无论是哪一种身份，都对你不公平。”沈嚣的过去真的不堪吗，他手上的鲜血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而且是因利益纷争被迫染上的，令他变得不堪的不是他本身，而是制造他的独_裁者。那段历史连带着“猎杀者计划”一同被湮灭，他们抹杀了千万无辜生命的牺牲。沈嚣是唯一的幸存者，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据。而现在，原泽要为了掩盖这个跨越世纪的谎言，再编造出新的谎言，来帮他们抹杀那些罪恶，这与共犯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做不到。沈嚣将这件事情交给原泽来处理，也确实存了逃避的想法。他不愿意回忆起那段过去，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段过去。但如果他的身份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对他的质疑又会转嫁到他人身上，他不希望他的身份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可是……”“可是你并不在意别人误解你的身份，你只是想要打消他们的猜忌，用一个合理的身份回到联邦。”原泽深深地看着沈嚣，“但我不能接受你的身上再留下任何虚假的标签，你是清白的，清白也许需要自证，但有我在，你不需要自证。”一万句解释抵不上眼睛看到的事实，误解由此产生，也可以因此而消失，今日总结会上罗列的细节与证据，已经足够证明沈嚣在此次作战中，做出的贡献，数十万民众的性命由他救下，这是任何猜疑都诋毁不了的。至于沈嚣的过去，就让它成为星际永远解不开的谜团吧。原泽说完，把控制观测室的圆球放到沈嚣面前。只要拿到它，一切将按照规划好的剧本进行下去。沈嚣看着玻璃圆球，心中藏深的那块领地被狠狠击中。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只拥有一颗空洞的心，而随着空洞慢慢被填满，沈嚣发现自己是一个贪心的人。当生存与安全的危机接触后，他开始追寻曾经所缺失的感情，他从朋友身上获得平等友情，从家人身上获得血缘亲情，但他还想要更多，他想获得偏爱，想要一份完整的爱意。他是一只贪心的猫。沈嚣知道这样不好，所以从未表露出来。但大尾巴狼看出来了，还将这份偏爱捏成玻璃球，递到了他的面前。“好。”玻璃球上印着他们三人的脸，沈嚣无法拒绝份爱意，从原泽的掌心接过圆球，把它放到笑笑手中。笑笑捧着玻璃球，一道细白的光丝从中闪过，观测台开始向星河移动。会议直播继续，原泽推着沈嚣，去往控制室后方的观测台。半圆形的透明玻璃一直从头顶延伸至脚下，他们正站在一望无际的宇宙中，面前便是那条璀璨无垠的星河。观测台运动缓慢，置身其中的人感觉不到自身的运动，以为是星河在流动。笑笑有些恐高，扒着沈嚣胸前的衣服，探出半颗脑袋，好奇地观赏着只在书中见过的盛景。“为什么要来这里？”“大航海时期，先锋探索队跨越白漩星河后，找到了仙女星系中第一颗适宜生存的星球。”“碧海星？”原泽点头：“也是在跨越星河之后，星际历史正式展开，这里是联邦的终端，却是整个星际的起点。”现在的白漩星河是横亘在联邦与星海之间的最后一道防御线，而在历史的书籍中，它是阻拦探索船向未靠近的恐怖洋流。无数微小粒子与气体尘埃经过长达亿万年的凝聚，才有了如今浩瀚缥缈、如丝绸般闪耀的白漩星河。但细细观察它，那些看似清透晶莹的水流，或许是温度低达负百度的冰晶、水汽汇聚之处；那些光线强烈如钻石闪耀的星云，或许是电子流最为密集之地，能将一切物体粉碎成肉眼看不到的微尘。甚至陨石、冰晶和小行星爆炸后落下的碎片，在经过星河中物质密度较高的区域时，都有可能会被强而猛的引力拉入河流，这也是为什么星云周围总能看到流星划过。危险、瑰丽、壮阔、亘古长存……如果没有跨越它，探索者或许还要在漫长的航程中漂泊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因此白漩星河也成为新与旧的分界线。而对原泽而言，沈嚣的到来是一个新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