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俩人相处时往往是这样的场面。
一个说,一个默,直至那人走开,以此结束。
其实也并不算是坏事,排除偶尔会被针对几句,她在长公主府里过的还算可以,至少除了常常避开他这件事,还没有什么烦心的事。
不过现在添了一件。
此刻夜幕落下,整个公主府的已经亮起了灯笼,火光只能让她看见那人远去的背影,散落在影影绰绰的树荫下,混合着夜色,无端的,让她觉出了一丝寂寥的味道。
这几年皇上身子越来越不行了,却迟迟不立太子,这导致朝堂上也不安宁。长公主跟着也越来越忙,每日早出晚归,这些年下来,在朝堂上的手伸的也深,瞧着倒比宫里那唯一的病皇子来更有权势。
大有前朝魏艷公主的气势。
而她父亲,这些年里谋划来谋划去,最后也没从若卢令这个职位上向上动一动,白担了驸马这一个虚荣。
说实在的,她和陆谏,这么一瞧,倒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可惜的是,他们註定不能和平相处。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真是可惜了……
这一下,她发觉自己想远了,及时收回心思。
在那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才抬步向同一个方向离开。
张妤走的慢,等回院子时,陆谏早就已经到了。
从进院子起,陆谏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便是言清从他手里牵过阿八的绳子,他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没其他的反应。
言清小心的将他房门关好。
陆谏站在原地,伸手从绣着云纹的肩上扯出了一根细长的碎发,这是方才张妤不小心沾上去的。
他眯了眯眼,桃花眼底有几分恍惚。
修长白皙的手指抿开,而后探近鼻尖嗅了嗅,是一股清冷的桂花香,一如之前她撞入自己胸膛时,那扑进鼻中的香味。
迷惑的,恍然让人觉得落了一身的花。
那人低着头,他看不见她脸上的情绪,只看到细长柔软的发从她耳后挽好。精緻白玉的耳下,是一颗透亮的红珠,晃晃荡荡的,总让他分神。
柔和的月色也不及她一分。
只她垂首敛目,一言不发的站着,就搅的他心头烦躁。
闭了闭眼,陆谏攥紧了手里的发。
舫船驶入江中。
湖面的水光像是一面镜子似的,映照着舫船,也映照着窗边,那个蹙眉沉思的美人。
张妤来这里的次数不是很多。
今日主要还是上次张单求她带他出去的事。
这日一大早,她便领着张单出来了,只说是陪着他出来买几本新的书册子。
张鸣成对于张妤一向放心,倒也没多问,便让她领着张单出来。
张单一出来,便跟张妤再三保证,两个时辰后便回来。
张妤嘱咐了几句,让小山一直跟着他,之后真的没有拦他。
她一个人又实在无聊,便来了「游苑」逛逛。
这是京城一处内湖。
有酒肆从在内湖,至此,在湖上的行当越来越多,也有那水台唱戏处,达官贵人找消遣的地方,内湖是他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之一。
当然,文人也把它称为「游苑」,水上游苑。
水上的风景不错,迎面吹来的风也舒服的很,只不过,老天好像看不过她倒霉,非在这档口,还给她添堵。
「张姐姐?」
隔着不远的距离,张妤听到了毕惕那一声呼喊,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忙将窗板给拉上了。
毕惕:「……」
毕惕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撞见张妤。
江小宝今日宴请他们这帮世家子弟,非说是要给他们看什么热闹。他好不容易磨了陆谏半日,才将人给带来,没想到,这都大半天的了,除了些侍女跳舞喝酒的,就没什么别的事发生。
而陆谏呢,昨日说好是跟他一起来看热闹的,但从今早上起,脸色就不好看。
他跟他说半天,也没个回应,他一个人呆在屋子内嫌闷,便想着出来吹吹风,结果却想不到,竟看见了张妤。
一瞬间,毕惕脑子里转过了很多心思,面上十分热情:「姐姐,真是巧,您这一个人游湖多无聊呀,不若上我们这里玩玩呗。」
热情的,跟那红楼的老鸨似的。
对于他的热情,张妤选择了听而不闻,只念着这船快点过去,莫再看见这人。因着见着这人,那另一个更让人心烦的主想必也就在了。
而她今日心情不好,都不想见。
不过她今日不光心情不好,连运气似乎也不大行。
「张姐姐,你就这般不待见我?」
隔着窗板,毕惕一个人自说自话:「哎,张姐姐,你这还不出来,叫小弟可如何做呢,哎,想来小弟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来人!将这艘船给本公子砸了!」
只听下一刻,「扑通」的水花声响起,张妤关上的窗重新打开了。
毕惕这才让那几个侍从停下动作,脸上是一派笑颜:「原来张姐姐听的见啊,方才见姐姐你一见我就关窗,我还以为姐姐你耳力不好呢。」
张妤黑着脸,道:「方才在想事,便没有听到毕公子这跟蛐蛐一样的说话声了。」
知道她这是嫌自己吵,但毕惕没生气。
他刷拉一下,将那把风骚的扇子打开,故作风流道:「原是这样啊,方才我邀姐姐你过来,姐姐你没回,我可当姐姐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