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蒯越一直很关心之事,他对荆州情况了解并不多,朝廷中也无人知道具体情况,只是传闻刘璟已经大幅改变了制度,让蒯越莫名地担忧起来,这次他途经南阳,就是为此事来专门拜访邓义。
邓义很清楚蒯越的不安,便微微笑道:「荆州确实发生了很大的权力调动,但和异度出任荆州别驾无关,这是因为荆州吞併了益州和汉中,需要重新进行利益平衡,这很正常,异度不要太担心。」
「不知是怎么一个变化?」
「主要是将州衙的权力转移到了骠骑将军府,州衙还在,只不过是挂一块虚牌而已。」
蒯越愕然,「那我这个荆州别驾还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职?」
邓义深深注视他一眼,心中暗暗嘆口气,他发现蒯越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从前多么老辣敏锐,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说,一个暗示便可以瞭然于胸,而现在却似乎有点迟钝了。
「异度以为刘璟会让一个朝廷来的大臣执掌荆州大权吗?」邓义终于忍不住很直白地提示蒯越道。
蒯越沉默了,他其实不是不明白,而是他抱有一丝侥倖,毕竟他是刘璟亲自点名要去荆州,而且他和刘璟从前也有交情,包括他兄长蒯良、侄子蒯琪在内的很多蒯家子弟都在荆州出仕,他心中便有了一丝侥倖,或许刘璟还会委予他重任。
但邓义的坦率直言却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令蒯越异常沮丧,半晌,他轻轻嘆了口气,「当初一步走错,结果步步走错。」
第549章 公开取士(上)
邓义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说到底还是因为蒯越当年对刘璟没有信心,最后投降了曹操,他现在再想回头,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过蒯越毕竟代表的是朝廷,只要位置站得好,他也不是没有机会。
想到这,邓义便劝道:「现在刘璟已不再满足于一方诸侯的地位,他开始要和朝廷建立关系,这就是兄长从朝廷又返回荆州的缘故,我觉得,兄长的另一种机会也存在于其中,帮助刘璟融于朝廷,帮助荆州和朝廷建立良好的关系,这才是兄长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把眼光放在荆州内政上。」
蒯越默然无语,邓义的劝说竟使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与此同时,他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悲哀,这种事情居然还需要邓义来点醒自己,难道自己真丧失官场嗅觉了吗?
邓义笑道:「兄长不必自责,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虽然在南阳,荆州的消息却很灵敏,我知道刘璟现在需要什么,而兄长却不知道,否则兄长为何要找我呢?」
蒯越也笑了起来,「贤弟说得很对,确实是我钻牛角尖了,多谢贤弟指点迷津,那我就不打扰,继续南下了。」
邓义想了想道:「要不然兄长在我这里住一晚,明日和犬子一同南下。」
邓义指了指站在院子里的儿子邓宏,「明天他也要出发去襄阳参加取士,正好可以和兄长同路。」
蒯越欣然笑道:「这个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同路互相照顾,好像这次襄阳取士规模盛大,连朝廷都惊动了,我临行时,很多大臣都希望我写信回去,说说这次取士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邓义嘆息一声说:「这次取士真是刘璟的大手笔了,不是面向荆、益两州,而是面向天下,无论贫贱,惟才是举,这样一来,天下读书人无不嚮往荆州,但事实上,这只是一个掩饰……」
「掩饰什么?」蒯越不解地问道。
「刘璟真正要用之人,其实是各郡望族,像博陵崔氏、颍川荀氏之类,他要得到这些士族的支持,但又不能做得明显,所以用『无论贫贱,惟才是举』来掩饰,现在可不是寻求公平的时候,这一点,我相信各大世家心里都明白。」
蒯越点了点头,「贤弟说得对,我在路上听说一些士子说『无论贫贱,惟才是举』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刘璟若想得天下,必须要获得天下各大士族的支持,这个时候可不能一视同仁,若真一视同仁,反而会激怒各大世家,反而失去他们的支持。」
邓义笑道:「放心吧!刘璟早已不是当年的璟公子了,这个道理他岂能不懂,他要名声,也要实惠,这和兄长出任荆州别驾其实是一回事,一个是对朝廷,而另一个是对天下世家,公开取士不过是个藉口罢了,这样一来,天下世家都有机会派子弟来荆州。」
蒯越不由嘆息一声道:「他真的越来越厉害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适应他……」蒯越心中沉甸甸的,充满了对前途的忧虑。
……
随着离公开取士的时间越来越近,襄阳城也愈加热闹起来,来自天下各郡的十万士子汇聚一城,人数之多,大大出乎荆州官方的预料,各大旅舍、书院、藏书馆都纷纷爆满,荆州官府也随之紧急动员起来,将士子安排住进樊城空余的民宅,并给予钱粮补贴。
但不是所有的士子都出身贫寒,相反,很多士子都出身望族,本身家道殷实,又有家族的鼎立支持,他们即使来荆州也囊中的丰实,不屑接受荆州官府条件简陋的食宿补助,他们自己租赁了房子,每天在樊城酒馆里度过,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十万士子云集襄阳,收穫最大的却是樊城的商业,樊城面临人口锐减、荆州贸易中心转向江夏和江陵的困境,而十万士子的到来,却无疑给樊城打了一剂强心针,使原本生意有点冷清的各家商铺、酒馆、青楼、旅舍顿时都变得火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