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刘福全站在厅中，脸上堆着笑，可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却藏着几分试探。


    他捏着兰花指，慢悠悠地说道：


    “夏将军，陛下还有一事相托——幽州境内那些种植灵禾的药奴，需得尽快处理干净，将他们体内的‘丹药’取出，送往京城。”


    夏合眉头一皱，沉声道：


    “灵禾是毒草，祸害百姓，幽州人避之不及，陛下为何还要收集？”


    刘福全笑容不变：


    “那些药奴不过是奴籍，算不得人。陛下要的东西，他们能献上，已是天大的福分。”


    夏合沉默不语。


    刘福全这才猛然想起——夏合也是奴籍出身！


    他连忙干笑两声，补救道：


    “哎哟，夏将军自然不同！您如今可是陛下钦点的功臣，待封爵之后，便是堂堂贵族，哪能和那些贱民相提并论？”


    见夏合仍不答话，刘福全又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


    “陛下待您可不薄啊，赏赐、爵位，哪一样不是天大的恩典？您可千万别……辜负了圣意。”


    夏合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公公说笑了，陛下有令，我岂敢不从？”


    他语气轻松，


    “过两日，我便将灵禾整理妥当，亲自派人护送进京。”


    刘福全大喜，连连点头：


    “夏将军果然识大体！那咱家就静候佳音了！”


    待太监离去。


    夏合转身大步走向后院，苏长风仍站在原地，见他回来，目光微凝：


    “如何？”


    夏合冷笑一声：


    “皇帝要灵禾。”


    苏长风瞳孔一缩，手指不自觉一紧。


    夏合没再多言，直接道：


    “择日入山，猎杀血麒麟。”


    苏长风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


    “那剩下的灵禾……你准备怎么处理？”


    夏合没回答，而是挥手召来亲兵：


    “去把二胖和明三叫来。”


    片刻后，二胖和明三匆匆赶到，夏合将皇帝的命令复述一遍，众人顿时脸色大变。


    二胖怒拍桌案，破口大骂：


    “狗皇帝！还要拿人命炼丹？！”


    明三也咬牙切齿：


    “合哥！这毒草害人，咱们真要交？”


    苏长风神色复杂，缓缓开口：


    “当年我父亲便是因销毁灵禾，被两大世家联手害死。但时候才想明白……背后真正的主使，恐怕是皇帝。”


    众人心头一震。


    二胖瞪着眼睛，压低声音道：


    “老大，要不咱们干脆反了！”


    苏长风目光灼灼地看向夏合。


    他知道，换作旁人，此刻多半会选择妥协——高官厚禄、世袭爵位，谁能轻易放弃？


    可若真这么做了，那些曾为幽州拼命的药奴。


    那些信任夏合的百姓，又该如何看待他？


    人心若失，万事皆休。


    苏长风沉声道：


    “当初大军能攻入幽州，靠的就是药奴拼死打开城门。若今日我们为了富贵背弃他们，他日起事，谁还愿效死力？”


    夏合忽然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谁说我要背弃他们？”


    他转向二胖和明三，下令道：


    “去，换上白袍，带人把城内外所有灵禾田——踏为平地！”


    二胖一愣：“白袍？为啥要穿白袍？”


    明三却瞬间反应过来，眼睛一亮：


    “妙啊！老大这是要我们伪装成叛军动手？”


    夏合勾唇一笑，二人顿时领命而去。


    苏长风怔住，随即失笑。


    白袍军最大的首领就站在这里，夏合却让手下伪装成他的人？


    他摇了摇头，突然正色道：“夏合，若你真想造反，光靠这些人，还不够。”


    夏合挑眉：“哦？”


    苏长风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替幽州百姓谢你今日之义举。若你决意起事——苏某愿效犬马之劳！”


    话音未落，院门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刚走进来的柳如霜神色怔住。


    “光天化日的……你们造反都不掩饰一下了吗？！”


    ……


    ……


    云州，太子所处府邸。


    春日的花园里，百花争艳，蝶舞纷飞，可太子秦昭却无心欣赏。


    他独坐亭中，手中紧握着一份战报，目光如炬，逐字逐句地扫过上面的内容。


    “峡谷设伏，断蛮军粮道……夜袭敌营，斩首千余……幽州城下，以五千破五万……”


    每看一段，秦昭的眉梢便微微扬起，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赞叹。


    “好一个夏合！”


    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


    “赵天罡与他相比，简直蠢如驴马！”


    可赞叹之余，他又不禁沉思。


    赵天罡虽非名将，但素来稳重，此前从未犯过大错。


    此次溃败，非他无能，而是蛮军势大，换作旁人，恐怕也难以扭转乾坤。


    可夏合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还做得如此漂亮！


    秦昭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幸好，此人是大秦的将领！


    他放下战报，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心中已有了计较。


    此次夏合封爵一事，他已在父皇面前极力推荐。


    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将军，未来可期！


    父皇有李督师坐镇朝堂，而他秦昭若登基，又何尝不能有一个“夏督师”？


    正思索间，忽听花园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银铃般的嗔怪——


    “太子哥哥！你又骗人！”


    秦昭抬头，只见一名身着淡黄色锦袍的少女气鼓鼓地闯了进来。


    她肌肤如雪，杏眼樱唇，眉目间透着几分娇蛮。


    正是他最宠爱的妹妹——七公主秦瑶。


    “说好陪我赏花的，你却躲在这里看公文！”


    小七一把抓住秦昭的手，使劲摇晃，


    “我都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秦昭这才想起之前的约定，连忙赔笑：


    “是皇兄不对，一时忘了时辰。”


    他起身时，战报滑落在地，小七眼疾手快。


    弯腰拾起，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上面的内容。


    “咦？这是……”


    秦昭伸手接过，笑道：


    “不过是些军务琐事，走吧，陪你去赏花。”


    小七撇撇嘴，跟着太子走向花园深处。


    可一路上却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瞄秦昭的脸色。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


    “太子哥哥，那个夏合……什么时候回京呀？”


    秦昭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妹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小七上次假扮小太监，便在军中见过见过夏合一面。


    可仅此一面，竟让她记到现在？


    “怎么突然问起他？”


    秦昭故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