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跪着的男人。


    那是个身形瘦削、衣衫褴褛的人类，双膝陷在泥土中，身上狼狈不堪，满是焦黑与鲜血的痕迹。


    他一边擦着眼泪，身体又一边止不住地颤抖。


    “请让我成为您的信徒，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洛基听到后，露出了笑容，可却虚假至极。


    琥珀色眸子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与轻蔑，声音低沉而带着些许戏弄：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所以想成为我的信徒？”


    他的话音刚落，火焰突然炸响，浓烟在背后翻滚，火光如同恶魔的翅膀在他背后展开。


    男人止住了哭泣，“我没有心愿，我知道，这里只有强者能活下去，我的朋友背叛了我！我失手，不，我就是把他杀了……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我为什么要信这个世界？！”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那颤抖并非源于恐惧，而是压抑到了极致的愤怒与不甘。


    话音未落，烈风从四面八方卷起，将燃烧的灰烬吹向高空，火星在黑暗的夜空中飞舞，如同星辰般闪烁，照亮了他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炽热的光芒与他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映衬出一种无助却不甘屈服的执着。


    洛基听到这句话，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动，随即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的笑声在这燃烧的废墟中回荡，带着一种残酷的欢愉。


    他俯下身，目光从上而下注视着跪伏在地上的人类，那种轻蔑如同对待一只卑微的蝼蚁。


    “你叫什么名字？”他似乎要将这个名字铭刻在记忆深处。


    男人直起身子，与洛基对视着。


    这一次，他眼眸里没有任何畏惧。


    “苏皓谦。”


    洛基直起身子，火焰在他的周围燃烧，狂风将火焰卷得更高，映衬出他那修长的身影。


    他望向远方，像是自语般低声说着：“是啊，这片世界抛弃了我们……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不应该存在，不是吗？”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苏皓谦，随后缓缓向他伸出手，手掌朝着苏皓谦，那动作似乎是在邀请他，也似乎是在等待他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苏皓谦深吸一口气，最终伸出手，就在他们相握的瞬间，苏皓谦的瞳孔猛然一缩。


    无数末日般的景象猛地涌入他的意识，世界在他面前崩塌、燃烧，冰冷的绝望和炙热的烈焰交织在一起。


    那是一场又一场的末日，他仿佛置身其中，感受到了无数次死亡的逼近。


    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剧烈得仿佛要撕裂开来，他的手指颤抖，试图挣脱开来，但洛基却死死地握住了他，不容有任何反抗。


    洛基将苏皓谦拉近，靠在他的耳边，低声而悠然地开口：“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朋友要背叛你吗？”


    他的话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声音轻柔，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接下来的对话，苏皓谦根本听不见，可是洛基就是想说。


    他停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轻笑，藏着无法言喻的邪恶。


    “因为我用了点恶作剧，嘻嘻……其实啊，你那个朋友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背叛过你。”


    “你的朋友，从未背叛过你。”洛基把他抓得更紧了些，“但你却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他。”


    洛基靠得更近，“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杀死朋友的瞬间，也抛弃了自己的灵魂，而我正好需要你的力量，需要你的灵魂。”


    他的目光冷冽，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从此以后——你是我的。”


    苏皓谦入了一个没有退路的死局。


    这一段话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他做了几十年洛基的走狗，杀了无数人，杀到他麻木，杀到他对血都觉得恶心。


    他杀人，弑神，仇恨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


    可是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杀死了一位神明。


    但那位神明没有恨他，还送给了他祝福，让他看到了过去与未来，让他……看到了那一段对话。


    让他看到了当年的真相。


    当苏皓谦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如同崩塌的城墙，轰然倒塌。


    真相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剥开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他无法承受这一切的冲击，无助与自责，如潮水般吞没了他。


    那一刻，他对自己充满了深深的厌恶，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死。


    他想结束这一切，想摆脱这无尽的痛苦。


    他拔出利刃，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脏，手上的力量没有一丝犹豫。


    血涌而出，疼痛如潮水般蔓延，他以为这样可以解脱。


    但他错了。


    他没有死成。


    洛基的力量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一次又一次，然后再度抛入更深的绝望中。


    苏皓谦尝试了无数次自杀，但每一次都被洛基以残忍的方式阻止，或者干脆从死亡中复活。


    他的自由被彻底剥夺，生与死都不再属于自己，而是被那个戏弄命运的邪神掌控。


    在无数次的死亡和复活之间，他明白了，自己已经不再拥有自由，他失去了选择死亡的权利。


    活着像是一个漫长的折磨，逃离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成了洛基手中的傀儡，没有灵魂，只有憎恨在支撑着他行走在这片荒芜的世界上。


    他恨自己，恨洛基。


    可那有用吗？


    直到有一天，天道的力量终于发现了他们，将噬神者封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苏皓谦以为，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终于可以得到解脱。


    可那该死的洛基，再次把他从封印中唤醒，将他带回这个世界。


    洛基站在他面前，眼中透着漫不经心的嘲讽：“只要你完成一个任务，我就给你自由。”


    苏皓谦累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替洛基效命，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那所谓“自由”的机会。


    就这样，他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几十年，执行着任务。


    在这几十年里，他看到了无数的人，原本麻木的心逐渐开始恢复感知，曾经灰暗的世界也渐渐有了色彩，但那份深深的痛苦与罪恶感却从未离开他，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抽烟，致死量的抽法，而尼古丁只是一种用来麻痹自己的方法。


    这些年，他知道了萧淮。


    萧淮是活在各种故事里的人，他像是一个奇迹，一次次让诸神惊讶。


    当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苏皓谦压不住心底里的好奇。


    萧淮从故事中走进了他的现实，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色彩，像是一束光刺破了他那无边的灰色世界。


    苏皓谦意识到，原来还有人可以如此活着。


    自由、鲜活、无所畏惧。


    真的……好像一抹曙光。


    原来这惊悚游戏里，也有那样的人啊。


    可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的负面情绪，他无法控制这些情绪的蔓延。


    他嫉妒，嫉妒得心痛。


    嫉妒萧淮的自由，嫉妒他可以为了自己而活，嫉妒他不必被束缚和控制。


    他的生活是鲜艳的，是充满生机的，而苏皓谦的世界，却是一片无尽的灰暗与死寂。


    他只能站在阴影里，感受着自己灵魂的裂痕越来越深。


    这些情绪早已把他吞噬的不像是个人。


    当然，苏皓谦早就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