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伸出手，指尖点在空气中，“首先，你得先学会敬神。”


    神力如潮水般涌向萧淮，人类在神明面前，理应屈膝。


    然而，奇怪的是，神力触碰到萧淮时，竟如同陷入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毫无反应。


    河神皱了皱眉，他的神力，居然失效了？


    怎么可能？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声。


    “嗯？怎么了？”萧淮的声音淡然从容，带着一丝调侃。


    河神猛然抬头，发现眼前的萧淮已经发生了变化——他那双酒红色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像是在注视着什么遥不可及的远方。


    更诡异的是，萧淮的身形也逐渐模糊、变得高大，他的轮廓隐隐重叠着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像梦魇般笼罩在河神的面前。


    河神的瞳孔猛缩，心底泛起一阵惊疑。


    他试图再次凝聚神力，却发现，无论如何施展，那力量如同泥牛入海，无法波及到眼前的萧淮。


    “你……”河神的声音有些吃惊，“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作为神明，面对区区人类，他不可能察觉不到梦魇恶魔的召唤，然而现在，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


    萧淮只是一个凡人，恶魔怎么可能将力量完全交付于他？


    萧淮仿佛看透了河神心中所想，语气平静。


    “它早已成为我的力量。”


    这句话让河神脸上的表情僵住，他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事情。


    恶魔非人，地位仅次于神明之下。


    若是古老强大的恶魔，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神核。


    专司支配与恐惧的存在，从不受任何人摆布，更不会全心交出力量，然而，眼前的这个人类……做到了？


    自古以来，从未有传闻提及恶魔会将自己的灵魂与一切本源全然交付于宿主。


    这是唯一能让恶魔之力彻底融入人类、成为其力量一部分的方式。


    河神的目光开始动摇。


    河神的眉尾轻微抽了一下，“哦？”


    突破梦魇对于人类来说需要时间，同样也很困难，但是对于他来说，不过轻而易举。


    他浅笑着，“那又如何呢？你是受罚之人，还想怎么躲？”


    萧淮看着他，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中充满了冰冷。


    红色的眸子半染成水墨的颜色，随着他轻抬着眼眸，像是牵动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毁灭。


    河神在那一瞬好像看到了火山，看到了岩浆，看到了能够将自己心灵吞噬殆尽的赤炎。


    萧淮只是凡人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压迫感如此之强。


    只有精神力在他之上的人才能给他带来此等压迫。


    而这种压迫，让他不禁感觉深深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中。


    他……好像真的不一定能够在短时间内摆脱梦魇。


    倏地，萧淮来到了河神身前，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笼罩在河神身上，耳边充斥着狐狸般的笑声。


    “令狐大人，我甘愿受罚，那你倒是来惩罚我啊。”


    无数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玉面河神从四面八方而来，红雾弥漫上天际。


    在梦魇世界里实行惩罚？


    这和耍赖有什么区别。


    河神耍赖了一辈子，倒是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别人在他面前耍赖。


    他的心情从最开始的不爽，慢慢变得相当满意，最终愉快地大笑起来。


    “好！好！我喜欢这个玩法！”


    他不知道萧淮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能让他也困在梦魇世界里。


    ……


    ————


    缚神，谈何容易？


    清场完成，当河神要对萧淮进行惩罚的时候，他在心中已经与墨羽达成了共鸣。


    墨羽毫无保留地将所有力量倾注给他，使得他在一个眼神间便能将河神拖入梦魇世界。


    河神在众目睽睽之下，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与此同时，萧淮也在承受着巨大的代价。


    恶魔力量并非轻易可取，凡人之躯强行驾驭它需要上百倍的精神力，每一丝力量的使用，仿佛都在撕裂他的神经，让他的身体愈发虚弱。


    萧淮的呼吸微弱起来，脸色略显苍白。


    墨羽现身，搀扶住萧淮，“主人……你没事吧？”


    萧淮垂着眼眸，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河神在梦魇世界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挣脱出来，萧淮倒退一步，没有让墨羽成功扶住他。


    他不断摇头，小声回答：“没事。”


    他不害怕疼痛，不害怕折磨，他什么都不怕。


    他……想要救人。


    他想要吕浅回来。


    他想要变强大，纵使那一路遍地荆棘。


    所以他还不能走，这是成长的机会，他想要吞噬神明的梦境之力，那至少还要再坚持一会儿。


    墨羽蹙眉，宿主强大，它也会强大。


    可是看到萧淮这个样子，它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萧淮会被恶魔的力量反噬的。


    就在这时，萧淮难受地拧着眉心，身形微微一晃，脚下不稳，身体像是要掉入身旁的河水中。


    墨羽赶紧上前想要扶住萧淮，可就在此时，天边刮来一阵大风，卷起了无数叶片，一个白衣身影悄然浮现。


    墨羽看到那人的时候，瞳孔地震，立马撤到了一旁。


    男人在一瞬间出现在萧淮身边，抓住了萧淮的手，稳住了他的身形。


    那人声音拂过耳畔，柔和得令人心安，轻轻飘进萧淮的耳中。


    “你好啊，小朋友。”


    风掠过男人的白发，万物趋向于缓慢，整个世界好像暂停了一样。


    萧淮瞳孔微扩，脑海中想起赎罪游戏中的那条备注。


    「小朋友」


    为何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难道这条备注是他留下的？


    卡奥斯。


    他猛地抬起头，直怔怔地看着卡奥斯。


    其他玩家看到他脸上的恶鬼面具或许会觉得害怕。


    但是萧淮有一瞬间，很想触碰。


    他喉结小幅度地跳动了一下，眉头紧皱，马上与卡奥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头又开始疼了。


    他忍着疼痛，指节微蜷，又很缓地舒开。


    萧淮抬起头，看向卡奥斯，嘴唇都有些发白。


    “看我落水不更好吗？”


    神明们最喜欢看玩家出洋相了，不是吗？


    萧淮看不到卡奥斯面具之下的表情，看不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宇，但是他听见了。


    听见了那一句。


    “因为你不喜欢。”


    萧淮眼睫轻颤。


    因为他不喜欢。


    不喜欢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