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心中暗忖,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蒯越不告诉自己?
或许他已经派人南下了,和自己交臂错过,刘璟希望是这样,但自从上次商议联合之事后,刘璟便有了一种感觉,蒯越似乎已经蔡瑁认输,开始偏向于亲曹。
不过这也难怪,蒯家的田庄和资产大多集中在南郡,而现在南郡成了刘备的势力范围,使蒯越不但数年心血落空,还蒙受了巨大的财产损失,蒯家要挽回损失,只能寻找更强的后台。
很显然,蒯越认为自己刘璟还不是足够强大,至少远不如曹军强大,他认为曹军南下后,自己必败无疑,也正是这样,蒯越逐渐回归重从前,又慢慢转回为亲曹派。
但此时不容刘璟细想,他立刻对送信的首领道:「你回去禀报别驾,就说信我已经收到了。」
天还没有亮,房间里点满了十余盏长命灯,将病房照如白昼,经过数月煎熬,刘表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一刻,五更时分,他的心腹侍卫分别将蔡瑁、蒯越和刘先三人请到了州牧府。
尽管大部分侍卫都已被蔡夫人收买,但在刘表弥留之时,几名心腹侍卫还是遵从了他的命令,将荆州三大高官请到了病房。
病房外的台阶上,蔡瑁、蒯越、刘先以及刘琮四人静静地垂手而立,他们的神情都十分复杂,有悲伤、有痛苦,也有迷茫。
这时门开了,医正张谨走了出来,嘶哑着声音对众人道:「州牧想见见大家,进去吧!」
四人走进了房间,围住了刘表的卧榻,刘表已形如枯藁,气息微弱,但精神却意外地好了起来,脸上也有了一种诡异的光泽。
众人都知道这时迴光返照,都黯然低下了头,站在墙角的蔡夫人忍不住捂住嘴扭过头去,泪如雨下。
「我有……几句话要交代。」
病榻上,刘表慢慢迴转头望向众人,又微弱地问道:「琦儿和璟儿呢?」
蔡瑁和蒯越对望一眼,都不敢回答,刘先犹豫一下道:「琦公子为州牧担忧,病倒在南郡,璟公子在樊城抗击曹军,臣已派人去找他了。」
蔡瑁浑身一震,目光凌厉地瞥了刘先一眼,随即目光迅速收回,低头不语。
「哎!」
刘表轻轻嘆息一声,「他总是生病……靠不住啊!」
病房里没有人回答,大家都不知道刘表说此言是什么意思,但都听得出刘表语气中的失望。
蒯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替刘琦辩解,但他又想到刘琦无情地抛弃自己,投靠刘备,心中就是一阵恨意,立刻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刘表吃力而又缓慢地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些事情……我是到现在……才想明白。」
他又看了看刘琮,刘琮会意,上前跪下握住了父亲的手,一滴滴泪水滚下,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痴儿,平安为福啊!」
「父亲……」刘琮失声痛哭起来。
旁边数人心中都十分惊讶,刘表怎么会说出平安为福这句话,这个时候应该是把州牧印绶交给刘琮才对。
蔡瑁再也忍不住,低声道:「州牧请安心,我们一定会鞠躬尽瘁,辅佐好二公子!」
刘表却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异常坚决,「琮儿承担不起,我决定……把荆州牧传给璟儿。」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房间里所有人都惊呆了,众人做梦也想不到,刘表最后的决定,竟然是要把州牧之位传给侄子刘璟。
半晌,刘先第一个跪了下来,「臣遵州牧之令!」
蒯越和蔡瑁呆立半晌,也无奈地跟着跪下,这时,蔡夫人忽然反应过来,俨如疯了一般喊道:「不行!他是煳涂了,你们不能听他的话,必须是二公子继位!」
刘表大怒,颤抖着手指向蔡夫人,「你、你……」
他一下子晕了过去,众人大惊,皆手忙脚乱喊人,医正张谨奔了进来,他试了试脉搏,非常微弱,已经快不行了。
他嘆口气对众人道:「大家下去吧!我会尽力而为。」
这个意思就是刘表已经不行了,众人各怀心事退了下去,一出门,蔡瑁便冷冷问刘先道:「刘别驾,你真去给刘璟送信了吗?」
蔡瑁这种居高临下的质问令刘先一阵反感,他也冷笑一声,「璟公子是州牧之侄,让他来见伯父最后一面,有何不可?再说州牧刚才说得很清楚,传荆州之位给璟公子,若蔡军师不肯召集官员宣布,那我来召集!」
蔡瑁顿时勃然大怒,从旁边侍卫手中抽出剑,锋利的剑刃指着刘先喝道:「大胆,你竟敢欺我!」
刘先毫不畏惧,怒视蔡瑁,针锋相对道:「州牧病房前,你敢杀人?」
蒯越见两人矛盾尖锐,连忙上前劝道:「现在不是讨论继位问题,我们先把州牧的后事办了,大家再坐下来慢慢商议。」
这时,几名侍卫请他们下去休息,刘先和蔡瑁同时哼了一声,各自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蔡瑁又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刘先的背影,眼睛里迸发出杀机。
一间静室内,刘先盘腿而坐,脑海却在迅速思索下一步的策略,刘表到最后关头居然指定刘璟为荆州继承人,这让他也颇为吃惊。
但同时也十分兴奋,这样一来,荆州復兴有望,刘先和蔡氏、蒯氏不同,他是零陵名士,而不是世家,没有很深的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