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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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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我蹲得双腿发麻,小奶狗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胖乎乎的,怀里拿着一盒狗粮。


    “谢谢叔叔!”小男孩仰着头看着抱着小狗站在那儿的柏川哥,反手把狗粮放到了自己的帽子里,然后点着脚伸出双手来把小狗接了过去。


    柏川哥掐了掐他肉乎乎的小脸说:“你记得啊,以后不要随便把狗交给别人帮忙照看,万一遇上坏人,等你回来,它就没了!”


    小男孩嘿嘿笑着说:“我知道,我是看出叔叔是好人才让你帮忙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我插了句嘴问道。


    小男孩转向我说:“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啊,他知道我家小狗叫什么之后,看着它的眼神就像我妈看着我。”


    我被这孩子的话说得笑了出来,看了一眼柏川哥,又问小胖子说:“你的小狗叫什么啊?”


    “江江啊!”


    小胖子跟我们道了谢,抱着小狗跑了。


    我脑袋里不停地回播着刚才小男孩的话。


    那只小狗叫江江,所以呢?


    难不成柏川哥看到它就想到了我?


    我到底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生气啊……


    我跟柏川哥一起去取车,手机的事件提醒又响了。


    我关掉声音,心里有些焦虑。


    “柏川哥。”我叫住身边的人,犹豫了一下,对他说,“我突然有点事不能回家,你先回去吧。”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也担心我,但今天的这件事情我是必须要去做的,而且,我想一个人去。


    “没事,就只是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还没做。”我把他送给我的礼物又放回他手中,“麻烦你先帮我带回去吧,我先走了,大概下午就能回家。”


    这大概是第一次,我不顾他的感受跑走了。


    在路边拦了个计程车,不敢看向窗外,因为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一直看着我。


    “城北公墓,谢谢。”


    大概人总喜欢自作多情,原本天气很晴朗,但当我来到公墓的时候,发现阴天了。


    我下意识地就把它当做是老天也悲伤了起来。


    我在公墓外面买了一大束百合,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


    自从柏林死了之后,我很少来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是她的忌日,大概我还是不会来。


    我很不孝,我知道。


    也不是不想她,只是不敢来看她。


    每次走进这里,心情都差的可以,所有不愿意回忆的过去统统会在此时涌现出来,它们很可怕,就像是躲也躲不过的梦魇。


    很久没来,这里还是老样子。


    我弯腰把百合花放到她的墓前,一抬眼就看到了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那个年轻的女人笑得很美,可我却觉得她在哭。


    她短暂的生命,短暂的爱情,一部分充斥着欺骗,另一部分满是疯癫。


    都说痴情的人最薄命,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吧。


    被自己深爱着的丈夫骗了那么多年,一夕绝望,竟然疯了。


    一个漂亮的、随时可能会发疯的女人,是我最亲爱的妈妈。


    他们离婚以后,那些她抱着我一哭就是一整晚的日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她死的样子,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我用手指擦去她照片上的污渍,跟她道歉:“对不起,好久没来了,你在生气吗?”


    总觉得公墓的温度要比市区低上那么一两度,风一吹过,冷得彻骨。


    我点了支烟,站在她墓前,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柏林死了,你见过他了吗?”柏林也已经下葬,不过不在这边的公墓,而是在城南,与这边刚好相反的方向,“恐怕是见了面也不认得吧。”


    毕竟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们介绍彼此。


    “大概是十月份的时候。”我用力地吸了口烟,然后对着半空吐出烟雾,“我以为我会跟他一起去死,因为你们都不在了,我在这世界上也没什么意思了。”


    又是一阵风,把她墓前的花吹得偏了头。


    我弯腰,把花重新摆好,这天阴沉得可以,感觉很快就要下雪了。


    “不过现在每天都在庆幸。”我继续说道,“当时还好忍住了,想跳楼的时候也被拉了回来。”


    我停顿了一下,突然就想不起来当时我试图从酒店阳台跳下时,柏川哥对我说了什么。


    “妈……”我将烟夹在指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好像遇到了救命恩人。”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思考柏川哥对我的意义,我想,我找到了准确的词彙来形容。


    救命恩人,与柏林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当初,因为爱情,我奉柏林为救世主,但后来发现,救世主根本就是个骗子。


    他甚至,想要了我的命。


    而如今,柏川哥却是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挽救着我的生命。


    他把我从阳台上拉回来,把我从绝望中拉回来,现在,他又试着在把我从长年累月的阴霾中拉出来。


    我非常不知廉耻地想,如果当初我遇到的不是柏林而是柏川哥,会不会,现在过得比较好。


    我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坏了,抽了一半的烟从指间滑落。


    我大概是从公墓逃走的,慌不择路。


    离开的时候我甚至连头都不敢回,生怕被我妈听到我心里龌龊阴暗的想法。


    我对自己感到失望,感到无颜面对所有人。


    城北公墓这一带向来很难打到车,偏偏之前载我来的计程车也早就开走了。


    没有办法,我只好沿着马路往市区的方向走,没走出多远,手机又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柏川哥。


    “哥。”


    “要回家吗?”他问我。


    “嗯……”我看着前方空空荡荡的马路说,“可能还要一会儿。”


    后面突然传来鸣笛声,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柏川哥的车。


    “对不起,我不放心,所以跟过来了。”他没有挂电话,我也没有,“不过我没有进去,一直在外面等着,你……”


    他停住了,停住了说的话,也停住了车。


    我站在距离他差不多十米的距离,回头看着他。


    隔着空气,隔着玻璃。


    “下雪了。”我说。


    天真的飘起了薄薄的雪花,一落在手背上就融化了,冰凉,留下一滩小小的水迹。


    “是啊。”他回应我,“这大概是今年冬天最后一场雪了,很快就要暖和起来了。”


    春天就快要到来了。


    我跟柏川哥一起回了家,拿着他送我的礼物,钻进了卧室。


    我发现自己突然没办法好好地面对他了,竟然觉得无比尴尬。


    我大概是知道原因的,因为在我妈墓前,我竟然在想,如果我先遇到他……


    这个想法充满着罪恶,让人作呕。


    我努力不去想这个问题,从袋子里拿出了那个盒子。


    被包装得很精美的礼品盒,解开丝带,去除包装纸,我慢慢地打开了盖子。


    是一块手錶,棕色的錶带,跟我之前的那块手錶的錶带颜色一样。


    只不过,这个应该比那个贵多了。


    那块手錶是我妈送给我的成年礼物,很便宜,我却宝贝了许多年。


    我想起昨天在离开他办公室前我的錶带突然断掉了,没想到,他竟然看进了心里。


    没有卡片,也没有留言,只是一只安安静静躺着的手錶。


    我发了条信息给柏川哥。


    我说:谢谢你送的手錶,我会好好珍惜的。


    邢柏川 1.4


    我似乎真的太过关注江洛的隐私了,这样很不好,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或许真的是把对柏林的爱和想念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我尝试着自我反省,然而在遇到他的事情时,还是没办法将其看淡。


    江洛从易礼那边出来之后一反常态地说自己有事让我先走,又偏偏不说是什么事,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开车跟了过去。


    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卑劣的跟踪者,在路上,几次提醒自己应该调头回家,但还是一路跟着过来了。


    城北的公墓,大概是葬着他的家人吧。


    我没有再跟着进去,那样的话我就真的像是个罪犯了。


    本来我是不打算让江洛知道我跟着他的,但看着他出来后打不到车孤零零在路边走的样子,有些心疼。


    他对于我的突然出现并没有问太多,不过也对,这就是江洛的性格,很少会问为什么。


    他不会问我为什么跟着他,不会问我为什么要帮他治病,也不会问我为什么对他这么关注。


    还好他不问,因为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回答。


    回家之后他进了房间,我还是不放心,给易礼打了个电话。


    “我就知道你会找我。”易礼那边有些吵闹,像是在饭店。


    “所以我就不卖关子了,给我说说江洛的情况吧。”


    “等一下。”他小声跟别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我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周围安静了不少,他从喧闹的室内换到了稍微安静了一些的地方,“江洛的病因你知道吗?”


    “是什么?”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直觉告诉我,那一定不是什么容易接受的事情。


    “我要为病人保密,所以还是不透露了。”我能想像得到易礼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得意。


    “你真的够了,江洛的事跟我不需要保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对他说,“如果我问他本人,他也会告诉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那是江洛的伤疤,我怎么能忍下心去揭开它。


    “柏川。”易礼突然正经起来,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李江洛?”


    该怎么形容我此时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寒意就从嵴背凉到了指尖,我的心“咯噔”一下,开始口不择言:“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门口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原本没有关严的门自己落了锁。


    我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说:“你别乱猜了,江洛是我弟的爱人,我弟不在了,我理应照顾他。”


    易礼轻笑一声,不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


    他说:“江洛的问题主要就是出在心理上,我们今天聊过了,不是很乐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融化这冰,也需要时间。”


    “我知道。”我嘆了口气,他的话跟我预计的差不多,“但能不能告诉我,他有没有可能完全好起来?”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想了想,的确很重要。


    至于为什么重要,我没必要告诉易礼,于是只说:“你先回答我。”


    “我只有七成的把握,因为他自己对待这件事就非常的悲观,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好起来。”


    “我该怎么做?”我问。


    易礼沉默了一会儿,说:“他需要的你可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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