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舱外传来一阵脚步,侍卫在旁边低声提醒道:「汉王殿下来了。」
严畯一回头,只见刘璟快步走了进来,他连忙上前深施一礼,「江东从事中郎将严畯参见汉王殿下!」
「严先生请坐!」
刘璟态度十分严肃,请严畯坐下,郄正坐在严畯对面,刘璟则坐在上首,几名侍卫给他们上了茶,严畯欠身道:「下官奉吴侯之令前来拜见汉王殿下,想必殿下已经看了吴侯的亲笔信,江东愿尽一切努力,以最大的诚意来避免这次战争,还望殿下以江东人民为念,莫要施加兵戈给江东无辜民众。」
说到这,严畯声音有点哽咽起来,刘璟却冷冷哼了一声,「让我以江东人民为念,可你们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多少人背井离乡逃离江东,多少无辜的孩子失去亲人,江东人民灾难深重,民不聊生,难道这是我刘璟所为?严先生请摸着良心想一想,江东人民就究竟是希望我刘璟去拯救他们,还是希望我刘璟调头而走?」
刘璟越说越愤怒,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推开船窗,半晌他恨声道:「数十万江东百姓背井离乡逃到汉国,他们皆言江东税赋比泰山还沉重,江东官吏比豺狼还兇残,横徵暴敛,人民家破人亡,这就是你们以人民为念,孙权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荼毒江南百姓,而你们这些百官不加劝阻,还为其效力,就是助纣为虐!」
刘璟的话如针一样,句句刺在严畯心头,他心中不免有些羞愧,半晌他才苦笑一声道:「殿下骂得对!」
「你能这样说,还说明你有自知之明。」
刘璟让心中的不满略微平息一下,这才严厉地对严畯道:「你回去告诉孙权,要我不打江东也可以,他必须做到三个条件,第一,立刻宣布江东各郡免三年税赋,与民休养,三年后实施二十税一的税赋,和汉国齐平;第二,不得阻拦江东民众的选择,他们要去哪里,是他们的自由,不得强行阻止他们;第三,江东是大汉的江东,不是他孙氏的私产,必须去除一切僭越,包括宫室、嫔妃、官员、军队和他的权力,恢復郡县制度,各郡太守由朝廷任命,军队也是朝廷之军,应由朝廷任命统帅,他孙权无权建立自己的军队。」
严畯听得目瞪口呆,这三条分明就是剥夺吴侯的一切权力,文官由朝廷任命,武将由朝廷委派,那吴侯还有什么?
其实不用后两条,第一条就足以压垮江东,免三年税赋,军队早就饿死了,严畯也知道刘璟言不由衷,根本没有和谈诚意,他心中暗暗嘆息一声,又勉强争执道:「吴侯好歹也是县侯,这样剥夺他的领地和军队,似乎不尽情理啊!」
旁边主薄郄正欠身道:「汉王殿下之言完全符合情理,按照汉制,国公以上方可建国,所以魏公得以建魏国,汉王殿下得以建汉国,吴侯不过是小小县侯,他有何资格自领一国?还任命百官臣属,割据一方,这就是谋逆,天下人人皆可讨之!」
严畯无言以对,只得道:「那下官去回復吴侯!」
刘璟点点头,「我最多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时间内,孙权必须要完成以上三点,我则罢兵撤军,否则我会代天子伐逆!」
严畯心中黯然,只得告辞而去,刘璟命侍卫送他离去,这时,郄正低声问道:「殿下也知道孙权割据江东是谋逆之举,为何不公开发檄文讨伐?」
刘璟摇摇头道:「曹操虽然军事上无法再干涉我讨伐江东,但在政治上依旧可以设立障碍,若我过早发檄文,曹操就会顺水推舟,令天子封孙权为吴王,我就会被自缚手脚,反而出师无名,现在我不公开发檄,曹操也无法限制住我,等最后兵临城下之时,再发檄文也不晚。」
郄正由衷地竖起大拇指,「殿下高见!」
刘璟又淡淡道:「严畯出使汉军,江东高官如何不知,必然会问他情况,届时我的三个条件也就传出去了,不管孙权答应与否,我也做到仁至义尽了。」
郄正默默点头,他对孙权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同情,有汉王这样的敌人,也是他的不幸所在。
这时,一名侍卫进来对刘璟低语几句,刘璟对郄正笑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主薄先请吧!」
……
吴侯书房内,张昭和步骘等几名重臣目瞪口呆地听完严畯的禀报,他们不由面面相觑,刘璟这三个条件分明就是让江东自决,怎么可能办得到?
张昭担忧地向孙权望去,只见孙权一言不发,目光阴鹜地望着眼前的硃笔,这支硃笔也是僭越之物,刘璟这个『僭越』二字,算是击中了江东的要害。
这么多年来,曹操为了让军队和政权的合法,一步步争取,终于得到了魏公的爵位,得以建国,而刘璟也同样拼命争取,最终被封为汉王,名正言顺地享受一国之君的地位。
惟独孙权至今依然是县侯,曹操两次封他为吴公,都被他谢绝了,当初是不想被朝廷控制,但现在却成为了刘璟攻打江东的把柄。
僭越这种东西,平时谁都不当它一回事,无论袁术、袁绍还是刘表、刘璋。都不是暗中以帝王自称,大家见多不怪,也习惯了,江东割据多年,僭越早成惯例,天下都已习以为常。
可一旦有了需要,僭越便立刻成为江东最大的把柄,成为敌人最犀利的工具,刘璟以僭越为藉口攻打江东,让人似乎觉得可笑,可细一想,它又是如此之恐怖,这意味着刘璟出师有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