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宋汉民就忙问起女儿在陈家那边怎么样了。
许胜男道:「之前咱们大队放电影,你瞧见过地主家没?」
「瞧见过了。」宋汉民心里一跳,「咱们女儿在他们陈家过得是小丫鬟的日子?!」
他心里一急,顿时便从炕上起来,要去找陈家算帐。
许胜男忙拉住他,「你急什么,咱们闺女过得不是丫鬟日子,那是少奶奶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过去的时候,亲家母还给她炖了鸡汤呢,好傢伙,下了不少好料,咱们可不必担心了,我瞧着倒怕闺女被宠坏了,日后太过拿大。」
宋汉民松了口气,「这你倒不必担心,咱们女儿什么人咱们还能不清楚吗?陈家既然对她好,她就会对他们家好,我见你去了一下午,还当出什么事了。」
「这不是亲家母拉着我说建林小时候的事吗?」许胜男喝了口水润润口说道:「听着我都觉得生女儿好了,像咱们小贝小时候多乖巧多懂事。」
「顶好是生对龙凤胎。」宋汉民说道,「这一儿一女刚好凑个好字。」
「哪里有那么容易。」
许胜男摇摇头说道,这要生什么孩子,那都是老天爷说了算,哪里是他们想生什么就生什么的。
要真是如此,林秀红何必去给宋红春求什么生子药,还非要她三天喝一碗,不就是只要孙子,不要孙女吗?!
「妈,这药味道怎么这么难喝?」
宋红春喝了一口药,难受地用手帕捂着嘴巴。
「你都说是药了,那还能好喝吗?这药可是我花了钱买来的,你可得把它喝干净,不然要是生下个丫头片子,我可唯你是问。」林秀红不客气地说道。
宋红春不敢多说什么了,老老实实地把剩下来的药都给喝了。
腊月三十,这日是除夕,一大早,大队里就热闹起来了,小孩子穿上新衣裳,揣着爹娘给的几分钱,满大队的跑,有的小孩跑去供销社买糖果,有的小孩跑去买鞭炮。
这一天,大人们是不管孩子们的钱怎么花的,都扣扣搜搜一整年了,没必要在这一年一度的日子里还计较这一分两分钱的。
红兴生产大队的习俗是过年时餐桌上一定要有条鱼,甭管多大多小都成,取个年年有余的好兆头。
一早,陈树才就提了一条鱼送来,那条鱼约莫快六斤重了,装在盆里,还活蹦乱跳的。
「好大一条鱼,多少钱,我去拿给你。」白秀英瞧见鱼都忍不住咋舌说道。
「不要钱。」陈树才乐呵呵地说道:「我爹说了这条鱼是送给你们的。」
「这怎么好意思?」
白秀英婉拒道,现在他们家不缺钱就怕欠人家人情。
她对陈树才道:「你在这里等着,婶子进屋里拿钱去。」
说着转身回了屋子,等再出来一看,陈树才人已经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独独留下一个装着鱼的盆子。
「这陈树才也真是……」
白秀英叉着腰,脸上满是无奈神色。
陈建林正搀扶着宋贝从供销社回来,听见他妈嘀咕,不由得随口问了句:「怎么了?妈?」
「陈树才刚才拿了条鱼来,还非不要钱。」
白秀英无奈说道。
「那不要钱就不要钱呗,下午咱们家滷肉给他们家送去一碗就是了。」陈建林毫不在意地说道,别人他兴许会在乎这点儿人情,但他晓得陈树才的性格,干不出仗着一点儿人情狮子大开口的事,陈树才是个聪明人。
「那也成。」白秀英说道,她端起盆子,道:「这条鱼也真是新鲜,不知道陈树才他们打哪里弄来的。」
「估计是河里抓的吧,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有人围在河边。」
宋贝说道,他们这边的河里多得是鱼,到了冬天,河水结冰了,下头的鱼没有人打捞就养得肥肥胖胖的,到了过年的时候正好能吃。
白秀英点头瞭然地答应一声,又道:「你们去供销社买了什么好东西?」
「买了些软和的点心,打算今晚过去送给爷奶。」
陈建林道,老两口这阵子的日子不大好过,宋红春这个当人媳妇的仗着自己怀孕,什么事都不肯干,家里活计多半落在爷奶两人身上。
二老平日里吃喝的也尽是一些稀粥,这日子过得还不如陈植林他们去县城那会呢,至少那会他们还不用这么操劳,屋子旁边种了些菜,也够他们老两口吃的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得把他们的口粮匀出来给老大一家子。
陈建林这阵子看得心里头都窝火。
他怕偷偷给爷奶钱,最后那钱还是落不到爷奶手上,索性便一早和宋贝去供销社挑了些红枣糕这些老人家喜欢吃的,好歹还能够吃一两口呢。
「也好,你们先进屋去吃早饭吧,我去把这鱼放在厨房里。」
白秀英说道。
一家人围在桌子旁吃了早饭,下午换上了新衣裳,宋贝现在显怀了,穿得衣服比较宽松,但好在她胖的都是地方,脸和手腕都是一样瘦,看上去依旧是漂漂亮亮的。
白秀英下午打扫完家里,让陈建林张贴了对联后,就悄悄过去给二老送去两套新衣裳。
陈植林家现在这情况,除了陈植林过年能穿上新衣裳,其他人都是穿着旧衣服,更不用说二老了。
白秀英送衣裳过去的时候,老两口看见二媳妇送过来的新衣裳,眼眶便不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