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营长长这么大，从未一次性见过如此多的钱。


    以往，他的工资一到账，就被张芳存了起来。


    后来娶了张宁，更是一分不剩地都交给她。


    张宁给多少，他就花多少，不给的话，他便能省则省。


    此刻，张宁一下子将这么厚一沓钱给了他，孙营长是既激动又害怕。


    拿着钱，手都微微颤抖，一时竟不知该放在何处才好。


    张宁看着他那副傻乎乎的模样，不屑地嗤笑一声：“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就这么点儿钱，把你慌成这样。


    这钱也别存了，你不是说你儿子相中个女孩儿，打算结婚吗？


    这钱就当给他们小两口的结婚钱了。


    我还是那句话，让他趁早断了回来的念想，就留在农村得了。


    这些钱，在那儿盖个房子、娶个媳妇，也绰绰有余了。”


    自从孙营长娶了张宁，便对自己和张芳的两个孩子渐渐疏远。


    张宁尤其厌恶孙营长的儿子孙鑫，而孙鑫也总是时不时地找张宁的麻烦。


    后来，张宁出主意，让孙鑫去当了知青。


    再后来，有回城的机会，孙营长曾提过一嘴，想让孙鑫回来，可张宁死活不同意。


    就这样，孙鑫与他们家断了联系。


    孙营长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孙鑫在村里谈了个女孩子，女孩家庭条件还不错。


    他想着孙鑫年纪也不小了，便打算让他们结婚。


    可自己手里没钱，跟张宁提了两回，张宁都当作没听见。


    没想到，这次张宁竟主动提出，把这一万块钱给孙鑫结婚用。


    孙营长欣喜若狂，一把将张宁抱在怀里，又啃又亲，两人很快便倒在了床上。


    孙营长家的日子，就像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往上托了一把，生活质量那可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连向来在孙营长和张宁那儿不受重视的孙香，也破天荒地穿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


    刘秀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跟林言心念叨着，“你说这事儿怪不怪，那张宁指定是挣着大钱了。


    过年的时候都没舍得给孙香买身新衣裳，这眼瞅着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反倒给孩子添了一身新裙子。


    关键是这裙子合身啊，不像以前，都是别人穿过的旧衣服。


    要么大得能当麻袋，要么小得跟紧身衣似的，还有好多件，都脏得不成样子了，补丁摞着补丁，那孩子还只能穿着。”


    刘秀英说这话的时候，林言心刚买了两件应季的裙子，正打算给孙香送去。


    上次她回来，瞧见已经上初中的孙香，个子猛地蹿高了一大截，之前的衣服全都小得没法看了。


    上衣还勉强能凑合，裤子短得都在脚脖子那儿晃荡，看着别提多寒碜了。


    所以这次回来，她特意买了两身新衣服，准备拜托刘秀英给孙香带过去。


    自从张宁嫁给孙营长后，林言心就很少去孙营长家了。


    但她一直记着张芳临终前的嘱托，所以时不时就会给两个孩子送些衣服、学习用具啥的。


    这天晚上，顾南海和王营长一起下班回家。


    王营长跟在顾南海身边，嘴巴就跟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团长，你可一定得帮帮孙鑫那孩子。


    他要是这辈子就被困在农村，可就太惨了。


    虽说咱们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可孙鑫是在咱这大院里长大的，哪吃过那种苦啊。


    也就是张芳走得早，这孙营长也太不是个东西。


    给孩子找了个后妈，自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连亲儿子都不管了。


    孙鑫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找到我那儿去。”


    顾南海点了点头，应道：“行，这事儿我记住了。”


    “哎呀，团长你别光说记住了呀，你到底打算咋办？


    要我说，也别通过孙营长了，直接想办法把孙鑫弄回来得了。”王营长一脸急切地说道。


    顾南海瞥了他一眼，见王营长眼巴巴的样子，也知道他是个热心肠，便又点了点头。


    说：“这两天我和方政委商量商量，你抽空去探探孙营长的口风。”


    王营长一听，乐开了花，拍着手说：“哎呀，这下孙鑫可有希望了。


    那小子从小就想当兵，可他爸说啥都不同意，当初非得让孩子下乡，这几年可把他给苦坏了。”


    第二天，顾南海还没来得及去找方政委，就接到了孙鑫的求助电话。


    孙鑫在电话里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顾南海说了，带着哭腔道：“顾叔叔，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您。


    我爸昨天给我来了封信，里面还有一张两千块钱的汇款单，让我就在这儿安家落户，别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我在这儿谈了个女朋友。


    可我真没有啊。


    跟我一起来的，甚至比我晚来的那些知青都回去了，我不想留在这儿，我真的不喜欢这儿的生活。


    顾叔叔，我求求您，您就帮帮我吧。”


    顾南海挂了电话，立刻去找了方政委。


    方政委工作细致入微，还特别擅长做思想工作，这事儿他便应承了下来。


    他不仅去找孙营长谈心，还和地方取得联系，仔仔细细地了解了孙鑫的工作和生活状况。


    这一了解才知道，孙鑫在那儿过得那叫一个艰难。


    不仅有人欺负他，而且他对当地的生活环境和气候也始终适应不了。


    自从去当知青这么多年，孙营长一直不让孙鑫回来，根本不知道儿子在那儿遭了多少罪。


    不过孙鑫这孩子能吃苦，性格也坚韧，当地的老支书对他那是赞不绝口，十分看好他。


    方政委了解清楚孙鑫的诉求后，就去做孙营长的思想工作。


    可谁能想到，孙营长那叫一个固执，说什么都不让孙鑫回来。


    方政委前前后后去了三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还是没能成功，只能把这事儿告诉了顾南海。


    顾南海正一门心思筹备一个月后的全旅第一次大比武活动。


    听到这事儿，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当下就把孙营长叫到了办公室。


    开门见山地问道：“说说吧，关于孙鑫这事儿，你们家张宁到底是怎么想的？”


    孙营长没想到顾南海这么直接，一下子就戳中了要害。


    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可还是咬紧牙关，死不承认：“这事儿和我们家张宁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